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流火

晚夜流火

迟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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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盛。

城东燃起的火光染了半边天的赤色 ，人们匆忙奔走，有人自烈火中归来。

陆炎应了他的名字，他没有死在身后那场大火之中，但他伤的很重，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身边。

他的意识有些恍惚，挣扎着倒在巷子的深处，小巷的高墙切割了月光，然后他看见了月亮。不如大漠那般惊艳，没有美酒与美人，也没有燃起的篝火。他的伤口混进了沙砾，在血肉中磨的生疼，又将他拽回这方寸夜色中。

我要死了吗？他有些失望，却又抵不过昏沉的倦意。

唐夜没想过他路过看个热闹也会遇上麻烦，有人在喊走水，他却在巷口站立时闻见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于是他绕进巷子时看见了那个明教。

但是唐夜不想惹上这个麻烦，暂且不谈来路不明，他也没那么多好心。

他低头去看那个明教，明教灿金色的发落进月光里，但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昏迷中也想起了令人不快的事。唐夜突然有些心软，他的指尖覆上明教的眉心，犹豫之后陆炎将他带回了家。

太重了。他想。早知道就不救了。

天边泛着微亮的白色，唐夜叹气，明教的刀被他一同捡了回来靠在床头。他眼里有些懊悔，撑着侧颊坐在桌边去望躺在床上的人。

“…可一定要好好报答我啊。”唐夜喃喃自语，起身开门离开了小院。他并非无事可做，这个明教已经耽搁他的计划了。

陆炎在梦里再次见到大漠的月亮，他熟悉的师姐在篝火边起舞，有人为她叫好，有少女在湖边祈求明尊，而他的师傅坐在圣墓山的山顶望着无边的沙漠。一切都太过于熟悉。

那是他每一日所见，他的父母将他留在圣墓山下，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便匆匆离去。他便在明尊的座下长大，他的生命里没有父母的怜爱。所以他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

他有时会坐在大殿的外面，大漠的夜有些冷，他抬头，星河与月亮落在他的眼中。

陆沉年是早年远走传教的明教弟子，没有人不称赞他是天才。陆炎便拜入了这样一个天才的门下，少年一招一式习着大漠的刀法，直至他离开大漠。

他也是个天才。陆沉年这样说。

但是陆沉年要他走，他们站在圣墓山的山顶，他的师傅还是那样望着大漠的边境。陆沉年的刀钝了，但他不愿意再离开明教，他在等着谁，又谁都等不来。

“去看看中原吧。”陆沉年对他说，然后他收拾起行李，踩着星光牵着骆驼离开了他的故土。

他的这一辈子很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师兄只同他是点头之交，他也站在三生树下看他的师兄为爱人舞了一招朝圣言。

过于耀眼了，他想。他不明白那些情绪，只是暗沉弥散后离开。

后来有中原的小道士与他面对面站了很久，他没办法看出那双墨眸中的情绪，他们沉默良多，然后那位小道士对他说，苦尽甘来。

你会苦尽甘来的。

于是他咽下了所有的苦，等到他认为死亡的那一刻都没有甘来。

陆炎睁眼时已经临近黄昏，草药的甘苦萦绕在他的鼻尖，他恍了会神才发现他出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窗外可以看见主人晾晒的药材。

…已经死了吗？

他意图起身，腹部的伤口则如实传来痛感，他低头，妥善包扎的伤口则撞进他的眼中，因为乱动又渗出了些血丝。床头则散落着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只靠气味来辨别只能确定是药膏。

谁救了他？

陆炎闪过了这个念头，而小院的门被推开，他站在窗边，就这样撞进那双暗蓝的眼中。

他有些愣神，唐夜见他醒了也稍微愣了一下，但小院里一切如常，证明了他救回来的明教只是刚醒不久。他甚至没有在陆炎身上感受到敌意。

他第一眼看见那个昏迷中的明教时曾一度认为陆炎很凶。

唐夜张了张口才找回了声音，他抬眼望着陆炎，一眼看见了稍带些苍白的唇。

于是他说：“厨房里温有粥，你可以先吃一些。“

陆炎堪堪回神，甚至忘了问唐夜的名字，那个唐门沉默的在院里收拾着药材，片刻之后他们面对面坐在桌前。

唐夜撑着头看他，眼里没有什么危险的情绪，这让陆炎放松了不少。他想了想那些话本里的故事，大多都是写着被救之后以身相许。…男人之间可以以身相许吗？他偷偷望了一眼那个唐门，然后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陆炎。”他说：“我叫陆炎。”

唐夜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只眨眸望他，半晌才后知后觉开了口回答。

“我是唐夜。”

唐夜听说过陆炎，在某些出任务晚归的师兄口中，他们负了伤，却骂骂咧咧说着不要命的小猫崽。他第二次听说陆炎，是在给门中前辈送药时，在落在桌边的信中一眼瞥见了陆炎两个字，前辈早年一直未曾归堡，他常常讲起中原的武林，在提起某些特定的时间段时微微愣神。

但唐夜只知道陆炎是个杀手，很厉害的杀手。他从不在意太多关于这些的情报，他只是个老老实实的药堂弟子，偶尔掰些竹笋在竹林中喂滚滚。这是他第一次远行中原。

也许他不该来。唐夜想，眼神瞥了眼正在喝粥的陆炎，有些郁闷的想到。至少不用摊上这么大个麻烦。

但总归是医者仁心的，在他看见包扎的伤口渗出的血丝时。唐夜肉眼可见的有些愠怒，他将陆炎按在床上，也来不及思考这是个不要命的杀手。唐夜皱眉，而陆炎的伤口因为乱动一塌糊涂，他沉默了一下，转头拿了床头的药粉洒了半瓶在伤口上，也不管陆炎痛的皱眉，自顾自又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在因为我生气吗？陆炎想，他有些弄不明白，他向来不擅长这些。所以在唐夜有些置气的动作中，陆炎疼到轻声嘶气也没有按住他的手腕。

唐夜自然是气，情绪过去以后又连包扎也轻柔了下来，窗外又升起月亮，房间里点着烛火，未曾散去的药味弥漫。他有些困，才突然反应过来小院只有一间房间，而他救回来的人正躺在他的床上。

但是唐夜最终没有选择和陆炎一起睡，他按着陆炎躺下，警告他不要再乱动，又从柜子里抱出被子在床边打了地铺。

陆炎拦他，问：“不和我一起睡吗？”

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里有不少歧义，幸而唐夜没有在意，他摆摆手，思绪也有些困的不甚清晰，灭了烛火便在黑暗中睡去。

他没有看见的是陆炎黑暗中异色的瞳孔紧盯着他，就像猎手锁定了他的猎物。

唐夜是被床上的动静惊醒的，他点了烛火，便看见陆炎紧皱的眉头。但他没有醒，只是沉默的皱眉，大概是做了噩梦，有些不安稳的翻身。

陆炎梦见了那场大火，眨眼间又变成了圣墓山上燃烧的圣火，他靠在大殿门口，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

梦里有胡商的马奶酒，小姑娘牵着他的袖袍仰着头固执的提问，她望向圣墓山的方向是眼中全是憧憬。他被迫停留在原地，而球球在他的脚边梳理被风沙凌乱的毛发。

她固执的想听他谈起圣墓山，谈起明尊，谈起圣火耀耀。

她的眉眼很清澈，眼里带着笑对他说：“圣火昭昭。”

他看着小姑娘在湖边郑重的向明尊起誓，沙漠中风化的山石挡住了部分月亮。

后来呢？他有些茫然，然后他看见了血泊中未曾瞑目的眼。小姑娘身上沾了血，气息虚弱的几乎不可察觉，她的眼神依旧望着圣火的方向，死亡之海的静谧，他听见了低声的狼啸。

陆炎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留下了一句：

“圣火昭昭…”

陆炎惊醒时唐夜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未彻底从梦中醒过来，只有他所处，所经历的才深刻的告诉他：他早已经远离大漠。

两个人之间很沉默，除去陆炎睁眼时下意识的握住唐夜的指尖，但唐夜并没有反抗，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烛火映在眼底却是在走神的模样。

指尖的触感很温热，陆炎的手常年持刀带有一层薄茧，唐夜想起少年时他的父亲曾牵着他走过唐家集，而他的母亲在门口等候，屋内是暖意的家和生活。

陆炎后知后觉放开了唐夜，心里却有些意犹未尽的滋味。唐夜身上的药香是甘苦，莫名的令人安神，他没有再想起月色下不曾瞑目的眼，一切都远去了。

唐夜是不一样的。陆炎想。

他说不上来，就觉得唐夜是好的，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也想要唐夜好。

陆炎在这里待了很久，院里的树上开始落下枯黄的叶，他习惯等着唐夜回来。外界流言纷纷，也无关他任何事情，他只想守着唐夜。

唐夜本意是想让他走，他救陆炎也只是一时心软，但陆炎拽着他的袖子委屈巴巴的低头，说着要报答他，看起来就跟只猫儿似的。

陆炎不久后倒是真的弄来了一只猫儿，唐夜早有听闻明教的波斯猫，想来便是陆炎抱来的这只。陆炎整日唤着球球，闲散的完全不像个杀手。

但是插曲出在深秋的午后。暖意的阳光有些使人犯困，唐夜在小院里昏沉的睡去，闹醒他的是球球，猫正躺在他的腹上惬意的舔着爪子，陆炎在一旁的石桌边撑头看着他，就像在等他睡醒一般。

陆炎冲他眨眼，开始问起今天吃什么来。但唐夜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在陆炎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情绪。

错觉吧。唐夜收回视线，打消疑虑的心思，开始支使陆炎去洗菜。

他准备了许多菜，今晚打算吃蜀中的火锅。离家有些久，他也有些想家了。

但唐夜忘了考虑陆炎，直到他看见陆炎被辣到吐着舌尖喘息，连鼻尖都染上薄汗。他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尖，心虚的在陆炎手边放上一碗水，陆炎抬头望他的时候眼里还有被辣出的泪，显得和他的猫一样可怜。唐夜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陆炎真的长的很好看，除去第一眼就能吸引人的灿金色的发，他那双异色瞳更是令人着迷。他身上属于大漠的痕迹很重，就算在中原待了许多年也磨灭不了。

唐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背过身去望院里落下的枯叶，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陆炎在盯着唐夜的背影。

他也说不出他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只是觉得应该留下。他想起来小道士和他说的苦尽甘来，抬手想要触碰唐夜的影子。

但是这件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他对那个唐门弟子有着莫名的心动，那是他过去漫漫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种心动对他来说很新奇，却又有些惴惴不安。他想起师兄在三生树下为恋人放的朝圣言，想起师妹珍藏的铃铛，又想起来他的师傅终日望着中原的等待。

他有些没有由来的郁闷，只抱着球球看起来闷闷不乐，而他怀里的球球则是拼命挣扎，好似再不跑就要被撸秃了。

唐夜喜欢他吗？

陆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但得出的结论都不太好，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转头去望收拾完桌子开始研磨药粉的唐夜，而后者抬头回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暖色的光洒在唐夜的发上。陆炎就没骨气的开始想，唐夜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只要唐夜好就行。

第二日陆炎久违的去接了任务，也不管接头人震惊他还活着的事情，沉默的交了任务离开。陆炎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他在给球球买小鱼干的时候又带上了一份糖葫芦。

唐夜并不知道陆炎去接任务了，他只一大早起来便找不见人，但陆炎的球球依旧在他脚边徘徊，似乎有些饿了，便绕着他喵喵叫。

“你主人走了，怎么都不把你带上。”

彼时已经快黄昏，太阳露了个头在院落的墙上，已经没有人从门前经过。陆炎消失了一整天，唐夜想，他是不是走了。

他心不在焉的掰着小鱼干投喂球球，情绪里多了些无法说明的失落，小鱼干很快就被吃完了，他便点着正在舔毛的球球额头开始愤愤说着陆炎坏话。

“还没报答我就这么走了，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话下次一定不救他了。”唐夜顿了一下，他想起陆炎重伤倒在巷子里的模样，又愤愤改口“…不对，没有下一次了。”

球球只是躲开又熟练的爬上躺椅，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唐夜的话则一字不落的进了陆炎的耳朵里。

院门开时唐夜便反应过来了，只是他已经说到尾声，连收都收不回来，只能在和陆炎对视的时候尴尬的祈祷他没有听见刚刚的话。但是现实显然并非如此。

陆炎将糖葫芦递给他，唐夜很没骨气的接了过来，然后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在笑，唐夜想，我为他失落了一整天他还在对我笑。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陆炎笑起来很好看，唐夜不争气的平息了那点怒气。

唐夜本能的想问陆炎去哪了，但张了张口又觉得自己凭什么干涉人家的事情，将问题又收了回去，转头闷闷不乐去看门前的台阶。他其实在陆炎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他也猜到陆炎干了什么，但他只是想听陆炎和他说而已。

唐夜很委屈，非常委屈，但他又没有正确的立场去指责陆炎的隐瞒，也许连心动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眸色暗了下来，他想，真是和陆炎在一起清闲久了，连他是个冷漠的杀手都忘了。

他有些伤心，就这样把陆炎撇在了身后，自顾自进了房间休息。第二日便和陆炎谈起离开的事情。

陆炎昨晚其实想叫住他，但是唐夜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让他迟疑了，他不会哄人，叫回来怕也是沉默，谁又能想到只过了一晚上唐夜便突然和他提及离开。

“我的事情已经完成，既然陆兄伤也差不多愈合了，我便先告辞了。”唐夜语毕，又将一些瓶瓶罐罐推给他：“这些是后续所需的药，还有一些伤药。”

唐夜只想惹不起便躲，早早的回他的蜀中做他安稳的药堂弟子，他不能这样沉沦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

“…但是我还没有报答你。”陆炎下意识想挽留。

“举手之劳，无需报答。”唐夜打断了他，又说：“陆兄若是暂时没有落脚处，这小院也可先借予陆兄，我不常来中原，空着也是闲置。”

陆炎有些难受，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一别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唐夜，但他却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陆炎想，球球叼着玩具从两人身边路过，它抬头，有些疑惑，它的两位主人之前看起来闹了不愉快。

一直到陆炎沉默的送走唐夜，少了部分痕迹的小院看起来差别并不大，但陆炎觉得很空，就连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带着些微小的希望在小院里等了三天，然后被一封传书叫回了大漠。他将小院收拾的很干净，关门时他甚至在想，此后再也不踏入中原。

中原有唐夜的痕迹，但是唐夜不喜欢他。他不想看唐夜和哪个姑娘共度余生，甚至可能还来一封书信说他的大喜之日。

他的心有些疼，他所有的妄想，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疯狂的占有都被锁在方寸的小院里。他只背着两把弯刀，牵着马踏着月色离开了中原。

陆炎回明教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段时间的事情，路途有些遥远，但踏进龙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察觉了风沙的熟悉。他养的鹰放肆的展翅高飞，感受每一寸熟悉的土地。

陆炎拜了明尊，圣火依旧在燃烧，他站在山顶身边也开始走过些不认识的师弟师妹。风沙中的集市里燃着篝火，商人喝着马奶酒看着姑娘们的舞姿。

陆沉年将他叫回明教，等他真正回来时师弟又告诉他，陆沉年收到一封信，带着他的刀又往中原去了。

那师弟想了想又补充：总听说那信里有一片孔雀翎，师兄说他去找他的情人了。

陆炎郁闷，却又不想再回中原，便在明教待了下来。他偶尔在喂球球的时候会想起那双暗蓝的眸，又强迫自己将思念收回，埋藏在心底不可提及。

时间不快，但也不算慢。

陆炎某一天盯着干枯的树枝时突然意识到中原的新年快来了，他在中原这几年，新年总是很热闹的，长安的灯市彻夜通明。

唐夜会去看吗？

没有由来的，他想起这个问题，陆炎都脚步停顿在半山腰。他愣了许久，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转身便离开了圣墓山。

陆炎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他翻着唐夜留给他的伤药，思绪恍惚之间不小心碰掉了某个盒子，而银色的同心锁则落在了地面上。

明尊在上。他想。这次我一定不可以错过他。

他学了那招朝圣言，唐夜一定不可以缺席。

唐夜其实是喜欢陆炎的，他救陆炎的第一眼就有些见色起意，也参杂了几分无名的心痛，他便将指尖点在陆炎皱起的眉头上。

后来在他第一次生气之后陆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哄他，不久又掌握了他爱甜食的把柄，哄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但是陆炎大概不知道，只有他能这么轻易哄好唐夜。

唐夜后来喜欢陆炎喜欢的很深，在陆炎笑的时候他的心跳总是能漏一拍，他甚至在想，没人可以看见这么多次陆炎的笑容，只有我。

只有我。

他突然惊醒了过来，但喜欢已经覆水难收，唐夜并非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他不能确定陆炎是否也喜欢自己，龙阳之好太少了。

他走的那天晚上想了很多，他想让陆炎去过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娶妻生子。但他还是自私的，他将准备好的同心锁混在伤药里面一起送给了陆炎，将这份情绪彻底的伪装，再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唐夜其实后悔了，他之后回去过那个小院，但是陆炎已经走了，小院里空空荡荡，甚至落了些灰尘。他有些失望，陆炎还是不喜欢他。

他再一次回到了唐门，连情绪也低落了不少，偶尔夜里提着灯笼匆忙回家时，他会在月光下想起陆炎灿金色的发，然后咽下更深的心痛。

而他来长安是他的母亲催促的，那样子像极了他在家就是打扰他们的二人生活。唐夜有些无奈，却还是乖乖听从安排去了长安。

唐夜来的有些早，寻了落脚的地方便在长安住了一些时日，偶尔夜里他会靠在窗边看看天上的月亮，而隔壁则会传来几声猫叫。

他有些恍神，想起陆炎养的那只猫。球球会在他脚边蹭蹭讨要小鱼干，吃饱喝足又高贵冷艳爬上躺椅晒太阳，甚至还打翻过他的药架，被他扣了好些小鱼干。

长安的灯会着实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唐夜走失了他的机关小猪，他有些焦急，那是他废了不少力气才做出来的。

他开始逆着人流往回走，天上有不时炸开的烟花偶尔吸引他的注意力，有人在河边放花灯祈求愿望，他有些出神，他开始想陆炎了。

然后他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唐夜一边懊恼着自己走神一边抬头想要道歉，但是他愣住了，陆炎手里抱着他的机关小猪，小猪甚至还随着机关运作动了动耳朵。

他还是在笑，唐夜想。但是唐夜发现了他身上的同心锁。

他还是愿意对我笑，他喜欢我吗？

唐夜突然有些紧张，他只看见陆炎放下小猪，张手将他抱在怀里，陆炎的手扣着他的脑后将他紧紧抱住。

他身上没有血腥味了，唐夜想，但是还是很好闻。

然后陆炎吻了他的耳尖。

他小声对唐夜说：“这次你不可以再走了。”

他们沉默的走回客栈，发现连住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球球只看见它消失很久的另一个主人被它的主人牵了回来，另一个主人的耳朵甚至还有些泛红。

唐夜偷偷去望陆炎，就这样对上光明正大望着他的视线，他下意识想掩饰，但是陆炎凑了过来。他们靠在门后接吻，极尽缠绵，仿佛想要把这几个月的别离和心动全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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