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俞亮时光】寻常歌

漆玥爱吃草莓

2025/05/29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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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昨夜梦回中，推窗见小村落**

消息石沉大海，整整八天，俞亮都没有任何回应，信息没有，电话打不通，时光人在围达GC急得团团转，主要是在白川办公室门前狂刷微信步数，致力成为每日步数第一的王。
      “时光，你到底怎么了？”目睹时光八天连续打转的白川实在受不了自家小孩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探出头来问问。
      “白老师，我跟您说，俞亮他失踪了。”时光言简意赅，撇着嘴瞎嚷嚷。
      “哎！你这孩子，话不能乱说，俞亮不是在自己家吗？”白川没好气地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方绪？”
      “不用了！不用麻烦绪哥。”
      听到白川的解释，时光仍旧继续陷入焦虑，只有他知道俞亮身上发生的事，他又不能拿着俞亮的私事四处宣扬，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难受感就像数万只蚂蚁在心尖上爬。
      何况还有几天就开始秋兰杯的预选赛了，俞亮目前失联的状态着实令时光捏了一把汗，要是明娴卯起劲不允许俞亮参加，怕是要他错过这次宝贵的机会。
      秋兰杯很重要，俞亮必须参加。
      曾经的俞亮无条件帮助自己回到北斗杯的赛场上，没有俞亮就没有现在的时光。
      时光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打定主意，跟白川匆匆交代了一声，紧接着就驱车前往俞亮家。
      这几天内时光来了无数次，一半的时间他尝试用在俞晓暘和明娴身边积累的好印象劝他们开门，另一半时间他就蹲在俞亮家大门外的石狮子对面，与它们俩面面相觑。
      时光越发感觉自己以往讨人喜欢的人设是假的，不然俞老师和娴阿姨不会一次次把他拒之门外。
      侧面反映，俞亮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家三口复刻式一窝倔。
      时光这次的计策是假意没带钥匙，在俞亮家门外哭着喊着，妈妈宋护士长外出培训，丢下他这个年仅二十五毛手毛脚的孩子独自在家，今天出门竟然大意还忘了带钥匙。
      心急如焚，回不了家，这可怎么办！
      “俞老师！娴阿姨！让我进去吧，我就找俞亮要一下备用钥匙，拿完我就走！我保证！”
      ‘叮——’一把钥匙从二楼的窗户扔下来，重力加速度落在水泥地上。幸亏时光反应及时，虚躲一下，钥匙差点砸到他聪明绝顶的脑袋，这是故意谋杀！
      气愤之余，时光抬头一望，俞亮一张冷漠的脸正靠在窗边，压低着声音问：
      “你笨不笨？要救我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吗？”
      没等时光从俞亮还活着的巨大惊喜中回味过来，俞亮劈头盖脸的吐槽让他瞬间变了脸。
      “你怎么回事？是谁天天锲而不舍地来拯救你？猪八戒，猪八戒倒打一耙。”
      “是你找的理由太牵强了，白痴！”
      时光气坏了，心里还是高兴的，几天没跟他斗嘴把他实在憋坏了，转眼一看俞亮的处境没忍住笑出了声。
      娴阿姨太厉害了，为了防止俞亮跳窗逃走，竟然把他的窗户周围全钉上了木板，现在的俞亮正透过木板扒拉在中间不到二十公分的间隔跟他对话，样子还挺搞笑。
      人性化地处理，还记得给他留条缝，不然俞亮在里面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知道。
      “喂，俞亮，秋兰杯你还参加吗？”
      “要参加的。”
      “你证件呢？”
      “收走了。”
      “行，你收衣服吧，顺便订个飞机票回北京。”
      “···然后呢？”
      过了十分钟，时光老老实实坐在俞晓暘面前。
      俞晓暘穿着得体舒服的私服，看样子才醒来不久，可能是被时光嚎起来的，而且俞晓暘的眼圈周围黑了不少，没准就是被俞亮气的。
      得亏俞晓暘修养得不错，拥有着世界上最坚强的心脏，不然俩双子星这么能闹腾分分钟把他送进ICU。
      “时光，你刚刚说得是真的吗？”俞晓暘点燃一支檀香，火苗飞速吞噬香头，他随即伸手扇了扇，火湮灭的同时一缕烟冒了出来，慢慢扩散至两人身边。
      时光拿起棋子在两人中间的棋盘上摆放起来，没摆几手，俞晓暘就反应过来，这是他和褚嬴在围达网上对弈的唯一一局棋。
      印象深刻，几乎是俞晓暘下得最尽兴的棋局之一，肆意酣畅、淋漓尽致，可惜他们二人之间，只有这唯独的一次——足够回味终生的一局。
      “俞老师，我不会轻易用自己师父跟人开玩笑。”
      “时光，这是？”俞晓暘被往日美好的回忆勾起，神色和缓许多。
      “俞老师，那天的棋局结束，我和师父回家复盘许久，我忽然意识到的。”时光捻起黑子，身体仿佛拉回到置身那天的场景，昏暗的房间点亮着一盏灯，褚嬴还沉浸在与俞晓暘对弈的满足中，他微笑着站在对面，看着时光兴致勃勃地摆放棋子，刹那间表情凝固，沉默不语。
      时间回到现在，时光手指微微发颤，眼眸垂下，神情变得复杂，过了一会喟然道：“要是您下在这，我师父就输了。”
      这是逆转胜负的关键一手。
      “直到我的师父褚嬴猝然离开，我才顿悟，所有棋手的毕生追求，您们是不是曾触碰过···”
      房间变得安静，俞晓暘和时光同时沉默了。
      神之一手，是每个棋手都渴望寻找到的东西，如今这四个字鲠在两人之间，无人提及。
      缄默了许久，俞晓暘才把手中的扇子重新扇动起来，他尽量平静地问：“时光，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师父的离去是我永远的痛，他倾尽毕生所学教会了我，找到神之一手是他一生追求的梦想，我却在他离开后一度放弃围棋。直到现在，往事如烟过，我才明白一些东西···”
      时光眼底闪着泪花，桌下双手紧握，提起褚嬴他的语气里全是不自觉的骄傲，他顿了顿接着说：“才明白，他或许不是抱着遗憾离开的···他也曾亲眼看到过。”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俞晓暘神色动容，安慰时光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只能与这样的顶尖高手来上一局，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还好，还好这一局让他们都没有遗憾了。
      “俞老师，其实我当年不下棋了，身边人都在竭尽全力劝我回来，包括俞亮，我都很感激。”
      “这我知道，他还替你报了名，北斗杯是吧？”
      “嗯，要是没有他们，我就没办法让褚嬴的棋重现人间，不对，是我和褚嬴共同的棋。”
      俞晓暘失神地走到窗边，他原本以为时光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没想到他的心思相当细腻，俞晓暘也在反省自己，年过半百，是不是有些事情不用这么执着？
      “俞老师，围棋只有一个人不行的，完成它必须要有两个人。即使您不提，我还是想跟您说，让俞亮去比赛吧，秋兰杯对他很重要。”
      “何况，我也不能没有他，拜托您了。”
      时光站起来朝着俞晓暘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他没有要抬头的意思，眼睛的余光却偷偷打量俞晓暘的脸色。时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兜了好大的圈子最终还是绕在俞亮的身上。
      俞晓暘最终叹口气，无奈拿起扇子朝他摆了摆。
      “谢谢俞老师！”时光高兴地傻笑了一声，赶紧直起身子，手足无措地用手挠挠脸颊，欣喜溢于言表：“我这就送俞亮去机场！”
      正当俞亮目瞪口呆地看着俞晓暘在书房掏证件，时光悠闲地坐在客人椅上喝着茶水时，外出买菜归来的明娴不赶巧推门而入。
      “老俞？怎么回事？”明娴的声音尖锐，俞晓暘手上刚搜刮出来的证件一抖又全掉回抽屉里。
      “快跑！”
      时光怒喊一声，喊出了英勇抗日的气势，他迅速反应过来，拽起俞亮的手拔腿就跑，明娴即使堵住了整个书房门还是被他俩趁乱溜走了，像鱼一般滑溜溜。
      “不行！俞亮你给我说清楚！”明娴的菜掉在地上，准备去追，上演一通年末巨献警匪动作片，现在是警匪片抓捕，抓到了就是动作片女子单打，可两个人的影子早就消失在客厅。
      “娴阿姨！对不起！等俞亮回来再跟您道歉！！”院子里时光的声音还在回荡，伴随着大门口白色小车的两声关门声戛然而止。
      “快快快，系上安全带！”时光麻溜地启动他的爱车，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还不忘贴心提醒让俞亮记得安全第一，嘴角微翘露出诡异得逞的表情——他终于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在俞亮面前展示一下车技了。
      毕竟时光拥有着接连气坏七个驾校教练的车技，直上方圆市呈祥驾校的黑榜。
      俞亮本想提醒时光要不他来开算了，想了想还是继续紧握住副驾驶门上的把手，盯着时光认真驾驶的侧脸心不禁软了软——他还挺厉害的。
      我在他心里还是重要的，俞亮想着想着笑意压不住了，赶忙扭过脸去，生怕时光发现。
      时光在俞家门口越挫越勇的几天里，俞亮被关在自家房间，没有手机也没有自由，原本以为会挺难熬。
      他没想到时光天天都会来，比去围达都勤，俞亮在上面想尽办法透过房间的小小缝隙看看他在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时光会趁自己不注意时来访，因为他一来，准扯着嗓子在院子里乱喊乱叫。
      第一天说来找棋谱；第二天是假装路过；第三天干脆是美食诱惑，劝明娴开门···
      每天时光都来，俞亮知道，他把棋盘搬到窗边，休息抬头时就能看见蹲坐在路边的小小身影。
      那他，是喜欢我的吧？俞亮心底蹦出希冀，很快又被时光这几天捉摸不透的态度浇灭。
      他们早已不再是曾经天地不怕的少年，即使是发觉自己喜欢时光，竟然有天也会担心失败以后能不能做朋友。
      还能若无其事地发短信和打电话吗？毫无戒备地待在一起吗？
      谁在爱情面前都是傻瓜，即使是围棋九段也不例外。
      俞亮有勇气与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却没有跟眼前人坦白一切的胆量。
      “俞亮，”时光这次开车意外的不是那么生猛，他飞速超过一台开得极慢的SUV，头也没动直直跟俞亮说：“没证件你怎么回北京？你衣服呢？”
      “补一个吧，衣服没来得及拿，没关系。”
      “哦哦，也是。”
      爱叽叽喳喳的时光不再说话，玩起了装内涵这一套，脸一沉，开起车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即使见到了俞亮，可还是要继续面对这个问题，俞亮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男人。
      不知道哪来的男人。
      可恶。
      “俞亮，你···要好好比赛啊，秋兰杯挺重要的，你一直没拿到这个冠军。”时光鼓起勇气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发扬一下挖掘精神，又熄了火，在俞亮耳里听来是没话找话了。
      “你有？”俞亮奇怪地反问。
      “···我也没有。”
      时光深呼吸一口，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还把天聊死了，两人一路无言到了机场口，车停下来后，时光跳到地面上才重新活跃起来。
      俞亮抬手看看时间，掐得刚刚好，望着眼前佯装到处看的人，他的头发被过往的风吹起，俞亮走向前跨一大步抱紧了时光。
      时光把头埋在俞亮的颈窝，他无比熟悉这个动作，伸出手抚上俞亮的背。
      “俞亮，其实你失联的时候，我还挺无聊的。”
      “嗯。”
      “我们会下一辈子棋对吧？”时光颇有私心嫌疑问俞亮。
      你以后就算跟别人在一起了，我也可以跟你下棋对吧？
      “时光，你真是个笨蛋，笨到无以复加。”俞亮用力揽了揽时光的背，眸底翻出灰暗的颜色，放开时光的时候神色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你最近怎么老是挤对我？俞亮，你怎么回事？”
      听着时光的声音还挺委屈，俞亮转过身挥了挥手，走了几米又转回过身，对时光说：“你最大的对手就是我，这次是你亲手把你的敌人放出来的。”
      “好，你给我等着！”时光很快变得聒噪起来，要不是在机场口停车久了违章，冲着这句话，他也要狠狠地跟俞亮赛前硬碰硬一下。
      回来整整一个月都没与他对上一局，不爽。
      “走了！笨蛋！”
      俞亮这次真的走了，时光远眺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上车离去。
      熙熙攘攘的人堆里，俞亮排着队过安检，拿出手机翻看时光给他的微信留言，前两天无一例外是劝他好好下棋，不要恋爱的，后面话锋一转，成了个期期艾艾的怨妇，怕自己恋爱后抛弃他。
      看了好几遍，俞亮意识到，时光说的是朋友的那种抛弃，没带任何私人情感。
      俞亮看着这些字，慢慢垂下头，手指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算是给时光的哀怨结了个尾。
      真是个笨蛋，俞亮低头苦涩地笑了。

可他喜欢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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