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空】妖界异闻录（1）

【散空】妖界异闻录

所谓八苦

2025/03/22 15:28

加载中……

Summary：那是一个数百年前的传说，是由说书人所传颂的、关于一对妖族与除妖师伴侣的话本故事。

1.
在大陆南部，有一座充满水与雾的小镇。

小镇居民淳朴善良，他们以农业和渔业为生，依赖自然的馈赠而存，与自然的子女为伴。对于来自镇外的客人，他们都会释出善意，洋溢着笑容欢迎他们的到来，并大方为他们介绍镇子的迷人之处，或是送上一些自家制的特产。

这些朴实而纯粹的特性也吸引了不少性子直爽、不喜弯弯绕绕的江湖人士专门前来此地休憩。

小镇上最大的茶馆名飞云。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许多久居于此的熟客或途经此处的旅人都聚在这里，点一壶茶或酒，叫几碟小菜，与好友畅谈，欣赏窗外的烟雨。

不过，他们聚在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避避这潮湿阴绵的雨，或是为了那家喻户晓的卯家姑娘炒出来的麻辣辛香的菜肴，而是……

“叮铃”一声，屋檐下的风铎轻轻晃动，也带来了一位穿着有些古怪的客人。

那人头戴纯白蓑笠，一层如云雾般的薄纱围着帽檐垂至膝弯，掩住其身形和容貌，只隐隐约约浮现一圈轮廓来。

来人的出现也只是引来食客们略显好奇的目光，便又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事上。毕竟这里作为江湖之士钟爱的小镇，奇人异事并不少有。性格乖僻、特立独行，或是不喜以真面目示人的情况屡见不鲜。

由于今天的客人实在多了些，此人环视一圈找不到空桌，顿时有些苦恼地揉揉眉心。

此时，一个穿着布衣的小镇本地渔夫正独自坐在角落的餐桌旁，随手将花生米抛入口中，等待台上好戏开场。一道温润的嗓音打破这份寂静：“你好，我可以跟你搭个桌吗？”

渔夫一抬头，竟是那一进茶馆就格外显眼的白笠人。

“当然可以，请坐请坐。”渔夫连忙让出些位置。那人轻声道了谢，将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凳子旁，抬手唤来店小二点了些茶水和小食。

渔夫悄悄睨着那白笠人。纤薄的帘子下隐约透出如阳光般金灿灿的长发，被随意地盘于脑后，垂下几缕调皮的发尾随着动作轻微摇晃。手边那几袋看着像是各种吃的玩的用的，还都是镇子的特产。听刚才说话的声线，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和饱经沧桑的沉稳，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在一起却只觉得悦耳耐听。

想到先前对方温和的态度，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以沟通的怪人，于是他壮起胆子问：“看小兄弟这身行头，是外边来的嘛？”

“是呀。”那形似少年之人温温地应着，“这里的人都好热情，我不过跟他们聊几句，就送了我这么多东西……”他无奈地拍了拍脚边那几袋特产，小声嘀咕：“这可不是我们两个人能用得完的量呀……”

渔夫爽朗大笑，“是吧！咱们这镇子，别的不敢说，但保证能让外边来的客人宾至如归！哎，话说小兄弟是做什么的？江湖的剑客？还是义诊的医师？”

少年摇摇头，挂在斗笠上的长纱随之摇晃，“一介漂泊的旅者罢了。”见渔夫还想再问些什么，他转移话题：“话说，今日这里怎么这般热闹？可是有什么大活动？”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渔夫殷勤地介绍着，“要说这飞云茶馆啊，最著名的就数卯家那丫头大厨炒出来的香辣佳肴，还有就是枕玉先生的说书了。他的故事呀，上至高官下至平民，还有仙魔妖鬼侠客怪盗，什么题材都有，加上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可精彩了！不知多少人就是冲着他来茶馆的。今天就是他说书的日子——瞧瞧瞧！他出来了！”

只见台上走出一个锦衣少年，水蓝色的发在耳侧整齐地裁断，刚好露出左耳的耳钉，随着晃动折射着光芒，为那身材娇小的少年更添几分柔美。只可惜半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这种神秘感更容易引人遐思。

少年枕玉“哗”一声抖开折扇，“各位客官午好。今天咱们来讲讲发生在数百年前，妖界尚未诞生、人与妖尚未被两界分隔的时代。”

“大家想必都听说过，妖族实力强大而诡异，非普通人类能比。然而既同住于人界，不免会产生争执。羸弱的人类自然无法战胜妖族，妖族也仗着自身能力以玩弄人类性命为乐，两族的仇恨随着时间增长而愈发深邃刻骨。而人类受尽欺压之下，除妖师应运而生。他们潜心修炼灵力，拥有足以匹敌妖族的实力，为守护人类而灭除妖族。

“而我这故事的主角，正是一只猫妖和一位除妖师，共结连理……”

“哎哎哎，这个就有些夸张了吧？”有听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除妖师和妖族简直就是天敌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可能结为连理？”

“就是，你这不是比猫和鼠交朋友还离谱嘛。”

“哎呀，这只是虚幻故事罢了，这么较真做什么？”有人做和事佬，“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族？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都没见过，不过是古人见了些无法解释的怪事，杜撰出来吓唬人的。”

“就是啊，几百年前的传说，谁能保证真的发生过？说不定是一些怪志经过美化，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现在所谓的妖呢。”

“嗒嗒”两声，枕玉先生不满地用折扇敲桌子，“别讨论了，到底是你们说书还是我说书？再吵我可要走人了，让给你们讲。”见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那么我继续说，刚才正讲到，一只猫妖和一位除妖师，共结连理，共同颠覆这不公的除妖世道……”

2.1.
空是在经过一个小村庄时遇见那只小猫妖的。

彼时的小猫妖还无法做到完全化形，明明有着四五岁人类儿童的外貌，但堇色短发间冒出的一对兽耳和尾骨延伸出来的细长尾巴，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不是人类。

但最让他震惊的，不是身为除妖师的他见到了互为天敌却不向他发起攻击的妖，而是身为妖族的小孩正被一群人类拳打脚踢，却未曾还手。

妖族寿命悠长且生命力强韧，普通人类无法轻易取其性命，再锋利的刀枪也最多只能在他们身上划出几道伤口，却不能让他们死亡。此时这群村民正手拿棍棒铁器，毫不留情地招呼在小猫妖身上，直至小孩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而小孩却得不到一个痛快，只能双手抱头护住脑袋，尽量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减少受伤的面积。

看着脸上布满青肿和淤痕、满身衣服都被染红的小孩，空只觉得那些枪棍皆是抡在自己心上，惹得他一抽一抽的痛。他连忙冲过去阻止：“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村民们冷眼看着他，“我们捉到了一只作恶的妖，对他施予惩罚罢了。你又是谁？”

“我是除妖师。”空向村民展示出全大陆唯一的除妖组织发放的令牌。

“原来是除妖师大人。”村民们眼中的警惕立刻散去，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恭敬，毕竟这可是唯一能在妖物横行的时代里保护他们的职业，“您能帮我们消灭这只恶妖吗？以我们的能力无法让他彻底消亡。”

“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能否告诉我这只妖做了什么吗？”他低头看向那趴在地上颤抖着的小猫妖，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村民们所讲的一样。以妖族的能力，哪怕是刚出生的年幼小妖都足以致人类死地，如果这只猫妖真的是恶妖，怎么可能任人类拳打脚踢都不反击？

村民们点点头，毕恭毕敬地向除妖师大人解释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只小猫妖是人类与妖族通婚的后代。

人妖混血是极少见的，先不说人与妖在深仇下难以相爱，就算相爱后怀有身孕，妖的阴气与人的阳气相冲，脆弱的胎儿难以承受两股极限的力量对撞，通常都会死于腹中。能诞下的混血妖族万中无一，而且天赋通常都会比普通妖族更高。

小猫妖的父亲是妖族，母亲是人类。两人机缘巧合下相爱，但好景不长，父亲被妖族以叛徒的名义追杀，最终命丧黄泉。母亲悲痛欲绝，在诞下小猫妖后也因难产而死。

混血的小猫妖既不受妖族欢迎，也不被村民接受。人人都觉得他是异类，是人类的耻辱，想要将其赶出村庄，甚至是交给除妖师处置。但村里一个德高望重的刀匠阻止了他们，并将小猫妖带回家中，视作亲生孩子般抚养、照顾、教导。

村民们很尊敬这位刀匠，碍于他的面子只得不再为难小猫妖。然而某日清晨，有村民来到刀匠家中时，却发现那位仁善的男子倒毙于家中，左胸口空荡荡的，竟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出心脏。伤口处的鲜血如小河般汩汩而流，染红了附近的地板。

而那只小猫妖则呆呆地跪坐在旁边，灵魂仿佛被抽离了一般，面容呆滞麻木，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干涸的痕迹。

“丹羽先生将他视如己出，可这忘恩负义的猫妖，竟对丹羽先生下此狠手！哪怕将他千刀万剐也难以慰藉丹羽先生的在天之灵！”村民们义愤填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空点点头，以灵力将小猫妖包裹起来，“那这只妖就交给我处置吧。”

“好的好的，多谢除妖师大人了。”

“还请除妖师大人不要手下留情，这么残虐的妖绝不能让他安乐而去！”

一众村民点头哈腰地目送着除妖师大人离开。

空拎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妖，一路走进附近的树林深处，直到确保村民们看不到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小猫妖的伤口，改为抱着的姿势。

小猫妖全程都对人类间的交谈毫无反应，堇色的眼睛空洞洞的，如死水般毫无高光，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此时被空抱在怀里，他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虚弱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他的语气很坦然，也很事不关己，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甚至还带着一丝能得以解脱的期待。

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

小猫妖沉默了一阵，嗫喏着说：“丹羽告诉我，我是人类的孩子，所以他也将我视作人类。既然如此，我不应对同胞动手。”

空闻言心里一阵苦涩，有些心疼地擦拭小猫妖嘴边的血迹。这孩子将村民视为同胞，可那些村民却从未将他当作同类。

“那丹羽是被谁害的，你知道吗？”

听到某个关键的名字，小猫妖突然颤抖了一下，似乎回了魂，双眸逐渐恢复灵动，但眼里全是悲戚、绝望和哀痛，“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前两天丹羽说家里的铁矿不够用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就一大早偷偷溜进山里挖了些矿回来。结果回到家，就、就……就看到丹羽……”

小猫妖哭得泣不成声。每当他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兴冲冲地推开家门，高兴地想要向他的监护人宣布好消息的场景，丹羽的惨状就会如同循环播放的留影机，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的灵魂，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别害怕别害怕，这事不能怪你。不要再回忆这件事了，好吗？”空连忙将小猫妖的脑袋拢进怀里，在他耳边用清亮而温柔的嗓音哼唱着轻缓温暖的歌谣，安抚着恐慌不安的小猫妖。

小猫妖将脸埋在少年除妖师的衣领间，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尖时不时地抖动，轻轻扫过少年的脖颈；眼泪将布料浸湿了一大块，尾巴也很没安全感地甩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勾着少年的手臂，见少年没有反感，这才卷紧了些。

除妖师看起来相当年轻，大概不过二十，身上的气息就如他那金灿灿的长发一样，像阳光般暖洋洋的，让小猫妖自丹羽离世后头一次感到安心。

“沙沙……”

身后突然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空立刻警惕地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穿简陋布衣的男子朝他走来，看外表应该是刚刚那个村子的村民。

“除妖师大人您好，我是丹羽的朋友。”那村民笑得献媚，“可以将这只妖交给我吗？身为丹羽的至交，我希望能亲手为他报仇。”

空微笑着拒绝了，“我明白先生的心情，但普通人无法消灭妖族，就算我将他交给阁下，只怕是会束手无策。先生放心让我处置便好。”

见这招行不通，村民退让一步，“那可否让我在大人身边亲眼看您除妖？”

“这个……”空为难地笑了笑，“除妖师释放的灵力过于浓郁时会令普通人感到不适，所以不方便有人在旁边看着。”

“这样啊……那好吧，只能麻烦大人您亲自斩除这只妖了。”村民深深地看了空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身影，空轻声问：“你有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小猫妖摇摇头，“我从未在村里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丹羽认识这么个朋友。”

空闻言蹙了蹙眉。丹羽的死果然是以这孩子为目的吗？因为丹羽不愿意交出猫妖，所以才惨遭毒手？

他低头揉了揉怀中小孩的脑袋，柔软的猫耳尖在他指缝间磨蹭，“走吧，我先带你去疗伤。”

“你不除掉我了吗？”小猫妖抬头问。

“你从未害过人，我问什么要除掉你？”空温柔地梳理着小孩被血块黏得打结的发，倒也不嫌脏。

小孩不再说话了。他安心地窝在空怀里，任由空抱着他走向树林深处。

2.2.
由于身边带着只妖，空当然不可能去城镇里找客栈住，便带着小猫妖在山间找了个安全的山洞给他养伤。

他仔细地清理洞内的碎石，用随身衣物铺在地上当床垫，然后将小猫妖轻手轻脚地放置其上。之后又亲自去打来干净的泉水为小猫妖清洗伤口，找些草药磨成泥敷在伤口上。等处理完这些，他又去打了些猎物、摘了些菜叶和水果，为小猫妖准备了一餐不算复杂但却营养丰富的美食。

小猫妖从未试过被丹羽以外的人这般温柔体贴地对待。他认真品尝着少年烤制的肉排，心里已默默将这个温润的金发少年深深烙印，储藏在最柔软的区域仔细呵护。

空一直耐心地为小猫妖治疗伤口，而小猫妖也渐渐与他熟络起来，不再那么怕生了。

每次他在外面采集完材料回来，都能看到小猫妖兴奋地从山洞里跑出来，然后收获到小孩儿暖乎乎又香香软软的拥抱。此时小猫妖的尖耳微微竖起颤动，尾巴会愉快地摆动着，脸颊依恋地蹭着他，就像一只时刻期待着主人归来的乖巧猫咪，一看到主人便会热情地扑向主人的怀抱。

当他准备开始烹饪时，小猫妖就会懂事地为他架好锅炉、烧起热水。见小猫妖总是好奇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食材和调味料，空便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辨认和处理食物，哪些要去皮、哪些要勾芡、哪些香料能吊起鲜味……小孩儿厨艺天赋惊人，很快就能担起厨师的职责，甚至开始尝试自创食谱，给空带来不少味蕾上的惊喜。

晚上两人会靠坐在洞口，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聊聊各自的经历。猫咪的好奇心重，空便给小猫妖讲讲自己游历期间遇到的趣事，然后引来小猫妖更多稀奇古怪但却让人忍不住扬起笑意的可爱问题。

两人就这么在山洞中，像一家人一样共处了近半个月。

妖族的恢复能力强大，再加上空的悉心照料，不过十来天，小猫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可以灵活行动了。

然而，正当小猫妖坐在除妖师的怀里，一边摇晃着脚丫子，一边畅想着与除妖师一同游历诸国的新奇体验时，正轻轻揉捏着他的猫耳尖的除妖师却突然对他说：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你自由了。”

小猫妖愣住了。

这怎么跟他的预想不太一样？

他茫然地看向空，“你救了我，不趁此机会向我提些要求吗？”

他还以为空会借此向他谋求些只有妖族才能给的东西。比如，与他签订共生契。

共生契是人与妖之间签订的契约，一旦签下便再也不能解除。它能让双方共享寿命，人生妖生，人死妖死。换句话说，人类的寿命将如妖族那般近乎无限，同时妖族也会为了避免脆弱的人类受外力影响死于非命而不得不贴身保护。这就像是找了个免费又强力的打手，导致不少人类明知在签订共生契前可能会先被愤怒的妖族杀死，也仍旧吸引着他们去寻找永生的可能性。

这么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空真的要这么放过吗？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以后会永远跟随在空身边的心理准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早已习惯甚至是贪恋着对方的陪伴，他还想着，如果能一直这么陪伴下去好像也不错。

谁知空却轻飘飘地对他说：你自由了。

流浪猫已被除妖师无意间驯养成了家猫，但除妖师却想将他放归山林，让他做回无拘无束的野猫。

但是早已染上人类的气味、被人类的习性同化的猫儿，真的还能获得森林的认同，适应深山的生活吗？

看着面前低着头问他话的小孩，空有些不解：怎么这孩子获得自由了好像反而还很不高兴呢？

“我救你本就不是为了谋求什么。看到你如今伤口愈合活蹦乱跳的，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空温柔地摸摸小孩头顶微微颤动的猫耳，“快离开吧，外面的世界很大，还等着你慢慢去亲自探索哦。”

小猫妖垂着脸沉默良久。就在空不知所措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面前小孩儿的身形突然缩小，最后化作一只不过两只手掌般大、皮毛黑紫锃亮的小奶猫。

猫咪上挑的眼尾有着一笔醒目的红色，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抹了丹红一般昳丽动人；四肢爪子是与其它部位的皮毛色泽完全相反的雪白色，像是给黑色的小猫咪带上了白手套，那可爱的模样让人直想抱进怀里使劲儿搓揉；圆溜溜的眼睛水灵剔透，惹人怜爱，就算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被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也会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吧。

小黑猫肉垫一踏，轻灵地跳上金发少年的肩膀，脑袋拱开垂在身后的灿金色发辫，轻轻舔了一下少年的后颈。

带有倒刺的舌蹭着皮肤却不会感到疼痛，反而有点酥酥麻麻的痒，是让人心情松懈下来的舒适感。

做完这件事后，猫咪重新跳下地面，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少年除妖师一眼，终于不再留恋，娇小的身影窜出山洞，钻入树丛中消失不见。

看着轻灵的黑影离开视线，空竟产生了一丝怅然，像是最熟悉的事物突然从身边离去，心里空落落的。

他很喜欢小猫妖，当然也很想将小猫妖留在身边。可小猫妖尚且是幼年，不该从此就被锁在某个人身旁，再也没有了独自探索与感悟这个世界的机会。

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应该亲手拥抱自己的未来。

他与那位刀匠丹羽先生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他也和刀匠一样，没有为小猫妖取名，而是希望等他长大后，由他自己来决定这个代表着期许与祝福的礼物。

罢了，他们的相识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小小因缘，倒也不必这么在意。空轻叹一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继续游历四方，履行自己的除妖职责。

2.3.
然而他还没履行多久，就被几个来自除妖组织的后辈们拦住了。

“空前辈……不，空先生，掌门大人说了，您玩忽职守，竟救下妖族并将其放生，此举实在有违除妖组织的宗旨。掌门大人深感愤怒，但考虑到您对组织的贡献，功过相抵，决定免除对您的追捕，只是要将您除妖师的身份收回。”

“等等？！我什么时候——”空脸色一变，刚想矢口否认，却猛然想起当初带走小猫妖时跟在自己身后、自称丹羽好友的那个“村民”。

他放生小猫妖一事本应没人知道，也没人有兴趣知道。但如果有人早就怀疑他不曾将妖族赶尽杀绝，并派人跟踪他、打探他处理妖族的方式，那便合理了。

看样子就是那个“村民”向掌门大人告的密吧。

“空前辈，不必狡辩了，掌门大人已多次发现您擅自放走妖族，没有下达追捕令已是最大的仁慈。还请您合作些，交出除妖师令牌。我们不想对前辈您动手。”

空叹了口气，取出代表除妖师身份的令牌抛向对方。

他视组织中的前后辈们如手足，并不希望与他们闹僵，更不想大打出手。他相信，以他的天赋和成就，组织定然舍不得真的剥夺他的除妖师身份。大不了过几年等掌门气消了，再去求个情，把身份取回来便是。

于是，他从一位名扬四海的除妖师变成了一个闲散漂泊的普通剑客。失去了除妖师令牌，就代表着他被剥夺了处置妖族的权利，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善良的人与妖，在大陆各处行侠仗义，惩恶扶善。

3.
趁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停下来喝水润喉的功夫，渔夫刚想转头问问身边的白笠少年是否相信世间真的有妖存在，却突然瞥见桌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小黑猫。

那猫儿眼角的皮毛微显殷红，就像是抹了朱红眼影般透着一丝具有人性的秀气；四肢底下藏着肉粉色的软垫，被纯白色的爪子包裹着，在小猫咪的一身黑色中格外显眼，乍一望过去如同带了毛绒绒的白色猫爪套。皮毛被梳理得柔滑锃亮，看得出来被其主人保养照顾得非常用心；胸口用红绳挂着一枚金羽，在小猫咪的动作下调皮地晃动着，也证明着它是一只有主人的家猫。

与故事中的猫妖形象极其相似的小黑猫把渔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被那眯着眼打呵欠的小家伙萌得心里软成一滩水。他刚伸出手想摸摸那柔顺的皮毛，却没想到一直慵懒地蜷缩在那儿的小猫咪突然跳起，毛都气得炸开，露出了锋利的虎牙和尖爪，喉咙里发出威胁的气声，双瞳缩成了一条线，恶狠狠地瞪着他的手，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狠狠地撕咬一口。

渔夫被吓得连忙缩回手，身旁的斗笠少年也连忙将小猫咪抱入怀中柔声安抚：“乖、乖，别紧张，他没碰你，嗯？不要伤人哦。”

少年以娴熟的手法轻轻顺着小猫咪的毛，时而揉揉小脑袋，时而捏捏颤动的耳朵尖，时而挠挠下巴，时而摸摸肚皮，最后再沿着脊背一路梳至尾。小猫咪被侍弄得舒服了，窝在少年怀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又奶又软的声音，细长的尾巴依恋又霸道地卷着少年的手臂，尾尖轻轻磨蹭着皮肤，仿佛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抱歉，我家这孩子不喜被陌生人触碰，每次有人想摸他都会被抓出一身伤。”白笠少年略带歉意地说。

“没事没事。挺有个性的。”渔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小家伙凶是凶了点，但真的挺可爱的。”

“对吧？”少年轻轻地笑，“我也觉得他很可爱。”

小黑猫似乎听懂了少年的话，羞恼地用尾巴甩了一下少年的手臂，又用牙咬了对方的手指一口。

不过小猫咪显然没用多大力，毕竟少年的手臂上连一点红痕都没见到，手指上也不见有被咬破的伤口。

TBC

白笠少年：（逢人必炫耀）我家小猫咪是不是超级可爱？对不对对不对？哎哟喂！
小黑猫：（羞恼地抽甩尾巴，一肉爪子糊在少年脸上）

【散空】妖界异闻录（1）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散空】妖界异闻录（1）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