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 【藕饼】还明珠

【藕饼】还明珠

07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5/02/25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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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休提，说回哪吒与敖丙。

自在洞中与画舫两度翻云覆雨，结下啼笑姻缘，晃眼大半年过去。敖员外与嘉兴李家合伙新开了大丝场，雇十几个工人缫丝织锻，命幼子跟着李三公子学做生意。两人借此便利，十日里有七八日腻在一处，日里经商，夜里恩爱，万事皆美，唯独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敖丙自得了内丹，原本身强体健，不知怎地竟突然咳嗽，吃了方老郎中几副药，三两日就生龙活虎，也未放在心上。

不想入夏后，邪风侵体，连着病了好几回，虽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可他往日多受疾病折磨，老父担心，非要押着他上灵隐寺。方丈看罢，说小公子乃是阴阳失调之相，催着敖员外送他进寺里修养，依旧无果。老方丈见劝不动，对敖员外道，“施主，非是我恶语伤人，令公子体内阴阳颠倒，水火不相济，非是病在身体，恐怕耽搁的久了有大遗憾，早下决断送他入空门，了尘缘，或许还能求个解脱。”

敖员外道，“我家里和和美美，他也不过偶有小病，怎么忽然说这些，往日没成少了你庙里供奉。”不爱再听，带着敖丙匆匆下山。

这一日，陈公子得着些印刷精巧的春图本子，拿去与李三讨个喜，哪吒略一翻阅，见图片绘的惟妙惟肖，还上明彩，十分有趣，就与敖丙夜里共赏——自然不会单看本子，且看且嬉，第二日醒来，仍腻在一处。哪吒捏了把小情儿胸上软肉，道他这些日子嘴馋，细胳膊细腿薄薄浮上一层凝脂，颇有些珠圆玉润的风韵，再摸两把，就觉出古怪——似是体温比平日热烫。他是个水里长的荷花精，对气温比寻常人类灵敏，这般警觉，去敖丙额头一探，当即钻出被子催小厮往城内回春堂请大夫。方老郎中看过，开一剂退烧汤药给敖丙灌下，心里想想，走去敖府相告，到下午，门前就浩浩荡荡来了好大一群家丁，好说歹说把敖丙带回。哪吒纵使心底有一百个不愿意，到底是人家儿子，只得在一旁陪笑，等了两三日，见没得消息，心急如焚，趁夜里翻墙进院子去探敖丙的病情。

他潜入敖府后院，见东厢房亮着灯，一并仆妇立在廊下伺候，有端水的，煎药的。不多时，敖老员外走出厢房，一味立在廊下摇头叹气，观那纱窗上的影儿，房里还有个妇人，似是哭哭啼啼。哪吒听了一会儿，心底嘀咕，“发几日热，人快死了一般着急，好晦气，敖丙他到底怎样。”又不便大咧咧现身，猫着腰待足几个时辰，打熬的照顾的父母亲眷都散掉，才敲晕小厮钻进寝室。

敖丙烧的迷迷糊糊，朦胧里感到有人摸了摸他的脸，正要叫娘，那手就摸进被子，探向他心口，顺着往下腹游走。他一时吓的清醒，睁眼对上哪吒的眸子，嗔他道，“冤家，你不要命了，这是在我家里，能由着你胡来，我正病着。”

哪吒抽回手，问他说，“我这内丹好好的，你如何就病了，蹊跷的很，可有什么不舒服，起热病前一日吃了什么没，难道受凉了？”

敖丙道，“我哪里知道，人有病痛，得了你的内丹就不生病了？”

哪吒翻个白眼，回答他道，“自然，若非如此，那些求仙问道的道士修内丹做什么。”又说，“你父母好生奇怪，你病了三几日，哭得什么似得，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只知道守着你。”

敖丙淡淡笑道，“我幼年命薄，病死过一回，他们见我发热，想起从前事，所以心里害怕。”

哪吒听得不喜欢，同他说，“从前是从前，你如今有我的内丹在身上，难道还能叫你病死不成？再说，身怀内丹，本该百病不侵，怕不是病痛，而是有旁的古怪。你等着，我去抓个厉害的来给你瞧瞧。”就给他掖好被子，跃出敖府高墙，趁夜回到西湖边一跃下水，游了好几圈，终于抓住从前的旧相识老锦鲤两条长须，拖上岸边。

“哎呦，哪吒！”老锦鲤见道哪吒，活像见了阎王。“你不是没了内丹，早死了不是？”

哪吒怒道，“胡说，小爷好得很，没了一颗，再修一颗出来。”

老锦鲤道，“听你吹破牛皮，内丹哪里这样好修，百年千年都不一定咧。”

哪吒道，“莫瞎扯，你见多识广，速速化个人形，随小爷给人医病。”

老锦鲤道，“我是个老鱼，哪懂得看人的病。”

哪吒道，“你见了就知晓。”

领着鲤鱼精回到小院，到早上起个帖送去敖府，谎称自己从嘉兴请来神医。果然，不消半个时辰，敖府家丁就急匆匆赶来，千恩万谢领了两人到敖丙房里，请鲤鱼精给敖丙诊治。

“如此这般，他原先是我那救命恩人，湖里姐妹指教我找他报恩，不想把个内丹落在他身上。”榻前都是敖丙家人，哪吒偷偷与老鱼密音传语，“我那内丹是个大宝贝，这般给他使，他怎么还病了。”

老鲤鱼“啊？”一声，尤是不信，对着敖丙左看右看，回头问哪吒道，“你傻啊，报恩便罢，怎地真把内丹给他用，还不快拿回来。”

哪吒道，“拿来做什么，他身子不好，取出来回头死了。”

老鲤鱼道，“那也不该占着你的内丹，保不准是个天定的短命鬼，你管他作甚。”

哪吒道，“我看你才是天定的短命鱼，叫你看他，没由头多管闲事。”

老鲤鱼又“啊？”一声，摇头叹气，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哪吒，你怕不是魔障了。”

哪吒道，“内丹没了可以再修，敖丙却只有一个，自然是要他不要内丹，这有何好说的。”

一旁的敖老员外见神医摇头，一时悲从中来，颤声问说，“老神医，我家丙儿莫不是不好了？”

哪吒一听，登时瞪圆眼，指着敖丙冲老鲤鱼道，“他怎么不好，你快说，要说的不对，看我不揍你。”

老锦鲤吓得一缩，捻胡须仔仔细细瞧了一回，恭恭敬敬道，“员外多虑，小公子身体其实康健如常，依小人看，倒像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请个法师、道长给去去晦气。”

敖员外听了问说，“我平日吃斋念佛，家里和铺子里都请了灵隐寺的平安符箓，他去哪里沾染的晦气。”想了想，疑惑地看向哪吒道，“只是有时会在李公子院里歇宿。”

哪吒赶忙说，“我是个清白正经人，院子里干干净净，如何能见晦气。”冲着鲤鱼精道，“老匹夫，你说清楚。”

老锦鲤无辜地辩解，“我是实话实说，不曾指着你，不见人伸着脑袋接石头的。凡夫俗子食五谷生百病，就是避过了百病，仍有百灾百厄，他身体虽无恙，可是魂魄上似是给人系了东西，弯弯绕绕牵连心脉，如今正发作。”

却原来，当日文昌星君泼墨提笔，在华盖星君下凡历劫的命格上批下第二道死劫，敖丙与哪吒即便第一回并未将内丹宝珠物归原主，也命定横生波澜。

敖员外听得云里雾里，打断他二人道，“李公子，老神医，小儿身体原本无恙吗？”

老锦鲤点头道，“正是如此，只要把心脉上脏东西驱散，人就好了。”

敖员外道，“既如此，快向灵隐寺请方丈。”就叫小厮上山。到日落，方丈依请托到家，见到敖丙只是连连叹气，同敖员外作揖到，“对不住，老施主，小僧学艺不精，实在力所不能及，惭愧告退。”竟转身走了。

敖员外见他走的干脆，目瞪口呆，一时不忿，又派人往玉皇山上请道观里的道官。那道士修行足有六十年，人都称赞他法力高深。哪知，道官探了敖丙几处大穴，将丹田、心脉一一查验，竟然汗如雨下，同敖员外告罪说，“老施主，小道道行低微，解不了令郎的苦楚，只看他内息，其实是早已阳寿禁绝之人，全凭着一颗内丹续命，可惜那内丹不是他的，终究要还回去，强求不来。”

哪吒耐不住，出言道，“你懂什么，怎地内丹不是他的就要还，你既没本事，我去附近抓几个有本事的和尚道士来便是，休在此胡言乱语。”老鲤鱼怕他得罪修行的人留下祸端，阻拦他说，“如何这般与道长说话，快赔个不是。”敖员外亦说，“贤侄莫急，路上那些游方僧法力参差不齐，怕给丙儿看坏了，灵隐寺后山还有永福寺，法喜寺，一家家去找，总会有高僧相救。”玉皇山的道官听了，冷哼一声说，“你只去找，且看有没有人能救他。”资财也不取，径自赌气离开。

屋里人看着他背影消失，一时没了注意，哪吒走去看看敖丙，见他又烧着烧着昏过去，心里生出一股怜惜，想着，“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得这么重，原来凡夫俗子如此脆弱，早知如此，我该多让着他些才是。”正难过，忽而家仆来报，“秉老爷，门口来了个骑猪的道士，说是算出府里有人病得重，要进门看看。”

哪吒与老锦鲤面面相觑，正不知何方高人如此灵通，敖员外已经急匆匆出门迎人，回来时身后多了个肥头大耳，面上一团和气的中年道士。哪吒见了他，只觉颇合眼缘，开口道，“胖子，你会看病不会？”那道长也不恼，笑着对他说，“个哈儿，你问得啥子话嘛，我不会看病，不会看病啷个跑到你跟前来找骂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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