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夜】Heart Beating

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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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ren·Worthington有一个问题。一个相当大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有关于他们的夜行者，那个蓝色的小恶魔，Kurt·Wagner。

倘若在那天之前，有什么人在Warren的眼前提起Kurt，他所能想起的也就只是那一身显眼的蓝色皮肤，陈旧且颜色暗淡的老气衣装和他安静坐在教室后排时的样子，哦，或许还要加上那一口带有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可是与Kurt的上一次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Warren已经记不清了，他们过去贫乏的相处经历让Warren很难再回想起更多有关过去那个在他的生活之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夜行者的细节，更多有关他是不是在咧嘴笑的时候两颗小尖牙会在唇角后若隐若现，他金黄色的瞳孔里会不会有在阳光下才能看见的橙黄色光晕，他的尾巴是不是会在他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无意识地轻轻在身后摆动，他深蓝色的皮肤上是不是有着Warren从来没有仔细留心过的繁复花纹——那一切有关于证明Kurt是不是从前就那样特别，而只是Warren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
所以当某一天，这一切细节全部一股脑儿向Warren倾泻而来之时，他就完完全全地再也无法镇定下去了。
天哪。天使想，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我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就在他们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一切都还是那么的正常而又合情合理。Kurt就还是那个不起眼的Kurt，半长的黑色散发，不引人注目的浅色调普通衣着，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很大，单纯而安静的样子。Warren还记得在学期末的最后一天中午，在餐厅里，男孩子们聚在一张桌子上，兴致颇高地谈论着各自的暑假计划。那时候Kurt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他可能无法参与各种暑假聚会或者结伴旅行的活动了，因为他要回德国的教堂，回到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去，收养他的神父已经年迈，而教堂中也还有几个孤苦无依的孤儿，Kurt的假期不会悠闲，他要回去帮忙打理一些事务。
真辛苦，像是家族长子一样啊。Peter说。Kurt摸着后颈低下头去小声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无所谓啦，也算不上什么，能在教堂帮上忙我很开心。
大家对Kurt不得不缺席一切暑假活动表示遗憾之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热烈的讨论，Kurt没再说话，他只是一边安静地吃着蔬菜一边听着其他人谈笑，就像他平时那样。Warren也被Peter计划的宏伟壮阔的法国之行和John与Bobby之间关于谁能约到Rouge出去玩的赌局吸引了注意力。他不记得Kurt后来有没有再加入谈话，也不记得他都还说了些什么，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否有失落或者艳羡——在别人为了意大利到底哪个沙滩的阳光更好大声争论，而他的整个暑假都注定要在忙碌辛苦和枯燥无味中度过的时候。
可当他们的暑假结束，新的学期在这一年里一点也不凉爽的九月初开始之后，突如其来地，没有一点征兆和过渡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开学那天早上Warren是在宿舍的走廊里碰见Kurt的。那时候他刚安放好自己的行李，抖抖翅膀打开门打算去餐厅找点吃的，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夜行者正快步朝这边走过来。那一刻就算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是那辨识度极高的蓝色皮肤和金色眼睛，可他几乎辨认不出那是Kurt。
他长高了，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要在短短两个月中身高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就是做到了。Warren愿意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来打赌Kurt原来一定没有这么高——要知道，Warren对自己的身高向来自信，他早就习惯了收起下巴看人，可突然之间他们之间就可以平视了？这真的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另外，他剪了头发，甚至还去弄了一个棒极了的蓝色挑染，Warren不知道这个发型要花他多少钱，可毋庸置疑的是，对Kurt而言这适合极了。也不再有不合身的、洗的发白的旧款外衣套住他清瘦的身躯，而只是一件简单而利落的白T恤和黑色短装夹克就夺去了Warren全部的视线。裤子是修身的，将少年克制而青涩的腿部线条衬托的恰到好处，恶魔的蓝色长尾垂落在小腿的高度，末端的三角为了不拖到地上而微微向上翘着。
Warren突然之间觉得呼吸困难，言语梗塞。
仅仅是一个错身的时间，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珠子恨不得都要掉出来了。而等他再次把视线放在那张蓝色的脸上的时候，Warren几乎要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来：你是什么人？你对Kurt做了什么？？
Kurt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哭好看那么一些些的笑容，Warren就是在这时候发现他笑起来会露出尖牙的。他像是被这个无意之中流露出的细节击中心脏，身体僵硬无法动作。
然后Kurt缩起身体飞快地从他身边蹭了过去，落荒而逃一般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Warren站在原地，目眩良久。

天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Warren眼中的Kurt再也不是那个眉目模糊的边缘人士，而是……怎么说呢？就像那无数烂俗的、让那些初中的小女生直着眼睛傻笑的三流青春小说中写的那样，就像那烂大街的、Warren从来不屑一顾的描写浮夸爱情的口水歌中唱的那样——这不太妙。天使的心里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难道这真的有一星半点的可能发生吗？
他？一见钟情？对Kurt？那个夜行者？？
如果丘比特这种东西真的存在，Warren发誓要将他蒙住双眼的布条撕得稀碎，折断他全部的金箭，把他的弓弦扯下来当风筝线。

很显然的是，Kurt的形象变化不止引起了Warren一个人的注意。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已经无数次从别人的课间谈话之中听见“Kurt”这个名字的出现了。不知为何，这让他的心中有一些不是滋味。不论因为什么原因Kurt决定改变自己的发型和衣着，那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为什么就非要有那么多人一定要对他人的私事喋喋不休地品头论足？好像这真的是什么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似的。
可尽管如此，天使每每高傲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一边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不远处同学们的谈话内容。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评价那个恶魔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第一眼就觉得如此平淡无奇的搭配在那个人身上居然造成了令人惊艳的视觉效果——好吧，抛开那些遮遮掩掩的话不说，其实就是，他觉得Kurt辣极了——到底这只是他对这个事实反应过度，还是真的，就他一个人，出了什么毛病。
另一方面，话题的中心人物，Kurt·Wagner，明显地不适应突然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一向没有什么社交经验的夜行者对于校园之中一时四起的关于他的议论感到相当的惊慌和无所适从。Kurt一个上午都在避着人走，就像他早上匆匆逃离Warren身边一样。他快速地穿梭在学院的各个地方，Warren整整一个上午都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好好看看他。

不过，不论夜行者的能力有多么灵活快速，他终究栽在了快银手里。中午Kurt是被他的哥们儿Peter按着脑袋押进餐厅的，接着他就哭笑不得的被扣在了餐桌前。他的同学们呼啦一下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一个个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端着盘子一溜儿坐好。
“别躲着人啦Kurt，”Peter坐下的时候还顺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毛，“你可是变得很不一样了！”
“你暑假都干什么去啦？”Bobby笑呵呵地说，“我敢打赌肯定是和哪个漂亮姑娘有关，是谁让我们的恶魔小子突然注意起自己的外表了？”
Kurt刚刚被Peter揉乱的头发叫Warren有一瞬间的愣神，结果他就没抢到Kurt对面的座位。他刚郁闷地挨着John坐下就听闻Bobby口出此言，当时就惊了。
是这样吗？这可能吗？他可从来没想过Kurt是为了某个他喜欢的姑娘才把自己打扮成这样的。一个姑娘？天哪，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会有什么竞争力可言吗？异于常人的外表，几乎没有的交际技巧，更不用说他还是个德国人，Warren敢肯定Kurt要是和女孩子谈起恋爱来肯定一句情话都不会讲。他这样能得到哪个女孩的欢心？想想看，一个姑娘，明艳的唇齿，顾盼的双眸，嫩白的肌肤……可Warren绝不承认自己的外表会比这更差，更重要的，难道她会有一对洁白柔软的羽翼吗？她的追求者也不会比Warren的更多，所以……
不！Warren惊恐地发现了不对，什么竞争？谁和谁竞争？竞争什么？他完全弄反了！难道他真的打算和一个想象中的漂亮女孩去竞争Kurt吗？
他几乎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惊得跳起来，Warren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脸上这副冷淡的表情了。可这时坐在他旁边的John开了口：“你真的要赌吗？那我就赌你的反面好了。Kurt才没有喜欢什么女孩，至少我觉得不会。”
“你就非得和我唱反调才开心吗？”Bobby收起了笑容，“那不过是个说法而已，不过，要是你真的想把它当真我也不多说什么，你随意吧。”
John耸耸肩：“你自己先说要赌的。”
“你俩可还省省吧。”千欢嚼着土豆托腮，转头告诉全桌的人：“他们暑假都没能约到Rouge，她和Kitty一起去了马耳他。”
被点名的两人对千欢瞪起眼睛，可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算啦，不用管他们，Kurt，快说说你的事吧，女孩子们可是半天都在谈你。”
Warren又是一惊，Kurt更甚。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又惶惑不安起来。
“什么意思？我？”他的尾巴抬起来摇了摇，又被快银按了回去，“她们……”
“我倒是听到了一些，”Peter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肉，一边说：“她们说以前都没有发现你的腿那么长那么好看，还说你应该很适合穿蓝白配色的小裙子。”
千欢啧了一声，在场所有男性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Peter，不过他只是淡定地往自己嘴里送着番茄片。Warren盯着自己的盘子，觉得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够了。”Scott这时很及时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你们还打不打算让Kurt说话啦？”
顿时大家齐齐转头看向夜行者，Warren没敢对上他的眼睛，假装用心低头吃饭。
“没、没有什么。”小恶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虑，“是Raven，她暑假来德国看我了。”
Jean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是她给你买了衣服，带你去剪了头发？”
Kurt讷讷地点头：“她本来是说，要我和她一起去完成一个什么任务，所以要改变一下外貌，结果我就被弄成了这个样子。她还买了很多衣服，给我，都是那种，我从来没有穿过的。可是最后她说的那个任务只是一个小谈判而已，我根本没有做些什么。”他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为什么这么做？”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这是Raven想要对你好又不好意思明说怕你拒绝啊。
Warren偷偷用眼角瞟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是一脸“我知道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也不好就这样说出来啊”的表情，只有Ororo大睁着眼睛，满脸写着“为什么你就可以暑假见到女神还和她一起逛商场还和她一起出任务凭什么凭什么”。
“Raven总是对我很好。”Kurt继续说下去，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如果我的能力真的能很有用地帮到她就好了，可我什么事都没有做。”
Ororo眼睛都直了，Warren听着，心里边突然就有点隐隐约约的什么。
Raven是Kurt的赞助人，这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Raven带着Kurt来到泽维尔，可能他真的会一辈子在德国的乡间破败教堂中躲着人过日子。Warren的年纪比Kurt大，可他却是进校更晚的那个，Warren是与自己家中的矛盾激烈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他的父亲才勉强同意他来上这个寄宿制的变种人学校。这些与Kurt相关的事情，都是他听Scott和Peter无意中带过的只言片语，Kurt本人对自己的过去从来绝口不提。Warren认识他时，他已经是学校里被人广泛接受的一员了，实在是很难想象他刚进校时那副什么都不知道、完完全全不谙世事的样子。
“他就像是个森林里来的精灵一样，都不像是在人间生活过。”他记得那时Scott这样说，“可我们总觉得，他其实经历过很多事情，只是他不说而已。可这又和故作神秘完全不同，他是真的、真的觉得那没什么好说。”
他居然才发现，自己对那个蓝皮肤的夜行者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他们做了一年多的同学，可Warren对他的所有认知还停留在“有点羞涩，人看上去还不错，偶尔瞬移会吓到人”这种完全主观的层面上。而相比之下，他自己，进校的第一个月就成功地让全校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新来的金发天使是个不好惹的暴躁老铁，是Wothington世家的变种怪胎——说真的，他就只能给人留下这种印象吗？真的很叫人感到挫败诶。
可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Warren问自己。Kurt和他可是大不一样，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性格张扬的人，而且，又是凭什么做了一阵子同学他们就得很熟了？Warren每天都在和很多人一起上不同的课，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是他话都没搭过甚至说是名字都不知道的。可现在夜行者又是怎么个情况，让他突然间想知道更多有关于他的事呢？
Warren抬起身子隔着John去拿千欢手边装橙汁的大玻璃壶，假装不经意地抬眼瞟向自己的斜对面。Kurt就在Peter的旁边，认真地吃着东西。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只手抓着三明治茫茫然嚼着，腮帮子有节奏地鼓动，像一只啃栗子的松鼠。他蓝黑色的刘海就那样垂在额前一晃一晃，每一次都轻轻地从那双金红色的眼睛前掠过，投下一片很淡很淡的阴影。
Warren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就像是有一个人在他的胸腔里吹气球，一种炽热的感觉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地生发出来。那是什么？Warren努力去思考，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那是什么？

就在他还在纠结着的当下，Ororo有天突然问他：“你是不是在背着我们偷偷学习？”
Warren一脸“你在说啥你再说一遍”的震惊表情。
“你脸上都要熬夜熬出痘了。”Ororo嘻嘻哈哈地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被Warren不耐烦地拍开。“到底怎么啦？”银色头发的黑肤女孩儿还是一副没啥正经的样子，“没什么是一个雷电法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个狂暴法术。”
Warren不觉得在这件事Ororo会有什么帮助，他觉得现在他面前这座塔用大皮卡都推不平。于是他也故意做出一副忧愁的表情：“我的心中有一种情绪，让我不能睡眠……”
“你怕不是文学课上傻了吧。”
Jean抱着书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Warren总觉得最近她看自己的目光简直近乎悲悯。
“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变得有些迟钝了？”Warren转身走后，Ororo问Jean。
“爱情都是盲目的，陷入爱情中的人们看不见他们自己在做什么。”Jean说。
Ororo吐了下舌头：“你们这些学习班子别再说莎士比亚的句子啦，来一起打皇〇战争吃MM豆呀。”
“再见我选择学习。”

如果Warren想要接近Kurt，那大概要花上他三四天的时间用来思考（“我干什么想接近他？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的一时好奇而已。”），三四天的时间用来计划（“总是假装不经意坐到他附近去吃饭也太假了，而且如果他完全不和我说话不会显得很尴尬吗？”），三四天的时间用来做心理斗争（“再重复一遍，才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只是好奇，只是好奇。”），三四天的时间用来做出尝试（顺走他桌上的纸巾啥的，还有就是在他路过的时候故意和别人大声说话），然后，一秒钟的时间用来推翻以上所有。
这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天使做事从来不会这样磨磨唧唧不干不脆的。
一晃神的功夫，开学已经过去两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很好地接受了Kurt 的新形象，包括Kurt自己。不，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身上的变化都有些什么特别的，于是渐渐地，大家也就如此认为了。
可为什么要说是几乎？Warren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那唯一的例外了。新养成一个习惯所需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星期，可他就是无法适应每天都像一个everyday surprise一样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偶遇Kurt时那一下子的心跳失控。他的内心也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赶快做出些什么改变，可他就是莫名的抗拒，执拗着，找着借口，不愿意遵从那个愚蠢的声音。
他实在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自己无法承认？Kurt在吸引着他，可他又视这种吸引为洪水猛兽了。Warren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从来没有认真恋爱过还是在心理上已经过了青涩恋爱的年纪，看见可能喜欢的人，第一反应居然是退避三舍。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体里的动物本能在指引他趋利避害，他不知道该感谢这种本能，还是该努力战胜它。

在没有谁想毁灭世界，没有好事者挖出金字塔里沉眠的老妖精，也没有幺蛾子大王天天蹲小阁楼里往外放幺蛾子的日子里，拜泽维尔悠闲而慢腾腾的课程制度所赐，虽然他们又升上了一个年级，可课表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又值学期初没有什么报告要交，Warren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些让他放松的事情，寻找并且观察Kurt最近才被他加入清单。
可他那天也并没有在做这样的事情，他就只是平常而普通地站在湖边的树底下，慵懒地把翅膀垂在身后，看湖对岸的小孩子们玩飞盘和抛接球。那些清脆的笑声隔得很远却很真实，Warren愿意为了这份单纯的美好而将自己的耳朵从那些吵吵闹闹的嘶吼音乐里解放出来。
然后“噗”地一声，他突然被笼罩在了一团蓝色的烟雾里。
“哇啊！”
夜行者就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背凭空出现了，Warren的后脑挨了重重一击，而Kurt吓坏了地向后仰去。那条灵活的尾巴也没能在这突发的碰撞事件中帮忙拯救他一下，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Warren倒是反应很快的迅速张开了翅膀稳住重心，只不过是向前趔趄了一步而已。
“嘿！”他揉着后脑勺转身，“你什么毛病？”
话一出口Warren就后悔了，Kurt坐在地上大睁着眼睛无措地望着他，“喔……对不起。”Kurt喘着气说，“是我太着急了，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尽管Warren十分努力的控制自己，可他还是失败了。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和坐在地上那个小可怜说话的：“你就非得这样在学校里嘭来嘭去？就没人和你说过这样很让人困扰吗？”
好吧，事实并不是这样。Kurt的能力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不会引起反感，平常他当然也少不了被人勾着肩膀就被拜托帮忙传送到什么地方去的事情。虽然他便捷的能力和乐于助人的性格远远不是大家喜欢他的所有理由，可无法否认的是，这确实让人心生感激。
他们都大睁着眼睛看着对方，而夜行者看起来尤其无辜。Warren的心砰砰直跳，这是怎么了？他想，他干什么要这么凶呢，就算是他确实脾气不好，当他被除了Kurt以外的人不小心用球砸到或者撞到的时候他也不会如此恶劣地对待对方的——这甚至还带上了一点不依不饶的味道了，现在伸出手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可是Kurt先说话了，“抱歉，”他缓慢地眨着眼睛，看上去并没有表现出特别被冒犯或者被吓到的样子，这让Warren暗中松了一口气，“唔，Hank拜托我来这里喂猫，你想留下来看看吗？”
这算是个邀请吗？Warren还在思考自己要怎么一点都不掉面子的大方接受。Kurt就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从草丛中拖出来一个铁质的猫食盆，用怀中抱着的一袋猫粮把它装满。
干完这些之后Kurt就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树下的草坪上，他是不打算再去别的什么地方了。Warren这下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可Kurt正笑着看他。那笑容像是有魔力一般的，引得Warren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这里很舒服呀，光是坐着什么都不干的发呆都会让人感到很满足了。”Kurt说，“我很喜欢这里，也很高兴你也喜欢。”
Warren不清楚他说的“这里”是指的这棵树下的草坪还是指的泽维尔学院，可不论是哪一个，他都没法否认自己与他的看法一致。可区别就在这里，Warren永远没办法把自己的喜欢或者感谢或者别的软绵绵的情绪就那么直接的表达出来，但Kurt可以，更特别的是他说这些的时候又不娇又不娘，让人感觉得到的就是一水儿真心实意。Warren又觉得自己心下发热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已经有两只猫咪被食物的气息吸引了过来，那只灰黑色条纹的也并不急着去吃，而是慢腾腾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一跃而上Kurt的膝头。Kurt把它抱起来，掂了两下，做了一个嘟嘴的表情：“又重了，”他嘟囔着，“希望它没有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逮学校里的小雀子加餐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笑着瞥了一眼Warren的翅膀。什么啊，Warren想，我才不是什么小雀子，猫才不敢来惹我呢。可很快的他又想，把翅膀给猫咪挠上两下也不会怎么样啊，特别是Kurt抱着猫笑着看他的时候。
“你总是来喂它们吗？猫们一点都不怕你。”
“偶尔吧，”Kurt说，“一般都是Hank在喂，不过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叫我帮忙。”
Hank确实总是很忙，可他也是个很有趣味的人。他会在实验室里用烧杯养水培植物，也会教孩子们做很多漂亮好看的生态瓶，而且他总是把医务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就算是蓝色野兽的模样也很让人感觉亲切，要不是他教的是最难懂的量子力学，大概喜欢他的人会更多一点。这和Kurt一样，却和Warren刚好相反，Warren顶着一副天使的外貌，可他就怎么都收不起自己的棱角，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变得脾气好了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Kurt把手中的猫放下了，就让它软软绒绒地趴在他腿上。“这只白手套一只高一只低的叫虎子，那边那只白胸腹白围脖的叫阿豹。千欢给起的名字，她说名字土好养活。”
“它们只是在校园里游荡的野猫吧？”Warren拿翅膀尖儿戳了一下虎子，对方懒散地趴在Kurt膝盖上，只动了一下尾巴，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它根本没有吃猫粮，或许真的已经吃过别的了。
“你没想过养着它们么？做它们的主人之类的。”
Kurt沉吟了一下。
“那多不自由啊。这样不就挺好的么？它们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回不回来都可以，回来就不用担心饿着。况且，它们也不一定真的愿意被人养着。”
他垂下眼睛，用手漫不经心地梳过虎子布满灰色斑纹的毛皮，有时就在它的后颈轻轻揉弄着。猫舒服地眯起眼睛，Warren都要嫉妒它了。
“其实以前，我们的教堂附近也有一只猫。”他突然说，“白色的，可白的颜色不是那么纯正，有点杂，眼睛是不太明亮的土黄色。她刚来的时候还挺小的，我们叫她怀特小姐。”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Kurt说这些事，关于那个偏远的教堂中发生的事。Warren静听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激动。
但Kurt接着说下去，Warren的心都凉了。
“她挺好的，会和小孩子一起玩，会抓教堂里的老鼠，也很乖。可是就今年暑假我回去的时候，孩子们告诉我说她死了，在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被一伙醉鬼抓进了麻袋里。他们踩踏那个袋子，把酒瓶砸在上面，最后扔进了池塘里。她是因为怀孕了行动不便才没办法躲开的。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她找一个主人会不会更好。人们总是评论各种各样名贵品种的猫咪的好坏，我可觉得它们都是一样的啊。怀特小姐不是什么特别的品种，所以她就只能在路边流浪吗？不过，要是它的皮毛是漂亮的白色，或者眼睛是好看的蓝色，如果她长得更好看，身上更干净一些，是不是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带她回家好好地养着她，是不是那些人看着她就不会忍心下手了。”
他没有看Warren的眼睛，Warren也不敢看他。
“我长得也不好看。”他的声音闷闷的，“所以那些人把我扔掉了。”
“这和长得好不好看没有关系。”Warren直视前方的湖面，他想起了那些白晃晃的手术灯，和带着蓝色口罩的白大褂，“恶心的人就是致力于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不论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一点。善良的人学得会接纳和包容。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属于这两个极端，可是……操，就只是，发生了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而且我觉得，”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你挺好看的。”
“你挺好看的。”Kurt重复了一遍，可他连主语都没有换。虎子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Kurt这才回过神来似得摇了摇头，“啊，抱歉和你说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还打算说点什么，可不远处的建筑里传来响铃的声音。
“我们得走了。”Kurt把虎子放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转身低头看着Warren说，“要一起回教室吗？”
其实Warren刚来湖边的时候就没有想着回去接着上上午的课了，可这时候他说：“好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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