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请求你们的宽恕

难忘金肖

飞天电波老头Arnold

2025/04/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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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简单，在这个人人都想出人头地，同时又似乎处处是机遇的时代，一群青年来到了这座城市。
当然，理想化的开局也总会伴着没那么如人意的过程，虽然结局未定，但其中的坎坷，自然不言而喻了。
所以故事暂时的落幕，是一位自认为怀才不遇的青年带着一个同样青涩的小年轻站在了这家店铺前。
钱包前几天被偷了——虽然里边并没有多少钱，也好在里面只有点证件名片之类的杂物，损失姑且不算多。
身边二十出头的肖张扬侧过头和他对视。
金木阳抬手推开门。
“这儿？”肖张扬挑起眉，把肩上的包往上揽了揽，让目光从门旁赫然贴着打印复印的破宣传纸上收回来，向身旁的金木阳投去质疑的眼神。
金木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握拳虚掩在嘴边干咳一声，低声说道：“就这。”
肖张扬跟在金木阳身后，走进了黑洞洞的门中，随着光线逐渐暗淡，一时未适应的瞳孔看不清室内的一切，目光里只余下身前人的后脑勺。
这便是这个新故事的开端。
再后面的事，批判也好，羡慕也好，那些传武人口口相传并嗤之以鼻的，互联网上留下的报道，对于他来说，只是打得极其完美漂亮的出师之战。
他不在乎那些人会不会因为在早期拒绝过他而后悔——因为这些人都会在后来重新找上来，再怎么样，这些自诩人上人的资本家们也会有腆着脸过来找他求合作。
有两个臭钱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这是金木阳对这些人的全部评价。
所以当王朝雨带着刘家娟过来时，金木阳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当初自己找投资的时候。
造景植物的叶片从手指缝隙间滑走，窗外高楼林立，尽管建筑似乎已经很密集了，但有些工地的吊塔还在缓缓转动着。
身后服务生推开门，金木阳闻声勾起嘴角，转头对视上了这两个年轻的孩子。
王朝雨脸上的厌恶尽收眼底。
金木阳只在一瞬皱了皱眉，便很快收敛了神色，继而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醒酒器握在手里，猩红的液体倒在高脚杯中，金木阳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任谁看了都会评价为和煦的笑，酒杯推到了刘家娟面前。
他微微扫了一眼，在内心笑了一声。
愣头青小子，估计不是王朝雨这种条件不错甚至能出国读书的本地人，看着倒还老实。
老实有什么用呢，金木阳抬手和刘家娟的酒杯碰了碰，在少年有些紧张无措，但又不失礼节的生涩表情之中收回目光，抿了一口酒。
等哪天被骗得底裤都不剩了，就算拿到了荣誉和钱，也没处施展抱负啊。
金木阳摊手，在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略带着不满的眼神里，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挂金鑫的招牌。”
最终这场谈判不欢而散。
寸头小子似乎还有些害怕得罪人，讪讪地笑着喝了酒，追着推门而出的王朝雨走了。
端着沙拉的服务生站在门口和金木阳面面相觑。
“小伙子，麻烦帮忙打包一下吧。”
服务生应了一声，端着那盘完好未动的沙拉，关门出去了。
金木阳回头望着那扇落地窗。
这里是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野草在这里，是不好长的啊。
他再次起身，拂过窗边植物的叶片。
但如果在室内能被悉心照料，这些景观植物照样可以生长得高大健康，唯一对于植物的损失，似乎就只有失去自主选择的权利。
可是那又怎样呢，金木阳嗤笑一声，它们都长得好好的，不是吗？
人人都知道这座酒店里各个宴会厅的那些景观植物生得漂亮，多少人因此慕名而来。
如果这些植物长在野地里，谁愿意来看呢？
金木阳摇了摇头。
不懂得抓住机会，小年轻成不了大事。
金木阳没有去重新戴上眼镜，他站在玻璃前，抬手把表往手腕上推了推，眯起眼睛，目光越过植物丛逐渐飘远。
“祝你早日一统江湖。”
小姑娘是个干练人，金木阳有时候确实挺欣赏这孩子，只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的那一边，再有能力的人，都是敌非友了。
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但这句话还在金木阳脑海里回荡。
金木阳脸上没表情，倒是从这话里品出了些他不喜欢的味道。
王朝雨的话语里，似乎完全是有底气，并且有能力可以另寻他路，似乎在这些孩子眼里，他们追求的，是多么干净纯粹的精神。
但这偏偏是金木阳最嗤之以鼻的东西。
情怀不能当饭吃，活的物质现实一点才是对的，他对此从不质疑这个他坚持许久的理念。
靠着情怀活，最后落得一辈子碌碌无为穷困潦倒，又有谁知道。
但他在刚刚的那一瞬间，看到王朝雨坚定的表情时，突然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了。
为什么自己一直认为不重要，并且弃之如蔽的东西，有人却可以做到光明磊落地坚持，并且敢和他辩驳。
明明作为一个已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他的想法里，那些代表着不堪。
无所谓其他的名头幌子，没钱是事实，凭什么这个没钱没资本的小姑娘，可以如此有底气地拒绝他递出去的橄榄枝。
金木阳无法理解。
他也可能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在脑海的最深处，有些不堪的思绪似乎隐约推动着他直面那些异样的情绪。
比如嫉妒，或是别的。
但他回避开了。
他如今有权有势有钱，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只言片语而动摇。
更何况还是个妄图拿那些传统的理想精神当饭吃的。
金木阳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目光重新聚焦，他盯着窗外的那片长了些爬山虎的老旧建筑。
几个月后，那座老旧的废弃学校被挖掘机推平，杂草也随之掩埋进土里，被铲斗夯实，常年结块的泥土地面变得平平整整。
似乎一切都随之落幕，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野草悄悄地重新生长。
在环卫工铲过的人行道砖缝之中，在无人管理的后院，在老旧房屋的墙角……
最终长成了一片蓬勃的丛林。
金木阳自认为握在手里的一切，偏偏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击得粉碎。
鱼缸碎了，他亲手砸的。
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人，把自己灌得烂醉。
肖张扬回来时，金木阳跟以前一样，给他施了点压。
他一向懂这个人，单纯，虽然平时作风张扬，但他的话，肖张扬总是听，并且只要说点重话，肖张扬就会从愤怒转变为自我怀疑——他一贯就是这样把这人拴在身边的。
所以金木阳在肖张扬弯腰扯到伤口时装作不闻不问，在肖张扬让他别喝了时开口便是问责。
两人最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金木阳笑着喝完了瓶底的最后一口。
“目前金鑫俱乐部因涉嫌欺诈，正在接受停业调查。”
黑夜中，有个孤独的身影把床头的书放回书架上。
“先生们，我没有荣幸属于你们的阶级。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反抗自己卑微命运的农民。我不请求你们的宽恕，也不抱任何幻想。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我接受它。”
——《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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