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锡】夏日焰火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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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锡百合
#含绍苏，沪宁注意。扬宁姐弟。一句话润扬。
#诡计多端的女**恋。

正要和衣而卧，绍兴突然把旁边散发的人叫起，迎光伸手张开五指，在疑惑且不耐的眼神中呆愣道，“你看我要消失了没有。”
旁人赏了他一巴掌。

一灯如豆，映照窗纱。小雪。
一女子深夜跑出，赤着脚的。高喊，
“我不活啦！！”

苏州现在很困惑。
这种场面出现过很多次了，当然，单方面的。他像那个社区调解志愿者，但是始终只见到问题家庭的某一方，另一方要么拒绝调解，要么远远躲起来了。偏生他和双方都是亲戚，地理位置决定的。管，不能完全管，不然整副身家都要搭进去一半（可能正是那两人「算计」的。）小娘还在哭诉，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流个不停，事因随着时间不断更新，不过——
这肯定是个又长，又苦，又不讨喜的故事，夹杂着无尽血泪和暗中喑哑的嘶吼，在绝望中纠缠，在纠缠中绝望，金边泯灭在黑墙上……
所以他选择按「F」键跳过。

“我姿色平庸，入不了姐姐的法眼。（抹泪）”
常州有一把剑，据说是延陵季子留在国君墓前的，几经辗转还是来到她手中。人在历史中只是灰烬，终归活不过城，但故事却在坊间巷中永远流传。剑身如水，常州挂在墙上，时时擦拭。知其故的人见到多半要拜一拜，只有一个人会特别取下，执在手中如玩具随意戏耍。不仅如此，还要取笑一番老家伙守正中直（保守），在旁人或侧目或鄙夷的眼神中昂首路过，嚣张倒也罢了——始终不敢走到延陵面前说一句话。
哼。有妇人冷道。
新年。
十三太保好不容易又聚在一块「友好」交流，随机抽取幸运主持，顷刻还有编外人士加入。保留节目因为人员变更去年换掉了，还剩「老规矩」——一屋子人无锡全都搭遍了，情报也搜集个七七八八，就是不往季某那边去。常州的话量跟苏州不相上下，不说倒也觉不出什么奇怪，这会自觉在门外照看花。明眼人都知道，虽然小囡不挨季子（女）边，眼刀可没少往那边飞哩，若是有形的，常州只怕早成刺猬了。苏宁扬一干人等只看戏，苏州闭眼听，宁扬睁眼看，扬州靠在南京身上手中还抓着一把瓜子。徐宿淮连不管南边的事，都去抹骨牌了。小娘拖着泰州，心里计算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可伊就是不来，「糯你格娘来来，色勿煞！」。偏生扬州对海陵使个眼色，泰州就托词去厨房了（“晚了会被姊姊说”）。小娘要成小娘桑了，痛骂心中对方宗桑册老，一面又把一分钟掰扯成六十秒……五，四，三……再揉碎一点时间，女宁就真要哭了。
终于，「刺猬」抖了抖满身透明的刺，站起来了。
不过，「投桃报李」，上海来了。
如远水见了近火，在众人哂笑的眼神中飞奔近救兵，“小沪侬来啦！”来者闻名皱眉，还是将无锡手臂亲昵一挽，一一问候，又见南京隔着人群眨眼，上海会意，携住无锡就往那边去。
“二姐。”恭恭敬敬地。
“啊呀，小沪。”嗑瓜子。
“能否劳驾二姐让让啦，阿拉同阿锡无‘立锥之地’了。”
“你把我们家老幺的一点好茶都卷走了，怎么还不把‘嫁妆’搬来？”
“阿姐，我才是「老幺」啊。”
“噗。”南京就知道话题会先引到自己身上，正要开口，扬州抢先说，“既然你是「小的」，就听我这个大的一句，你一年到头霸占阿宁，过年让给伊亲姐几天叙叙旧又怎了？”上海忙道，“哪能是霸占呢，工作日阿拉从不来打扰的呀。”扬州转头指着道，“你看他，可见在他心里你也不过如此。”南京笑道，“小沪他听教导啊是啊，不像我，一年到头都让你们戳脊梁骨了。”扬州乐得先推亲弟，“好家伙，比下去了！”又感叹，“嫁出去的人哪泼出去的水，也不知是该空头还是我伤心了！”
无锡哪有心思听他们在这搞七捻三的，虽然挽着上海，一双妙目四下乱瞟，唯恐某人又骑恐龙跑了，直到扬州拉她方惊叫道，“关我啥事体啦！”扬州佯装在俏脸拍了两下，“我把你个心不在焉的小蹄子跟我一样没面子哩，人家两口子要叙旧啦，留在这里等发喜糖吃吗？”
“我看见常州去厨房了。”上海说。
“怕是找糖去了吧。”南京补充。
“你怎么知道。”无锡疑惑。
对天发誓，“二哥说的。”扬州一把扯住她，“少拉东扯西的，跟我做饭去。”无锡尖叫，“侬想害死大家吗——你们都说我放起糖来不要命的！”当然她能推开扬州，但当下有意显得柔弱，扬州泼皮辣子的性格又哪里同她分证。只见扬虚子一挽袖子，扯嗓子道，“少不得我来做这个「恶人」，你像去年帮我配菜便是，哪个等你放糖了。要放糖，让你们家的来审！我就不信她能偏袒你到这份上，拉所有人垫背！”无锡又是叫又是哭的，南京被吵得头疼要劝架，上海赶紧拉住他。
这时阳台的门开了，一双手掣在扬州手腕上，离玉镯子两寸，“阿梅不懂审度，怕误了大家。我来陪二姐。”扬州笑道，“哟，老季，刚才你躲到哪里去啦？怎么我把你家的弄得「大呼小叫」你才出来。”这时无锡又敛了泪水，突然ying气起来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来！”常州不理她，对扬州道，“二姐，论理你管教阿梅我不该插嘴，不过今天大过年的，弄得这么哭哭啼啼不好吧？”扬二冷笑道，“啊哟，我哪敢管教她，倒要她来管教我哩！”无锡更不干了，甩手道，“你们老东西都是坏人！”跑出去了。
“还不快追去？”
背后是伸长的脖子，扬州眼都不抬，“晚了，可就不知被谁抢先了。”
“阿梅是大人，自己会处理好的。”
“空头，你听到无得？你家小丫头子说你「不是东西」。”
“有人自会对号入座。”苏州凛然道。正欲多言，常州微笑，把她手一挽，“咱们还是做饭去，别让大家等急了。”
扬州要说你请我偏不去，一双手就扶住她往前请，回头是南京，“二姐辛苦，少不得阿也赔罪同你一起罢。”这才罢手，走进厨房才发现镇江已经在那很久了，见宁扬常进来皱眉道，“怎么才来。”

之前的版本是女主角原地等待别人来救她，英雄出现便要以身相许——现在呢？
只怕剧本是自己写的，布景是自己选的，恶龙也是自己聘的，路过的英雄不侧目便大声哭叫“你怎么还不来救我！”还是不是男人就不必加了，因为英雄也可能是女的。
龙都不能随便打，得加钱。

无锡管老二叫苏苏。
十三妹管省会叫阿宁。
我们家，主打就是一个「没大没小，上下不分」，多么平等博爱！
——总结人扬州。

南京枕下的关系表老是变来变去，本人心里明镜似的，倒也真不追究别人管他叫什么。凡聚会上流通过的情报在其日记都能一窥大略，百年习惯。以至于他某天就寝前问枕边人，“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多少。”上海解开袖口，“定价的又不是阿拉，哪能说得准呀。”说着又替他解发。南京思索，笑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潘东那么莱斯，好歹收回来一点。”
无锡天南海北的生意，只怕在苏省也有八只手，常年「随侍」上海跟进苏州，唯独对家西北方向的常州不闻不问。无独有偶，失了宜兴让常州只能将重心靠近镇江。谁也不肯先给台阶下，因此见了也当不见，哪怕睡一张床也只当睡了空气。今天不知又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好像是争夺一盆白梅。小娘泪眼憧憧地尽管输出，一把眼泪一句话——常州虽然不说话只顾擦剑，像极逃避现实的已婚中年男人。剑光凛冽，反射角度倒是可以看见她目光在看无锡，可惜，没人发现。
“都是她。”无锡幽怨的眼神。
“不错，是我干的。”常州一脸大义凛然。
“……做什么。”
苏州干脆以出差为由整个推给了南京，南京判案的时候这俩根本没听只顾吵架，最后让上海一通日常问候的电话顺带息事宁人了（若扬州在，多半没这么容易就结束）。对于南京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亏一阵风来带走了。”苏州在肯定要问，“你怎么一点（省会）担当都无得。”全然不顾造成这种局面的第一原因是谁。
还想怎样呢？
过两天市里拍宣传片，无锡手持一把伞走在花下，上印「太湖明珠，甜美无锡」，湖光山色中回头盈盈一笑。素材去长三角转了一圈最终报到省里审批，恰巧那天沪也在。南京拨着进度条说，“喔，甜妹——”
忽略他背后上海脸色变异的表情。

“所以花到底是谁的？”
开会他去隔壁问苏州，苏州冷淡道什么事。便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来，从无锡怎么状告常州抢了她的花，到常州怎么指证无锡是从自己家挖走的，再到两人互扯头花。苏二的脸色越听越奇怪，末了才说，“那盆花原是我不见了的。”
“哦，那——”南京还是没问出答案。
噗！黄豆下了锅，套间外面做饭的笑得特别大声，听起来是浙江那边的。苏二警觉。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回去第一件就是整顿「作风」，谁都不袒护，一人二十大板——本来准备这样的，奈何小娘刚打一板就哭爹喊娘的，滚进怀里一口一个苏苏，也不好拿她怎样。常州领完责罚就走了。她前脚刚一出门，苏州就把小娘拉起来，“侬疯特了，拿我做垫脚石！”无锡盖好眼药水，“啊呀都帮我一回了，就「帮人帮到底」嘛！二—哥—哥。”
全部可以拉来做桥，只要织女（们）不相会。
他想起那天晚上——

你就任凭她们欺负我，也不来救我——
反正你是惯会「欺负」我的。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最讨厌你了！
影子映在湖里，这时倒不会哭哭啼啼了，一个人表演也太没意思。只不过将手心里攥着的剑穗子揉成团，又从团揉成条，差一点就扔掉——已经出手，鞋尖轻点，有人又拾了回来，惊讶之余不觉大怒，“你又来做什么！”来人叹道，“现在扔了，过会又要去捡，寒冬腊月的冻病了可怎么好。”
“关你什么事，你只管陪扬州，陪镇江陪南京去吧！”
“二姐大哥今天本就掌勺，小沪也跟进去了，厨房里哪还容得下我。”
好哇，我当真以为你还记得我一点！原来是没地方站了出来散心的——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转身就走，正好撞到常州身上。“何苦来”，好心好意劝。四下无人愈发大胆起来，又捶又闹的，几缸眼泪预备医棒槌，且把刚才想过的话复述一遍，“她们一条藤儿多嫌着我！你也不来救我！！”最终落脚点还是，“我最讨厌你了！”说是讨厌，一边又往人怀里滚。季子哪里还肯放手，柔声安慰，“好了好了，这不是来了么……你也不看时候，这时惹人作甚？太结棍是要吃亏的。”勉力挣开，“你就知道她厉害，不知我厉害！告诉你，我可不怕她——我有得是手段和力气！”常州苦笑道，“还有人比我更懂你‘厉害’么。”自觉失言，当下便愣在原地，可怜眼泪还没干在脸上。老季却像不闻不问似的取出帕子替她擦拭，无锡怔了一会欲老调重弹，背后忽然有人道，
“我就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你们打算怎么谢我这个‘媒人’！”吓得无锡一溜烟跑了，常州转头笑道，“哦哟，二姐还生气呢。”
“「哼」。”模仿得惟妙惟肖，扬州从暗中走出，“伊个毛丫头做撒又跑了，我是老虎不成，还能吃了她？”
“阿梅突然想上厕所，遁了。二姐莫怪。”
收起穗帕，常州抱臂笑道，“依我想来，二姐不该这么关注我们南边的事，定是有人拜托你。这个人必定耳听八方，对我们也熟悉得很。偏生阿宁又叫上海拖住了，那么，只能是二哥了。”
“空头这么大脸面，请得动我？”
“「有钱不赚是傻子。」”
“呸，什么腌臜东西，脏了嘴！”
扬州手中还攥着瓜子，正要说话背后又有人道，“扬二，喊你抹骨牌你不去，原来躲在这里跟苏南家的好呢！小妖精刚大闹年夜饭，仔细杀你个措手不及！”啐道，“我把你个烂了心眼的黑心蹄子！说你们这些人难缠，老娘今天要是不在桌上杀你个‘七进七出’，我就不姓扬！”常州只是笑，“既然来个，阿淮不来指点两句？”对面也笑道，“我‘刚波宁’能说什么啦！啊哟，莫不是刁无锡回马枪来了，我去也！”走了。
“你不要以为躲起来，就都不知道你眼睛挂在毛丫头身上。”扬州转头笑道。
“什么事情瞒得过二姐呢。”常州仍是淡然。
「吾心许之矣」，无论生死阴阳——
她忆及那把年少时也见过的剑，常州时常伫立壁前孤独地凝视，想说又是何苦。其实也不定是剑，也可能是钢筋龙骨，田水土地，一簪电线划出新天地——交通动脉穿过钢铁巨龙留下的框架，影中还有“优秀工人”奖状。她不太理解常州的这种感情，但能理解时也命也，运河水声流过曹庄，独自凭吊。常州的剑影始终只有一半，另一半属于穗子，尽管它经常被小丫头子挂上又摘下，在或不在，季子也不论的。
“你……”
旁边放着一只空了的鸟笼，笼门大开。
“该走了。”常州道。

焰火。
不合时宜的东西，不合时宜的人。
不适合季节的火花，偏偏要在这时候绽放。从以前她就喜欢这样，夏天想玩雪和焰火，冬天想水和扇子——她知道那个人可以为她做到的，只要不是分地从对方身边飞走长大「这种事」，什么那个人都可以实现的。
我的好姊姊，你可真是有用啊。
以前她总说留在她身边是最好的，起初她也这样想，可她们都忽略了她虽是女身，也有发身，经历，成长的需要。一个人，一座城的一生很漫长，见过了山海，就不大可能再回到笼中去。多年「困城」怨毒早已钻透她的心，迫不及待要让那个人也尝尝发身不能的滋味，可惜以前她太弱只能留在其身边做个小孩，如今，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看我呀，你看我！她在内心狂笑，我终于可以超过你，「钳制」你，侬想发展，就必须过我这一关！呵！你也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看我呀，你快看我！
你为什么不看我！！！
「又哭又笑的，像什么样子。」
妙就妙在距离这一点上，自己挣自己花，别人管不着，或远或近要看她心情——独立自主有什么不好呢，没什么不好。看不见也不怎么想的。那一点子寂寞么，千百年来已经被很多人反复嚼碎了，算不得什么的。
你不敢看我。她恶狠狠地想，银牙快咬碎，你这混蛋，你这个「懦夫」！你以为这样就能钳住我吗，告诉你，我再也不要你了！
你为什么不看我……

金属冷冷的火花。
焰火映在脸上，明灭幽暗似鬼魅，透明而混杂的心思。冷的火，热的焰，对嘴一吹青烟凋零，像那个人孤独寂寥的影。墙壁崎岖，空余月亮悬在剑光上，存于心不能表明。对温度毫无感觉，任凭余火留下焦黑痕迹，她冷冷地，折叠掌心纹路好让黢黑再均匀一点，好像捉住并反复折磨那个人的影子。
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要也只能是我不要的。
多么扭曲的感情啊——
“仔细烧了手。”
谁知对方是甘愿被缚的呢。
她的手被抓着倒提起来，在掌中好像蜷缩的小鸡爪子。瞬间欢喜。贴在温热嘴唇边也是凉的，她听见有人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怎会不要你呢。
那天虽是来得晚了，但刺猬毕竟是来了。
我怎会不要你呢。
南山有墓碑，小小的，被遗忘的坟茔。刚有意识的时候她空坐在一树梅花池子边，赤着脚枯看山水。那个人来扫墓，负剑经过发现了她，说，跟我回去吧。
「你就有家了。」
哼，我不要的，我不要的……唔。
欢喜也像焰火余烬一样，跌落在脚边。疏影横斜，她伸出手，小臂推开对方（把对方勾近），手忽然抚到一处平滩，睁眼，“……你剪头发了？”
“新发型，喜欢吗？”
“不喜欢，像男人。”
“苏州上海南京杭州，哪个你不喜欢？”
“你怎么不说扬州。”
“二姐她是女宁。”
“哼。”

是呀，我怎么会把你抛下呢——
唯一我会离开你的理由，只能是你不再需要我了。

“…这些都是侬推算的？”
发梢遮住痕迹，花影落于肩。苏州面对对方兴致盎然叹道，
“说得很好，下次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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