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叶周】点妖星

一叶知周

2024/11/15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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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叶修既知此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将蛟族之请悉数应下，又作了一番伪装，这才往人间去。因他是为妖丹下界，并未违反天道规则，此间天道自然对他没有排斥，便未显出何等异象来。

他来得悄无声息，又刻意掩盖踪迹没有打草惊蛇，一路还算顺利地便摸到了王朝之中一处道观云集的州郡，叶修便以云游访学的名头宿住在一间道观之中，与往来游学的文士们交好一二，以此探听消息。

这一探方才知道了观中一样非是局中人不能知的本事，便是蛇二娘遇见的换命之法。人间显赫之家若有福缘门道，皆可重金请上山来，自有祖师出山，为来人解去麻烦。而对这些在外游历的学子还有俭省些的好处，仅需在高门大户中为道门宣扬一二，便可得些有利研学的好处，许多人拿着当真觉得神智清明，从前学不懂的书也能够学懂了。

文士们都将小道消息传到这份上了，叶修便也前去瞧了一遭，不看不知道，一见观中施为的道士，他便瞧出了其身敛不去的血煞之气，显然是被妖灵怨念缠身，沾惹了许多命劫。

道士见叶修来，并未瞧出他的不寻常之处，只当是普通文人，简单问询过后便叫叶修坐下，一小童执锦带而入，将叶修双眼蒙了起来。

视线受阻，叶修却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灵力流转。道士应是正在运转什么法门，周遭天地灵气涌动，其中却包含着不容忽视的些许妖气，速度极缓地向道士流去。道士掐诀，将一记灵力打在叶修身上，叶修本以为只是寻常法术，却在接触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天地法则的力量，竟叫他浑身动弹不得。

道士不发一言，继续运转周天，直过去了约有一个时辰方才结束，除去那枚法则印记之外，再没有别的灵力流向叶修，似乎道士只是拿他做个阵眼，涨得全是自身修为。

好在叶修早将一身修为封印起来，表面上看来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回到住所，叶修连忙将身上的天地法则以仙法提出，附在一张小纸上。

这道法则由妖气托生，蕴含些许洗刷不去的怨念，显得极为凶煞，效用自然也很是狠厉，原是一道饕餮般的掠夺法则，只要考生身上带着这道法则进入考场，身上没有相似之物抵御一二的都要被掠夺了文运。

此消彼长，从结果来看便就成了“十分灵验”。

这样邪祟的东西，加上道士运功之时以人为阵眼的做法，学子们付出的代价显然远不止是向达官贵人们宣传那么简单，叶修略一探看肉身寿元便已了然，道士们真正拿来生成法则的，其实是学子们自身三十年的寿元。

三十年寿数换这样一道不知是吉是凶的法则，也不知这些学子觉得冤是不冤。叶修此时不好打草惊蛇，便将托着法则的小纸略加封印，藏在了储物器具之中。

后来叶修顺着观中人脉一路向上追查，待他真正见到观中那位人人传颂的“天师”之时，他已在人间混出了一番名堂，还是用着皇家新贵的身份，才能与天师见上一面。

然而只一眼，叶修便知道了对手的狡诈。原来那位所谓的统冠全界的祖师爷天师，也不过是个寿元奖金的凡人傀儡，背后黑手另有其人，连叶修也不能得见。

这也是人类身份能够追查到的终点了。

叶修于是废去身份，对外做出个归隐山门的模样，其实打入内部，在北地全教最深的禁地之中，掐碎了他多年来自各种各样人身上收集的、托生天地法则的纸人。

数百纸人一同被烧毁，施咒之人修为境界皆不及他，自然遭到反噬。一时间举国上下的道观之中都有道士突发恶疾，叫人心惶惶起来。

叶修趁虚而入，将部分入魔不深的凡人劝归山外，此时也有些“长老”发现了是何人捣鬼，打出个旗号便向他杀来。

叶修并非凡人。修为不精还走了歪门邪道的修士在他眼中更是蝼蚁一般不堪一击，门中众人被他打得节节败退，许多小地方的道观就此门人凋零，成了荒地，也有些大观就此团结起来，合二为一，香火更甚。

因其在全国中独一无二的影响力，叶修也受到了凡俗文人的口诛笔伐，在世人口中俨然成了个“蛊惑人心”的“邪魔外道”，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多年努力之下，国中邪教之势大大衰减，残害妖物之风几乎绝迹。可许多得了好处、还未尝见苦果的普通人率先不买账了，他们自发加入了抵御“邪魔”的浪潮之中，对叶修种种解释充耳不闻，还一力要求道士们为其施术。

道士们得了便利，用的就不再是早先那些长久时日才能显出凶相的妖法了，然而他们手段愈发凶恶，叶修受到的反噬也愈发严重，到了后来，叶修几乎成为举世闻名的魔头，连不把鬼神之说摆上台面的朝廷也出力干预，势要讨伐这位“邪魔”。

多方发难之下，叶修不得不在一次抵御之时，对凡俗之人动了手。然而仙家法门哪里是一个凡人能够受得的，那凡人虽是受了妖道邪法成为尸人，却有模糊神智在，三魂七魄具还齐全，受妖道误导之下，他对叶修怨念尤深，死时又是叶修出手，怨念终于上达天道，降下法则，将叶修仙术之能生生削减了三分。

见此法有效，妖道们再不遮掩，种种尸人邪祟都向叶修袭去，叶修再不愿伤他们，也只得一一为其了却痛苦，身上被迫积攒下的业障也越来越重。

终于在他浑身仙术都被法则彻底封印之前，叶修生生突破人身桎梏，用一身仙力换天道时光轮转，回到事情还未恶化的最初时。

叶修的记忆都跟着他满身的仙能散去，最后的回忆便是他受伤枯瘦的龙身落在佘山之上，唯一残存的护心之鳞剥落，点化了一只小蛇。

世界回到最初，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天地间灵气如常，没有了记忆的叶修像寻常男儿一般施展抱负，唯一的变数就是前一世、叶修陨落前点化的那只小蛇。

从前不知何许的小蛇竟然未经点化，兀自开蒙，又用短短时日便修成人身，入世历练。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护心鳞指引，二人竟在人间相遇，成了相携一生的一双挚友。

观及此处，浮于世外的周泽楷不禁将手搭上了心口。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心不知疲倦地日夜跳动着。却也只有他知道，心口从来都是暖的，从前以为是得成妖身之后都不必受蛇身那凉血之苦，如今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叶修，是叶修一直在护着他。

如今的叶修应是多少恢复了些记忆，至少变作龙身将他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的那一次，叶修记起了自己是条龙。周泽楷忽然也明白了这芸梦之乡自何而来，早先的金乌、仙山都已是预兆。

因着小世界自身的天道桎梏，仙界无法自外强加干预，只有如蛟族一般递出信去，仙界有了由头才能派下仙人来。可能突破仙门的物什哪有那么好找，凡间唯一能做到此事的叶修也失了记忆，仙界便只有这一个办法，将一切事情都像这般，托梦似的托付给周泽楷这个唯一的变数，以期变局。

能得仙家托梦，自然也是用过了通仙的手段，叶修失去记忆已然做不得了，便只有那位神秘莫测的天师能够做到。他们将叶修囚困于仙阵之中，是因叶修到底龙魂仙身，唯有仙阵于天道法则能够杀他，却不想此举恰好成全了周泽楷。

周泽楷与叶修，从来都是一体的。

一切明了，雾气便也散去，独留空空如也的灵台。周泽楷独自站定，自他身后飘来一枚火红色的枫叶，随风飘向某一处，却未走远，而是定定等待着他。

周泽楷轻轻一笑，不再有任何流连于迷茫，他提起衣摆，步伐坚定地走向那位点化他的仙家。

原来他们早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结缘，原来叶修当真不会离开，原来早在他们彼此相识之前、叶修便已将己身最重要之物托付给了他。

无论早晚，他们终将会相遇，为了叶修，也为了能改变这个世界。

离开迷雾之前，周泽楷回身，朝着灵台处消失不见的巨龙长老拱手一拜，动作规矩态度恭敬，虽一言不发，却已表明了心意。他再起身，就觉浑身一暖，一股不知来源的金光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住了，周泽楷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自外向内，将他体内顽固的凡俗尘烟一一拔除，唯剩清净剔透的一具妖身。

周遭的白雾也瞬间凝成实质一般，有如流淌的白河，向他倾注而来，畅通无阻地涌入他体内。周泽楷感觉心口渐渐变暖，身体越来越轻盈，竟比他进入幻境之前还要更强上许多。

几息功夫过去，白雾悉数消散，只有那枚枫叶还在灵潭之上等着他，默默无声。

周泽楷将它捧来，握在手里。

“走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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