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合集

露要相关

鸪鹫

2025/03/11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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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

今天的工作现场很远，十条框赶回市区时已经是半夜了。好在副所长帮忙选择的医院与普通医院不同，他随时都能探望十条要，这也是签订合同时他要求的条件之一。
十条框轻轻地推开门，生怕像上次一样吵醒了要，与其那样声嘶力竭地醒着，他宁愿看到弟弟睡过去的样——
病床前那盏夜灯居然亮着。

十条要坐在那团柔和的暖光旁，像在专注思考什么的孩童一样睁大眼睛盯着前方，但十条框知道这正代表他什么都没有想。
极其偶尔的时间里，十条要能保持着正常的“清醒”。第一次见他这样时十条框惊喜地以为要终于醒了，然而当他握住要的手，对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时，他才醒悟过来这只是医生提醒过弟弟可能出现的症状而已。

他上前抱住十条要，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他们的脸贴在一起，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吧，十条框感觉对方的身体冰凉得像石膏雕塑。
这个人还是十条要吗？真正的他如今躲藏在哪里？自己这么做不过是自我满足，就算他能登顶偶像界，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的十条要也不会被遥远的某处颁奖典礼上的掌声唤醒，这是事实。
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个早已分手却还执着于挽回关系的，为情所困的傻子。明明十条要的未来早已像玻璃渣一样碎了一地，他却仍在坚持不懈地拼凑着那些碎片，相信着熄灭的蜡烛还能再度燃起，属于他们二人的作品一定也能修复得完好如初，还会在灯光下反射出更耀眼的光芒。

如此执迷不悟，和你当初多么相似啊。十条框捧起弟弟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十条要一定蜷缩在那双眼睛后面吧，就像十条框选择躲藏在HiMERU背后一样。
现在他们对视的次数比曾经多得多。过去十条要仰望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里面寄托的情感足以一路灼烧到他的内心。
十条框总是下意识移开视线，很少有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实在不习惯这种仿佛被烫到了的感觉。
他过往兜不住的这份热情是一点都不剩了，此刻他们看待彼此的感觉就像很熟悉的陌生人。十条要能感觉到他熟悉可以放心靠近但也仅此而已，十条框知道眼前的人是十条要，却还是难以避免的会感到陌生。
拼命想要活下去却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任谁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他再也感受不到同样的目光了。
所以现下反倒是十条框注视十条要的时间更多了，像是要把十条要从小到大本应拥有的，哥哥对弟弟的关注全都补回来似的。
尽管他们本就不存在一起长大的可能，自己只是在笨拙地模仿常人眼中的“哥哥”而已。

十条框把怀内像一具骷髅架一样任他摆布的要搂得更紧了些。十条要也不觉得痛，只是低下了头，为这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困惑。
他爱的真的是这具空壳吗，十条框不知道。但他愿意相信十条要并未离开，只是还在某处徘徊……

他怎么还不放开自己？
被揽着的姿势保持太久很硌人，他身上还有股比以往更浓烈的香味，不好闻，不舒服。
反应迟钝的十条要终于觉察到不适了，他挣脱了十条框的怀抱，将身子挪到一旁。病中的他思维是停滞的，剩余的那点意识也像模糊的像素点撒落在了白色的幕布上，东一块西一块，永远拼凑不全。
十条要理解不了眼前的人只是刚接了个香水代言，听不懂他灌输的爱语，感受不到他拥抱的温度，只是在一味地接收，做不到给予任何的反馈。

这个人睡着了。十条要靠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他现在的表情，和平常完全不同。
十条框在他面前总是沉重得像来吊唁似的，和放松下来的样子形成了强烈反差。当然，十条要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只是隐隐觉得新奇。
还想再观察一会，就像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时那样，观察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伙。
十条要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五官，用小孩子认识世界的方式去尝试认识眼前的人。
可能是灯光过于昏暗他看不清轮廓，也可能是单纯地觉得触感不错，十条要将身体凑近了一些。

十条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脖颈那，身上却闷热得慌……他皱眉睁开眼。原来是十条要头抵着他的胸口睡着了，手臂也缠在他身上。
是太累了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十条框赶紧起身收拾形象，他可不想让查房的护士看到HiMERU此时的窘态，尽管这里的医生都多少了解了他们二人的内情，他完全可以不装样子。

十条框离开前，顺便把睡得东倒西歪的十条要搬了个位置。他不知道对方昨晚一直醒着，不知道十条要在试图模仿他的行为，那只被他轻轻塞回被子里的手，其实只是想学着拥抱他。

还有……他俯身亲了一下弟弟的额头。
十条框惊讶于自己本不是那种过分注重仪式感的人，居然这么快就习惯了每次与十条要道别前，都要为他留下一个祝福的吻。
明明一开始这么做只是为了模仿十条要过去提及过的，他作为弟弟深深羡慕着的普通家庭关系。他清楚事到如今，他们演绎的亲情戏码早已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但就算只剩他一人，他也会继续在这条道路上摸索下去。

那团在黑夜中都显得暗淡的灯光，夜晚过去更是彻底隐藏在了白日之中。临走前，十条框关上了这盏差点被遗忘的夜灯。

【千百种同居可能中的一种】

今晚又被压醒了。
十条框无奈地睁眼掀开被子，果然瞧见了十条要一头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顶着下巴叫他没法彻底低下头去。罪魁祸首霸占了所有舒服的位置后，正趴在他身上安稳地沉睡着，十条框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呼出来的气像在搔着他的颈项，又暖又痒。
弟弟在睡觉方面似乎确实有本领，明明入睡前还确认过他老老实实躺在旁边枕着另一个枕头，现在却像半夜背着十条框挪了位置一样，双人床都被十条要睡出了单人床的拥挤感。虽然他由于长年卧病在床瘦了许多，压在身上也不算重，可保持着这个姿势睡觉终究是不太舒服。
要究竟是怎么养成这种坏习惯的？十条框在弟弟恢复了些神智后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或许也得怪他自己。
十条要还在住院时，护士在闲聊中告诉过他十条要貌似很喜欢银质的戒指手镯。某一次她值班前忘了把素圈戒指摘下来，已经不会在醒来后乱抓乱挠了的十条要居然拽住了她的手，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放开，把她吓得以为他好转的病情又要恶化了。
“一定是HiMERU先生太爱戴这些装饰品了，而你又来得那么频繁，尤其是他刚住院的时候。”护士打趣道，“呵呵，简直像记住了主人特征后不小心认错人的小动物一样呢，你们感情真好啊。”十条框知道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或许只是奉承话罢了，内心却还是不受脑子控制地喜悦起来。看来要并非一点都不记得了，他至少还记得自己是那个一直陪着他的人。
但这份甜蜜偶尔也会给十条框带来困扰。比如好不容易碰上了十条要清醒的时候，弟弟却抱着自己的玩偶不放手，别人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样子，他只能坐在旁边干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十条框在病房里走动时他的视线不一定跟着他走，把玩偶从他身边拿走的话要的眼神倒是会抗议了。还有时候换了件衣服就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真不知道现在的十条要到底是根据什么来认人的，明明杂志周边上千变万化的HiMERU他全都认识，面对现实里的哥哥他反应倒是迟钝了起来。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要多了很多怪毛病，包括现在困扰十条框睡眠的这个。十条要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在半夜悄悄钻进他的被窝里，像是把哥哥的胸膛当做什么令人安心的巢穴一样缩在他身上，害得十条框还要担心弟弟会不会被闷得没法呼吸。
十条框尽量轻柔地将他从身上挪开来，移回了他该睡的地方。给十条要身子调正被子盖好，一番折腾后好不容易能重新躺回去睡了，自己却陷入了失眠。一身轻松反而让他心里莫名的空落，大概是皮肤对那具身体的热度还有所怀念吧，浑身突然有些凉意漫了上来。他后悔这床被子选得太薄了。
就在十条框甚至考虑好了明天要怎么遮黑眼圈的时候，一只手搭回了他的身上——身旁的要不知何时转向了他那一侧，像孩子搂过洋娃娃一样自然地搂住了他，似乎又开始朝他缓缓靠了过来。
半梦半醒中还在嘴里嘀咕着哥哥，哥哥。

自己在要的梦中会是怎样的形象呢，应该是个称职的哥哥吧，毕竟要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幸福到有些傻气了。等十条框从晃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主动将弟弟挪回了身上，当然这次他选择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点的姿势。只有自己做他的娃娃好像不太公平——十条框将弟弟拥得更紧了些。抚摸着对方的头顶，失眠的压力也逐渐散去了，
……的确暖和了不少，明明睡前也没觉得冷。

【滋生】

玲追出事不久后的某个夜晚。从医院回来的十条框手机突然响了，他正好在洗澡想着等出来后再回电话吧铃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想必是对面一直在拨他号的缘故……不知道究竟是谁有什么急事，十条框给医院留下的电话号码是定居国内后的新手机号，他的手机号和他曾用过的脸和名字一样多得吓人，知道这个旧手机号的人应该很少才对。
十条框头发都没擦干就走出浴室想把电话给挂了，可偏偏他刚走出来那铃声就止住了，手机屏幕也黑了下去。他走到桌前想拿起来看看到底是谁会用如此恼人的方法来联系他时，突然想起了过去有一个人是会这样打他电话的。
要就是这样。只要他不接电话，就会一直拨到他接听为止，但如果他表明了这时候没空或者不想他再打来，他又会老老实实地安静下去直到下次固定的联系时间到来，甚至连一条短信都不会给他多发。
他当然是满意弟弟的听话的，尽管也并非完全听话……十条要那有些不懂变通的脑子似乎不明白自己每次都那样拨电话是很失礼的一种行为，被提醒了下次还是会这么做。……现在想来，那或许是要的某种坏习惯，也可能是他在担心错过每次报告的时间，亦或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害怕哥哥电话太多了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的那份给忘了，只有真正打通了他才能安心下来。十条框当时听到了也没多解释，其实自己留给他的号码是私人的，基本上也只有弟弟会来联系自己。
十条框低头想着过去的事情，方才停在半空的手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最近他开始把头发留长了，却忘了长发不擦干可是会把水滴得身体上到处都是的。冰凉的水珠子滴进了眼睛里，他眯起眼睛，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清醒了些。
十条要已经不可能再给他打电话了。毕竟就连要的手机现在可都放在他那呢，就在桌子的另一头，装有十条要私人物品的收纳盒里。虽然在那次事故中跟着主人一起摔了个稀巴烂，已经没法再打开使用了，但十条框偶尔还是会把它拿出来看一看，就像他自己的旧号码如今也一直留着一样。十条框无法否认，哪怕是他有时也会短暂地陷入“是不是要等会又会来电话了”的过去的幻觉里，那种感伤的情绪他本以为在他接受了母亲的死亡后，就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了。多讽刺啊，他与十条要恐怕要长久分离了，可曾经把两人联系起来的媒介倒是可以天天搁置在一起了。
十条要以前对他倾诉过，他偶尔会害怕哥哥会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哪怕有契约在还是难以打消这种疑虑。不过在听到哥哥的声音后，他又很高兴至少在那个瞬间哥哥是不可能消失的。
从下巴上滑落的水滴早已把胸前的睡衣打湿了大半，十条框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那部不再响起铃声来的旧手机。
一个活人想要彻底消失谈何容易，他只觉得十条要那种患得患失的疑虑是多余的，是弟弟远不够成熟独立甚至不够信任他的表现。十条框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要有一天先他一步不见了，他该怎么办。
是的，现实就是那个先消失了的家伙居然会是要。十条框顿时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刚张开嘴，舌尖就感受到了一丝咸意。
自己绝对不可能买过什么咸味的洗发水。十条框抬头看向镜子，发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像被抢走了什么东西，快要哭出来的孩子一样难看。实际上他就是在哭，他已经无心再给自己找诸如“只是湿漉漉的发梢没整理好”之类的借口了。
都说重要的人如果离去会带走这人的一部分，十条要反倒像是留给了他什么一样。十条框狼狈地捂住脸，胸口席卷而来的抓挠感促使他呼吸得更猛烈了些，方才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现在却是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十条框被迫感受着这份疼痛，看来要最后留给他的“活着的一部分”，会永远在自己体内滋生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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