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勘蜥】正版卡带受害者

【勘蜥】正版卡带受害者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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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记忆中得知了自己死期将近的锅盖头，光从表面上看倒也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态，只是定定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问题。

迪鲁西像是能够读出他的想法那样发问了：“想要设计在另一个'你'换回来的时候杀死他也并不难。只是你想好要怎么应付你那个世界的'我'了吗？”

锅盖头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双手抓住头上的棒球帽，视线从帽檐下方探出来望向变异者。

“再说了，要是你只给我留下一具尸体和洗涮不去的杀人罪名就一走了之，我也会感到很困扰。现在就把局面定性为不可合作的零和博弈还为时尚早，事情或许还有其他解决方案，并且我的变异与你们的交换事件也存在一定关联……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破解谜题，在此期间得有人来保障我的安全。”学者说。

迪鲁西俯身垂首，蓝莹莹的眸子正迎上年轻人的视线。

“换句话讲，我需要你。”

2、

要是锅盖头再年轻十岁，他肯定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但疯人院中整日装疯卖傻的生活已经让他脱离正常人的社群很久了。某种意义上讲，在生理的死亡之前，锅盖头已经迎来了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因此，在迪鲁西变异途中虚弱无力到不得不依靠他的时候，他才感到自己被需要、觉得自己作为“人类”活了过来。

“我需要你”这句话，现在恰到好处地击中了他的软肋。

3、

这年轻人用双手盖住耳朵，拼命扣住棒球帽的边缘往下压，试图遮住对方的视线与自己的脸。他结结巴巴地试图反驳：“要、要是面对另一个'我'你也会这样说吧……！”

“我和他似乎不太相处得来。你们两个很明显是不同的个体，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迪鲁西偏过头去从帽檐下窥视，果不其然看见一张烧得通红的脸。

锅盖头看上去快要哭了：“这明摆着就只是利用……您太狡猾了……”

他没法拒绝。

4、

同一时间，疯人院内，结晶体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

他身边紧紧跟着的暴投下意识抬头投去关切的视线，却立即被按着脑袋上的锅盖压了回去。高大的变异者完全将其他人探询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拉着坎贝尔快步从走廊中穿行而过。

今天是坎贝尔前往中途康复站的日子。

5、

之前坎贝尔从禁闭室出来后，作为“被切除了额叶的病人”在自己房间独自一人关了数日。也不知结晶体与上层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等再次见到迪鲁西时，原本狼狈不堪的在逃人员已经披上白大褂重新成为了疯人院的医生。

随后，坎贝尔被调到了他手下接受治疗，并在短时间内顺利“康复”了。

坎贝尔换下疯人院的病服而穿上了便服，头顶上的锅盖也被摘下来放到桌上。迪鲁西将出院的文书证明与乘车凭证递给他，最后还偷偷给他塞了两小块从自己身上自然脱落的结晶。

“你得在十小时内抵达目的地，不然就会有警察把你抓回来。”结晶体告诫。

在与结晶体告别后，坎贝尔穿过一道道安全门走出了疯人院的大门，去往站台等候班车。

6、

这还是暴投换到这里以来第一次见到寻常的街头景色。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都变得与印象中不同，令人觉得恍如隔世。

坎贝尔靠着锅盖头的记忆勉强摸到了黑市的位置，并在那里以适当的价钱卖掉了那两块结晶。等他从黑市出来时，这年轻人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他身着一件小马甲，外套袖口和裤子裤腿都有收紧的设计，领结打得一丝不苟，再配上一顶小礼帽，除了稍微显得有些瘦弱以外，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出身于中产家庭的寻常青年。

坎贝尔在路边报亭买了张地图，随即前往了本地最大的那间报社。二十多分钟后，他从报社走出来，前往中产居民区，假作是前来寻亲的异乡客，与那些闲来无事的主妇攀谈。

离开中产居民区后，他又换了身略显破烂的混混装束，原本挺直的腰板微弯，显出没有油水且不太好惹的样子，脚下一转进了贫民窟。

从清晨到傍晚，十个小时过得很快。估摸着时间快要到了，坎贝尔换回最初的打扮，徒步往近郊方向去。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衣服与剩下的财物，在警察出动抓住他之前，自行返回了疯人院。

7、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坎贝尔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他——面对这么好的脱离机会却反而折回到这种人间地狱来，这压根就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做出的选择。

对，话说回来他名义上也确实是被割除了额叶的患者。

原本还有许多医护人员认为结晶体为他开了后门免除了他的手术，现在众人倒是不得不认为这家伙确实接受过切除了。

8、

坎贝尔被护工押去交接时，结晶体正在庭院内与另一位医师交谈。

这位变异者用余光瞄见了被带过来的“锅盖头”。他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睁圆了眼睛。结晶体的脸上明显浮现出愠怒的神色，往前踏了一步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在下一个瞬间捂着心口弯下腰倒下——

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坎贝尔便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他及时托住变异者的肩膀防止对方摔在地上，而后像做过千百遍那样熟练地单手从结晶体腰带上取出药瓶和小水杯，给他灌了一粒下去。

9、

一服下药，结晶体的状况立即就好多了。他剧烈喘息着重新让自己立稳，右手如铁钳一般抓住坎贝尔的胳膊，拖拽着对方往前走。

没有人敢于拦住他，也没有人敢去问发生了什么。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他们穿过狭长的走廊，最终进了迪鲁西医生的诊室。

坎贝尔被摔在椅子上，而结晶体则双手撑桌，完全将对方笼在自己的影子里，极具压迫力地向下俯视，那双平日里暖橘色的眸子此刻因为怒火而泛出猩红。

“为什么要回来？”他问。

10、

老实讲，到现在为止，坎贝尔本人也完全是懵的。

“等一会，”他试图厘清状况，“我外出获取情报然后再回来，这难道不是计划中的一环吗？”

“……什么？”

“您的目的不是报复个体的医生或是护工，而是打击整个疯人院体系的根基、震慑从试药与器官买卖中渔利的资本，好让这种人间地狱彻底从世界上消失，这点我应该没理解错吧？”

这会结晶体也冷静下来一点了。他揉着眉心，一脸疲惫地在坎贝尔对面坐了下来：“……没错。或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怎么会呢？我一直认为您是非常可敬的先驱者。而我们当时讨论后得出的结论是，从疯人院体系内部对其进行瓦解异常困难，最好从外部入手——”

11、

他们最初也考虑过能不能联合其他医护人员和病人进行反抗，但试探的结果令人失望。

大部分的医护与安保人员，作为高地位者，天生就会维护疯人院的阶级秩序。一位新来的、恪守职业道德的医生，来到这里以后，如果不能被他的同事们同化，就会像迪鲁西那样被“处理”掉。

而患者那边，危重病区的病人被单独隔离，连接触都很难做到；而普通病区的病人，虽然也曾多次出现试图逃跑的家伙，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失败了。这些人被抓回来以后的凄惨下场足以让任何目击者丧失反抗的勇气。

即使还存在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逃跑的愣头青，普通病人的群体也早就已经被人为割裂。资历更老的患者会被授予“管教”新病人的资格，而这成功将医患之间的矛盾与仇恨转移到了病人内部，使得病人之间的联合极难成形。

疯人院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逻辑自洽、难以从内部打碎的完整“社会”。唯有从外部着手，将这块巨石整个掀开，才能让阴暗之地的罪孽在太阳下灰飞烟灭。

12、

“——大约就是那段时间，你开始着手准备我的出院手续。我认为这是获得外界信息的好机会。”

“不……我本意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在践行之前的约定。你的精神状况很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逞强回来只是在自杀。”迪鲁西回应道，“再说，'离开这里'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接近我的目的吗？”

“啊……？”坎贝尔发出了难以理解的声音。他回忆起之前与结晶体的谈话，以及锅盖头换回来时犯病的状况，终于察觉到双方的交流很大程度上出现了纰漏，几乎算是在鸡同鸭讲。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坎贝尔交换过来以后，做出的许多行为从“锅盖头”的角度来看根本是不合理的。而正是这些“异常”累积成为了误解的漩涡。

“不是的，迪鲁西先生，不是这样的。”这年轻人踟蹰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说，“我希望现在向您坦白还不算太晚……这可能会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他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除了窃梦所说的那一个月的死亡诅咒以外，全部和盘托出。

13、

结晶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个离奇的故事。

“听上去非常难以置信，”他以单手捂脸，“但这样一想很多细节都变得合理起来了……我真的很抱歉……”

迪鲁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正如他们初遇时那样。他耳边传来了坎贝尔放柔放缓的声音：“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抱歉没有早点向您坦诚，让您担心了。”

结晶体的眼眶有点发热。他竭力维持着年长者的余裕，但似乎一旦牵扯到坎贝尔相关的事情他就很容易落泪——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以为坎贝尔要出院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哭过一场的。

坎贝尔安抚地用手掌轻轻顺着对方的背，依旧能感觉到鳞片之下硌人的肋骨。他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您非常强大，但有时候也没必要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我想要成为你的助力、你的同伴、你的共犯。”

“所以，您现在有心情听听我从外头带回来的情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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