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0 “争执”

Euphemia

2025/03/07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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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那株神奇的毒漆藤重新被放在了玻璃展示罩里。展示罩下方的铭牌上印着邓布利多的签名，以及它被收入霍格沃茨的时间：**1981年11月3日。**
几天前，为了熬制改良的活力滋补剂，哈利委托卢娜来温室寻找毒漆藤。于是这株被纳威救活的、在死去十七年后复活的毒漆藤被切得只剩下根茎。
所幸，它再一次被抢救了回来。
展示罩中间插着一根柏木树枝，那是用来供毒漆藤攀援生长用的。现在柏木树枝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缠绕，但哈利能看到有一点新绿正从土壤里破萌而发。哈利好像能听见它在呼吸，感受到它在颤动。
“看，它活过来了。”哈利说：“它死的时间快要和我活着的时间差不多长了。”
他没有回头，就这样对刚刚才出现在温室门口的德拉科说。
德拉科完全没心情跟哈利讨论什么魔法植物的事。他走进温室，在哈利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不再继续前进了。
“你来很久了？”德拉科问。
“没来多久。”哈利一边回答，一边从毒漆藤前走开，退到德拉科的面前。
这真奇怪啊。哈利想。
他是从对角巷赶回来的，而德拉科一直都在霍格沃茨没有离开。即使哈利马上就幻影移形回到霍格莫德，再从密道里进入霍格沃茨，整个过程应该也不会花费太久。但他站在这儿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德拉科这个一直留在霍格沃茨的人竟然比他还晚到半个小时？
他看上去是匆忙跑过来的，呼吸不太平稳，脸上也有些憔悴。哈利只瞧一眼就明白了……
德拉科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不过哈利现在倒不像六年级时面对躲躲藏藏的德拉科那样焦躁不安了。现在，是德拉科主动约哈利出来。他就算有事瞒着哈利，也一定是想和哈利当面说清楚……或许是向导素依赖的关系，哈利想，现在他对德拉科信任到有些过头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哈利耐心地问。
“有。”德拉科脸色苍白，用干巴巴的声音呆板地说：“我不会再跟你继续调查斯内普的事，你最好也——你最好也别管这个了。”
哈利的心里还被那些包裹着甜蜜龙涎香的信任充盈着，下一秒，德拉科的这句话就浇透了他全部的期待。
“什么——”哈利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说别管这个……那是什么意思？”
“你很闲是不是，波特。这周末就要离校了，你还在到处乱跑，还跑到对角巷去闲逛？有这功夫，你还是去和傲罗办公室谈谈你明年的工作吧！”德拉科虚张声势地说：“当心好点的活计都被韦斯莱那种人抢走了！”
“罗恩要是能拿到哪个工作，那只能说明大家认可他有能力做好那个工作——你干嘛突然又开始讲他的坏话！而且我明年……”哈利不明白德拉科为什么会突然讨论起他的职业规划问题，“德拉科，我还没决定好这个呢。我想先搞明白斯内普教授的事情，再考虑明年是留校还是去魔法部。”
德拉科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开始变得有些焦急了。
哈利也不逼问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没发现斯内普——”德拉科想了半天才开口，“你没发现他自己根本不打算告诉你吗？”
“看样子是这样。”哈利说：“我觉得他不怎么喜欢我，不过对你的态度倒是还不错。”
“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吗，波特？”德拉科突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仰起头和哈利对视，一口气说：“我是斯内普的话，我也会讨厌你。你想对他的来历和过往追根究底，只是因为你自己那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作祟。波特，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心情，也不在乎别人想不想让你知道，你这个——你这个自私自利、自我中心的讨厌鬼！我要是斯内普，我也会讨厌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么想，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你。
德拉科只敢这样在心里悄悄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哈利继续探寻斯内普的真相。他回来的一路上绞尽脑汁拼命地想，可除了强词夺理以外没有想出一丁点可用的话术。现在，他只能拼命地说些从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的话，企图用自己伪装出的厌恶和嫌弃填满它，好让哈利不要察觉到他的真实意图。
德拉科满意地在哈利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错愕。
他一定想不到德拉科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吧……他肯定被德拉科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一定慌了，他一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接下来他们会不欢而散，而德拉科总算能够从这场冒险里脱身……一切都按照德拉科想象中的方向继续进行。
可接下来，哈利只是冷静地说：
“这不一样，我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我承认，我是很好奇，但绝不只是为了这个。”哈利顿了顿，他丝毫没有被德拉科的态度激怒，“斯内普教授一定和我之前失控有关，可我不想再发生一次失控了。你也看到了吧，我上一次失控伤害了很多人……包括你，德拉科。”
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现在，我们已经结合了。我发生失控，你也会受到牵连——可是我不希望让你再面临一次生命危险了！”哈利说：“如果哨兵和向导作为搭档就一定要一起面对将来的一切，我希望那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危险，而是——”
而是什么？哈利不知道……他太想搞明白斯内普教授的事了，以至于他没有功夫考虑未来。他没考虑过明年是留校还是去魔法部，也没考虑过和德拉科以后要怎么办。他没考虑过，那些可能性太多了，每一样都可能是他和德拉科会要一起面对的，但是——
“不管是什么，至少不应该是危险吧！”他说：“我总得保证我的向导的安全，就像所有哨兵都在做的那样，就像你之前在有求必应屋前心里想的一样。德拉科，我那时候就说了吧……我能保证我的向导的安全，我也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为了这个，我必须弄明白斯内普教授的事情，我必须弄明白我失控是为了什么！”
哈利说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拦着我呢？我以为你也想知道的……”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疑惑。
德拉科定定地看着哈利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救世主的光辉。哈利就用这样的眼神反复做出无言的承诺，用这样的眼神说“我会保护所有人”……
太可笑了，他真以为自己是魔法界的庇佑者了？他又能以这样的姿态出尽风头，就像过去的七年一样！可是——可是哈利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做成过一次。所以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在说大话，任谁都会对这双眼睛感到放松与安心。
这是双翠绿色的眼睛。温室里打着昏黄的夜间照明灯，因此衬得这绿色里熠出足以使死去十七年的毒漆藤复而萌芽的光。德拉科最初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里见到哈利时，在他的眼里是看不到这种光的。而现在一切都和那时候不同……
哈利现在做到了，他做得到保护所有人。哪怕他自己不是生来情愿的，可他总是做出这个选择。“一个英雄，一个每次都选择了牺牲的人，一个殉道者……”如今，他又做出同样的决定。为了这个，哈利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正在做出一个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选择。
哈利·波特是巫师界的救世主，黑暗哨兵会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那又怎么样？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他望向这充满决心、对他饱含期待的的翠绿色的眼睛。
哈利·波特是巫师界的救世主，是保护所有人安全的黑暗哨兵。那又怎么样？——**德拉科·马尔福还是哈利·波特的救世主呢！他是可以保护哈利·波特安全的向导！**他已经救过一次哈利了，哪怕他当时同样不是心甘情愿，可德拉科想，接下来他将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要保护哈利·波特！德拉科反复咀嚼着这荒谬的话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不会再拖延下去了，他要马上结束这场谈话。不管哈利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他都要呛声回去，然后马上甩手走人！
他盯着哈利，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以为你也想知道的。”哈利对德拉科的决心丝毫没有觉察，继续说道：“是斯内普教授在神锋无影咒下救了你的命。光是为了这个，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忘了他……”
“神锋无影？对，神锋无影——现在是差点用神锋无影咒杀了我的人在教训我，让我按他的想法办事，让我做他的跟班吗？”
德拉科连思考都没有，他慌里慌张地甩下最后一句话，生怕被哈利察觉自己的真实想法。
“想想别人的心情吧，波特！”
他落荒而逃。

这太奇怪了。
哈利望着德拉科逃跑的背影，他跑出温室的时候差点被横在门口的几个空盆绊倒。换做是以前，他肯定一脚踢过去泄愤。而现在德拉科却生怕花盆活过来并痛击他的后脑勺似的，连停留都没有就仓促离开了。
这简直像——哈利想，这简直像赫敏分化的时候。
赫敏在三年级对着德拉科的脸砸了一拳以后分化成了哨兵。那时候，德拉科就像现在这样全无形象，连滚带爬地逃走，滑稽又狼狈。
而这就绝对不是一个理直气壮的人该有的反应。
他心虚了——他肯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可是是什么事呢？
哈利猜不到，也不想猜。德拉科刚才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再度响起——**“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心情，也不在乎别人想不想让你知道。”**——他回过神，目光重新落在安置着毒漆藤的玻璃罩上。温室里打着昏黄的夜间照明灯，因此衬得哈利翠绿色的眼睛也笼罩上一层晦暗不明——**“你这个自私自利、自我中心的讨厌鬼。我要是斯内普，我也会讨厌你！”**——那目光随着德拉科的声音而轻轻闪烁。
“他不想说，为什么？”哈利喃喃道：“他不想说，斯内普教授也不想说。他们怎么都——我只是想……我真没有——”
哈利看着玻璃罩下挂起的铭牌，上面刻着邓布利多的名字，后边写着“1981年11月3日，于戈德里克山谷”。卢平教授曾说，它是和哈利的父母一起死去的。因此毒漆藤攀附着柏木断枝破土萌发，就仿佛哈利抓着为自己而死的父母的灵魂而努力活在这个世上。
纳威昨天告诉赫敏，这株毒漆藤的复活可能和哈利的失控有关。因此哈利才选在第一温室和德拉科碰面，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新的线索告诉德拉科。然而真等他们站到这株毒漆藤面前，德拉科却对他说出那样奇怪的话来……
在等待德拉科到来的三十分钟里，哈利想了很多。
他去斯莱特林地牢找德拉科的时候，哈珀出来对他吼“德拉科叫你滚蛋，他说在他看完书之前你都滚得越远越好”，给他的今天开了个坏头。
他坐在礼堂的格兰芬多坐席上，听卢娜发表了一番令人惊得跌下凳子的“落水小狗德拉科”言论。
他和赫敏与罗恩偷偷溜到对角巷呆了一个下午。就在这两名好友低头读书的时候，哈利悄悄溜回了自己的精神图景，在那里和德拉科接吻。不是由精神体参与的，而是货真价实的接吻。尽管不是为了爱情，哈利也没有考虑过什么婚姻，可至少那一刻他很快乐。
他这一整天都没有真正地见到德拉科，又在远程精神链接的状态下完成精神结合。罗恩说的“向导素依赖”症状好像又加重了，于是哈利迫不及待地想找德拉科说会儿话。即使伴随着那种“跳跳糖一般甜蜜”的头痛也好，他现在只想和德拉科说些什么话……
接着，他约德拉科到温室来，他用剩下的时间认真地，仔细地考虑要怎么向德拉科介绍这株毒漆藤。
这株毒漆藤被放在霍格沃茨十七年。它是草药学的一个难题，但对哈利来说却有着另外的特殊意义——
“攀缘植物会依附着其它东西生长。纳威第二次救活这株毒漆藤以后，就在外面找了一根柏树的枝条插在中间，让毒漆藤可以靠着它向上爬。因此这根柏木树枝，就像我所有敬爱的人的灵魂。
“我爸妈在1981年的万圣夜为我而死了，我因他们的死而生。活着的时候我依附着死，死了以后我就能见到他们。所以，我想我从来都不怕死，即使是一个月前去禁林面对伏地魔的时候也一样。
“三年级的时候，是卢平教授带我认识了它。他告诉我，高洁的灵魂是不会被任何诅咒毁灭的，它甚至足以抵过许多痛苦。而在那个学期末我就见到了……我真正见到了忠诚的、自由的、永恒高洁的灵魂。他永远璀璨，永远明亮，永远高悬。直到现在，我在夜晚抬起头，都能在星空里见到他。
“我一度得到过那样的灵魂，被那样的灵魂围绕在身边。但他们最终都离开了我。我的父母，西里斯，卢平教授和邓布利多教授，他们都离开了我，可是这株毒漆藤却活了下来……看，它活过来了。它死的时间快要和我活着的时间差不多长。
“它就是我，它也是所有高洁的灵魂。因此，这里已经是我最爱、最敬仰、最不舍、最后都离开我的所有人的所在。
**“而我现在带你来到这里，我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你……”**
这就是哈利原本打算对德拉科说的话。
可是德拉科却离开了。在他们真正完成精神结合过后的一小时，在他们初吻过后的一小时，德拉科却这样在詹姆与莉莉、在西里斯、卢平教授和邓布利多的面前离开了，他就这样狼狈地、没等哈利说上一句关于毒漆藤的故事就仓皇逃走了。
“罗恩真是想太多了，我敢说德拉科绝对没看过什么《如何取悦你的哨兵》……”
哪怕他就看过一丁点，也不会在结合过后的一个小时里做出这种事吧！哈利垂下手，郁闷地想：
“糟透了。”

离校日就在后天。
哈利已经接连两天没去找德拉科了，当然德拉科也没来找他。哈利猜德拉科应该待在斯莱特林地牢里，捧着那本《高级魔药制作》看得入迷。
赫敏也不再一整天都帮他查资料了。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整理好所有要带回家的东西，并写了一份长长的名单。据说她爸妈会在这个暑假带她去旅游，她会给名单上的每个人准备礼物。赫敏的父母原本打算庆祝她今年从霍格沃茨毕业，机票是一年前的暑假就定好的。但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年里发生了这种事，以至于赫敏旅游回来以后还得继续读七年级。
晚上睡前，罗恩总是会和哈利聊会天。而现在哈利明显不太对劲——拜托，用脚底板猜也知道不对劲，哪有完成结合以后的哨兵每天不是躺床上发呆就是在学校里到处闲逛的？——于是罗恩和哈利聊天的时间越来越长，睡得越来越晚。这导致两个人错过了早上的猫头鹰送信。
一只猫头鹰得到了麦格教授的特许，直接到格兰芬多塔楼来寻找收信人。
时间是上午十点，对两个熬通宵探讨哨兵向导之间关系的小伙子来说还是有点太早了。猫头鹰歪着脑袋，看这两个呼呼大睡的家伙没一点要起床的样子，于是拿喙猛烈地砸击窗户。
哈利是哨兵，听力比罗恩更好。猫头鹰落在窗外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他在梦里正和他的教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已经十一岁的泰迪·卢平——他牵着泰迪的手在对角巷闲逛。
他们来购置泰迪入学霍格沃茨需要的东西，从长袍店走到魔杖店，海格总是时有时无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买完书和魔杖以后，哈利看到自己手上突然多出一个双球冰激凌，比他十一岁那年吃到的还要大一圈。他回头喊了一声谢谢，但海格早已经不知所踪。哈利一低头，自己牵着的人也不是泰迪了，而是十一岁的德拉科。他正拿颐指气使的烦人表情盯着已经比他高不知道多少的哈利看呢。
“呃，给你？”哈利鬼使神差地把海格给他买的冰激凌递给德拉科。
“这还差不多，你也就剩这点眼力见了。”德拉科马上跳起来，从哈利手里抢走冰激凌。
“那我们现在这算什么？我干嘛梦见这种离谱的事情。”哈利小声嘟囔：“至少在泰迪变成你之前一切都很美好。”
“梦？噢……的确。做马尔福的跟班，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德拉科狠狠咬了一口开心果味的那一边，现在他嘴边沾了一圈绿色的奶胡子。
“我看是你做梦都想让我当你的跟班。”
哈利现在一点也不想提醒德拉科嘴上沾了东西。他就这么牵着德拉科的手，在开学前人来人往的对角巷到处走。
“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我也不否认这一点就是了。马尔福需要救世主的名气——战后——要借助——我妈妈救了你，她——最好的向导家族——两次拯救哈利·波特——”
德拉科的声音变得很扭曲。他明明在张嘴说话，可哈利总是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关键的词。他看着这个小小的德拉科说出与他的年龄和经历完全不符的话，场景开始向噩梦的方向转变了……这不行，哈利可不想看见十一岁的德拉科出现在自己的噩梦里，因为十一岁的德拉科本身就是一场灾难级的噩梦——噢，现实里的德拉科要是听见哈利如此评价他，指不定会气得跳脚成什么样呢——可是现实里的德拉科不是不理你了吗？所以你才在梦里见到德拉科。
“你能不能让我舒坦点？”哈利打断他。
德拉科闭嘴了。他看了哈利半晌，举起胳膊，把他没咬过的那颗冰激凌球转到哈利的嘴边。
“给我的？”哈利惊喜地看着德拉科似乎表现出难得的友善。
下一秒，德拉科把整个冰激凌砸到哈利的脸上，两个球正好糊满了哈利的两个眼镜片。德拉科一边恶劣地大笑，一边钻进了旁边的药店里。
哈利气得笑了。他拿下眼镜，惊奇地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清洁咒，镜片就已经光亮如新了。只有光秃秃的、只剩下纸盒的冰激凌杯能够证明德拉科在梦里依旧扮演着混蛋的角色。哈利举起纸杯，凑到嘴边，舔了一下边沿上残留的开心果冰激凌……
那不是开心果味，而是他和德拉科精神结合时那个吻的味道。
哈利把纸杯扔掉，走进了那家药店。
店铺里比外面凉快很多。只有老板的柜台上点了一盏灯，其它地方都黑黢黢的。
这些魔药材料都被牢牢锁在一个个木头柜子里。德拉科一边走，一边随手拉开了几个，柜子里马上喷出各种难以言喻的难闻气味，差点把哈利恶心得从梦中醒来。可他现在还不想醒，于是哈利赶紧抓住德拉科那只到处乱摸的手，问：“你这是要买什么？”
“找到了。”德拉科眼睛一亮，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大木柜前，一把拉开玻璃门。
哈利赶紧捂住鼻子，但他只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牡麝香囊？”哈利问。
“如果你的鼻子不是个摆设的话，那大概是吧。”德拉科一边说，一边抓起一个牡麝香囊揉搓，凑到耳边听。
“你买这个做什么？牡麝香囊很贵，霍格沃茨低年级的魔药课可用不着这个。”
哈利也抓起一个看上去没有破损的牡麝香囊放在耳边捏，他发现自己听不见一点水流声。于是他把这个牡麝香囊递给德拉科：“这个是好货。”
德拉科把它塞进小篮子里，又从长袍底下捞出一本书来。
这本书很旧了，内页也泛着黄。德拉科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行笔记说：“你确定它没有水流声？我感觉我捏的每一个都有。”
“你运气真背。”哈利说：“你要做普林斯药剂？”
“当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厉害的魔药，居然能取代向导的地位？”
“普林斯药剂没有取代向导。”哈利笑了笑，“哦……我有向导，我也用过普林斯药剂。这根本不是一种感觉，向导比魔药好太多了。”
“说向导的好话，企图讨好我？”德拉科仍旧对哈利没有好脸色，他猛地合上这本书。这时，哈利看到书的封底上写着一行字——
**本书属于混血王子/This Book is the Property of the Half-Blood Prince.**
哈利一把从德拉科手里抢走它：“这是你的书——你根本不是混血啊！”
“我当然不是混血！”德拉科气得跳了起来。他试图从哈利手上抢回这本书，但哈利太高了，德拉科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于是他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狠踹了哈利的膝盖一脚。
“还我！”
哈利忍着痛，弯腰揉了揉膝盖，不停地在心里重复：“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然后把这本《高级魔药制作》塞回德拉科手上。
“这是六年级的课本啊，你怎么会拿着它呢！”哈利问：“这是谁的书？”
“斯内普教授的。他是一个混血——混血。”
德拉科轻轻嗤笑了一下，但马上就收起了自己对混血这个词的不屑。
“这有什么的？斯内普教授在我这个年纪都看七年级的课本了，我想我将来的水平应该能和他差不多。”德拉科扬起脸骄傲地说，仿佛斯内普获得的成就也属于他，“我爸爸说斯内普教授是他知道的最好的魔药专家。”
混血……魔药专家……普林斯药剂……普林斯……
赫敏在六年级找到的三条有关艾琳·普林斯的报道。女巫艾琳·普林斯和麻瓜托比亚……结婚……会生下一个混血……
一个混血的普林斯……！
哈利惊喜地又从德拉科手里把这本书抢走。他把书高高举起，看着封底清晰无比的那句“本书属于混血王子”。
“还给我，波特！你抢东西上瘾啊？”
“噢……抱歉，抱歉。我就是……我就是……”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曾经用过这本书一段时间，所以……”
“你用过？”德拉科嫌弃地说：“那斯内普教授把这本书给我应该倒贴我钱，因为没人想要你用剩下的。”
“他才不会给你这本书，你也从来没拿到过这本书。”哈利小声嘟囔：“你现在只不过是在我的梦里……”
德拉科没听到这些，他正忙着把小篮子里选好的东西堆到柜台上。哈利赶紧帮德拉科把它们整理好，然后替德拉科付账。
当哈利合上皮口袋的时候，他看到德拉科正努力地往里瞄。
两个人目光相撞了。德拉科一点也不为偷看别人东西被抓感到心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带了多少钱？”
“你要干什么？”哈利问完，又直接回答德拉科：“你不用管我带了多少。要是不够，我可以去古灵阁取。”
“我要去美容药剂店买祛疤药水。那本书里没有记载类似的魔药，我没法自己熬，只能直接买现成的。”德拉科说：“我在橱窗里看到，最好的祛疤药水要——反正我没带够钱。”
“你身上有什么疤吗？”哈利紧张了起来。
“不是给我买，是我要送给斯内普教授，作为他在我进入霍格沃茨之前就教我魔药学的回礼。我想我应该是他年纪最小、也最好的学生……”
德拉科一边说，一边拉下自己左边的衣领，露出纤瘦苍白、透着发青血管的脖颈。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斯内普教授这里有一条长长的疤，像被什么动物咬了。**我看到过，那是条很长的疤……”
在德拉科淡漠的声音中，哈利感受不到一丝的感情。他分不清德拉科是真的希望让斯内普免去面对丑陋疤痕时的苦恼，还是只是例行公事地购置一件回礼。他甚至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德拉科……
这里是哈利的梦境。在哈利的梦里说出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的德拉科，真的还是哈利这两天以来惦念着想见到的那个德拉科吗？
于是哈利的梦境变得模糊了。他看到十一岁的德拉科的身影慢慢抽长，变得又高又瘦，变得不再是德拉科了……现在，哈利看到了斯内普。
斯内普的衣服很乱，像刚刚和人打了一架。他仰面倒在沙发里，努力支起身子要站稳。哈利看到他的衣领被扯开了，在他左边的脖颈上，果然有一块又长又大的淡粉色旧伤疤。
哈利想靠近看清楚些。可一个身影突然穿过了哈利的身体，背对着他，挡在他和斯内普的中间。那个身影沉沉地垂下脑袋，埋在斯内普的胸前。他的肩背颤抖，好像一座快要塌陷的小山。
**“再让我更加相信你吧，求求你了，让我知道邓布利多当年的担保至今还是有效的。”那个人说：“十二年，我在阿兹卡班的十二年，整整十二年都在想着那一天……”**
哈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看到斯内普猛地推开那个可怜的人——哈利敢确信，那个人是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那个身影、那个声音、那场十二年的冤狱，无一不指向这个答案。他看见斯内普猛地推开可怜的、向他乞求着什么的西里斯。
“滚开，疯狗！”斯内普用憎恨的眼神看向西里斯，那目光好像也同时看向哈利……
他还在继续说什么，可哈利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接着，斯内普和西里斯纠缠吵闹的影子融合了，混在一块了，好像再也分不开了。这团影子由浓烈的回忆与憎恨构成，它在哈利的梦境里张牙舞爪地晃动，时而勃发，好像要把哈利吞吃掉；时而萎靡——它萎缩了，变得小了一些，它又变回了十一岁的德拉科的模样。
德拉科心满意足地收好买到的牡麝香囊，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他拉了拉哈利的袖子，说：“我还需要一只宠物。”
“宠物……当然。你还得要一只宠物。”
哈利摇摇头，把斯内普的事暂且搁下。他又牵起德拉科的手，带他走进不远处的猫头鹰商店。所有的猫头鹰都被关在笼子里。有的就摆在地上，有的高高挂了起来。还有那种非常大的展示笼，里面同时放了好几只猫头鹰。
德拉科已经走到最里面了，可哪一只他都不满意，没一个他瞧得上眼。但哈利却注意到一个摆在角落里的笼子，这笼子里站着一只洁白的漂亮雪枭。
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海德薇，但就是这样才好呢。
“德拉科，你——”
哈利在德拉科经过白色雪枭的时候叫停了他。几乎同时，这只白色的雪枭从抓杆上跳了下来，扑到笼门前，拿喙猛地砸击。德拉科吓了一跳，撞进了哈利的怀里，哈利连忙扶稳他。而那只雪枭则不停地砸、不停地砸、不停地……
直到哈利醒来……
“它们就不能多等一会吗？”
罗恩还没睡醒。他揉着眼睛，把拼命砸窗户的猫头鹰放了进来。
猫头鹰把一封信丢到了哈利床上。为了报复哈利和罗恩睡得太香导致没人开窗，它在寝室里又盘旋了一圈，把俩人书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最后扬长而去。
“我会举报你的！”罗恩冲着窗外大喊。
“罗恩，几点了？”哈利捂着脑袋，那场梦让他感觉更疲惫了。
“让我看看……呃，十点钟。”罗恩说：“没错过午饭。”
哈利拿起眼镜戴上，正好注意到手边那封黏着英国魔法部火漆印的羊皮纸信封。他刚抓起信，火漆印就自动脱落了，里面的信探出了开头的一角，上面写着：哈利·波特先生敬启……
“谁给你写的信？”罗恩问。
“傲罗办公室。”哈利匆忙看完，把信照原样塞回信封里，“他们给我补发了询问函，还说专门给我留了个职位。”
“太好了！我就说他们肯定会在离校日之前把补发的信送来霍格沃茨。”罗恩说：“你干嘛不赶紧签名？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入职。”
“没准我需要你先去探探情况。”哈利冲罗恩笑了笑：“你先去吧。”
“什么叫‘你先去吧’？什么意思？”罗恩大惊：“你不打算去吗？！”
“不打算这么早去。”哈利解释道：“我不能以一个情绪不稳定、随时可能失控的哨兵的身份成为傲罗。我得先搞清楚我为什么会失控……”
“这又不冲突。说不定做了傲罗以后，我们反而更方便查这件事呢？”
哈利噎了一下。如果德拉科在温室和他吵架的时候也能这么回击哈利，那么哈利可能当时就意识到了——
是的，为了弄清斯内普教授的事情只是他的借口，为了搞明白失控真相只是他的借口。他不是什么救世之星，不是什么又一次选择了牺牲和殉道的英雄。他当然执着于探寻真相，但也不至于连傲罗都不做了。他拿着这封询问函犹豫不决，只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德拉科还没做决定呢。”哈利喃喃道：“我想等他确定明年留校重读七年级还是毕业……”
罗恩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
“梅林啊，怎么又有他的事。你忘了他晾了你两天吗？”
“我们结合了，我总得把他的决定也考虑到我的未来规划里吧。”哈利不满地抗议：“我等会儿就去找他说清楚。”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罗恩深吸一口气，用进行精神疏导的架势低声问：“哈利，如果马尔福明年留在霍格沃茨，那你真的也要拖一年吗？你知道你是特殊的，你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是事实。就算这样，你还要为了陪马尔福而浪费自己一年的时间？”
“其实我不觉得他会留下重读七年级，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给麦格教授答复。”哈利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回答：“但说实话，我没考虑过这个。”
“你才不会什么都不考虑呢！如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考虑，那你醒过来以后都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斯内普教授的事情！”哈利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也没醒多久，一周都没到呢！好了……好了，我现在开始想这个问题，行吗！”
他拉高被子，往里面躲。
“我现在要去问问西里斯的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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