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光万顷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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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宇智波泉奈在转津城碰面是十一月中旬，从土之国回来后，扉间和抵达转津城的大哥会合，就立刻马不停蹄赶去了昭明城。他们从昭明城出发北上，到海边坐船出海，之后在雷之国奥间氏管辖的长林藩登陆。
这是一桩很早就确定的委托。和他们一起被派来的还有另外十三个千流藩忍者，这队人要护送一个满载着衣物、食品、器具和仆从的庞大车队去北方。车队主人是那位被称作清平殿的黎夫人，扉间没见过她，但走之前被守护代派人千叮咛万嘱咐，早把她的情况记得滚瓜烂熟：简单来说，是个雷之国送来和亲的大名侧室。
说和亲可能有点委屈她，毕竟两国停战以后的一百年间互相嫁过不少女人，她外祖母当年还是从火之国嫁过去的；而且她生了儿子，不能当成随便的什么人。安排护送队伍的宫城守护代反复叮嘱不能出任何差池，告诫柱间夏天那档事既往不咎，他仍然信赖他的能力和忠诚，叫他务必用这个机会好好将功补过。
柱间只是听，听完就出发了。
车队时间卡得很紧，万幸的是海上没遇见大风暴，也没不走运撞上浮冰，他们准时到了黎夫人的娘家。夫人的母亲显然非常思念她，日日跟她在一起，让远道而来的随从和忍者们也能稍加休憩。不过只休息了差不多二十天，又启程带上了全部家当：夫人要跟她父母兄弟一同去夏都参加祭祀，祭祀结束、新年一过，她就得回去，即使这是结婚多年来唯一一次回家，也没得宽限。

这样，在这一年结束的前几天，千手兄弟进入了这个陌生国家的都城。这城名叫夏都，此刻却包裹在冰天雪地里，屋顶和路边处处可见皑皑的残雪，漆黑的树枝光秃秃一片，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刺向高而蓝的天空。
车队停在一座气派的宅邸外，扉间他们都下来，把行李搬进单独腾给他们的一个院子里。贵人待客没他们什么事，这些下级侍女、车夫、脚夫和忍者们一有工夫喘口气就开始闲聊，扉间从他们嘴里知道，宅子主人是夫人的兄长，在雷之国大名手下当差，是个红人。
“这几天就省心了，”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城里不大可能出事，祭祀我们又不能掺和，只剩等结束后送她回去。”
扉间瞧了他一眼：“还没结束呢，你倒是紧张一点啊。”
“本来就是个挺简单的任务。”柱间觉得阳光落在脸颊上很舒服，微微眯了眯眼，“不瞒你说，要有空我还想在城里逛逛呢，都没来过雷之国。”

这念头扉间也不是没有过，不过他觉得希望不大：再怎么说他们也有职责在身，委托人不允许就不能擅离职守。没想到稍晚点，他俩就被夫人叫去，还意外地从她那儿领了钱。大人就别给啦，她说，你们几个小孩到城里转转吧，晚上没事，记得天黑之前回来——队里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忍者，她还把他们当孩子呢。扉间多少年没被人当小孩对待过了，不禁觉得脸上发烧。
“哎呀，瞧把你们紧张的，”夫人拉过柱间的手，把钱塞进他手里，“晚上没人会出门了，还打算设宴招待我堂姐他们一家子呢。我也才知道他们和咱们前后脚到，你说巧不巧？”

柱间推辞不过，还是拿着钱回去了，引来队友们一片欢呼。他们一起出了门，扉间本来还有点羞赧的情绪，但跟比划着砍价的队友在市集上走一走，轻松愉快的心情也就占了上风。最后结冰的江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五个里有四个都想去滑冰，扉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去，心想大不了在岸上的茶肆里等他们。

“所以你怎么不去了？”
“我不能抛下弟弟不管呀，”柱间满意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如果大家都去玩了，只有扉间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岸上，感觉好可怜。”
扉间截断话头，说求你快去让我一个人待着，我才不要跟你大眼瞪小眼。柱间立刻抱怨说扉间好无情哦那我去看人打牌啦，然后拿起杯子溜去了楼下。扉间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想，什么留下陪我啊，你就是想玩儿牌吧，一边又想，大家的钱好像还在他身上呢。

不过他终于还是得到了想要的清静。茶肆二楼有个伸出的露台，店家在露台和里屋之间悬挂了厚厚的皮毛帘幕隔绝冷风，但外边也并不是特别冷，两排炭盆源源不断冒着热气，扉间坐久了还觉得有点热。
他从高处往下看，现在虽然过了中午，但太阳依旧高悬，冰面白晃晃一片，人们如同身陷白银之海。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们，他们滑冰实在没看头，还不够摔跤的，倒是旁边有行家里手流畅地来回，甚至还能滑出赏心悦目的花样。
扉间在楼上悠闲地注视着下方，忽然被闯入视野的什么东西打断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而对方对此毫无察觉，注意力全放在保持平衡上，还跟同他一起来的人有说有笑。宇智波泉奈那个同伴看上去年纪更小，不过在滑冰这事上比他擅长多了，泉奈的表现几乎可以称得上笨拙——扉间万万没想到还有用这个词形容他的一天，毕竟他只见过对方打架，跟笨拙可沾不上边。
浑身肌肉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绷紧了，等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紧张，又慢慢放松下来，可心头的疑虑上来了就打消不掉。一半是试图推测对方为什么来，另一半——另一多半——却是在犹豫要不要去见他。

还没等他犹豫出个结果，柱间就带着一身微凉而快活的空气回来了：“扉间！你看什么呢？”
扉间收回视线，审视地打量他两下：“……你没把钱都输了吧？”
“哪能呢，我还赢了。”他把赢的钱炫耀似的摆出来，又问了一遍看什么这么入神。扉间目光落回白茫茫的冰面上，扬了扬下巴：“宇智波泉奈。”
柱间大感意外，顺着一找却发现可不是。“真有意思，”他饶有兴趣地说，“看来咱们两家确实有点奇特的缘分。”
“算了吧，”扉间的声音听上去半死不活的，“碰见他们总没好事。”

“哎对了，”柱间收回视线，突然说，“我从家出发之前，还听说他们被大名叫去接受质询呢。”
“嗯？”
“天忍告诉我的。我才知道老头一直很在意他们家的动向，说是因为支持山南的游击队。你也知道，山南这两年一直没消停，老头本来就操心，一听跟宇智波家有关就又有点坐不住了。”
扉间来兴趣了。“那他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柱间事不关己地回答，“大名亲自插手，暂时还轮不到他。”
“不过也真是，”他话锋一转，自言自语道，“上回有个雷之国人下的反拷问咒印，这次又有雷之国人借助他们支持叛军，总感觉被针对了似的……不是说宇智波家有亲戚在这边吗？该不会是亲戚惹到什么人了吧。”

扉间掌握的信息太少，没法像他哥一样脑洞大开，也对此没什么兴趣。他还停留在刚才的思考中，便试探地说斑没准儿也在城里。柱间听懂了没问出来的后半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在还是希望他不在，也不知道如果见到面，又该说些什么。老早以前在筑江附近那回，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尽，停在那里恰好坦诚又体面，再多就越界了。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有个微弱但执拗的声音，叫嚣着哪怕无话可说，也想见见他。
他还一个字儿没说，但扉间光看表情，就知道他的纠结比起自己只多不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试图以他为参考，简直愚不可及：宇智波泉奈又不是朋友，一个多月前还差点抹去自己的记忆呢，哪来的可比性。

“算啦，”柱间开口时像个祈求命运恩典的可怜人，“还是先说他在不在吧。”
这是小事。扉间放开感知，虽然覆盖不了全城，但他觉得泉奈跑出来玩总不至于不带他哥。结果，斑的反应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非常突兀的强烈查克拉，就像闪电穿过宁静安稳的夜空。
“扉间？”
千手柱间疑惑地看着弟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视线转向冰面，又立刻收回目光站了起来。
“走了大哥，回去了。”他不由分说地调头离开。

“刚刚有人用了感知。”宇智波镜滑了一圈回来，泉奈双手接住他时，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虽然他出门完全是陪侄子玩，但该有的警惕依然在，便问施术者在哪个方向，接着顺着镜的手指看向岸边的茶肆二楼。围栏和炭盆遮挡了不少视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富有辨识度的白毛，让他不能不想起某个讨厌的家伙。
旁边的镜又说：“不用太紧张，应该不是敌人。”
泉奈仍然望着上方，问：“你这么确定？”
“嗯，”镜点点头，“就像第一眼见您时一样，我没有倒映出敌意。”
他被称作山神的礼物不是因为无法示人的影子，而是因为胸中埋着不会跳动的蓝火，像镜子一样可以映出别人的心。说这话时，他满眼是银亮的冰面和碧蓝的高天，泉奈因为阳光刺眼而用手挡住眼睛，看不清神色，可镜觉得他心上仿佛有一扇窗推开一条缝，早春寒风穿过掩埋白骨的残雪，把一丝淡薄的花香送了进来。

“好奇怪，”他说，“是您认识的人吗？”
“……是。”泉奈承认，“要是没认识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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