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3 “斯内普最痛苦的回忆”

Euphemia

2025/02/27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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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绿色的线段在不远处断开，最后的几枚光点若隐若现地游进一间空教室里，消失不见。
他们兜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这里——今天最开始碰面的那间废弃空房间里。
“这里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房间。”哈利很肯定地说：“斯拉格霍恩是普通巫师，他身上的气味不可能被留息寻影咒追踪。这里以前肯定住着一个哨兵或者向导。”他说着，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把：“他的信息素——或者向导素的味道几乎要和这里的陈设融在一起了。”
德拉科举高自己的魔杖，就着照明咒的光打量四周。
“这儿看上去就像是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那些储纳罐，我记得斯拉格霍恩……”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储纳罐也是这种，就连贴的标签都一样。哦，说到标签……”哈利举起魔杖，对准其中一个罐子说：“*怪奇鸟空罐飞来！*”
一个玻璃罐应声飞来，正好砸进哈利的手心。哈利把标签转到德拉科面前，指着它说：“这么多罐子里，只有这个的标签没有被彻底损坏。还能看到……瞧，这儿是写原料名的地方。”
德拉科眯着眼睛，念道：“-losoma luckhoffii？”
“是怪奇鸟的原名，对吧？不过我们学到的名字叫‘秋天开花的奇鸟菊’，因为怪奇鸟这个名字容易让人以为它是一种动物……你看，我也是有好好学词源的。”
哈利一边说着，一边把罐子放回架子上。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开始不愿意接受这种改动，他认为没必要向‘连动物和植物都分不清的人’低头。不过斯普劳特教授先改口了，导致学生们在草药课上只学到了‘秋天开花的奇鸟菊’，而不认识什么怪奇鸟。过了一阵子，斯拉格霍恩教授只好妥协，把这类改过名的原料都换了新标签。”
德拉科则跟着哈利的话继续说下去：“所以这个瓶子是斯拉格霍恩很多年以前的收藏？”
“这个字迹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而且这房间里还有你六年级时写的论文呢，我想这里应该不久以前还有人在打理……”
“一个直到去年还在使用‘怪奇鸟’这类学名的巫师？”
“一定很拧巴。”哈利笑了笑：“不肯接受新事物，并认为记不住‘怪奇鸟’不是一种鸟的学生都是笨蛋。”
德拉科一脸嫌弃：“只有顶级魔药期刊上写文章的老学究才爱这么干。喜欢显摆他们比我们多活了多少年，知道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顺带一提，记不住怪奇鸟是植物的巫师的确傻透了。”
“那不就是我们之前的推测吗！德拉科，关于我精神图景里的那个黑衣巫师……”哈利兴奋地说：“瞧他那一屋子的书，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德语的魔药书，我们当时就觉得他一定是魔药专家。之后，我们又在有求必应屋里找到了这本《高级魔药制作》，梅林啊，上面的笔记还不能证明他是个魔药天才吗？我敢说他一定很熟悉莫托石萃取的技巧！现在这儿又有一个写着‘怪奇鸟’标签的罐子。你说他是个爱显摆自己的知识，嘲讽别人的老学究，我觉得这完全有可能！”他越说越激动：“瞧他那副睡觉也要拧着眉毛的样子。我感觉他就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瞧不起、但真有大本事的那种人！”
德拉科沉默片刻，努力厘清了哈利想表达的意思。
“你想说，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不是斯拉格霍恩，而是你精神图景那幅画里的人？”
“我可不是无凭无据地猜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本《高级魔药制作》和这个房间真的都属于他……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同一天里出现了这么多指向‘魔药专家’的证据！”哈利激动地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那几份破破烂烂的论文：“这儿还有一些魔药课作业，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论文？我们肯定——”
哈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盯着其中的一份论文。
“怎么了，波特？”
德拉科走到哈利身边，跟着看向哈利手中的那份论文。只见标题上写着的是：
**《铁甲咒对建筑防护的作用》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的脸色变了变：“也有我的？但是这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梅林啊，我记得这份论文我写得烂得要命。还被……”
“是谁？”哈利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侧的位置。他有些头疼，却还是问道：“是谁……”
“什么？”
“黑魔法防御术……”哈利把德拉科的论文递给他，问：“我们六年级的时候，是谁教我们黑魔法防御术的？”
德拉科怔怔地捏着自己这份写满了鬼话的论文。
两年前，他接到了伏地魔的指令，在霍格沃茨伺机谋杀邓布利多。那是个对他来说太困难的任务了……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于是很快就被压垮。他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崩溃，课业也都只能敷衍对待。铁甲咒是很早就学习的内容，但应用到魔法建筑防护上则是六年级第二个学期的事了。德拉科记得自己当时根本没心思应付作业，就随便写了点鬼话上去应付了事。最后，他有幸为此被关了禁闭，浪费了不少时间……
可是，是谁来着？
是谁关他的禁闭来着？
“为什么？这里怎么会有黑魔法防御术的作业？照你说的，这个人不应该是魔药学……”
“我们忘了，反而恰恰说明和那个人有关。”哈利肯定地说：“那个人一定也和黑魔法防御术有关！”他深吸一口气，问：“**你能保护我吗？**”
“你突然说什么……”
“我脑袋有点痛。”哈利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那道疤：“以前，我这儿总是会痛，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伏地魔，因为我是他的魂器……哦，我还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关于魂器的事情……”
“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德拉科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继续说。”
“好。总之，他利用了这种联系……在五年级的时候，他非常频繁地到我的梦境里来。”哈利苦笑了一下：“他是个黑暗哨兵，我也是。在梦里，我就是他。他能把自己的五感提升到非常恐怖的境地，提升到我当时远远做不到的水平。而我能在梦里感受到……他动手伤人，他享受别人的惨叫声，那些不见血的血腥味，我都亲身体会。我在梦里几乎要失控了……”
德拉科安静地听着。他坐到桌子上来，没在看着哈利，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释放出自己的向导素，覆盖到哈利身上。
“那种感觉很神奇。我看到了很多无法形容、也不能解释的东西。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做那种梦，是在O.W.L.考试的时候。我在那梦里看到了西里斯，我看到伏地魔在对他用钻心咒，要逼迫他做什么事情。那种感觉，我……我既想要忘记，又舍不得忘记。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真的站在西里斯面前一样，我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他的胸膛里跃出来。他的声音那么清楚，就在我耳边喘息。他那么疼，那样难受，可是他说的话却是：‘那你得踩着我的尸体’。我闻到他身上苦涩又咸腥的汗味，还混着烧焦了、蒸透的滚烫焰硝味道……那是他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平常不是那样的，可即使在梦里，我一下就能闻出来——他的信息素特别不稳定，他要失控了！我就知道，我必须得去救他……”
德拉科收紧了手臂。
这是他第一次从哈利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是他第一次从卢修斯的敌人们口中听到这件事。哈利在那一晚站在了卢修斯的对面。德拉科是那样的恨他们啊……要不是他们，卢修斯也不会被送进阿兹卡班，他也根本不会一下就跌落到地狱里去。
神秘事务司之战是哈利的噩梦，也是德拉科的噩梦。其实他们谁都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愿意去对外人剖陈自己的痛苦。
德拉科不知道哈利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好。因为那时的卢修斯和西里斯是彻头彻尾的敌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为西里斯的死叫好。事实上，直到在哈利的精神图景里见到西里斯的魔法画像为止，直到那个西里斯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和他说话谈天为止，德拉科才真正感觉到一点过意不去。尽管他从未想过要为此向西里斯或哈利道歉。
——真混蛋啊，是吗？德拉科自嘲似的笑了笑。
而哈利似乎完全沉浸在这悲伤的回忆里了，并没注意到德拉科的这些小动作。他继续说：
“我拼命挣扎着想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一条蛇缠在西里斯的身上。**那是条有我胳膊那么粗的蛇，浑身漆黑的。我知道它绝对不是一条真实的蛇，因为它是慢慢从西里斯身上显形的。它就这样把西里斯的身体勒了起来，可是西里斯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接着，**那条黑色的蛇对我说：滚远点。**”
“你能听懂那条蛇在说什么……”德拉科的声音有些干哑：“是它说了人话，还是因为你是个蛇佬腔？”
“我分不清，但它的确这么说了。”
“伏地魔没有看见吗？”
“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它在看着的人是我，而不是伏地魔，它是冲着我来的……”
哈利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最后没听它的。因为伏地魔身边还有另一条蛇，我就以为这条蛇也属于伏地魔，我以为这条蛇是伏地魔用来恐吓我的……我没听它的，所以我去了神秘事务司。结果，我害死了西里斯……”
哈利摊开手掌，把脸颊埋在手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这些话，你敢对布莱克的魔法画像说吗？”德拉科问。
“我不会跟他说这些……我没必要说，这只会把气氛搞僵。我不想在面对他的时候把太多坏情绪带给他。”
“但你应该知道他能体会得到。”德拉科用尽可能轻的声音说：“这么说吧。他的魔法画像挂在你的精神图景里，你的喜悦是那里的烈日，悲伤是那里的大雨。只要布莱克没瞎也没聋，他就能知道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你为了他的死而自责，他现在能够感受得到。你憋着不说也没用，**除非你不这么想。**”说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否则，只要你还有这个念头一天，你就等着回到他面前的时候被他用担心的眼神盯着吧——然后你又更内疚了——然后他更担心了——然后你们就变成两个多愁善感的傻子。这也挺好的，毕竟你俩在这之前只是普通的傻子。”
“谢谢。”哈利很勉强地笑了笑：“你在安慰我？”
“向导的本职工作。”德拉科耸了耸肩：“是你刚刚说要我保护你的。”
“谢谢。”哈利重复了一遍，又说：“不过我要你保护我不是为了这个。”
“哦，波特，你太脆弱了……说吧，你还需要我保护你什么？”
“那条黑蛇。我之后和邓布利多提过黑蛇的事情，邓布利多告诉了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那个时候伏地魔故意集中注意力提升自己的感觉，并把这种感觉透过魂器的连接传递给我。他希望我被这种感觉逼疯，失去理智……看来他是做到了。”哈利说着，但他脸上已经没有那样的悲痛与怨怼了：“就是这种感觉让我见到了那条黑蛇——哨兵在集中感觉的时候，可以感知到普通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如果能够同时集中所有的感觉，就可以看到你需要的东西。**”
“就像一个有求必应屋？”
“没错。在那个梦境里，我被迫集中了所有感觉。当时我最需要的就是能够救下西里斯的方法，而那条蛇也的确告诉了我正确的答案。”哈利低声说：“只是我没有听它的话……”
“为什么是黑蛇？”德拉科又问：“如果你是用哨兵的感觉才感知到了那条黑蛇，那就说明它不是魔法造物。既然这样，那他就一定和布莱克本人的精神世界有关。”他喃喃着：“我妈妈告诉了我关于他的一些事，比如他之前是个格兰芬多，他的精神体是一头黑豹……但他身上没有任何跟黑蛇有关的象征——他要是能和蛇扯上一点关系，我想他可能会被分去斯莱特林。”
哈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不过邓布利多好像对这个并不意外。**我一说西里斯身上有条黑蛇，他马上就告诉我，说当时我应该相信那条黑蛇……**”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德拉科说：“你疯了吗？你是想再试一次这种方法……你想集中自己的五感到极高水平，然后去看到你需要的东西？”
“我一定会看到那个黑衣巫师！”哈利兴奋地说：“这儿有这么多和他有关的东西，我们找了他一整天！只要我这么做，我肯定能……”
“——你肯定能把自己弄疯，波特！哨兵集中感受一种感觉就已经够危险了，你以为伏地魔在你梦里这么搞了一次，你自己就也能做到？需要我提醒你吗——伏地魔一天到晚都保持着这种状态，你以为他很厉害，可我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和失控没区别的疯子！”
“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我就算在找魂器的时候也从来没用过这种方式！”哈利反驳道：“我要是因此感官过载而失控的话，只会伤到在我身边的人，只会伤到我的朋友！可是现在和当时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德拉科没好气地说：“因为过去在你身边的人是格兰杰和韦斯莱，你舍不得冒着害死他们的风险尝试这个办法。现在你旁边的人是我，而我被你害死了也无所谓？”
“对，因为现在站在我旁边的人是你！”哈利抓住德拉科的手激动地说：“罗恩的精神安抚对我不起效，所以我根本不敢试这种办法。但是你不一样，你能进入我的精神图景，你都救过我一次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因为**我有一个可以保护我的向导了！**”
德拉科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哈利乞求似的说：“保护我……行吗？你做得到吧？”
德拉科就这样任由哈利捏着他的手，也没有挥开他。他沉默片刻，才说：“如果我要害死你，那现在真是最好的机会了。”
“如果你要害死我，那最好的机会应该是在一个礼拜前，在我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不是吗？”
“也说不准我什么时候突然改变主意了呢？**我**现在只是嘴上**答应你**，等你真开始集中感官，我就让你过载失控。”德拉科轻轻地重复道：“**我答应你……**”
说完这话，德拉科看的哈利的眼底马上闪烁起真诚而喜悦的光。他将手握得更紧了，感激地说：“谢谢……真的谢谢你。”
“先说好。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负责的。”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想你也不一定能活到有人向你追责的时候。”哈利狡黠地笑了。
“棒极了，真是鼓舞人心的动员发言。”
“**我相信你。**”哈利匆忙改了口。但他说得太干脆利落了，叫人猜不出他是随口敷衍的，还是真的这么想。
德拉科还没来及说什么，哈利就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德拉科感觉到类似于之前哈利集中感官时的那种微妙的变化，现在他甚至还握着哈利的手……他知道哈利握住他的手所感受到的触感也在被提升，那么哈利会感觉到什么？
我手心是不是出汗了？我现在甩开他的手是不是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太好的影响？我最好现在一动也不动！接下来，他会感觉到我的心跳，他能知道我的心跳在加速……该死的，你能不能跳慢一点！就因为波特握着我的手，我就要紧张成这个样子？梅林啊！还好他听不见我的心声，我的大脑封闭术很不错，虽然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再也用不上这一招。噢……我饿了！跑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波特该不会也能听到我肚子在叫吧？完事之后我要吃点好的……如果我们错过了时间怎么办？好像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吧。谁知道波特搞这一出要花多久，要是错过了晚饭怎么办？现在斯莱特林一个我能指望得上的朋友都没有，可波特的朋友多了去了，他们那肯定能搜刮到不少零食。难道我要跟着他去格兰芬多塔楼讨饭？还不如杀了我得了……哦不，等等，潘西送我的巧克力我还没吃完呢……但是那个也不管饱啊！我想吃面包……家里的那种黄油面包，我都两年没吃过了！可是我现在也没法马上回家……对了，我写封信让妈妈猫头鹰给我……
“你在想什么呢？”哈利笑着问。
“关你屁事，你个马上就要疯了的哨兵。”德拉科哼哼唧唧地说。
哈利慢慢地松开德拉科的手。他摸索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朝着办公桌对面的一个空位置走去。
“我看见了。”哈利喃喃地说。
“看见什么了？”德拉科赶紧追到哈利身后。
哈利低头看着眼前空旷的地面，说：“我看见我自己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魔杖，对旁边的一把椅子用了个飞来咒。椅子直挺挺地朝着哈利砸了过来，随后停在了哈利的面前。
这把德拉科吓得够呛。他差点跳起来，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声地吼，只好恶狠狠地说：“刚刚那把椅子要是把你砸死了，我会在你的葬礼上狠狠地嘲笑你！”
哈利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在这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着那张办公桌。然而，在哈利坐下的那个瞬间，他原本平静，沉稳的表情瓦解了。
他的眼里首先是有了一些疑惑，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德拉科扭过头，他确定哈利看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随即，哈利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种恐惧、愤怒和焦躁。大量负面的、象征状况不妙的情绪一股脑地出现在哈利的眼中，顷刻间把那个沉稳可靠的黑暗哨兵的影子吞噬了。
现在，德拉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幼稚、冲动鲁莽的、年轻的哈利·波特。他好像还没经历过和伏地魔的最终一战，他好像还在为未来的事忐忑不安。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哈利过去在面对伏地魔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表情吗？——那他现在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啊！？
德拉科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方向，把自己挪到了哈利的背后去。
哈利皱着眉，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德拉科盯着他好一会儿，哈利最终才断断续续地挤出几句话来：
“大脑封闭术……精神屏障？邓布利多……”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不对，这些是邓布利多教我的……你是谁？哦……”哈利有些失望地说：“这是我的回忆，是吗？所以你也听不见我说话……德拉科，你能别盯着我看了吗？”
“是你让我保护你的！”德拉科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但是这样感觉好怪。他在看着我，你也在看着我。可是你们并不同时存在……我感觉自己要被割裂成两个人了……”
德拉科移开目光，低着头看向地面，又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是他。”哈利注视着前方，前面办公桌的位置。他喃喃着说：“是画像里那个人……”
“多么——难忘啊。波特。”画像里的那个人说。
那个黑衣巫师说。
那个黑衣巫师就站在哈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哈利。而德拉科正躲在椅子背后，哈利那濒临过载的感觉可以轻松听到德拉科粗重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他能听见德拉科的后背出了些汗，那汗水贴在他的衣服上，发出黏腻的摩擦声。德拉科在害怕……可哈利却不觉得害怕。哈利感觉到德拉科会一直在他的背后，即使不会做他的盾牌，也会在他要倒下时做接住他的靠山。
这样一来，哈利就有勇气去追着那个黑衣巫师的身影，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了。
“你觉得自己的记忆很美好所以你不想忘记，但我要说的是，你的这些美好记忆最后会变成指向你的凶器。黑魔王会把它们变成你生命里最可怕的噩梦，让你这辈子永远——永远，休想再笑出声来。那很美妙不是？波特，因为你的笑声的确——够刺耳也够恶心。但我要说，难道你就打算用这个来对付黑魔王？”
梅林啊，他怎么一上来就是阴阳怪气地骂人！
哈利有些艰难地和他对视，他听见自己以不遑多让的暴躁直接顶了回去：
“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学会过怎么笑吗？所以任何笑在你看来都是刺耳的。”
“或许是因为我不知道这种笑除了让你更快地去死以外还有什么益处。哦……波特，你知道那一天会来的，但不是现在。”那个巫师催促道：“集中精神，在你的脑子里，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什么？
哈利还在对此茫然无措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随着一股**干燥的、滚热的岩质气味**弥漫四溢，哈利感到一阵恶心，脑袋疼得好像要裂开。他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中的自己因为集中感官而造成的，还是因为记忆里的黑衣巫师对他做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这时候，他嗅到从背后传来的一股甘甜的、湿润柔和的木质气味……龙涎香，龙涎香向导素的味道缓慢地渗入了哈利的意识，将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唤回现实。
哈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德拉科说：“他入侵我了……”
“现在，建立一个精神屏障来抵抗我，如果你不想像个筛子一样被入侵！”黑衣巫师大声命令他。
“我在试着这么做了！”哈利咬牙切齿地说。
“试着？不行，波特。你不能只是试着这么做，你必须这么做——你必须要做到！”
“我做不到！”
“那你就是迫不及待地给黑魔王递一把用来杀死你的刀！这仅仅只是精神入侵，你现在连精神入侵都无法抵抗……如果你连作为哨兵的这一点最基本东西都无法学会，那么当黑魔王连接到你、在控制了你的思想的同时对你发动入侵……波特，到那时，你以为自己还能和以前一样，侥幸讨到一点好处？你现在想试一试那种滋味吗！”
黑衣巫师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魔杖举起，对准了哈利。
“我提醒你了，波特。集中精神，在你的脑子里，我们再来一次……”
“不行，你不能——你知道我连精神屏障都没还没掌握好，你想同时……”
“哦，那又是谁的错呢？”黑衣巫师偏了偏头，冷笑着说：“这恐怕要问一问从来没有在睡前练习过的波特了。”
哈利睁大眼睛，一种剧烈的恐慌从内心深处涌起。他不害怕，他知道这支魔杖被举起来不会伤害到他的身体，但他会被羞辱。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他的思想会被读取，同时他的精神世界会被攻击。他的一切会在这个人的面前展露无遗，哈利无法不恐惧这个……
“我提醒过你了——*摄神取念！*”
“*盔甲护身！*”
在那个瞬间，哈利感觉自己的躯体好像扭曲了、被挤压了、像流动的液体一样摇摇晃晃地震颤。他随着思绪在一段记忆里流淌，尽管他此时此刻本就身处于一段过去的回忆。
他把自己的五感集中精力去放大到极限，因此这种感受带来的痛苦也加倍了。好在龙涎香向导素的味道始终在保护着他，那味道还令他保持着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但那气味开始逐渐散去了、抽离了。直到哈利彻底闻不见德拉科的味道了……他脑袋朝下，重重地跌在草地上。
“那是什么味道？又臭又腥，闻起来好像泡在马桶里的内裤一样？”
哈利猛地爬起来，他惊喜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年轻的詹姆·波特，站在他身边的是同样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两个人都穿着格兰芬多的校袍，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哈利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父亲与教父，以至于他差一点忽略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西里斯伸出一根手指：“选项一，鼻涕精因为找不到一个向导愿意帮他，所以到处乱喷的信息素味。”他又抬起另一根手指，“选项二，鼻涕精现在正穿着一条在马桶里泡过的内裤呢。”
“为什么不是你那张又脏又臭的贱嘴，布莱克？还是说你也知道自己的口臭比你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的东西要恶心得多？”
哈利还没有从那些恶毒到离谱的话里回过神来，一个声音就从他的背后响起。是刚刚对他用摄神取念的黑衣巫师的声音——只不过同样更加年轻、音调更加的高，但愤怒和厌恶却如出一辙。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那个黑衣巫师——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穿着一件斯莱特林校袍，正倒在地上拼命地挣扎，滑稽又可悲。
西里斯的表情——哈利从来没在西里斯脸上见到过那种表情。阴笃，凶狠，完完全全不像是哈利认识的那个西里斯。他绕开年轻的詹姆，一步步走到那个巫师面前，用威胁的语气说：
“看来你是太怀念失控的滋味了，鼻涕精。”
顷刻间，一股剧烈的焰硝味膨炸开来，那是西里斯信息素的味道。
周围所有的人都逃难似的躲了好几步，但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场好戏。只有詹姆还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干燥焦热的焰硝气味不断升温，甚至真的把旁边的杂草给烫得卷了起来。倒在地上的巫师看上去痛苦极了，但他被一个束缚咒按在地上，根本逃脱不开。西里斯在他身旁蹲下，低声问：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是说，你的内裤有没有被烘干啊？”
周围的温度还在不断上升，哈利几乎不能站稳。他确信自己过强的嗅觉会让他成为这场冲突中的最大受害者……他竭力建立起精神屏障，抵御来自西里斯的攻击——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西里斯攻击……
焰硝味中开始逐渐混入另一种奇特的味道，一种同样干燥的、岩质的气味……哈利记得它，这就是那个黑衣巫师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而西里斯显然比哈利要更熟悉它，几乎在哈利反应过来的瞬间，西里斯就已经开口了：
“哦——我好像多余问你这个。你又失控了，对吗？所以你的裤子又要湿了。”
“我会让你尝尝全身皮开肉绽，泡在自己的血里的滋味！”那个濒临失控的可怜巫师怒吼道。
“对，用你那下三滥的黑魔法，是吗？”
西里斯嗤笑一声。他刚要说什么，哈利就感觉到背后一股猛烈的甘香味冲了上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德拉科的龙涎香向导素，因为两者的确有相似之处，都有一股甘甜的味道。但德拉科的向导素进不到这样深层的记忆里来，因此哈利猜测这气味应该是回忆中在场的某个人释放的。而且这味道非常凶狠——这味道是有攻击性的，只不过它恰到好处地收敛了起来，好像一个拳头在快砸到脸上的时候猛然停住了。
“离他远点！”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西里斯什么都没说，他扭头冲着詹姆笑了一下，收起魔杖，主动退到了后边去。而詹姆则和他颇有默契地擦肩而过，走到了这个女孩的面前来。
	“伊万斯！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明年——”
“你以为这样子很有意思，是吗？显摆你们自己身上有一点味道，你们就以为自己可以像个暴露狂一样，到处乱甩自己的信息素了？”
西里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一声。但他给足了詹姆面子，愣是一句话都没插嘴。
“好，好。我收起来——你看！”詹姆大方地伸出手臂，把自己的信息素收敛起来。
莉莉又看向站在詹姆背后的西里斯。詹姆就赶紧回头，低喊了一声：“大脚板！”
“我收了！你总得等它散掉吧！”西里斯冲他说。
詹姆满意地看向莉莉：“我总是很能听进去你的建议的，伊万斯。这一点上我就和鼻涕精一点儿不一样。明年你一定准备继续读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课，对吧？我要是能拿到一个E——我很确信我能拿一个E或者以上的成绩，但我可对进阶的魔药课没那么大把握。你能不能——”
“你总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莉莉瞥了詹姆一眼，没等他继续说完，就走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巫师身边。她重新释放出自己的向导素，安抚着这个失控哨兵……
詹姆有些失望地垂下手，但也没去阻止莉莉。
西里斯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说：“失算了吧，叉子。早知道我就攻击你了，让你躺在地上，这样一来说不定伊万斯会握着你的手来摸摸你。”
“我觉得她会评价咱们这样为‘狗咬狗’，你说呢？”
“别太有自知之明。”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莉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西里斯和詹姆都没想到莉莉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她原本还跪坐在那个斯莱特林巫师的身边对他进行精神抚慰，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一下撤开了手，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那个斯莱特林狼狈地往后逃了两步，愤怒地吼道：“你竟敢……你入侵我！”
“我是在安抚你，**西弗勒斯**！如果你要把精神安抚都当做入侵的话，我告诉你——所有的向导都是这样做的！”莉莉低声说。
“没人稀罕你们这帮成天想着怎么支配别人的向导来安抚！”
“我真高兴在没有入侵你的时候就能听见你的心里话。”莉莉看着他的眼睛，冰冷地说：“你真正的朋友和你们在追随的东西远比我要重要，因为我只是个支配狂，是吗？”
“你还说你刚刚没有入侵我！”
“那你就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碰到你的精神世界一点的！”她最后毫不留情地说：“鼻涕精……”
哈利感觉自己浑身冷汗，手脚麻木又冰凉。空气中的气味逐渐消散了，那段记忆几乎定格在此时此刻。可哈利不想离开……他有些不敢离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了。他好像被困在了这里，刚才那三股气味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西里斯的，莉莉的，还有那个斯莱特林巫师的……
最后这是发生了什么？莉莉明明是向着那个斯莱特林的，怎么会突然跟他翻脸？而且他的父亲，他的教父，他们两个竟然……哈利想不到一点能给他们开脱的借口，任何一点也想不到。
他瘫坐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西里斯和詹姆好奇地看向前方，莉莉神情厌恶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而那个斯莱特林依旧倒在地上。他身上的束缚咒一定早就已经解开了，可他是那样的愤怒、仇恨，同时又惶恐惊惧。就算没有束缚咒，他也爬不起来了，他的人生仿佛被定格在此时此刻，从现在开始，一切跌进深渊，再也无法挽回了……
“波特……波特！”
他听到有人在呼喊他。那会是谁呢……只喊他的姓，所以他们的关系没有那样好。可那声音就那样的紧张、那样真挚、那样为他担忧，那声音在畏惧他沉溺在过往的回忆里一梦不起，所以如此匆忙地跨越两层记忆来寻找他……
“波特！放松下来，停止集中注意力！先从合上眼睛开始……”
哈利照办了。他闭上眼睛，几乎瞬间，天壳仿佛被撬开了一道裂缝，一股甘甜的气味缓缓流泻而入。那是莉莉的味道……哈利安心地彻底合上眼睛，慢慢地放松下来了。他第一次真正闻到莉莉的向导素的味道，尽管是在一段别人的记忆里，尽管记忆里的母亲看起来很愤怒。可这甘甜的植木香气叫他感到不合时宜的幸福……原谅他吧，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闻到过。
——不，不对。这不是莉莉的向导素。虽然同样是甘甜调的、湿润的，但不是莉莉的那种若有似无的花香味，而是一种好闻的树木……龙涎香。
哈利猛地睁开眼睛，向前跌入了德拉科的怀里。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差点濒临过载，差点死掉的人。他的手不停地在哈利肩膀上摩挲着，紧紧地搂着哈利。
哈利不知道德拉科是什么时候抱住自己的。但他已经没力气去思考这个了。他把脸埋进德拉科的手臂里，闷着声说：“西弗勒斯……”
“嗯……什么？”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西弗勒斯。”哈利说。

Episode 13 “斯内普最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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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3 “斯内普最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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