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俞亮时光】爱逾山海

海雪

2025/04/14 20:13

加载中……

第三届丰田杯决赛在东京开幕。
本来是棋界一大盛事，然而现场的气氛却是压抑中透着躁动不安，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是农心杯事故后，当事人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

揭幕仪式甫一结束，决赛双方被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俞亮左手打着绷带，只好用右手隔在李高昌九段身前，后者脖子上戴着医用颈托，行走间略显蹒跚。
“李高昌九段，请问事故真相是否真如爆料所言，是您的弟子高永夏造成的？”
“俞亮七段，能否透露一下事故现场的情况？”说这话的韩国记者话筒都差点戳到俞亮脸上。
工作人员赶紧冲上来拦住汹涌的媒体，俞亮扶着李高昌离开现场。
终于上了棋院的车，俞亮长出一口气。
“谢谢。”李高昌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分内之事。”
“我能叫你小亮吗？”
“当然。”
李高昌捻了捻手指，目光悠悠，怀念地说：“我第一次和你父亲下棋，就是在东京。”
见俞亮诧异，他笑着说：“那时候富士通杯还没设立，我和你父亲作为中韩队伍里最小的棋手，在一次交流赛上相遇了。两个毛头小子，谁也不服谁。那盘棋下得天昏地暗，我险胜一筹，赛后高兴得睡不着。结果下一轮就被前辈屠了龙。你父亲还跑来教训我，说我输得太难看，丢了他的脸。”
俞晓暘极少向俞亮说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在俞亮的记忆中，似乎爸爸天生就是如今这样，威严、庄重、不可冒犯。俞亮很难想象出这两位年少轻狂时的样子。
“没想到如今，坐在我对面的人已经是他的儿子了。”
李高昌叹息，在车窗上洇出一片白雾，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出了神。
俞亮这才意识到，这话并不是说给自己的。
一路无话，直到车辆将他们送到了下榻的酒店，李高昌才回头：“不必在意。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过往。听说你父亲退役后四处找人下棋，你也替我说说，让他有空来韩国找我。”
“是。”俞亮认真承诺，“我一定把话带到。”
李高昌拍拍他肩膀：“好。做的好。期待明日对局。”
俞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姿仍旧挺拔，却总显得不同往常。

俞亮回到房间，方绪正在窗边皱着眉头打电话，时光抱着枕头坐在床沿生闷气。
“怎么了？”俞亮走过去问。
时光本想说话，瞥见方绪又闭上了嘴。
方绪突然提高音量：“主席！小亮当时只是见义勇为！是，我明白。赞助商那边……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啊！”
“可是——”
说了半天没进展，方绪挂了电话恼火地把手机重重拍在茶几上。
“师兄，怎么了？”
时光再憋不住，劈里啪啦就说起来：“还不是农心杯那事！据说媒体现在没人关注丰田杯，赞助商不满意了。赛事方说，让开一个小型记者会，先把流言给平息了。”
方绪大阔步走来，一把扯开领带：“开就开吧，还非要你出席！这叫什么道理？”
“棋协答应了？”
“嗯。”方绪揉乱了头发，“说毕竟是在海城出的事。”
俞亮很平静：“我可以去。”
时光攥紧他的袖子，忿忿不平：“不行！万一韩国媒体趁机为难你呢？依我看，这就是他们的盘外招！”
“没事啊。”俞亮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我不怕。”
他转向方绪说：“师兄，让我去吧。这件事总要有个交待。”
“小亮，你——”
“师兄，棋手的成熟不只在棋盘上，对吗？”
“……好吧。”

当天下午，主办方就组织好了记者会，邀请了那些比较“活跃”的媒体。
俞亮坐上采访席的时候，瞥见窗外拢起了一片阴云，潮湿的水汽渗进室内，他尚未痊愈的左手有些发冷。
正当此时，展台侧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时光。他笑着举起一个保温杯晃了晃，然后让工作人员带给俞亮。俞亮接过来贴在手背，热度透过纱布浸润过肌肤，仿佛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
俞亮笑起来，窗外的天色都明快了几分。
他的好心情持续到记者会开始。
台下坐着乌泱泱的人，他们举起话筒与相机，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仿佛鲨鱼闻见血腥味。
李高昌九段当仁不让地打开话筒。
“感谢各位媒体的到场。针对前几日农心杯赛后的事故，我将详细说明。”
“韩国队返程当日，队内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我急于劝说而不慎摔倒，幸有俞亮七段在场及时相救，他的左手也因此受伤，对此，我表示感谢和歉意。希望各位媒体了解真相之后，不要再传播不实谣言。”
“您所说的‘小冲突’是指什么？”
在场的知情者都不自主攥紧手。
若高永夏和崔宰荣起争执的起因被爆出去，无论是造谣前辈，还是现场打人，都不光彩，对两个人的职业生涯是严重打击。
李高昌停顿片刻，平静回答：“只是一些关于围棋的分歧，都是意外。”
记者咄咄逼人：“可有爆料称，是高永夏四段动手打人引发的骚乱。”
“爆料在哪？”李高昌笑容温和，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却压得现场一片静谧，“这位记者，你的发言有依据吗？如果没有，就是诽谤。”
记者卡壳了，涨红着脸坐下。
媒体转而将矛头转向俞亮。
“俞亮七段，请问当时情况是怎样？”
俞亮挺直背脊：“正如李高昌九段所说。”
“事情发生在海城，而李高昌九段是韩国队的主将，这是否是中国队刻意为之？”
俞亮冷笑一下：“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占据上风的是中国队吧？我们一向尊重胜负，绝不会使用不正当手段。”
这人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哦？这谁知道呢？毕竟有传闻说三星杯……”
“砰！”李高昌一拍桌子，眉眼凛冽：“这位记者，新闻自由不是你空口无凭污蔑棋手的挡箭牌。”
他向来以好脾气著称，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这一发怒将现场人全都镇住了。
“三星杯的失利是我技不如人，并无任何其他因素。”李高昌冷着脸说，“在此我将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围棋是君子之道，我李高昌下了几十年棋，输过棋，没输过良心。这样的造谣是对我品格的侮辱，尊严的践踏。这位记者，我会保留向你追责的权利。”
满室寂静中，俞亮冷静地拨过话筒：“时光九段是我的挚友，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与今日之事无关，如果有人将他卷进来，我只能请你出去。”
记者张大了嘴，正想辩解：“我——”
“出去。”
保安将该记者请出了发布会，一时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连拍照声都停了下来。

《天下围棋》的陈记者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到了给自家棋手撑腰的时刻了，他站起来说：“非常感谢两位对事故的说明，我们天下围棋一定会如实报道。”
“谢谢。”
“那么两位对接下来的丰田杯决赛，有什么看法呢？”
周围的记者纷纷侧目，我们是来八卦的，你是？？？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李高昌与俞亮相视片刻，点了点头：“我们会竭尽全力。”
陈记者满脸堆笑：“看来两位都很有斗志啊！那就祝福两位有精彩发挥。”
似乎是看不过陈记者的和稀泥，一位来自韩国《棋道》杂志的资深记者举手站起。这是韩国最大的综合性围棋媒体，也是出名的激进派，对于外战输了的棋手，从不嘴下留情。
上次李高昌三星杯输棋，就属他家骂得最狠。
“李九段。”他面色沉稳，“请问三星杯失利之后，您是否做出了调整？作为韩国传奇棋手输给初出茅庐的小孩，您不觉得有愧吗？这次您的对手俞亮七段，同样是年轻棋手，您是否有信心二比零拿下，洗刷三星杯耻辱。”
语气虽平和，内容却尖锐。
俞亮不自主地咬紧后槽牙，感觉胸中堵了一块大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高昌回应：“胜败乃兵家常事。任何懂棋的人都能看出，三星杯决赛的两盘棋非常精彩，我不认为这是耻辱。”
“可您辜负了棋迷的期待！”
“我没有辜负围棋。”
《棋道》的记者气笑了：“您代表了韩国围棋，怎能如此轻率？”
“我已经尽了全力，问心无愧。”
“那我只能认为，您已经不复当年勇。对于本次丰田杯，我们还能相信您吗？”
李高昌沉默，最后只能说：“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
俞亮愈发觉得窒息，他忍不住想解开喉间纽扣，却因为多年教养只能生生忍住。他抬眼，看到后排时光静静站着，蹙眉看他，似是担忧，又似是委屈。
他不该是这样。俞亮突然想，我的时光，他该光芒万丈，被人人称赞。
俞亮握紧手中的保温杯，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赢到他们无话可说，赢到连一个杯子都被人争相效仿。

“俞亮七段。”
俞亮正在沉思，却突然被这位记者打断。
时光心立刻提起，他忍不住捏紧前方椅背。
拜托了，不要是搞心态的问题啊！
“据我们统计，你的父亲俞晓暘九段对李高昌九段的胜率不足四成，您的师兄方绪九段更是从未在世界大赛上赢过他。你作为俞门最正统的继承人，有没有信心打破这魔咒？”
这是什么话？！
时光生气了，棋还没下呢就先唱衰，俞亮就是俞亮，不是什么继承人！
俞亮却从容应对：“这位记者不如拿我的数据举例，毕竟我对李九段的胜率——是零。”
几声笑声打破了肃静，气氛瞬间缓和。
“如果数据有用，还办什么比赛？我不像各位记者靠笔杆子，棋手就要用棋说话。我会用我的棋让你们知道，俞亮是一个怎样的人。”
现场响起零星掌声，然而立刻又被打断。
“可是李高昌九段刚刚受伤，您是否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来了！
早在事件刚发生的时候，俞亮就预计到会有这样的声音。
“比赛的赛程是主办方决定的，我无权干涉。”
“只要对局双方同意，主办方没有理由不接受延期。你坚持此时比赛，是否说明你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坚持比赛的人是我。”李高昌坦坦荡荡地接过话题，直面记者：“与俞亮七段无关。”
“这——”
“我受伤的是脖子，不是脑子。”他进一步解释，“之后我需要为农心杯第三阶段做准备，延期只会加重我的负担。”
这个理由很正当，记者也无话可说，只得皱眉坐下，开始奋笔疾书。
李高昌等了一会，见再无人提问，便主动为记者会作结：“今日就到这里吧。”

记者会结束后，雨终于落下来。
俞亮和李高昌并肩站在走廊窗前，看着雨帘洗刷玻璃——雨过就该天晴了。
李高昌推开一点窗户，让雨丝飘进来，打湿了一点发梢。他说：“小亮。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俞亮侧身倾听。
“等农心杯结束，我会正式宣布退役。这次丰田杯是我最后的个人赛事了。我会拿出我的全部，你可要接住了。”
“这是为何？”俞亮急急追问，“您的棋力仍在巅峰啊！”
他温和望过来：“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这次受伤导致颈椎病急剧恶化。医生说我不能再从事长时间低头的工作，以后……只能在家里面下下网棋了。哈哈，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方绪九段让我有棋可下。”
俞亮难过地垂眸，英雄迟暮总让人唏嘘。
“另一方面……只要我退役，他们就不会再针对永夏了。这孩子将会有更多的成长空间。”
他轻轻擦干净被打湿的窗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这老家伙还能为年轻人铺铺路，也算不虚此行。”
他拍拍俞亮肩膀：“未来，是你们的时代了。”

时光带着伞找到俞亮时，后者正坐在棋盘前发呆。他小步跑过去：“怎么坐在这里？看，我刚找人买了两把伞，我们回去吧。”
俞亮抬头看他。时光脸上红扑扑的，鬓角微湿，外套沾上些水汽，手中的伞上标签还没摘掉。
俞亮拿出纸巾替他擦干净：“怎么打湿了？”
“就是吹了吹风，沾上了点。”
“胡闹。感冒了怎么办？”
时光抗议：“我哪有这么脆弱。”
俞亮动作一顿：“时光……你一定要爱惜身体。”
“？”
“你要陪我下一辈子棋。”
时光眨眨眼，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俞亮愣住，脸色唰得一下红了。
“放心好啦，我可是天下无敌的时光。”

决赛第一日，东京彻底放晴了。
无论有多少暗流涌动，一切最终还是落在棋盘上。
出乎众人预料，这局比赛进入中盘之后，居然是由李高昌率先挑起战斗。
他一改棋风，四龙齐舞，万剑出鞘，锐利得仿佛一位初出江湖的少年侠客，反倒是俞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双方竭尽算力，杀得淋漓尽致，最终还是占据先手的李高昌更胜一筹，摘下胜利。
韩国媒体大肆报道，那个十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李高昌归来了！

赛后研究室中。
俞亮皱着眉落下一子：“这里我不该刺这一下，应该先把右边处理好。”
时光：“你这里刺了之后，然后打、挡、扳、点，相当于这样一个交换，确实是亏了。”
方绪拍拍两人：“不怪小亮。谁能想到李高昌居然会这么激进。他多少年没这么下棋了。”
时光有些愧疚：“都怪我。是我让俞亮沿用之前三星杯的策略的，我没想到……”
俞亮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决定的。”
他眼前闪过那天在车上的对话，还有走廊上李高昌的眼神。
俞亮长叹一气：“我早该想到的。他不会再吝啬心力，将倾尽所有来下这局棋。”
他侧目看见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在棋盘上，棋子闪闪发亮，而他长着棋茧的指尖投下一片阴影。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幼时自己独自坐在黑白问道，一颗颗落子的画面，和那些年他身边来来回回的流言：
“他是俞晓暘的儿子。”
“俞晓暘的儿子？难怪棋下得这么好。”
“我们不和他玩，他只会下棋。”
“俞亮是吧？你不就是有个好爸，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条件，说不定下得比你还好。”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加入围棋社，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能不能请你离开？”
……
记忆的尽头，是在奕江湖的走廊上，时光一脸坚定地说：“你给我听好了，我绝对不会放弃追上你。”
“那你也听好了，等你追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的时候，我早就不在那儿了。
而今的时光，已经站在世冠之上，那我又怎么能止步不前？
俞亮抬头，忽然笑了：“那更好。这个更强大的李高昌，我来赢。
“时光，这次，我要多走一步了。”
时光一愣，然后终于放心，玩笑着轻轻锤了他一下：“骄傲什么呀？也就是我没碰上，否则我也赢给你看。”
俞亮笑弯了眼：“下次决赛，我想和你下。”
“哼，等着吧，一定是我赢。”
方绪看着斗嘴的两人，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世赛失利后，师父也曾陪他在研究室里复盘了一下午。向来严厉的老师，第一次说了个笨拙的笑话安慰他。
此刻，他明白了老师当年的心情。
他笑着推推眼镜，故意敲敲桌子，板着脸说：“下次，哼，你们等着看师兄我的——”
话到一半却绷不住笑了：“——不老宝刀。哈哈哈哈。”
时光趁机抓起两颗白子塞进他手里：“宝刀配宝剑！绪哥你现在可是刀剑合璧！”  
三人笑在一起，窗外的阳光漫过棋盘，将黑子染上一层灿金色，俞亮轻轻拂过它们，指尖也沾上暖意。

决赛第二局，韩国媒体已经准备为李高昌的完胜欢呼，俞亮却在第七十二手下出一手跨断，挑起大龙绞杀。
他毫无畏惧，堂堂而上，如暴雨中悍然出鞘的刀，一刀劈向天空巨龙之颈。即便是旧日王者，在这撕裂天际的刀光面前，也被逼出了积蓄半生的锋芒。龙吟通天，血雨纷纷，李高昌将血肉炼作横天锁链，却最终被俞亮卷星穹银河之势冲垮。
第196手，俞亮一招凌空刺，如雷霆劈开龙鳞，生生将黑龙钉死在纹枰之上。
221手，黑棋投子，俞亮屠龙胜！

比赛结束，双方久久不语。
俞亮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耳边心跳如擂，他直视镜头，想到在研究室等着他的时光，不自觉笑着。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常让人联想到清透如玉的云子。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云子诞生自高炉烈焰，正如俞亮的从容强大，背后是十数年如一日的千锤百炼。
李高昌闭目一叹，欣慰之下，也有掩不住的心酸。他也有自己的骄傲，然而在时代浪潮面前，没人能逆行。
新时代的双子星冉冉升起，旧日的太阳终将落山。
李高昌伸出手，横亘在棋盘上，俞亮赶紧握住。
“小亮，不，俞亮。”他眼中燃烧着最后的斗志，“还有一局。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是。”俞亮毫无畏惧，“我会击败您。”

俞亮与李高昌并肩走出对局室，门外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高永夏。他穿着整齐的西装，目光沉静，向两人缓步走来。
“老师。”
“永夏。看到这局棋了吗？俞亮下得很好，你要学习他啊。”
“是。”高永夏郑重地向俞亮鞠躬，“以后请多多指教。”
俞亮无言，曾经桀骜不羁的高永夏第一次低下头颅，背后付出的代价却格外沉重。
“好，好，好。”李高昌笑得开怀，拍拍他肩膀，“能看到你成长，就什么都值得。”
高永夏不语，扶着李高昌准备离开。
他背对俞亮，最后停下脚步，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没法对崔宰荣视而不见……但我会试着，用更冷静的方式应对。”
高永夏转头：“你和时光可不要大意，下次你们的对手，就该是我了。”

俞亮目送两人离开，听见背后“哒哒”的熟悉脚步声，回头，果然看见时光小跑而来。
“俞亮！！！”
时光冲过来，一把抱住俞亮，想将他举起来转圈圈，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臂力，反而带着俞亮摔了个大的。
“时光！”俞亮恼火地吼。
“啊啊啊，抱歉抱歉。”时光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道歉，“我太兴奋了，对不起嘛~”
“你——”俞亮气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能无奈将他拉起，大力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
时光知道这就算原谅他了，摸摸脑袋露出傻笑。俞亮叹气，打算带着他离开，却被时光扯住衣角。
时光神秘一笑，“我给你带了个惊喜。”
“什么？”
“锵锵！”时光拿出俞亮的手机，把屏幕怼到他面前，上面显示着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短信，来自“爸爸”。
【小亮，下得好，你比我强。】

只一瞬间，泪水模糊了俞亮的视线。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句话等了多少年。
从孤独的童年、艰辛的少年到如今，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的时候，这句话悄然而至了。
时光为他挡住他人目光，擦掉泪水。
“俞亮，我一直相信有一天。世人提到俞老师，会说‘他是俞亮的父亲’。你看，这天已经不远了。”
俞亮靠在时光肩膀，将默默淌下的泪水藏进他衣领。
他闻到时光身上独特的味道，像他的名字一样，温暖的，灿烂的，充满希望的，正如1997年的那个夏天，时光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生命，为他带来的一切。
那是破开他生命中漫漫长夜的，神之一手。

第三十七章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第三十七章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