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6. 谈判

【露中/ABO】冻土融化于岭南热夏（正文完）

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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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爸说帮他买菜，用这个理由出门找你。现在我该去超市了。”王春燕抬起手指贴上嘴唇，对伊万·布拉金斯基做一个噤声的手势，“伊万，替我保守秘密，昨天我找弗朗吉的事情，不要告诉我爸爸。”

“那当然。”伊万·布拉金斯基也做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整个人正沁在薄荷水里，四肢百骸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活力，长久枯竭的细胞舒张之时，无处不是刺痛。他的眼前都是一片白雾，轻飘飘的如在梦中，连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

伊万·布拉金斯基当然要保住这个秘密。

对王春燕的身世有所推测的下一刻，他联想到初见面时王耀警惕的神色。那时他以为，王耀担心他伤害王春燕；现在回想起来，或许王耀只是担心他认出王春燕。

说不清哪一种原因更令他感到失落。但他的感受并不重要，真正值得在意的是，这件事证明王耀试图隐瞒王春燕的身世。以此为基点，他可以与王耀进行一场谈判。

谈判，当然。

既然王春燕已经存在，作为一道无法斩断的联结将他和王耀牵系，那么他不会止步于道歉、弥补和获得原谅。他想要他和王耀的未来，他想要填满王耀和王春燕的人生。

他已经知道，等待不能令王耀回头，哀求不能令王耀软化，威胁不能令王耀屈从，于是只能通过谈判动摇王耀的决心，让他们从零开始。在准备工作完成之前，作为他目前仅有的底牌，他与王春燕的联系必须隐藏在王耀的视线之外。

“你也不要向你爸爸提起我。否则昨天的事情会露馅。”他和王春燕交换约定，抿嘴微笑着。王春燕鼓起脸颊，严肃地点头。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共同选择瞒过王耀。

王春燕送来礼物，又哒哒哒跑去超市。伊万·布拉金斯基在酒店前台再次掏出身份证件和护照，重新办理入住手续的同时，脑中已对他需要着手处理的事情有了大致规划。

接下来，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时间变得飘忽不定。在他搜索资料或联系医疗机构时，时间过得飞快，在他等待某些回音时，时间又变得异常漫长。

另一边，王春燕觉得时间过得可太快了，一眨眼即将开学。她想，假如班长又来问她妈妈的事情，她一定会拎起椅子砸在班长头上。好在开学第一天顺利渡过，班长没来挑衅，她的假期作业上还有老师留下的赞语。

放学时，王春燕背着书包走下校车，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表里又传来消息，爸爸说他临时接到工作安排，会晚一点回家。她站在街上，影子被阳光拉得好长，明明穿得暖洋洋的，肚子吃得饱饱的，刚才还笑嘻嘻和同学发消息约定明天互换日记本，却忽然觉得心头浮起一块巨大的缺憾，压过了她白天感受过的任何快乐。

这时她瞥见拉布拉多星人——哦，现在应该称为伊万——站在路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走过去，问：“下午好，伊万？”

她的手被伊万·布拉金斯基牵起，她感到指尖有凉凉的东西擦过，随即有一股轻微的刺痛。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改变行程，暂时不会离开。”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可以多留7天吗？再过7天就是我六岁生日。”王春燕拉着他的手，一格一格跳地砖，“我想请你吃蛋糕。”

“还不确定。”他温柔地说。他和王春燕一起走一段路，然后告别。

王春燕瘪瘪嘴。家里现在只有AI会对她说[户主 欢迎回家]，作业在学校写完了，只好自己一个人看书，或者和AI下棋，或者和两条小金鱼聊天。

——如果伊万可以陪她玩就好了。他们才刚认识五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特别喜欢他，想和他亲近。伊万·布拉金斯基看出了她的失落，他的心脏又酸又软，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在怀里。

要忍耐。

看着王春燕垂着头，蔫蔫走远的小小身影，他对自己说。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力保护糖果，只能选择立即囫囵吞下的弱小的孩子。他现在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知道怎么一步一步靠近目标。他有远超常人的耐心，有锲而不舍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有能力掌控和改写自己的人生轨迹。

在他的手中，有两份DNA提取试剂盒，分别采集过伊万·布拉金斯基和王春燕的血液。他将前往俄/罗/斯人在广/州开办的独资医院*，再过18小时，他就会获得本次谈判中的筹码。

[b]他空无一物的手中，命运赐下唯一一枚筹码。

他将不惜一切，用它赌一张通往王耀人生的入场券。[/b]

而王耀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参加一场广/东省公安系统内部会议，旨在安排6月8日大会期间的重点工作任务。漫长的会议结束，再返回家时已是深夜，王春燕蜷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迷迷糊糊睡着。

王耀洗漱之后，刚躺到床上，王春燕就翻个身依偎进他的怀中。

“爸爸辛苦了……”燕子小声呢喃。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甚至没听清王耀的回答，就彻底进入梦乡。她睡着的时候，还在微微皱着眉，王耀抬手给她轻轻揉开。

王春燕从不会在他忙碌的时候索求他的关注，懂事到让人心疼。王耀当然感到欣慰，但有时他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春燕刚出生时的遭遇为她留下阴影，让她潜意识里担心自己被抛弃，所以才展现出远超年龄的成熟呢？

多思无益。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她，让她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

“等爸爸忙完大会，就好好为你准备庆生。”王耀亲吻她的脸颊，轻声说，“晚安，我爱你。”

怀抱着温暖的期待，王耀安心睡下，一夜无梦。第二天，父女二人醒来，一起吃过早餐，分别去上班和上学。脚不沾地忙碌一整天之后，王耀披着满天星星下班回家。

家门口的木棉树下站着一个人。5月31日曾见过一面，此后再没出现过的人，此刻融在一团阴影里，唯有紫色的眼睛幽幽发光。这让王耀一切好心情都彻底烟消云散，一股烦躁从心底涌上。

王耀远远地站着，问：“布拉金斯基。你为什么在这里。”

“希望获得您的许可。”伊万·布拉金斯基平静地说，“让我和王春燕见一面。”

王耀毫无防备，被他一句话狠狠打在脸上，脑袋发懵。

糟了，他想。在5月30日收到申请后，他本打算从6月1日端午节起，将王春燕寄放在父母家中照顾，直到他完成会面，之后再将王春燕接回。但没想到伊万·布拉金斯基会出现得那么迅速，直接撞见了王春燕。

但是哪怕见过一面，怎么会联想到？！

此时也容不得他继续思考，他立刻作出不耐烦的表情，说：“我不允许。请你立刻离开。”

“我们继续在这里谈话？我不反对。”伊万·布拉金斯基缓缓向他走来，“如果你希望春燕看见我们在门口争执。”

“我再说一遍，布拉金斯基。”王耀不为所动，“请你立刻离开。”

“是的，你对我说，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伊万·布拉金斯基离他越来越近，直到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轻声说，“但我们有一个女儿，不是吗？”

凭他也配？

“或者由我的同事带你离开。”王耀冷冷地说。

“我知道她的存在，我想和她相认。所以我想试着说服你。”

他怎么敢？

“布拉金斯基，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区治安环境非常好？因为这里是广/州市公检法系统职工社区。”

“你希望同事知道与我相关的事吗？”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王耀，放轻声音说，“不。”

“你上次和我见面时，选择人流稀少的店铺，缩短谈话时间，不和我争执或斗殴，都是为了避免你的同事看到我。我和春燕外形太相像，一旦你和我发生冲突，被你的同事目睹，极易产生流言。”

简直厚颜无耻。

“春燕的母亲是一位北非裔Omega，春燕的档案和出生证明上记录得清清楚楚。”王耀冷笑，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燃烧着，“你大可以试着制造流言，看我怎么平息。”

“我相信你可以。但流言诞生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说不定会传进春燕耳中。你打算怎么欺骗春燕？告诉她，有人臆想发作？”伊万·布拉金斯基逼问。

“你竟敢猜测春燕是你的孩子？既然你已经发疯到失去理智，那么我告诉你。我是Alpha，没有生育这种功能。”王耀露出轻蔑与痛苦交织的神色，他一字一顿地说，“即便我有，也不会选择生下一个孽种，一个强奸犯的孩子。”

“我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对你诉说我的真实想法，但是。”伊万·布拉金斯基脸色煞白，他说，“你知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只有春燕一个家人，她对我而言很重要。”

“春燕不是你的孩子。”王耀的嘴唇无意识地轻颤着，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你可以滚回俄/罗/斯强奸别人。这次记得选一个Omega，因为Alpha不能怀孕。也别选一个中/国人，因为会被救走，不能被你一直囚禁强奸到生出孩子为止。”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眸光剧烈震动，蒙上一层水汽，他艰难地说：“我在你心中，就是……”

“你这个渣滓，布拉金斯基，你的妄想让我反胃。”王耀的手指出现幻痛，他强撑着轻蔑的神色，吐出锋利的攻击，“你真可怜，因为被父母抛弃，因为从小被视为异类，一点点温暖就能融化你，和你相处三个月就能让你记挂我五年，哪怕我死了，还把我送你的戒指挂在脖子上。”

“七年之前，我说我爱过你，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王耀眼前一阵一阵发暗，他压制自己逐渐紊乱的呼吸，“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爱你，那我告诉你：从十八岁那年我就爱上你了，和你分别之后，我带着我的弹壳戒指去了北非。二零二五年那次任务中我被敌人围堵，生死之际我握着我的弹壳戒指在想念你。”

“七年前你肏得我很爽，我爱你爱得发疯。离开你之后，再没有人能满足我了。弗朗西斯曾经向我告白，他很好，我爱他，但是他不能把我肏到高潮，所以我拒绝了他。你可以就在这里再强奸我一次，说不定我就愿意回到你身边了。”

“别说了。”伊万·布拉金斯基哽咽着说，“别再说伤害自己的话了。”

“想跪下求我原谅你？想说你一直爱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冷汗从王耀的后发际流向领口，强忍着浑身的幻痛，他轻声说，“别妄想了，布拉金斯基。”

“我从未奢求这些。”伊万·布拉金斯基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眼中依然蒙着水汽，但已经恢复了理性。他说：“你正在把谈话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我想和你讨论的不是这件事。”

他将一张纸递到王耀眼前，隐约能看到标题“证明书”三个字。

王耀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夺过那张纸。那是外资医院出具的亲子鉴定证明书，报告时间为2033/6/5 UTC+8 14:00，检验对象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和王春燕，鉴定意见为亲权概率（POP）99.97%。

“布拉金斯基，你这个——”王耀咬牙切齿，鉴定书被他捏出深深的指痕，父母良好的教养阻止他吐出脏话，“你尾随春燕偷采样本？你让我反复领悟，人的道德下限可以到达畜生的水平。”

“如果我是你，知道自己强奸别人还留下一个孽种，我会选择一头撞死！”他将鉴定书狠狠砸向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脸。

伊万·布拉金斯基抬手接住鉴定书，继续说：“按照中/国法律，凭借这份证明材料，我可以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对王春燕的抚养权或探视权。”

“你以为法院会支持你吗？”王耀胸膛剧烈起伏，怒不可遏，“你有没有发现，你在中/国寸步难行？七年前，你已进入中/国国安系统重点监控名单，这份名单当然也同步到公检法系统里。”

“我知道他们的厉害。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通过非官方渠道寻找你，结果没能找到你的任何消息。我早就猜到这是国安的手段，来找你之前，我已经知道我即将面对的处境。我不在乎，所以我在这里。”伊万·布拉金斯基冷静又简洁地指出，“法院不支持又怎样？我可以反复上诉，我甚至可以起诉广/州市政府、广/州市卫健委、广/州市民政局作为共同被告。你怎么对春燕解释？”

王耀的手已经按在腰侧的枪上，解开枪套的瞬间，枪械冰冷的温度令他稍微冷静，他大口呼吸，愤怒地瞪视对方。

他的视线几乎能把伊万·布拉金斯基割出血来。伊万·布拉金斯基寸步不退，忽然抛出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建议：“我们这样争执不会有任何结果。既然涉及王春燕，不如让她自己判断。”

“不可能。”王耀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你见到春燕。”

然而伊万·布拉金斯基已经迅速走向王耀的家门，按响门铃。

王耀阻拦不及，直觉哪里不对。伊万·布拉金斯基按下门铃的动作太果断了，仿佛他知道——

门铃声甚至还未落地，家门蓦地打开，露出王春燕小小的身影。伊万·布拉金斯基蹲在她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如此相似的人，愉快而流畅地对话。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伊万·布拉金斯基问。

“我愿意。”王春燕回答。

两双紫色的眼睛齐刷刷看向王耀。王春燕向王耀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雀跃又期待的微笑。

刹那间，王耀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一根冷箭洞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他露出一个缥缈的自嘲的微笑，恍惚着想：这就是我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这就是我刚才不顾一切试图保护的孩子。就像她父亲一样背叛了我的爱和信任。**当年我就该**——

王春燕慌张地跑过来，扯住他的衣角，困惑又无措地说：“爸爸，我做错了吗？爸爸你别伤心，我再也不敢了！”

垂眼看着她迅速蓄积水花的紫眼睛，王耀已经没有力气安抚她，他虚弱地冲她勾起嘴角，轻声说：“对不起，春燕。可能我……”

“可能我工作太忙，所以忽略了你。”王耀哽咽了，“你先回去，爸爸还有事情要处理。”

王春燕惶惑不安，一步三回头，返回家里关上了门。伊万·布拉金斯基默默观察王耀的神情，皱眉思索。

“现在，告诉我，布拉金斯基。”王耀看向他，说，“你想要什么。”

“想继续听我说我爱你吗。或者想去哪里开房？走吧，我们有一整个晚上慢慢说。”王耀冲他露出一个冰冷又毫无感情的微笑，“如果你想让我肏你，作为对我的补偿，也可以。我可以肏你三天三夜，我这么容易心软，这么偏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

*《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4年版）》，自2024年11月1日起施行。在独资医院领域，拟允许在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苏州、福州、广州、深圳和海南全岛设立外商独资医院（中医类除外，不含并购公立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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