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昨日死

【恒刃】譬如昨日死

须知

2025/02/21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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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正处于梦中，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正溺于梦中。水幕将四周隔开，穿过一到水幕便抵达了一处小院，从建筑的样式雕刻的纹样上很显然能看出是仙舟罗浮上的某处小院，天空挂着天幕模拟出的虚拟圆月。
  桂花树下是供五人宴饮的石桌，应星原是想办置张轻便的木桌，丹枫便提  议从鳞渊境中搬张木桌来，但应星转念一想若是哪天喝酒上了头波及到这昂贵的木桌可不好办，于是便办置了一张石桌，往日聚会时曾道若是这石桌未来还未曾遭罪，那几位友人百年后仍能共聚于此。
  此时石桌上摆放着一瓶酒与一个斟满酒的酒杯，另一个酒杯则被桌旁对月独饮之人握在手中，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将碎发往耳后一拨便继续独酌。
  丹恒控制不住自己轻快的步伐伴随着弥漫在心头的喜悦与轻松向前走去，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应星，今夜怎在此独酌?”——那是丹枫的话，是丹枫在说话。此时他并非丹恒，而是丹枫，或者说是附着在丹枫身上回味这场回忆的丹恒。
  
  这是什么呢，是旧日遗留的幻影。
  丹恒对眼前的景象下了结论，这同他无数个夜里戛然而止的梦境，破碎片段中泛黄的画面一样，是丹枫的遗留，是由记忆而生的幻影。丹恒和丹枫同步抬起手，而后在应星即将回头的下一秒，无边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击云出现在手中，挡住了袭来的破碎之剑。那眼眸中燃烧着不灭烛火的人持剑袭来，长发飘转在剑刃旁，若不是需要招架的人是自己，兴许丹恒也会赞叹一句剑术赏心悦目。
 
  丹恒忽然想起记忆中的片段，应星手持长剑向丹枫展示朱明剑法时，应星簪发持剑与丹枫比试时，应星在聚会时同他与镜流比试时…或许是因为短生种与长生种的不同，丹枫记忆中的应星总是风风火火般急切又果断，将一切长生种对他的质疑、诋毁都抛之身后，只留下绚烂得令人瞠目结舌的来路，令庸俗者趋之若鹜的成果如珍宝般堆砌在他脚下。这把从天外来又途径朱明的烈火越烧越旺，烧到所有傲慢的长生种都不得不正视他承认他的能力，烧到让高高在上的龙尊也为之侧目，不由得被其吸引了目光。丹枫记忆中的应星似乎一直如烈火般燃烧盛放，哪怕岁月将他从一众长生种朋友中单独隔出，可他似乎一直在燃烧。

凤凰。
  丹恒想起记忆中某些仙舟古籍中提起的，在古国常常同龙一同提起的种族，一遍遍涅火重生的种族。那是翱翔于天便被百鸟追随，只愿栖息于梧桐枝上的骄傲的种族。
  随击云穿过那人的胸膛，熟悉的入肉感却没有出现，那人身影随击云挥动间如自身出剑时所带动飞舞的彼岸花般分解消散，唯有空洞虚无的黑暗吞没了四周。如丧失了在水中自由呼吸的特权后落入了波月古海，如回归持明卵般的黑暗温暖，但溺亡感却将一切令人安心的感觉杀害，唯有危险迫近的感觉粘腻涌上，仿佛有什么正在迫近，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淹没了他。突然间利剑击穿了硬壳刺穿了他，脱力感蔓延开来，随后丹恒猛然睁开眼，他醒了。
 
  丹恒喘着气猛然坐起身，捂住在梦中被利刃刺穿的心口愣了一会才如梦方醒般冷静下来整理思绪。那是被丹枫不知用什么方法留存又珍藏，他只有偶尔才能窥见的记忆，就像从丹枫握紧一把沙却仍然漏下些许在他身上，尽管他并不想去探究丹枫的记忆。但自从某次他在梦中与丹枫搭上话后，丹枫的记忆出现得越发频繁，梦中不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如丹枫搭建的幻戏一般令他不得不在梦中跟着丹枫动作，吐露出令百岁小龙面红耳赤的话语，在梦中汲取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看吧，那是我的应星。”丹枫站在丹恒身后轻声说，“那是我的过去。”丹枫不再理会转头盯着他的丹恒，径直略过丹恒走向在前等待他的应星。丹恒被迫如幽魂般附在丹枫身上，望着眼前人的笑容与关切，这是丹枫特意让他看到的。丹恒从那人紫色的眼眸中望见了丹枫，望见了生有龙角的饮月，望见了生有龙角的他，望见了…他伪装的外貌。
 
  “你想逃到什么时候？龙尊大人？”匠人放下手中的工图，虽有些漫不经心却又温和地望向龙。恍惚之间又仿佛穿过水面回到了某次月下闲谈，那是短生种匠人与长生种之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丹恒曾在丹枫操控梦境前无数次梦见这次谈话，无论是清晰的、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他无数次梦见，无数次铭记接下来的对话。
  短生种匠人不再望向长生种龙尊，仅仅是握着杯子状似漫不经心随口一问般提出：“你会忘记我吗？”丹恒还记得丹枫无数次开口，说他会记得应星的，无论往后轮回转生多少回，总归这一世的丹枫在蜕生前都不会忘记应星的。应星则会笑骂丹枫莫要说这些话，若是铭记会痛苦，那么忘记也是一件好事。丹恒心想怎么会忘记，如今何止是记得，甚至还和匠人本人有些难以理清的关系。丹恒在心中过了一遍对话，正想着丹枫为何迟迟不曾说话时，却突然发现如今身体操控权竟是他的，他如今是“丹枫”。
  丹恒转头望向身旁，迟迟未能得到答复的匠人此时正盯着他，嘴中又重复着：“你会忘记我吗？”。丹恒却不敢如丹枫般许下承诺，因为他从匠人紫色的眼眸中望见的不是丹枫，不是饮月君，而是丹恒。丹恒无法像丹枫那样承诺，他犹豫着、踌躇着，转头回过神来时竟发现原本应坐在一旁的匠人此时站在枯树之下。
  黏腻的潮水涌上来没过了脚背，墨色悄然爬上了匠人灰白的发尾。丹恒看着墨色随着一句句“你会忘记我吗？”迅速爬满那人的长发，温和的紫色眼眸也被不灭烛火所替代，身后的枯树猛然生出绚烂至极的花来，又垂下几缕红色缎带随不知何处来的风飘荡。那人抬手抽走花簪握在手中，却不再重复那句话，只是将花簪尖端对准自己的心脏后对丹恒扬起一个令人熟悉的笑容，“你还记得我吗？”
  丹恒还未做出反应，便看见那人毫不留情地将花簪扎入心脏，梦境一下变为黑白色，其他颜色唯有那人身上流出那刺眼的红，丹恒沉默着将花簪拔出，他知道这人被丰饶“赐福”了，与诅咒无异的赐福。血色蔓延至树下，盛开的花开至糜烂，过于浓郁的花香令丹恒有些头晕目眩，回过神来已不在原处。
  这是一场梦中梦，说不定还是个梦中梦中梦的梦境套娃。丹恒理智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他像被困在了梦中，过去总是绕着他呈现，他像被推上台前的演员般体验被安排的剧情发展，无论是属于丹枫记忆中的应星还是他噩梦中的刃，似乎是所有梦境共同的锚点。
 
  丹恒走过昏暗的桥廊，悬挂的灯笼明明灭灭只能照亮些许，凉风带着雨丝袭来，淅淅沥沥的随瓦片向下滴落。庭院中湖水泛起波澜，雨滴打得枝叶乱舞、花落尘泥，雨水打湿泥土的气息蔓延，绕过朱漆雕檐绕于亭中。这不像是仙舟，倒像是某个脚踏实地的星球，又或是仅在古籍中所见的古国，哪怕洞天可以模拟出大部分，但有些东西仍然是只有脚踏实地在某些星球上才能体会到的。
  丹恒拂开水汽，走过精巧却陈旧的雕梁画栋，一根根梁柱从身边略过。继续向前走的是谁？是丹恒吗，是生有龙角的丹恒吗，是生有龙角的饮月君吗，是生有龙角的丹枫吗。丹恒回头只看见有铜镜与水面倒映出了他与丹枫，那是持明龙尊饮月君，那是丹恒，那是丹枫，那是千千万万个饮月，那是无数不朽后裔。
  **那是不朽，那是「■」**。

金铁交错之声、嘶吼声将他唤醒。他正在战场之上，仙舟的士卒与步离人战作一团，血肉挥洒在地面上，本应微不可闻的骨肉再生之声却比任何声音都大。丹恒下意识、不，丹枫抬手运用云吟术将最近的步离人全部击杀，云骑制式的长枪从手中出现又被投掷出去将不远处的敌人贯穿。血腥气已蔓延至整个战场，他抬眼望见了远处步离人聚集之地那冲天而起的寒气，望见了天空之中飞行的星槎，望见了无数从后方支援而来的云骑，望见了后方同样在战场上的机巧…那是曾经，那是云上五骁并肩作战时的记忆。丹恒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点，同时心底涌上了些许担忧，但那不是丹恒的情绪。
 
  对丹恒而言那不是陌生的情绪，正如当初他留守列车却得知列车组其他人正被困匹诺康尼疑似遭遇艰难情况时那样，焦虑、烦躁、担忧…这正是担忧同伴的心情，又或许丹枫犯下大错正是因为如此，也因战争导致持明剧减。毕竟生离死别蜕生轮回本就是短生种与长生种，天人、狐人与持明无法避免的话题。
  「你应当再清楚不过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胸膛中传出，如同千万声低语聚合，将不朽的意志传递予他。「世间万物千万变化不抵不朽一瞬，纵身红尘欲海也不堪却情回首。」低语环绕着他，一如潮水与空洞的黑影将他淹没，若非此情又怎能见自我。

“丹枫——”
  那人的声音传来，一切低语如见到光般向阴影处褪去，只留下那人担忧关怀的问询仍在此回荡。他们仍在罗浮某处小院之中，圆月与桂叶一同落入搁置许久的杯中，他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响起应星的问询声。“你约我来此，堂堂龙尊大人迟到半响不说，问我为何独酌后又望着我发愣，怕不是近日批公文批昏了头?”那人皱着眉，瞥视他一眼又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丹枫不语，抬手握住应星甩到他面前的发尾，一缕一缕分开又聚起，应星忍耐许久终是没好气地将发尾从龙尊手上抢回，调侃起龙尊今日约他来原是手痒了需要找些东西握住，下次他定会送一把流苏配饰给龙尊大人过过手瘾。
  龙望着应星张张合合的双唇，望着他被醉意染上粉意的双颊，那是他的应星，他的珍宝，是他此世最应珍惜最应珍藏的锚点。这是他的。这是他的。这是他的。这是他的。这是他的。这是他的。
  丹恒猛地摇头将自己从丹枫的思绪中挣脱。丹恒告诫自己过往的应星再如何也已经是过往，如今所见也不过是丹枫的回忆，他没有触碰过去的能力，那已经是既定的、无法改变的过去。他能接触到的唯有活在现下的刃，无论丹枫如何展现过往的美好，那都已经是过往云烟，结局如何他也早已知晓。

“如何？”丹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丹恒没有回头，他知道丹枫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后，因为面前已出现了刃与应星的幻象。丹恒望着应星意气风发的面容，他正骄傲地向龙尊展示他为龙尊量身定做的神兵——击云。那当然是神兵，是从八百年前的丹枫手上传承至丹恒手上，仍然足够坚固锐利、足够刺穿敌人胸膛一次又一次，正如应星所说，【它足以击穿龙鳞】。丹恒已亲手试过了，哪怕是过了八百余年，想必丹枫想以击云将龙师做成持明鸟串的心情跟他一样。
 
  丹枫略过丹恒走向应星，但那不过是记忆中的幻影，自然不会对现如今丹恒与丹枫同时出现做出反应，也不会对丹枫伸手抚上他脸庞给出回应。
  丹枫摩挲着应星眼角细微的皱纹，那是他与应星无法跨越的鸿沟，那是短生种与长生种既定的命运，“我曾想过倘若应星是长生种的话，那他是否就不必遭受长生种对短生种的歧视与不公。应星若是长生种，是不是就能同我相守一生？”丹枫长叹一声，“但应星曾跟我谈过，漫长无用的寿命也不过是空耗时间，他那短暂的一生便足以比过空耗时间混资历的长生种。”
 
  丹恒沉默地望着丹枫与应星，丹枫亲昵地贴近应星，黑发与白发交织，两人有一种丹恒隐隐有所察觉却无法完全理解的氛围，“我也知应星的骄傲不会允许我再向他提起让他成为长生种的事，我只是心有不甘。”
  “……”丹恒沉默片刻，“所以你拉着他实施了化龙妙法。”
  “是。我族之血，我祖之魂……”丹枫放开应星，神色晦暗不明，“自[不朽]陨后持明无法繁衍，自我之前的前几代龙尊也正在研究此事，我本不想如此迫切的使用化龙妙法，但仙舟迫近的战事令持明人数锐减。白珩的死亡与应星逐渐衰老即将寿终之事令我明白这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实施化龙妙法已经是必然结果。”
  丹恒望向应星，又望向刃，最后盯着丹枫，“但无论化龙妙法是否成功，你都不会也不能将化龙妙法交出去。仙舟联盟不会允许持明无节制的增长，也不会允许所有人都能转换为持明。持明与仙舟之间必然产生冲突，而龙师不会放弃触手可得的权利，持明族也不会放弃延续的出路。”
  丹枫轻笑一声，回头面对丹恒：“没错，但这与我何干。我只需要达成我的目的就好了，持明与仙舟之间的决策与平衡不过是由某些空长年龄不长脑子的老东西在争夺，只要证明了化龙妙法的可行性，无论最后如何都不可能将化龙妙法这条路堵死。”丹枫抬手间水流化作一人一龙，水龙将人束缚后化作一体，又再度分开成为两条龙，“只可惜我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所以应星变成了刃。”丹恒望着刃，与应星一样的面容却截然不同的气质，疲惫与岁月的沉淀令他沉默，似乎无法找到当年的意气风发。但丹恒想起来曾经与刃在魔阴身发作的情况外见面时，提起现今工造司时偶尔露出的嘲弄与对机巧的熟悉，挥剑时偶然露出那如过往的神情……丹恒不由得猜想刃应当还保有当年应星的底色，只是他现今如封闭自我的蚌一般将一切通向未来的路隔绝，仅留下他选定的一条通往既定之死的道路。
 
  刃的幻影忽然间朝丹恒袭来，如同突然从静默的石像化作会活动的尸体，唯有眼尖看见那一闪而过的笑容才觉得这人原还有活着的生气。击云被丹枫抛来，还未曾多想支离便袭向面门，丹恒抬手架住后往一旁卸力，原想往那人心脏处刺去的动作被支离挥开，不得已变招往那人手腕划去，只见刃下意识般放弃进攻反手挡开击云护住手腕，后退几步警惕地望向丹恒。
  丹恒一时间心情复杂，他本就是数十年便抵得过他人数百年的天才匠人，一双灵巧稳定的双手对他而言更是重中之重。但刃如今却不得不弃砧执剑，若他没有看错，刃的双手如今已是半废，虽不至于无法自理，却再也不能做当年那样的精细操作。丹恒暗自思索当年丹枫实施化龙妙法时应星遭遇了何事，怎么会让刃的双手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只可惜当年之事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当事人恐怕不愿提起。若是按经历猜测，幽囚狱中也不应是特意针对应星这般天才匠人才对，哪怕是对丰饶孽物也只是全身用刑，断不可能单独针对某些部位。但之前在仙舟时，镜流曾提到过她对应星“赐”百死…
 
  不知不觉间丹恒手执击云已褪去伪装，龙角从额前生出，龙尾焦躁地拍打着地面。丹枫饶有趣味地望着丹恒，不远处的刃如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一般定格在那，丹恒猛地睁开双眼直视丹枫：“那是你的想法。”
 
  “是，也不是。”丹枫毫无顾忌地点头，“尽管我一直认为每一代饮月君都有所不同，但我们本质上仍然是从同一颗种子中重新生长出来的枝丫，相同的面容与不变的本质、性格的底色便是如此。你感受到的或许是我的想法，但也是你的想法，很难说明到底是我影响了你还是你本就这么想。”
 
  “但无论如何，你一直在影响我，无论多或少。”丹恒不再看已逐渐消散的幻象，那不过是他或丹枫记忆里的幻象，只是如今被操控出来罢了。他走向丹枫，属于不朽龙裔的本质尽数展现不再伪装，丹枫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他，在看过去，在看未来。
  “是影响你同我一样对应星一直有想法，还是影响你想终于决定要把他拖出来了？”丹枫扬起嘴角，“我不觉得你会对应星不心动。我们本质就是这样，会被那样璀璨耀眼的星星所吸引，哪怕它是刹那流星，哪怕它已落地。”
 
  丹恒只是坚定的走向丹枫身后，那是梦境的出口，是这次漫长回忆的终结，直至临界处丹恒才站定，“我与你不同。应星与丹枫已经留在了过去，我会把属于我的刃从壳中拖出来走向我的。”
  “是吗。”丹枫站在原地语气平淡地回应，“我和应星的故事早在化龙妙法失败的那一刻结束了，自得知他已魂消魄散独留丰饶之躯在世时我便知他定是说他自愿助我。…仙舟，向来如此。”丹枫回身望向丹恒，独属于龙裔的特征在黑暗中隐隐发亮，“让我看看吧，丹恒。摆脱了饮月君这个身份之后，你能走出怎么样与我们不同的道路。但应星始终是应星，他从不会分不清我，那·是·我·的·应·星。”
  丹恒冷哼一声，“…你们已成过往。无论如何我已承接你的因果，我如今寿命不过持明十分之一，我有足够的时间。”说罢丹恒便抬脚穿过那道明显划分的临界线，丹恒只觉之前的黑暗全然消失，只有无尽的白占据了视野，如刺目的光，逼得他不得不闭眼。
 
  “…！”丹恒猛地坐起，这是他在智库的被褥。丹恒伸手拿起手机，时间刚好是他睡前的八小时后，小群中还有开拓者与三月七凌晨相约打游戏的聊天记录，看样子是打到四点钟的时候睡着了。
  丹恒沉默片刻，无论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既然已下定决心那便付出行动，于是向之前开拓者给的那人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信息。
  起身洗漱的丹恒没有看见被放下后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了回复消息。
  “？”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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