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ario. 10

KodaReiko

2025/01/27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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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ario. 10**
神明们的亲密要怎样进行都与现在的辛德拉无关，暗星确实信守承诺地没有伤到她，可这具人类的身体有着作为人类的缺陷，就辛德拉而言是容易感受到疲惫。“满足”或许还需要一些感情作为支撑，快感却只需要躯体的投入，暗星对她的掌控出乎她意料地精准，辛德拉已经因此而没有力气生气了。
他沉默地替她善后，辛德拉不愿与他对视而一直低垂着目光，直到他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立在床边看着她。辛德拉这才抬起了眼，意料之外地与对方有些伤感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他对她做了本应是自我满足的事情，她却没有看到他的满足。
“没有伤到你吧？”暗星像是有些感到懊恼，在之前几次相见时原本能够看到的凶戾都消失了，“我本来没想这么做的。”
“不要找理由。”辛德拉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原本应该发怒的，却因为这种疲累而变成了冷淡，而在这样的时候终于恢复的理性意识也被蔓延的睡意覆盖，她说着无意义的恫吓，又近乎本能地在话语里留下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利用的钩子，“我之前想过这样的事，但我没有同意，你再这么做我绝对会想办法杀了你。”
“我不再这么做了。”暗星说着像在安抚她的话，却伸手抚摸了她的头发，要是辛德拉没有疲惫，就会察觉到他咬了一下嘴唇之后犹豫着说出的话语里藏着什么，一位脱胎于星辰的神竟然也会在她面前犹豫不决，“你喜欢上猎户座了吗……”
辛德拉嗫嚅着他听不到的话语，没有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打下来，睡意以极快的速度卷走她的意识，在真正睡着之前，她只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我会嫉妒的。就算猎户座也是……我也会嫉妒的……”

“他是这么说的。”
坐在桌边椅子上的辛德拉在面前摊开了一本剧本，却并没有看。被她叫来的客人坐在了她之前在床尾坐下的位置，没有因为她突然的召唤而表露出责备的意味，在听着辛德拉说完要说的事之后，却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你只想问这个吗，辛德拉？”
前晚被暗星做了那样事情的她没有展现出恼怒或满足中的任何一种态度，辛德拉向猎户座将发生过的事一语带过，面容平静得似乎不带任何犹豫与优柔，有的只是明确的不解。她向他转述了暗星的嫉妒，想要找到关于猎户座与暗星的答案，就像他们之前的对话一样，可是，猎户座有些艰涩地想，她呢？
她又会想些什么？她所想着的事，会被触碰了她的暗星知晓吗？
在对她表露出疑问之后的片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甘心了。
暗星会嫉妒他，他也会嫉妒暗星，而这是那种名为“嫉妒”的混杂情感，燃烧得最强烈的一次。
“为什么当时不叫我过来呢？”猎户座用稍显哀伤的目光看向了辛德拉，而她的目光游移了片刻，在与他相触的前一刻与他错开，“我就在附近的星域，可以很快就过来……你要是被伤到了，我……”
“我没有办法，暗星把我的能量封锁住了。”辛德拉的脸上被鼻尖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抬起手来，手心里聚集起的力量显然比之前更弱了些，“现在其实还没有恢复。”
“好吧。”猎户座轻轻叹息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她抬起的手——像他们在校园的人工水系边并肩走着的时候他想过的那样。她没有抗拒他的行动，比之前更为冰凉的手心颤了颤，然后细长的手指向下微弯，形成了与他交握的状态。
“他没有伤到我，不用多想。”辛德拉的手心在星神的手中迅速地回温，他们并没有十指交扣，即使如此，贴近的双手的温度仍然让她手中渗出了微湿的汗意，像是有什么将要从她眼中溢出一般，她垂下了视线，回避了猎户座的目光，“你和暗星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

即使它有记忆的话，也无法记住自己的童年。原子的运动和来自宇宙的辐射扰乱了星云的平静，所有的云体粒子在引力的作用下向一个中心凝结。当这庄严的聚变气团燃烧成大火之后，死星便诞生了。
——某部小说中的一段描写[1]

辛德拉讨厌不确定性，这意味着，就算即将降临的命运将不可避免地倒向坏结局，在她眼中也比不知能否确认好坏的未知更好。所以，即使是猎户座先握住了她的手，在满怀着焦躁情绪的状况下，逃避着他的目光的辛德拉，反而将星神的手攥得更紧。
在未知的漫长过去与未知的遥远未来中，一直独来独往的辛德拉不愿或只是不曾去依赖别人，但猎户座似乎是特别的，她在触手可及的当下，变得有些想要依靠一位神明。
而这位神明似乎同样地在期待着一份依靠，当猎户座越过了本来不算贴近的距离拥抱她的时候，辛德拉的身体与被她握紧的星神的手都颤了一下。
“我是为了与暗星相对抗而被制造出来的。”
在辛德拉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伤感的前一刻，她听到了猎户座的话语。她原本是因为想要从他的目光中逃开而移开了本应与他交会的视线，可他言语中溢出的不与神性相似的情感太过激烈，以至于让她想要目睹或确认此时此刻的猎户座的模样。来自猎户座的怀抱与另一位神的拥抱过于相似，又同样地难以逃离，被抱住的辛德拉像被恒星引力捕获的小天体一般，直直地坠入了他的情绪之中。
那片孕育着尚未诞生的神的星云被掌握着它的神们倾注了灵魂，这不是常有的事，既然星云本身就包含着生命的可能性，为这位胚胎中的星神提供一个被塑造的灵魂并不会是更好的选择。新生的神被称为“猎户座”，顾名思义地，该是一位猎人，而值得追猎的猎物只有一个。
目标确定到，只要见到那位“猎物”，就该知道。
天界华庭的众神们赐予猎户座的灵魂有所缺损，内容不算完整，大概只有必要的内容保留了下来，其中最为必要的就是憎恨。最初察觉到的是本能般的对暗星神殿的恨意，然而，当猎户座直面他的敌人时，恨意的另一部分被这位敌人与他自己一起揭开，显现出了另一层意味。
——作为星神的猎户座，本来就不该为了另外的存在而生。就算那“另外的存在”也是另一位神，就算猎户座的使命是与之对抗，也不该如此。
那被赐予他的灵魂里缺损的部分，或许才该是更加重要的部分。在与那一位暗星的战士交手多次之后，猎户座意识到了一种鲜明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辛德拉呢喃着，他给出的信息其实已经足够清晰，她能够理解，却无法建构起一种逻辑上的联系。是她无法理解，还是她不愿接受？
“我并不确定，但我和那位暗星的灵魂说不定是同一个星系的产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猎户座眼中呈现出的阴郁将原本属于神的温和尽数掩去，“这大概才是天界华庭选择用我来对抗他的原因。特别是在他失去他的‘姐妹’以后，正是因为这件事，天界华庭才制造了我。”
“哈……”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明白了，可是。
“难怪你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愿意帮我。”辛德拉的声音与她颤抖的身体相比竟然算是平静，就像在前夜被压抑了的慌乱突然解放了出来一样，她的语言和身体一起靠向了猎户座给她的怀抱，“是为了与他对抗才接近我吗。”
如果只是如此，事态反而会变得简单。来自暗星的对待事实上或多或少还是对辛德拉产生了影响，她无法平静地接受暗星不知为何对她表露的感情，所以如果猎户座肯定了她的猜测，似乎对局势才更为有利。
即使她自己也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些贪恋与猎户座之间的，似乎含有亲密与信任的关系。
亲密……吗？
“……至少现在不是。”猎户座原本收敛了的目光带着深色的辉芒落回辛德拉的身上，他的表情里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在属于一位猎人的痛苦里却对她表现出如同爱人般的真诚，“我并不是想利用你。”
一位星神对人的坦诚或许是出于某种身居高位者对下位者的骄傲，因为没有欺瞒的必要，也不用承受揭示的后果。猎户座此时的坦诚却是出于另一种原因，她的要求与逼迫让他察觉到了自己不曾发觉的内容，那么直接地像本能一样地对她产生的像是亲密的意图，似乎就与铸造猎户星神的灵魂和缺损有关。
无论是“注定”，还是“自然”，都是他自己的情感。该属于他的，他想要抓住这份让他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情感。他想要抓住她。
“我不是想要利用你，才对你说这些事。”猎户座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让辛德拉回想起另一个怀抱的浓度，这一次她却不想抗拒，而只是接受了他的言语，“我也会嫉妒，辛德拉，我嫉妒他。”
“他和你都在嫉妒，那我应该做什么。”而辛德拉在猎户座的怀中，顺从却动摇着，“我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她与那些星之守护者不一样，那些人所怀抱的目的与辛德拉不一样。辛德拉之前确实嘲笑过他们的幼稚与不知所谓，但她此刻终于目睹了被施加于自己的命运之后，就意识到，那份幼稚同样地在自己的怀抱里。她想要反抗的心情与命运的态势相比是如此渺小，但即使如此，她也要抵抗。
被尚未揭示的故事选为主角的星之守护者，此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并不是每个在故事里出现的角色都会成为关键，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角色可以如同剧目里一般，循规蹈矩地走完台本中的一切。
暗星神殿。
暗星的弓箭手对会在这里出现的角色有所预期，所以他也能猜到对方为什么再一次将他从堪称偏远与荒芜的那个星系召回。以“乳汁”为名的星系[2]并未哺育丰足的文明，暗星神殿之前甚至都没有将其视为一个应当占据的地方。
神殿中央的王座上是一位或许以人类视角能称为“女性”的存在。即使在暗星神殿内部，对于王座背后的存在仍旧众说纷纭，但这对于弓箭手并不重要，对于几乎与恒星经过同样漫长岁月的神来说，“存在”远远及不上“现实”重要。
那现实将他的生命对半剖开，只有残存的部分留存到了现在。
“你找到她了。”
在弓箭手意图离开的前一瞬间，王座上的女性这么说。
“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与现实相关的回忆涌回弓箭手的灵魂之中，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诞生于哪片星云的哪片大火，但失去那重要部分的深痛如火焰一般，灼烧到现在，也不曾淡去半分，“不要干扰我。”
“那真的是她吗，韦鲁斯？”女性似乎并不想应对什么，只发出上位者般的质疑，甚至是诘问，“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居然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星系，以人类的形态，甚至与‘那边’有联系，你觉得现实吗？”
“你没有资格质疑她。”
被称为韦鲁斯的弓箭手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弓，但他知道，那力量无法伤害对方分毫。暗星的众神拥有同源的力量，不被允许自相残杀，于是痛楚与愤怒都只能凝结于面目之上——如果那能被称为“表情”的话。
“我承认是我挑拨他们放逐了她，可我已经道过歉了，不是吗？”王座上的神主露出一副甚至有些天真无邪的表情，“我怎么会知道没有她在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要知道，我并不打算针对你的，不然暗星神殿也不会允许……”
“你们要利用我对抗他们，不用说得那么好听。”
弓箭手想，如果不是需要借助暗星之力才能踏上寻找她的旅途，他也早该离开这个地方。
但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
她被放逐是因为即使在神明中也令人嫉妒的卓然天资，她比起混沌的野望更向往纯粹的能量，可那些所谓的“神”却在引向混沌的旗号下追求权力与稳固的秩序，祂们清理走了眼中的威胁，他却失去了她。
多么可笑，如果她还在，那件事也不会发生，另一个“天界”也不会制造“猎户座”来与他相对抗，让暗星神殿遭受更大的威胁。对莫须有的“威胁”的处置，到底还是导致了危机本身。
弓箭手——韦鲁斯想好了，要是能将她再带回自己身边，他就必定会对这暗星神殿做些什么。可是，尽管他与王座前后的他们已经到了言尽于此的地步，现在也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况且那被制造出来与暗星相对抗的猎户座，如今真正成为了他需要应对的麻烦。
让他庆幸的是，至少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似乎有所动摇的是猎户座。
可最糟糕的，也不过如此。

直到主动寻求对方的嘴唇与猎户座相触，辛德拉都没能完全明白，她想要做出的选择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
而对方没有拒绝她的亲吻，本就相互拥抱着的两人，或者说一人与一神，再一次将本就有些过于贴近的距离拉近。在这一次的亲密之中，辛德拉成为了神的主导，被她亲吻的猎户座几近顺从地与她一起躺进狭窄的单人床，被简单收拾过的床品还未来得及沾上任何气息，辛德拉俯身用自己贴上猎户星神的这具躯体，稍有异样却仿佛熟悉的触感侵占了她的直觉。
熟悉感并不完全是因为暗星，尽管在被控制的那段时间里辛德拉确实与暗星肌肤相触，但猎户座不一样。此刻的熟悉要更加温和，好像来自于一份她本应拥有的什么，好像跨过时间与空间，从一个漫长的过去开始，她就该这样和他贴近。
——与猎户座，不。
“韦鲁斯……”
就像被什么暗示了一般，辛德拉的意识里，只剩下了这个名字。猎户座对她采取的回应比暗星的要更温和，要是将暗星的行为视作对待爱人的话，自下而上地由猎户座赋予她身体的触碰，就简直是在将她视若珍宝。
辛德拉有些不愿睁开眼睛了，她想要逃避猎户座与暗星之间的相似，从身体与心的最底层浮上最浅表的依恋却让她无法离开。结束了的亲吻让她可以不断地呼唤他，至少在这一刻，他不是猎户星神，只是注定要与辛德拉相遇的存在。
所以猎户星神的意志也变得不重要了，他被她的意志所吸引，这不是一厢情愿的勉强，是一种默契。他的手掌从刚才开始就泛着对一位神而言略显高涨的温热，辛德拉原本抱有紧张的期待，而轻抚在自己肩背与腰上的手心没有如预想地带来刺激的颤栗，他温柔地吻她的脖颈，她为此而完全放松下来。
在她所记得的所有过往里，只对他而已。
————————
[1]刘慈欣《超新星纪元》
[2]银河系，银河，被称为milky way，以神母的乳汁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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