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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conis」在那名为世界的故事中

椰香薄饼

2025/02/19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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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母亲所说，没有骤然放晴，也没有电闪雷鸣，我出生在雨季里一个平凡的雨天。
比起那几位同门，我家算是普通家庭——这话只能在「学院」说说，若是让我的母亲安菲诺玫知道，一场家庭纠纷在所难免。她会扬着眉毛问我，我们家哪里普通了。
扪心自问，母亲确实是个奇女子。
母亲来自炼金术士世家，刚成年她就开始顶着旅行商人的名号，在世界各地兜售自己的炼金产物，时而在偏远山区无偿充当医生，时而作为领主的座上宾狠狠捞钱。
来去无踪，悠游自在，用父亲的话说，宛如夜风一般的姑娘。
在那座有着偌大港口的城邦，我的父亲涅普忒对前来采购的母亲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就告白，不出所料地被拒绝。随后，便是父亲追逐夜风的故事了。据母亲自述，旅途中追求她的异性并不少，最后唯有父亲成功，这其中当然有父亲作为商人家境富足，熟悉渠道能提供炼金材料的客观原因，更因为父亲够真挚，从未想过改变她。当某天安菲诺玫回到临时的住所，突然想见一见那个时不时会在旅途中追上自己，只是沉默着送了材料就跑的傻小子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去见了。
我的出生没有改变父母二人的生活节奏，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业，我自幼便时刻跟在工作中的他们身边。安稳在家便在工坊看着那些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出门行商便躲在父亲身后静静观察各色各样的人与事。
祖父曾来家里暂住几年，临行时对我的评价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骨子里却是母亲的脾气，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贪得无厌”又自信满满，看似沉稳，一句出格的话都不说，实则不羁，出格的事一件不少做。
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年幼时的我什么都想试试。绘画，乐器，甚至木工，纺织，只要我说想学，父亲都欣然带我去学，有些浅尝辄止，有些倒也坚持到了精通。发现我能使用魔法后，父亲自然也给我找了城里的魔法师启蒙。
回头想想，他们对我放任自流的同时，又不留余力地给了我往所有方向发展的基础条件。我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吸收进脑海，最后还是被那神秘的魔法勾住了好奇心。
十五岁那年，母亲郑重其事地找我谈话：“你想去常规学校，还是魔法学校？我先和你说清楚，去常规学校，凭你的能力，学成归来后继承你爹的生意或者我的工坊，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去魔法学校，那就是我们都未知的领域了。我问过老师，你的魔法天赋普通，会过得很辛苦，也可能最后退学浪费很多时间。”
“这是你的人生，你要自己去选。”
“不论你选什么，最后结果如何，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父亲永远会支持你。”
于是对魔法抱有兴趣的我，主动选择了进入魔法学校就读。
然后——我的魔法天赋逐渐展露出来，以“异常”的形式。
客观上，我自信是真的有天赋，不管怎么说，我以优秀的笔试成绩，在两年内修完了所有初等部课程。同样客观上，我也确实异常。
在跳级申请参加的初等部升高等部升级考试上，有一道实践题目是要求用雷属性魔法击中靶子——因为雷属性魔法难以控制方向，能控制住雷击的魔法使用者，基本可以杜绝魔法失控——我用水魔法铺了条水路，雷魔法打在水面上，自然一路顺到了目标靶。
监考老师们讨论了半天，觉得这是考题不严谨导致的，没有要求仅可使用一种魔法是他们的失误，自然不应由学生承担代价，在确认我也可以用常规方式通过考试后，给予了我准许升部的评价。
当时的老师们恐怕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是我作为“问题学生”本性的苗头。
在进入高等部开始课题研究后，我的“异常”愈演愈烈。
能产生水的魔法是从空气中提取水分的说法真的合理吗？如果真的是提取空气中的水分，等量的水和等量的空气在重量一致的情况下，体积可能对等吗？如果体积不对等，那为什么水魔法不会产生风？
诸如此类的问题，把这个还算权威的魔法学校上上下下搅得日夜不宁。用我的那位指导老师评价，他们这群老师都是船舱里的沙丁鱼，而我就是那条鲶鱼。
在某个平凡的下午，当我问老师，世界上的魔力是不是有定值时，被她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直到毕业为止，不许再碰相关的课题。”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总是一脸懒散的老师如此恐慌，下意识地点头答应了她。
缓过神来的老师放下手，衡量许久才抬头问我：“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想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建设世界，还是想继续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抉择再次摆在了我面前，我却没有当初毫不犹豫选择魔法的勇气。
“这些问题真的会有答案吗？”
我没问出口的是，有了答案又能如何？
我并不迟钝，除了眼前这位老师，大多数同学都觉得我是怪人，老师们或善意或恶意地劝过我不要胡思乱想。可这些问题的矛盾如此明显，就这么摆在那里，从来没有人去问，我一直觉得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我已然承认，奇怪的是我。
“也许有，也许没有。你确定要去追求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哪怕要为此付出沉默的代价？”她的语气格外严肃，我则是直接听愣住了。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我的实践考试一直属于给考题“找茬”的情况，能一直免于退学，都得多亏指导老师一次次的袒护。她在学校里威望颇高，哪怕校长也得给她几分脸面，据说一定程度上因为她是「学院」的毕业生。
「学院」——号称绝对中立的隐世研究组织，不少事件都能看这个组织牵涉其中，却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它为什么出现在哪里，在事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处于什么立场？一概不知。资料匮乏到这个程度，反而可以料想，有某种信息管制手段，强行阻止外界接触「学院」。哪怕开口询问老师，她也只是笑而不谈，说自己必须保持沉默。
“难道就没有人冒充过「学院」吗？”我曾经这么问过她。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师笑得格外开心：“希特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学校那边给我面子，只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我能为他们提供接触「学院」的手段，更多的是因为我在「学院」培养出来的能力确实优秀。”
“当我们走出「学院」，除了我们自己，什么都带不走。”她指着自己的脑袋，“它是枷锁，而非奖赏，我们每个人都以沉默为代价，换取了对知识的一瞥。”
“冒充「学院」，实在是毫无收益可言。”
——简直如同魔法本身，浑身未知却从未被质疑。
如果说我从未对「学院」产生过兴趣，那确实是假话。
正因为清楚她在问什么……我不能如此自私。
“……老师，我需要和父母商讨一下。”
“应该的，你自己也好好思考，毕业前告诉我。”
所谓的商讨，最后还是以让我自己选择告终。
刚入学第一年的指导老师曾在我成绩单下面的评语里写，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
那张纸被母亲看到，当作笑话展示给父亲看，两人哈哈大笑，随手把评语单独撕下来扔进垃圾桶。
“孩子是我生的，这老师懂个屁。”安菲诺玫得意洋洋地留下我那全是优的成绩单，贴在工坊里，逢人便说我有多像她，聪明又努力。
自我入学起，我那豁达的父母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们无法感知魔力，却会认真听我讲述那些堪称离经叛道的想法和最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很清楚，自己其实无比依赖他们，不然不可能撑过那些无人可诉的夜晚。
倘若没有被爱过，我一定会潇洒离去。可我被他们用过于真挚的爱意浇灌长大，这份纠结便萦绕心头无法自解。
不论搬过几次家，家里永远用的是方形的餐桌。父亲永远坐在靠近厨房的一侧，方便拿各种餐具，母亲永远坐在父亲对过，指挥着他拿东拿西，我永远坐在他们两人之间。
我怎么可能不留恋，这个无论何时都留给我的位置？
“哪怕我的选择，会使我离开你们，再也不能毫无保留的和你们谈论‘我’也可以吗？”我坐在那里，踟蹰不前。
“你可能不记得了，”父亲温和地说道，“你才刚学魔法那会儿，曾经有一天问我，为什么我和你母亲不能用魔法，你却能用魔法。我回答说这种情况很常见，没什么好奇怪。”
“然后你又问，那是不是说明，对魔力的感知不是天生的。”
“我当时一身冷汗，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的启蒙老师也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叹了口气，“那时我就知道，希特斯，和我们最初给你起名时寄托的愿望一样，你从来不会囿于池塘。”
“先说好，他虽然想得开，我可是不愿意的，”安菲诺玫坦然回答，“可你父亲劝我，当年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锁住夜风。”
“我年轻时享受了这份无拘无束，自然更没资格拴住我们的小鲸鱼。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追求，那就去做，不用顾虑我们。”
“何况，我们总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她靠在座位上，明亮的双眸认真地端详着我，“别担心，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故事，聊星星聊月亮，聊诗词歌赋，聊你父亲新开发的食谱，哪怕以后你闭口不提你自己，我们之间也不会无话可说。”
“我们希望能成为你的港湾，却绝不想成为把你拴在岸边的锁链。”
[zhuyin=[希特斯][Cetus]]，我的名字。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那是某种巨大到可以横渡海洋的鱼形生物之名，也是高悬于夜幕之上某个星座的名称。
无论天空还是海洋，都任我探访——我如何敢辜负他们给予的名字。
或许在一开始，我就做好了选择，只是仗着他们的宠爱，来再讨要一份安心。
两年后，我从魔法学校毕业，在指导老师引荐下，顺利进入「学院」，以沉默为代价，获得了窥视答案的资格，同时也知晓了——
每一个答案背后，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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