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悠灰《一路生花》

vivianaju

2025/04/23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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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崎错愕地望向眼前曾在无数个午夜闪过的脸，此刻竟然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眨眼间，两行温热的液体滚落下脸颊，灰崎在第一句话落地后就泣不成声：“为什么没来找我？”
野坂专注地对抗着眼前的另一个“野坂”。那不是人，而是一团老鼠，不同形状的鼠身组成不同的结构，形成了这样的恶灵。像野坂这种普通的灵魂，是没有对抗的能力和资格的，正确的方法是一路申报，直到恶灵管理人员出面解决，只是中途遇袭的生者会遇到什么事，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野坂本来已经握着转生号码牌，只是在排队时最后听听灰崎的想念，直到那频率越来越快，快到野坂的灵体莫名感受到一种濒死的心慌。
他头也不回地向凡间奔去。
还好，哪怕再晚一点，灰崎就要在地底下跟他相见了，到那时他的灵魂或许会被硕鼠啃咬成一瓣一瓣，这样不完整的灵魂无法聚集，大概再也无法做人了吧。人界和灵界相交而不相干，除非人类先天禀赋或是后天过多接触灵体，这种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人类，最容易被恶灵盯上，他们在人界大多被归类为“精神病人”，为此人类无师自通地发明了药物来隔断这方面的感知。因此，他走前还特意提醒灰崎要吃药，怎么还会惹上这样的东西？野坂斜眼去瞥灰崎，后者脸上还挂着泪，此时却心虚地别过眼，满脸“我没听你话”的样子。
“……算了，也不能怪你。是我先招惹你的。”野坂也来不及思考灵体现身会给他带来的惩罚了，“灰崎，现在情况非常紧急。要是搞不好，你会死，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听好了灰崎，恶灵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野坂冷静地叙述，“暴怒，悲伤，恐惧，这些都是负面情绪。不要想，一点都不能想。你的负面情绪越多，它就越强大。”
灰崎点头，抹去残存的泪滴，想通过深呼吸调整呼吸，却按捺不住搭话的欲望：“……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啊，我感受到你有危险才来的。”野坂简短回应，“这些事晚点再谈。你突然停下，它已经在疑惑了。我们先慢慢地往后退，不要让它发现。”
灰崎逐渐退向自己的来路。洞口的老鼠令人不安地钻动，躯体的表面宛若沸腾的石油。眼前的视野一点点暗了下来，野坂的轮廓却始终没有模糊，异常的感官信息令大脑报错，但灰崎享受着这种慈悲的错误，目光始终没有从那朝思暮想的人身上收回。他有太多话想跟野坂说了。
初见的惊喜已随着冷静后蹦出的思虑冲淡。灰崎对超自然现象并无研究，却也隐约听过类似的传说。人鬼殊途，野坂不会留在这太久的。这颗种子一旦落入灰崎的新房，就迅速生长出鼠灵痴迷的养料。“灰崎！”野坂的声音都紧张了些，“……你过来，抓住我的手。”
灰崎恍惚着伸出手去。野坂凝结而成的躯体没有温度，却实实在在地施力于他的手心。疲软的心，即使插上最善于飞翔的鸟类的翅膀，也飞不起来。怎么能这么没用呢？灰崎的嘴唇已被咬得伤口纵横。“别咬自己。”野坂的手指抹过他的唇边，“灰崎，看着我好吗？看着我就好了，别想太多。”
野坂心里焦急，却始终说不出苛责灰崎的话。他心知这是自己种下的苦果，灰崎如此动摇的求生欲无力阻止鼠灵的成长。果然，隧道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叫，黑暗的潮水遮蔽了微光——那是不计其数的老鼠奔涌而来。
“跑！”
灰崎听闻野坂简明的指令，求生的本能终于觉醒，双腿下意识交替起来。
令人恐惧的呼啸就在身后，野坂始终在离他半米的空中飘着：“对，很好！闭上眼睛，想象着你带球过人，马上就突破对方的防守了。灰崎，前方就是破绽，快一点！”他所在的位置能看到身后饥饿的鼠灵，它们甩着挂满粘稠唾液的舌头，一双双发绿的眼几乎贴上灰崎的颈后。不能这样！野坂飞身而起，小腿肌肉绷直收紧，脚跟骨重重一踢，跟腱击碎了零星几只飞扑而来的老鼠的头骨。做完这一切，他转眼去看灰崎——灰崎听话地紧闭双眼，因奔跑扑面而来的风卷起他的长发，正如野坂生前所记忆着的那样。
灰崎感觉身后的巨响逐渐消退，而身旁那令人心安的气息却不见了。野坂？！他仓皇地睁开眼，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原来他早就跑出了隧道，甚至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进入来时的电车。野坂站在月台上，隔着车窗冲他微笑，衣袂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右脚边有一滩暗色的液体，从跟腱蜿蜒而下，那是血吗？灰崎嘶吼着敲打车窗，但无力阻止电车的运行。
野坂朝远去的列车挥了挥手，留下最后一句话：“灰崎，走吧，去很好的地方。过好自己的生活，然后……找到我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灰崎的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在温暖的家庭里出生，被家人关爱着，然后快乐地长大。他未来或许不会成为能改变世界的人，可能只是普通人，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生。但是，野坂希望灰崎能活很久很久。灰崎，你要快乐，你要健康。工作干得不开心就不要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多久没踢足球了？找个时间去踢踢看吧。明日人、小茜、吉良，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你要多联系他们，有事情别往自己心里憋着，不是每个人都会跟野坂一样猜到你的想法的。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你一定要按时吃药，乖乖把病治好。哪怕……可能这样的世界，再也没有野坂悠马。
管理员冰冷的声音在野坂身后响起，是救赎也是审判：“101199号灵魂，你违反了阴间灵魂与生者关系处理规定，现在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原定于灵魂历YH99年402月525日的转世计划被取消。”
野坂望着列车离开的方向出神，没有回话。
管理员一顿，继续宣读着结果：“但考虑到你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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