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沈星回×你】在雨中

【沈星回×你】在雨中

正文

池砚

2025/03/17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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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模糊了天地。
眼前一片灰蒙蒙的，站在咖啡厅前躲雨的你，突然想起了十四岁的一个傍晚。

那是一个和今日一样被暴雨突袭了的日暮时分。
你也和今日一样，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不一样的，是你当时是躲在一家奶茶店前的遮阳棚下，且并不急着回家。
你低头看着手机，愁眉不展，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奶奶发来的消息。
是说自己快到家了，不过因为忘记带伞，所以正在家附近的奶茶店门前躲雨，还是说自己带伞了，正在学校补课，会晚一点回去？
不应该撒谎，不应该让奶奶担心，可是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迷茫与彷徨，是懂事和乖巧之外，时间擅作主张的馈赠。
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一定会拒收这份多余的“礼物”。
可惜，就和渐渐隆起的胸部与每月必至的经期一样，这些都是逼近成熟的标志，也是成长之路上难以逃避的困扰。
那时的你天真地以为：只要长大了，前路就会一片光明和清晰，不会再有迷茫和彷徨。长大之后你才真正知道，那些东西隔三岔五地就会找上门，不是长大成人便能摆脱得了的。

消息编辑好了又删除，如此反复三四次，你始终无法决定回复的内容。
声声叹息，和你的惆怅一起，浸没于雨中。
叮铃铃，是店铺开门的声音。雨声太大，你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因此全然没听到。
“这位客人。”
温和的呼唤声，就来自身旁，你猛地拔起视线，循声转过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奶茶店的工作服，站在距你半臂远的地方。
“……怎么了？”你握紧手机，微微侧身，警惕地盯着对方。
“如果您需要的话，”男人向你举起一条手臂，“可以用这个。”
你垂下眼眸，看见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把透明伞。
这是……嫌你站在店门前，影响他们做生意，所以拐弯抹角地赶你走吗？
你收回视线，摇摇头：“不用，我马上走。”
说完，你收起手机，向着雨帘迈开步伐，却有一股力量将你拖住，打断了你前行的计划。
你回过头，斜睨着那只拉住你书包的手。
“雨还在下。”男人拉着你的书包，轻声地说。
雨声太过嘈杂，他又戴着口罩，略显朦胧的话音，让你无法精准识别他的语气。当然，也和他的腔调本就没有太大的起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知道。”一句废话，只因除此之外你不知还可以如何作答。
“拿上伞吧。”男人再次将伞递给你。
心里面燃着一团火，胸腔里憋着一口气，身体里拧着一股劲儿——你知道，你明明全都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就像这场一周前就预报过要降的雨一样，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并非故意为难你，可是你就是做不到坦然接受，不论是顺其自然降落的雨水，还是陌生店员的好意。
“无缘无故的……”你转而看着那把被举到你面前的透明伞，“我不能要。”
“只是借给您。”男人解释道，“您日后方便了，可以再还回来。”
你挑眸看向对方：“那要是不方便呢？”
男人弯了弯眼睛，应该是在笑：“一把伞而已。”
言外之意：不还也没关系。
你再次摇头表示拒绝：“那我更不能要了。”

男人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收回握着伞的那只手。
他拉着你书包的手并没有动，但是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与你进行拉扯。那是一股力度完全碾压于你，但是并不蛮横甚至堪称温柔的力量。若是被它牵引的话……心火正在减弱，气息逐渐通畅，拧着的劲儿也放松了下来，你转过身，对上男人紧盯着你的眼睛——那是一双如晴空般澄澈的蓝色眼眸：“可是，我并没有在店里消费，不是你们的客人。”
男人笑道：“哪怕只是从店门口经过，也是客人。”
很标准的一句客套话，但是听着让人感觉很舒坦，尤其是在这个为了躲雨而略显局促的时刻，因此你回以微笑，没再抬杠。
“今天只是路过，明天没准就会进店消费。”男人望着你，视线从未离开过你的脸庞，“况且，您之前一直有在照顾我们的生意。”
你诧然地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我？”
家附近的奶茶店，价格实惠，味道尚可。你的确是这家店的常客，但是每次买完东西就走，并未和店员产生过过多的交集。
“嗯。”男人点头表示肯定。
你眉头紧蹙，双手抱臂，倏地提高了警惕：“为什么？”
你不过是个普通的消费者，连储值卡都没有办，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记住你？
“因为您经常来，喜好相对统一，”男人的语速不疾不徐，语气始终柔和，态度显而易见地认真，“并且还是个学生。”
“学生怎么了？”你疑窦丛生，不明就里。这家店的客流量很大，你确实经常来，可是会来这里买奶茶的学生有很多，学生的身份没道理成为你被对方记住的原因。
男人依旧从容不迫：“学生会穿校服。”

校服弱化了学生之间的特性，又强化了学生个人的特性。明显不同于社会人士的穿着，的确可以成为一个记忆点。
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以及已然产生且不易褪去的防备心理，让你决定不再追问。
“谢谢你的伞。”你抬手接过伞，垂下眼眸，避开男人的视线，“明天我会还回来的。”
“嗯。”男人轻轻应了一声。因为精神高度戒备且全都放在对方的身上，所以你才没有错过这个几乎被雨声盖住的回应。
你拎着雨伞，并没有立刻就走。雨势太大，现在冲入雨中的话，即便打着伞，也难以避免被弹起来的雨滴弄得一身狼狈。当然，这只是借口，并非你迟迟不走的真正原因。
“你不回家吗？”
男人突然发出的询问声，拉回了你浸入雨中的注意力。
你回头睨着他：“你不回去工作吗？”
男人仰起头，看着从遮阳棚上垂下的雨帘：“下着雨呢。”
讨厌的大人，语焉不详，话说一半。
不过，是个很好的答复。
因而你重复道：“嗯，下着雨呢。”
因为下着雨，所以不回家。因为下着雨，所以不回去工作。
男人没再追问，转而提醒道：“天快黑了。”
天不是快黑了，而是已然因阴云和暴雨而变得昏暗。只是单从时间上来说，此时还只是傍晚，而非真的入夜。
“是，天是快黑了。所以呢，”你反问对方，明知对方十有八九并非此意，但是他自己不把话说全，那就不能怪你会曲解，“我站在这里，影响你们做生意了？”
男人看着你，眼里带着笑意：“下着雨呢。”
“你是机器人吗？”你不满地揶揄，因为对方来回来去用一句话跟你打哑谜。
男人并未生气，甚至顺着你的话，笑着附和：“可能是吧。”
莫名其妙，怪人一个。
你不再理他，望着雨水，搓着伞把，任由脑子中的思绪纠缠着变成一团乱麻。

耳中充斥着雨声，间或夹杂着男人因戴着口罩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你不摘了口罩吗？”你是在提问，也是在提醒。
“嗯。”
所答非所问，设定有问题的机器人。
男人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的欣慰，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美景。
见此情形，你不禁好奇地问：“你好像……很喜欢下雨？”
“嗯。”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浮想联翩，在那个最爱幻想的年龄，“难道下雨天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意义？”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是在笑：“因为可以正大光明地划水摸鱼。”
狡猾的大人。
但是并非白来的便宜。
“可是，营业额也会划水吧。”
“那也没办法。”说完，男人扭过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果然，大人就是讨人厌。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希望能够尽快成为讨厌的大人。
成为大人就会变得更加坦然，不会轻易感到苦恼。
“你的‘营业额’也划水了吗？”
讨厌的大人，问了讨厌的问题。
你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男人继续发问：“怕被家里人责备，所以不想回去？”
理所当然的推测。只可惜，猜得与真实情况截然相反。
“我倒希望会被责备……”
不论是考砸了，还是做错事，奶奶都不会责备你。
你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的个人教养，还是因为她只是你的奶奶，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
有时候你宁愿她骂你几句，甚至打你几下，就像其他人家的父母那样。
这样你才有叫嚣的资本，才有叛逆的底气，因为“你不听话”，因为“你不懂事”，正如大人们所说的一样。
然而，奶奶从不会这样说你。
小时候和别人打架，她只关心你有没有受伤；考试考砸了，她会安慰你说没关系，下次继续努力。
她永远是温厚和蔼的，如阳光之于花朵、天空之于飞鸟，爱护着你，包容着你，却让你觉得与她之间似乎隔着什么东西——一层温暖柔软的东西，拉开了你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知道，那层东西永远都无法消除。因此你宁愿被困在雨中，这样就可以把看不见的疏离感归咎于雨水，将因迷茫与彷徨而模糊不清的前路说成是因为雨势太大。

欢快的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雨声的沉闷。
你掏出手机，是奶奶打来的电话。
“喂。”你接通了电话。
雨声过于嘈杂，你听不太清奶奶的声音，但是通过只言片语和她对你的感情便足以拼凑出完整的话语。
她说在家里发现了你的雨伞，问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她要去接你。
眼眶有点热，鼻子有些酸，纵使心中还有千百种不甘，你也连忙说出了实情——比起自己被浇成落汤鸡，你更怕奶奶因你而淋雨。
“不要急，先去店里躲躲雨。奶奶这就去找你，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家。”说完奶奶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补充道，“进店里买一杯奶茶，奶奶给你‘报销’。”
“不用不用，我有钱。您别出来，我这就回去！”
为了盖过雨声，你提高了音量，又因为语速很快，所以显得你的语气有些冲。
奶奶被你冲得怔了片刻，随后才瓮声应和道：“好，你不要急，我在家里等你。”
“嗯。”你挂断电话，收好手机，边打开雨伞边对身旁的男人说：“我要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工作吧。”
“我……”男人欲言又止。
“你什么？”因为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猜测，所以你下意识地握紧了伞柄，“你不会是不打算借我伞了吧？”
“不是。”男人深深地望着你，你有些焦急，但是依旧静静地等待，你看着他睫毛轻抖，眨了下眼睛，随后不再望着你，转而望着你身后的暴雨，“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无心探究他到底想对你说什么，撑着透明伞，步入雨中，走出两步后，回身看向奶茶店，发现男人还站在门前，于是大声喊道，“谢谢你的伞，我明天来还你！”
男人隔着厚重的雨帘，朝你点了点头。

翌日，你拿着透明伞，走进奶茶店，想要亲手将伞交还给那个蓝眼睛的男店员，再郑重地向他说一声“感谢”，却被告知那人不当班。
你将雨伞交给其他店员，想着反正天天会经过，早晚会碰到，于是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奶茶店。
然而，自此以后，你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借你伞的男店员。
起初你还会思考他去哪儿了、日后有没有机会再与他重逢，时间久了，经历过更多的相遇与分别后，你就不会再思考这些了。
很多人，很多事，就像雨后的彩虹，只会短暂地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因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朦胧，让你感觉好似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在想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你从回忆中捞出。
是沈星回。
“你来啦！”你走上前，环住他的手臂。
“嗯。”他递给你一把伞，星空伞，之前你买的，你和他一人一把，“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注，叫你两声都没听到。”
“我不要。”你推回他递伞的手，“咱俩打一把。”
“那你买两把伞是因为……？”
“因为好看，因为喜欢。”你摇晃他的手臂，笑着催促，“快快，准备起驾！”
“好。”沈星回打开雨伞，在你们的头顶撑起一片璀璨的星空，“出发，回家。”

你们一起走在雨中。你回答了沈星回的问题，与他分享另一个雨天的经历。
“……所以，”听过你的故事，沈星回产生了新的疑问，“你很想再次见到他吗？”
“倒也没有。”你抱着沈星回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好好谢谢他。”
谢谢他在那个狼狈的傍晚，给予你不求回报的关护。
“我想……”沈星回的声音很轻，好在你离他足够近，纵使雨声再大，也足以听清，“能够帮你躲过一场雨，这对他而言，应该就足够了。”
其实你并没有完全躲掉那场雨，随风斜飞的雨水和落地弹起的雨滴还是弄湿了你的衣衫。今日亦然。
“沈星回。”你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
“嗯？”沈星回转过头，蓝色的眼眸中映着你的笑脸。
“别打伞了。”你提议，“咱们跑回去！”
“啊？”
不待沈星回给出答复，你便拉着他，跑入了雨中。
前路并非始终光明清晰，长大了也依旧会有烦恼，只是你再也不怕出门忘记带伞，因为总会有一个人愿意顶着风雨来为你送伞。
纵使没有人为你送伞，浑身都被淋透，你也不怕被雨水困住。
“慢点跑，当心脚下！”沈星回跟着你，不住地提醒。
“跑快点，我们回家！”你拉着他，全然不以为意。
暴雨如注，模糊了天地。
你在雨中，一路向前，不会停下脚步。

Fin.

[spoiler=[后记][前段时间回顾歌单，听到了几年前特别喜欢的一首歌：MEZZO''的《雨》。很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この土砂降りの雨に傘なんて/余計に恋に溺れてくから（在滂沱大雨中撑起伞/只会往爱里更加沉沦）。之后一直想要围绕“雨”和“伞”给星星写篇同人文，奈何一直没有灵感。
前几天看了之前写的一篇以《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为主题的同人文。一直很喜欢这首诗，也认为这首诗很贴合星星的人生观；再加上一场三月的暴雪——一首歌，一首诗，一场雪，促成了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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