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狮零】你的样子

獅獅的兔兔小年糕

加载中……

今天是难得的日子，因为少年和赛文同时在家，虽然赛文还是对着光屏看了一天。

傍晚时，少年敲响了他的房门。

赛文有些惊讶，他放下了光屏，看着少年在床边坐下。自从儿子从地球回来以后，就开始有些沉默了，而且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赛罗？”

赛文少年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却发现他趁势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以为自己的孩子是抗拒自己的爱抚，心里一沉，却在下一秒看见他的孩子抬起头来。

少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握到两人的掌心里都闷出了些汗。

赛文在少年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留恋的感情，但少年的动作没有更近一步，于是他也没有动。少年静静地看了父亲一会儿，缓缓地开口了。

“老爹，雷欧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不等赛文回答，少年又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赛文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雷欧和他儿子之间的关系让他看不懂：赛罗从来不叫雷欧师父，至少他没听过，但泰罗他们却说赛罗只要一有空就去竞技场看雷欧训练那些孩子；佐菲大哥说赛罗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去他那里接任务，眼睛总会朝雷欧的日程表上扫一眼；还有赛罗要去地球的那一次，雷欧应该是被硬拉去的。那是赛罗第一次去地球，在孩子兴奋地拉着自己问这问那的时候，他无意间瞥了雷欧一眼，发现雷欧正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说是看自己徒弟的眼神好像也行，但是又有点……

赛文发现自己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而且很快被儿子察觉到了。

“老爹，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怪怪的。”

看看光屏上的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是睡觉时间。

“该睡觉了，赛罗。”

“本来我也想早睡的，”赛罗摇摇头，“可是睡不着。”

一直在想雷欧，不过少年没有说出来。

赛文舒了口气，开始为自己刚才对雷欧的想法感到一丝羞愧。雷欧对赛罗还不够好吗？看赛罗的格斗术就知道雷欧有多么用心地教他了，而且如果雷欧对赛罗不好的话，赛罗怎么可能主动找雷欧一起去地球？

“好吧，”他抽出手来，少年很配合地由着他取下了头镖，“你想知道雷欧的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

不管是雷欧还是凤源，他都是比较了解的。

“今晚跟我一起睡怎么样？”

赛文整理了下床铺，把被子搬过来盖好。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乖乖地钻进了被窝，只有变得光秃秃的脑袋和胳膊露在外面。他的脑子里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问题：在地球的时候，雷欧也是和他儿子一起睡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赛文觉得有点嫉妒雷欧了。

但少年当然不知道赛文在想什么，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喃喃地问他。

“老爹，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百子？

赛文的双眼陡然睁大了一秒，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

“雷欧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雷欧和他儿子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中还好。

他儿子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嗯。”

这种别扭的表情把赛文逗笑了：“怎么了，百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的。”

少年的表情更古怪了：“真的吗？”

“是啊，”赛文也躺下来，“她是一个看起来脆弱，实际上很有主见和原则的人。”

“哦。”

少年敷衍地应了一声。雷欧是跟自己提过百子，但只是在他讲的故事里一句话带过，似乎不愿意对自己多说。

“老爹，给我讲讲雷欧和百子的故事，好吗？”

“怎么这么八卦啊。”

赛文笑着开儿子的玩笑，却发现赛罗有些难为情地用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不想讲算了。”

赛文还是讲了，因为难得见到儿子的这种样子。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确信自己的孩子睡熟了，这才停下不讲。

雷欧和百子的故事居然这么长，在惊讶之余，赛文也有些感慨。

赛罗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才会对爱情故事这么感兴趣。但自家儿子喜欢的人是谁，赛文却想了半天也没想到。

难道会是地球人吗？

行星观测员仔细思索着。

赛罗从地球回来之后就怪怪的，雷欧回来之后也很奇怪。难道是赛罗给他惹事了，而雷欧碍于情面没有跟自己说？

要是赛罗真的爱上了地球人，那还是让雷欧来劝一劝吧，赛文想。

虽然这种事，按理说应该由他这个父亲来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赛罗跟雷欧有时比跟他还要亲近一些。

光屏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赛文马上睁开眼睛，迅速地把光屏调成静音，然后点开系统。

为应对奥特之王预感到的劫难，以加强光之国安保工作为主要内容的会议通知。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条工作消息，赛文按下确认键，在一片寂静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凤源和百子的故事很动人，动人到让少年觉得自己的爱很浅薄。

百子是雷欧的初恋吧，少年想，她是雷欧在更年轻的时候爱上的人。

病房里的光线很好，好到他晚上需要戴眼罩才能入睡的程度。少年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大块雪白的年糕上面。银十字的床太过柔软了，这让他有些不习惯。实际上，不管是在k76，还是在后来执行任务的情况下，睡的地方都不可能太舒适。少年早就习惯了在极热极寒的地方休息打盹，而温暖舒适的床铺和光线反而让他感到陌生了。

陌生的兄弟是“新鲜”，少年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充满了新鲜感。

他看着窗外的树上开着白色的小花，不过跟前几天不一样的是，只要风轻轻一吹，枝头的花就纷纷飘落了。这种花的花期很短，短得就像……

这是什么花？

少年对植物缺乏研究，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教科书上的那个名称，索性不想了。等他转过头来，却发现泰罗已经自己搬了把椅子到他床边坐了，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吓！你是专门跑来吓我的？”

他确实被吓了一跳，手里抱着的皮古蒙玩偶也差点掉了。

泰罗依旧笑容不减：“警惕性这么差，真不像你啊。”

视线转移到红色玩偶上面：“雷欧送给你的？”

“老爹送的。”

少年有点不爽，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他。没想到老六瞅准时机，在他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而少年的那条腿受了点伤，不算重也不算轻。

他龇牙咧嘴地直起身子，泰罗却不慌不忙地迎着他冒火的眼睛，悠悠开口了。

“你师父好久没回光之国了。”语气和眼神里居然有几分怀念，少年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哈——你这家伙，没想到跟雷欧关系还挺好的嘛。”

“不过，想让我给你做徒弟，还早两万年呢！”少年想到了之前这家伙不知道是认真还是调侃的话，又补了一句。

“你很在意他嘛。”

“哪有！”

“跟你父亲一样嘴硬，”泰罗叹了口气，“明明很想雷欧，但嘴上什么也不说。”

“……烦死了。”

泰罗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来了？”

“嗯。”跟皮古蒙并排躺着的少年敷衍地应了一声，一眼也没看他，泰罗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

“行吧我告诉你，我是警备队选出来的代表，来看望执行任务光荣负伤的少年英雄的，”少年眼前多出了一个大袋子，“喏，都是你喜欢的。”

“谢了。”少年两眼放光地从一堆零食里翻出了黄豆粉年糕，马上拆了包装塞进嘴里一块。似乎是吃人嘴短，少年连说话都变得客气了。

“雷欧也经常给你买年糕吗？”

少年的注意力全在年糕上，不自觉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哪壶开呀？”

“真啰嗦，奥特老——六叔。”

少年突然乖乖改口了，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泰罗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看见赛文已经推门而入，从赛文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其实他在心里皱着眉头：奥特老六叔，这是什么称呼，赛罗什么时候学会给长辈起外号了？

“三哥你来了。”泰罗笑嘻嘻地起身给他搬了把椅子，然后再次坐下来咔嚓咔嚓大嚼薯片。

少年没想到赛文带来的是另一个让他不安的消息，而且他当时并不清楚自己不安的原因。这个消息是关于雷欧兄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少年只觉得惊喜，随后心里泛起的却是难以名状的悲伤。

更让少年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康复出银十字后不久，光之国就再次遭到了敌人的入侵。而隐藏在他们背后的人物，将会成为少年宿命般的对手与仇敌。

雷欧又回了一趟地球。

东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上次他和赛罗看到的种种异常现象都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赛罗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联系他。不过这样也好，雷欧想。

L77星人从来都是危险人物，他们中的王族尤其是。

他再次来到了黑潮岛，但这次不是为了祭拜当年遇难的人们，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雷欧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虽然已经变回当年凤源的样子，却已经不是当年的心境了。

在当年黑潮岛沉没之后，赛文和他都无法让它再次浮上海面，都以为这个小岛会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但三天后的清晨他驾车执行巡逻任务时，看见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又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只过了一天，黑潮岛就重新沐浴着阳光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了。

在看到那道光芒之后，凤源就不时地开始心悸。他怀疑自己心悸是因为金叶子，那件他不愿想起也不愿回忆的宝物。但他和诸星团当年在黑潮岛探查了很多天，也没有发现金叶子的线索。

金叶子到底在不在黑潮岛？

金叶子是有缘人才能得到的圣物，对马格马星人来说，金叶子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闭上了眼睛，空气中有一股腥咸的海水味。

百子。

赛罗。

除了倔强的脾气，赛罗和百子可太不一样了。

阿斯特拉。

他还记得自己与弟弟重逢时的激动心情，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但是自己跟百子的过去，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生日那天吹灭生日蜡烛之后的嫣然一笑。但那也是她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她死于二十七岁。

时间果然是消弭一切的良药。

青年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了海面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浪花在他赤裸的双脚边升起，又撞在礁石上碎成泡沫。

上一次和赛罗来地球，自己还没带他好好看过海呢。

他眯起眼睛，看向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为了想起赛罗，才顺便想到百子的。

半夜突然醒来对少年来说，并不是很常见的事。也不太可能是认床，在外执行任务累了他在什么地方都能安安稳稳睡一觉，只要足够安全。

大概多半的原因还是来人的眼睛过于明亮，自己又把遮光效果很好的窗帘拉上了。在睁开眼睛的前一秒，少年还以为是护士来查房，而护士查房就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少年睡眼惺忪，在看到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睛之后，马上心头一紧，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雷欧！”

但再一看眼神好像不太对。过了一会儿，少年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你是……阿斯特拉。”

少年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失望，还有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委屈。他不知道阿斯特拉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光之国，是特意来找他，还是来找老爹他们顺便来看自己的呢？雷欧为什么不跟阿斯特拉在一起？

“赛罗，”阿斯特拉静静地注视着他，“哥哥让我把他的话转告给你。”

少年在一瞬间心跳加快了，他觉得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雷欧才不会亲自来跟他说。他转过身背对着阿斯特拉，捂住了耳朵。

“我不听。”

“真的不听吗？”阿斯特拉的声音提高了些，却并不是生气的语气。

“不听，他的事与我无关。”

阿斯特拉轻叹一声：“好吧，赛罗。你的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吧。”

他起身走到门口，就要打开门出去。

“你去哪儿？”

“既然雷欧的事与你无关，那他弟弟的事就更加与你无关了。”

“等等。”

阿斯特拉惊讶地看着飞快下床拦住他的少年：“赛罗，你还有事吗？”

少年咬着牙，深深看了他一眼：“要是我现在说我想听了，还来得及吗？”

阿斯特拉露出了笑容，少年不知道的是，那是他在为别人高兴，为自己悲哀。

“当然。”

宇宙中没有完全一样的星球，就连相似的两个人其实也很不容易找到。对赛罗这样的战士来说，找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同样也很不容易。

少年没有告诉赛文的是，在拯救了光之国之后，他依然是很孤独的。

他睁着眼睛看向窗外，想象着自己素未谋面的蓝族母亲的样子。可是少年打过交道的异性实在少得可怜，连蓝族他也很少见到。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却是睡意全无。

少年突然想到在雷欧兄弟家里度过的那段时间，虽然只有几个月。

想到自己听过的那些故事，少年一时兴起跳下床，快步走进了书房。这个房间很安静，是他父亲平时工作用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少年知道老爹是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的。因此，少年进书房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恒星学基础概论》、《观测学》、《星际关系与宇宙法》，老爹平时看的都是这些东西……”

对少年来说，书架上一排排的标题已经足够佶屈聱牙了。光是看这些标题，他就觉得睡意袭来。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少年揉了揉眼睛，搬过老爹平时坐的那把椅子来，想看看书架上面都有什么书。

居然是几本诗集，不过少年看不太懂。再看旁边，是十几本儿童画册和幼儿故事，用的是一种看起来稚拙可爱的手写字体，插图也很漂亮。

少年取下来几本，趴在床上把书翻来翻去，想找个有意思的故事看。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些故事就跟他在孤儿院时听过的故事没什么两样，套路他都背得下来。他在心里笑了笑，觉得如果是自己还很小的时候，说不定真的会喜欢这些。

书架上没有现在的他想要的书。

少年再次从椅子上下来，躺在书房的小床上。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睡这张床，他更睡不着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雷欧。

雷欧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哥哥说能认识你他很高兴，”阿斯特拉坐在床边，替他把头镖放在枕头下面，“你是他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孩子，那段陪你修行的日子他很难忘。”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斯特拉：“他还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什么？”阿斯特拉平静地反问，少年反而愣了一下。

他最想知道的，当然是。

“雷欧他……认可我作为一名战士的力量吗？”

阿斯特拉忍不住笑出来，他起身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从你拯救了光之国开始，哥哥就已经认可你了，赛罗。”

甚至可能更早，阿斯特拉想。

“你怎么会怀疑这个？”

少年一时语塞。

是啊，他怎么会怀疑这个。

从小时候第一次被雷欧救助，在k76跟雷欧一起训练，再到后来雷欧来异次元空间帮他脱困，可以说雷欧一直在帮助他成长。每次遇到危险，他发奥特签名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就是雷欧，然后才是他的父亲。

他对雷欧的信任和亲近似乎是天然的，雷欧也真的对他倾囊相授，一直关心着他，几乎从不要求他什么。

雷欧一直在帮他，可是他好像从来没帮过雷欧什么。

“因为金叶子……”

少年低下头嗫嚅着：“因为金叶子，我和师父吵架了。”

他看见阿斯特拉眉头一皱，瞬间又舒展开了：“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改的？”

“挺久的了，”少年把玩着自己的奥特眼镜，“在k76的时候就叫过了，他居然没跟你说过吗？”

阿斯特拉笑着摇摇头：“哥哥经常提起你，可是他没跟我说过这个，我现在才知道呢。”

少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秒：“他经常提到我？”

“嗯。”

“他都说我什么了？”

“哥哥说金叶子的事情他很抱歉，”阿斯特拉的语速很慢，“也许我们不该来光之国。”

“你们……不认为自己是光之国人吗？”

“赛罗，”阿斯特拉的目光变得和雷欧一样锐利，“失去故乡的人是不会再有故乡的，比如哥哥和我。我们这样的人也不会再属于任何一块土地和国家了，只会像芥子一样随风飘荡。”

“可是我一直觉得，你们和我一样。”

“也可以这么说吧。”

“对了，”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阿斯特拉，雷欧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阿斯特拉回答，“但他现在不管去什么地方，多半都是为了金叶子，可惜它一直没有出现。”

“雷欧他，一直在找金叶子？”

“可惜一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阿斯特拉苦笑。

“阿斯特拉，”少年坚定地看着他，“我要去见雷欧，带我去吧。”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见你。”

“为什么？”

“哥哥他只是不想连累你，赛罗，”阿斯特拉像是在安慰他，“因为对哥哥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

“别再跟我说什么连累了，”少年烦躁地坐起来，“他没有连累我，也没有连累光之国。”

“那金叶子呢？”

“……我不知道。”

少年想起来在地球时，雷欧对他说过的话——赛文保护宇宙同样也是为了保护他。

而雷欧他……

在阿斯特拉走出病房的前一刻，少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雷欧……你们还会回来吗？”

阿斯特拉没有回头看他：“赛罗，你应该知道，哥哥对你——”

少年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我——”

阿斯特拉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出了房间。

黑暗洛普斯再次在光之国出现了。

“是谁送你们这群家伙过来的？”

少年大声质问着，可是黑暗洛普斯显然不会回答他。寡不敌众的少年被两个黑暗洛普斯擒住了，在无法逃脱的情况下，少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他也趁机摆脱了束缚。

“赛罗！”

“老爹！”

局势逆转，父子间的默契配合使这场战斗很快结束了。爱迪分析残骸中的神秘物体，发现它正把负能量向另一个宇宙输送着。

“我去解开这个谜题！”

少年主动说道。

“这次调查就交给赛罗了，”奥特之父同意了，“这或许就是命运。”

命运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

在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命运”这个词。少年的字典，或许是世界上词汇最贫乏的一本字典了。

但这本字典里却一直有“谜题”。

他低头看了看戴在左手手腕上的奥特手镯，手镯里面存有等离子电光能量，既是他回程的路标，也是备用能源。

“老爹还是这么爱操心。”

“但是只能用三次。”

“足够了。”

“每次你使用手镯，我们都能从那个等离子同步装置得知。别忘了，我们大家一直都惦记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嗯，那我走了。”

飞上高空的时候，少年回头看了一眼。

“把我们所有人的光芒都给赛罗！”

只有这样，他才能前往那个未知的宇宙。

他身上汇聚了所有人的光芒。

所有光之国人的光芒。

雷欧和阿斯特拉不在。

少年瞬间觉得怅然若失，但在下一秒就强迫自己脱离了这种情绪。他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能分心。

这是雷欧教给他的。

阿斯特拉跟奥特之王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这里黄沙满天，滴水全无。如果是白天，在烈日的照耀下，这颗星球就和一个燃烧的地狱没有区别了。

现在是深夜，但一不留神，阿斯特拉还是会吃到风中的沙子。

他看着奥特之王问道：“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是我第一次带你修行的地方，还记得吗？”

阿斯特拉环顾四周，心中稍有惊讶。

奥特之王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阿斯特拉，这就是你最初修行的星球。”

“但那时，我是在雪山接受您的训练的。”

阿斯特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明白时间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从他被奥特之王训练的那个时候算起，已经过去太久了。

从皑皑雪山到黄沙漫漫，对宇宙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对奥特曼来说也是这样。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阿斯特拉，”奥特之王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救生船吗？”

奥特之王深沉的目光从夜空移到他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段神秘的信号，是用L77的一种文字写成的。”

阿斯特拉睁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您是说，除了哥哥和我，L77还有幸存下来的人？”

他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您告诉……哥哥了吗？”

奥特之王摇头。

“为什么？”

“就在前几天，光之国的行星观测室也发现了这个信号。”

行星观测室？

“您说的是，赛文哥哥？”

直到很久以后，阿斯特拉才明白奥特之王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雷欧回到光之国。其中的一个原因当然是，他们除了光之国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但更重要的原因不在这里。奥特之王虽然不常来光之国，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这是命运的安排。

贝利亚再次被少年打败，连同他邪恶的帝国。

入侵光之国的敌人也被消灭了。

接到老爹的奥特签名，少年一下子觉得轻松了。接下来本来是要回到光之国，但他临时改变主意留在了这个宇宙，组建了自己的小队。少年第一次明白了拥有伙伴的感觉。

雷欧在宇宙流浪时，也会希望有伙伴吗？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原本像雪原一样寂静的内心世界，瞬间不能平静了。

少年走出了麦迪基地，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其实从来到这个宇宙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没怎么留意过。

有了帕拉吉之盾，他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时空。雷欧一定就在这个宇宙的某个地方，他感觉得到。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看书的镜子骑士，回答了红莲火焰的问题：“去找人。”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雷欧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他只是迫切地想要靠近他、了解他，不想让雷欧变成他的回忆。在得到帕拉吉之盾后，他觉得自己跟雷欧的差距变小了很多。至少在物理距离上，他不会再被雷欧甩在身后了。

但心理上呢。

听到阿斯特拉说雷欧一直在找金叶子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对雷欧好像有些误会。雷欧似乎只是想一个人承担这件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把奥特兄弟当成什么了？

在k76的时候，雷欧对他说过一句话：“除了变强打败我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出去。”

就是在修行的最后一天，他也没有打败雷欧，但他确实在那一天离开了k76。少年觉得如果他还需要修行，那他会很乐意回到k76，再次穿上那套修行甲。

当然是和雷欧一起。

曾经的他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一定要打败雷欧。而现在，这个愿望已经远不如当初那样强烈了。甚至可以说，他已经不太想打败雷欧了。

至于原因，他非常清楚。少年笑了起来，加快了飞行速度。

宇宙其实是很空的，虽然能够容纳无数的星球和生命，但它本身却是一个空壳。更准确地说，这个壳也是不存在的，因为疆界总是人为划定的。但正是这样的空，才能包容无穷无尽的有，而有是不能包容有的。

雷欧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吗？

少年又想。

雷欧的故事最后只剩下了雷欧自己，在失去了防卫队（主要是队长赛文的支持）后，他的每一场战斗都称得上是孤立无援的。但雷欧总是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谈论千里之外刚刚刮过的一阵风。

这就是雷欧强大的原因吧。

但金叶子这件事，不仅仅是雷欧的事，也是他的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总觉得自己可以帮到雷欧。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雷欧了，虽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此后，他们在k76做了几百年的师徒。一直到那个他们一起喝酒的晚上，他们之间似乎又多了一种关系。只是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雷欧又说了什么，少年实在记不清楚了。

雷欧不仅是他的师父，还是他的初恋。

少年飞到了这个宇宙的尽头，他降落的星球甚至比k76还要荒凉。在粗犷的风中，他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那个人像是从大地的尽头向他走来。

他忍不住向他跑去，看到红色的身影似乎也加快了脚步。

“雷欧。”

少年凝视着雷欧的眼睛，而雷欧上下打量着他，让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刚才他还有很多话想说的。

“长大了，”雷欧轻轻地笑了，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上，“你总是能创造奇迹的，赛罗。”

少年顺势抱住了雷欧。

“师父，”少年在他耳边说，感觉到雷欧也抱住了他，“你怎么会来这个宇宙的？”

雷欧不置可否。

“是因为金叶子吗？”

少年突然想到自己试图触摸火花塔的那天，他感到火花塔很温暖。而在以前，在火花塔离他很远的时候，他反而不觉得火花塔有多么温暖。虽然在火花塔的照耀下，光之国四季如春。

雷欧其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只是他威严的外表让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这次的奇迹，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创造的。他感觉得到，雷欧那时候也在这里。自己从来都不是孤独的，至少雷欧会在。

少年想，为什么自己早没有想到呢。

漫天的风沙里，他们拥抱了很久才慢慢分开。

“赛罗，”雷欧的声音不大，但在呼啸的风声中，少年依然听得真切，“你想喝酒吗？”

少年笑了：“这里哪有酒？”

“跟我来吧。”

人是宇宙间一切智慧生命的通称，他们来到了一个有人的星球。但这个星球上的人，不论跟光之国人还是地球人比较，都显得奇形怪状的。

不过酒确实不错，少年想。他和雷欧在地球上的酒馆里喝过几次，多少对酒的优劣有了点感觉。

“好喝吗？”雷欧看着少年放下杯子。

少年略感惊讶：“不难喝吧，但也算不上好喝，不如我第一次喝的酒，甜甜的。”

“你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雷欧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却认真地盯着他看。

“在k76啊，”少年回答，“那天你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就想问你有没有酒，没想到还真有。”

小酒馆角落的灯光略显昏暗，可少年依然能看到雷欧的神情很愉快。

“有了心事就要喝酒，这是哪门课的老师教给你的？”雷欧笑着问道。

“诶？不是，是我听过的一个地球上的传说。”

雷欧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于是少年讲了下去。

“地球人的肚子里很容易长虫子，据说不管什么虫子，都是能够以酒浇化的，所以很多地球人都喜欢喝酒。”

“然后呢？”

“没了啊，你笑什么？”

“你很会讲故事。”

雷欧才是会讲故事的吧，少年想。

“雷欧，你看这是什么？”

少年一脸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得到的宝物，但雷欧并没有太惊讶。

“那天我就看见了。”

“哪天？”

“你和贝利亚决战的那天。”

“你在——”

“我在这个宇宙。”

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少年想，雷欧他果然在这个宇宙，至少那个时候就在了。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得到？

“哼哼，”少年得意地晃了晃左手手腕，“这下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半夜，雷欧醒了。

房间里非常安静，窗外是一片漆黑。他再次闭上眼睛，发觉到脖颈处温热均匀的呼吸。雷欧稍稍动了动脖子，立刻觉得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心下了然，雷欧不禁暗笑。他尽量轻地帮少年摘下头镖，放到床头的台灯旁边，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雷欧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睡不着。

少年的一条手臂遮在他的计时器灯上，似乎是嫌弃灯光太亮了。雷欧顺着眼前的手臂仔细地看过去，发现少年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痕，如果是在平时，或许他不会注意到。

但少年熟睡的的样子让他比起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孩子，雷欧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几缕柔情。他忍住想要抚摸上那些伤痕的冲动，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想要等到天亮。

但少年却皱了皱眉，那条搭在胸口上的手臂便动了起来。少年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刚醒来的神情让雷欧以为他生气了，但少年很快嘻嘻笑着又抱住了雷欧。

“吵醒你了？”

少年哼了一声：“你的眼睛太亮了。”

“不好意思。”

“你酒醒了吗，雷欧？”

少年凑在他耳边说。

“嗯，你呢？”

“我根本就没喝醉，”少年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但你醉了，是我把你扶回旅馆的，还以为你要明早才醒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醒了，”雷欧抚摸着少年的脊背，“睡不着。”

“哦，”少年抬起头来，双手瞬间捧起他的脸，“那做一下怎么样？”

熟悉的，柔软温暖的触感。

少年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雷欧，我好像梦见我们在地球的时候了。”

雷欧毫无抵抗力地沦陷进去，他爱这个孩子，他没办法离开这个孩子。L77人的体温比光之国人略高，但现在，少年的身体比他还热。

“我爱你。”

他突兀地迸出这句主谓宾齐全的话来，少年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要配合地说出那句对称的“我也爱你”。

“我知道。”

雷欧的心跳瞬间加快了，但他很快发现，这不是因为少年的那句话。他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变了，因为少年已经在问他。

“雷欧，你怎么了？”

少年慌乱地用手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喘气，一咬牙便道：“我带你回银十字。”

“不用，”雷欧推开少年拉他的手，“让我靠一会就好了。”

少年惊疑地看着他：“可是你好像生病了，心跳得这么快……”

光之国人不会生这样的病，可雷欧他不是光之国人……

“没事的，”雷欧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发现少年的眼睛里都是恐惧，“别怕。”

“相信我。”

少年紧紧握住他手掌的双手终于不再颤抖了。

过了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雷欧恢复了正常，面对少年询问的目光，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赛罗，那件东西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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