第七章

兽岫花

梁幸禺

2025/01/19 19:22

加载中……

“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引渡至黄泉失败，反而是将黄泉水引渡到人间来？”

“我一直在观察天花板这个阵法，想要找出漏洞。到底是哪里做了手脚呢？”君海尧昂首盯着天花板，围绕着石像来回踱步。

梅剑时也看向天花板，细细观察上面的图纹。可是看不懂。药都门不修阵法。

梅剑时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君海尧解开。不时添柴火，让光亮不减弱，好照亮天花板上的图纹。

君海尧可能是站太久了，他跪在蟾蜍石像面前，静静仰望。火光照在他和石像身上，映出高大的身影，仿佛他正与石像对话。定格在画卷里，是那样震撼和不真实。

一瞬间，梅剑时想起刚才的梦，君海尧落下用来掩藏梅剑时存在的屏障，梅剑时再度被拉进黑暗里——

再度被抛弃。

“君海尧？”

听到颤抖的呼喊，君海尧回过头看，反而被吓呆了。

“你怎么哭了？”

梅剑时听后大惊，摸摸自己的脸，很湿润。还真哭了。

君海尧走过来，关心问：“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把叶兰喊上来替你诊断吗？”

“不要！你别靠过来！别看！不准看！”梅剑时慌乱地用手臂挡住脸，不希望被人看到现在的脸，羞耻极了。泪水如雨水一般不停落下，止不住。

“你到底怎么了？”君海尧抓住他的手腕。

“我没事！不要管我……”

“可你刚才喊我了。”

梅剑时这才停止挣扎。

“……说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五官挤在一起，非常不服气，咬牙低语：“你别不说话。太安静，我会害怕。”

君海尧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把小花的脸给笑红了。

“你哭就因为太安静吗？哈哈哈哈！真有趣！”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人不说话不动作，跟死石像一样！是真的很吓人啊！别笑了！”

看小花攥紧拳头，君海尧知道他生气了，赶紧收起笑声，可收得太猛，憋得肺部难受，不禁咳嗽不停。

“笑笑笑！笑死你！”小花呲牙威吓。

“宝儿，我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了。”君海尧脸上笑意未退，擦擦眼角边的泪珠。

话刚落，笑声忽止。空间再度陷入寂静。

“你刚才喊我什么？”

“……”

他一脸震惊，捂住嘴巴，似乎他本人也没想过会说出那种话。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起身远离。

“我又没说我生气，你不必道歉。”梅剑时郁闷道。心想虽然被君海尧叫得那样亲昵很恶心，可是看君海尧那样震惊和无措，反而叫人很难生气起来。

可是君海尧却摇头：“我道歉不是因为你。”可下一秒他又再次道歉。

“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次梅剑时是真的有些生气。什么莫名其妙？！

他背过身，轻语：“宝儿……是我妻子宝荆的昵称。”

“……”

他道歉不是因为把梅剑时错认成某人，而是他把梅剑时错认成某人的这个做法而感到内疚。

两人静默，不再说话。

可是君海尧又开始来回踱步。梅剑时知道那是君海尧为了制造些声响，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所以才说很厌烦君海尧这个人！我真宁可你别那么体贴！你这样体贴，要是我恨你，只会显得我无理取闹。

不行，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恶心！！凭什么老是被这个混蛋给恶心到，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要恶心他一把才甘心！

“君海尧！！”

梅剑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君海尧的衣领将他按在石像上，用臃肿的嘴唇覆盖他那嘴唇。

“有觉得恶心吗？”

“啊？”

他一脸纯真地眨巴眼睛，似乎没明白梅剑时的意图。看样子是失败了。

“算了。”梅剑时无趣地松开他的衣领。本想离开，背部被他双手搂住。

嘴唇一软。

“觉得恶心吗？”他问。

梅剑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懵：“啊？”

只见他轻笑一声，再次靠近。

梅剑时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口腔被一条“活跃的水蛭”潜入，扫荡。敏感的上颚被挑逗，舌头被缠绕，被强行邀请到对面。

直到缺氧才分开。嘴唇还挂着淫丝。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想要吗？”

“哈？我只是想恶心你一把而已。”

他笑了，看起来很是愉悦：“那你觉得恶心吗？”

“哈？……那你呢？刚才你明明很抗拒把我叫错名，为什么现在又无所谓？”

“宝儿只能是宝儿。”他很骄傲地说着。

“啧，君海尧你……果然令人厌恶。”

君海尧反而笑得很开心。梅剑时猜这人一定是因为被他老婆骂太多，所以他早就对一般攻击他的恶言有所免疫，甚至甘之如饴。

真是变态。

他睁开眼往上看，突然瞪大眼睛，眼里闪烁惊喜兴奋之色，对怀里的梅剑时呼喊：“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原来藏在这里，难怪一直找不到！”松开梅剑时，开始攀爬石像。

“你找到什么了？”

他骑在石像上，指着天花板上某个图案，兴奋道：“就是这个，是改变了整个阵法的逻辑！”

“你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话说？”梅剑时不耐烦道。

“行，我逐一逐一给你解释。”他坐在上面，开始说，“这个阵法原本叫焱炉罚，取自十八层地狱里的铜柱地狱。你看地面上的红砖，意为火，庙为炉灶。蟾蜍属金，真金不怕火炼，且蟾蜍善吸纳，用它来封井口将宿宁山所有水吸纳其中最适合不过。吸纳完毕以后，通过炉灶焚烧殆尽，这样宿宁山就能成功躲天劫了！”

“按你这么说，似乎行得通，可计划与现实截然相反是怎么回事？”

他点点头，伸手，刚好点到天花板：“问题就出在这个天花板上的阵法图纹。它改了时间。”

“什么时间？”

“焚烧的时间。”

梅剑时反应过来：“你意思是，至今为止宿宁山积攒那么多水分是因为由始至终都没启动这天花板的阵法？”

“对一半。”

“又对一半？！”梅剑时不甘心地咬牙。

君海尧乐到了。继续给小花解释：“这个符号改的不仅仅是焚烧时间，还有水流方向。”

“水流方向？”

“原本蟾蜍纳水，之后启动炉灶焚烧便可。然而原本该将人间水引渡至黄泉吞灭，如今改了水流方向，就变成将黄泉水引流到人间，用铜柱之火将黄泉水焚烧，蒸发上天，凝成雨云，再降落人间就变成如今局面了。”

“也就是说这石像吸纳黄泉水到宿宁山山体里才导致植物都死了？正因为山体里全是黄泉水，百姓才种不出食物，才会闹饥荒，闹瘟疫。”

“不止。”

仅仅二字就让梅剑时心感恐惧，好怕听到下文。可君海尧还是说出口。

“原本这个阵法就是以炉灶（铜柱）为主体，以焚烧为结果。现在一直下雨，将炉灶封盖，只够焚烧锅里的黄泉水。而蟾蜍不停吸纳变成雨水的黄泉水，雨下得越久，吸纳得越多，山体越膨胀。只进不出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山体崩溃。”梅剑时很不想说出口，可是这不是只要逃避就能改变的事实。“想不到仅仅一个错误符号就能酿成如此之大的灾厄。”

“错误符号？这可不是。”

梅剑时抬起头看君海尧。他手摸天花板上的图纹，动作之疼惜，可见他其实蛮欣赏这个阵法构思的。

“不是错误符号的话，难道你想说这阵法本来就这个效果吗？”

“你知道这铜柱之火以什么为燃料吗？难道你认为世上真存在无中生有的神奇吗？”

君海尧的这个问题，梅剑时确实没想过。可是说到“无中生有”，人间神明除了德玄神，其余都是人虚构出来的，那肯定存在“无中生有”啊。

“当然存在啊。神明不都是因虚构而存在。”

“可火不是啊。你能仅靠几个符号就生出火来吗？”

“你这话不对。神仙都会手指生火。”

“你错了。世间任何火都需要助燃物。只是形式不同。比如你，你就不能以法术生火。因为你没有修内功。”

“这！……”梅剑时被怼哑口无言。对哦！按照他的逻辑，火确实是需要助燃物！“那你说，这铜柱之火的燃料是什么？”

“人魂啊。”

君海尧总是轻易说出让梅剑时震惊且费解的话来。

可转念一想，好像线索都串起来了。

“引渡黄泉水是为了打开黄泉口，骗人魂进来当铜柱的燃料？！”

君海尧满意地笑了，从石像上跳下来。“你的小脑瓜还挺灵光。我以为我还得跟你解释好久呢。”

梅剑时仍旧觉得很费解。“一开始这个阵法就是以人魂为燃料启动炉灶来焚烧洪水。放蟾蜍在这里压井口其实是为了吸纳更多水分到山体里。这个庙的建立本来就奔着毁灭宿宁而来。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那个人本身跟耀国有仇吗？要这么说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你想说，陆娉婷？”

君海尧要这么说的话，显然是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梅剑时点点头：“这么毒辣的手段，我只能想到跟耀国有深仇大恨的安国神思。你觉得呢？”

君海尧长哼，眼神游离，似乎在犹豫什么。“可是按时间推算，真的来得及做这些吗？当时连耀王都被突如其来的天罚折腾得手忙脚乱。安国正遭遇弑神之灾，陆娉婷真的能在这些突发事件之中在短时间内针对耀国的天罚想出这些对策吗？而且还是埋了两年的陷坑。她真是如此神人吗？”

“传闻她本事了得，精通法术和机关设计。我相信这改版的焱炉罚对陆娉婷来讲并不算难事。”

“……是吗？”

梅剑时不解：“君海尧你在犹豫什么？”

他摇摇头：“这个阵法蕴含着一些冥界特有的时空异法逻辑。陆娉婷再神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学精通。除非陆娉婷已经死了。”说到这里，他脸上蒙上一层阴暗。眉头紧皱。

“可除了陆娉婷对耀国有仇，还能有谁？”

“不知道。不过现在顾不上谁是始作俑者。我还没找到解法。”君海尧郁闷地敲打蟾蜍石像，这行为有些小孩子气。

原来君海尧也会有郁闷的时候啊～他那脸真逗。

“可你不是已经解出来这个阵法的构思逻辑了吗？为什么还不能破解？”

“这阵法逻辑缜密，不好破。”他说完，眉头又紧拧几分，更郁闷了，“与其说不好破，不如说不能破。”

“不能破？怎么会？”

“你知道一旦破了会有什么下场吗？”他盯着眼前的石像，“最好的解法就是破坏这个‘炉灶’，停止继续焚烧黄泉水，停止黄泉雨。然后破掉蟾蜍石像，停止继续吸水。”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过，宿宁山的植物都死了，你作为仙人应该了解，什么地方是种不了植物。”

“……沼泽？”

“对。不过宿宁山还没达到那个程度。”

“可也快了。对吗？”

脑海里想起那被连根拔起、死掉的大树。山体已经软烂不堪，踩的每一步都能踩出一个水坑。

此刻的宿宁山就像软烂的泥球，一旦试图挤掉它上面的水分，泥土也会随之散开，再难修复。

“既然救不了，那就迁移！”梅剑时坚决道。

第七章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第七章

章节目录

01相逢篇

02回忆篇

番外篇·暨祈医院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