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托】吻花

【绫托】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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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走到下午五点，郊区的墓园里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在阴雨天的衬托下显得氛围更加压抑。这群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身着黑色和服，恭恭敬敬地围成一圈，中间是一处白花簇拥的精致陵墓。
　　托马淋着雨，怀中抱着一束盛放的菊花，从两排队列整齐的人群中穿过，走到墓碑前蹲下献花。
　　今天是老家主下葬的日子。
　　天公不作美，早晨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却下起雨来。仿佛是感应到了这位大人的陨落，也有了些许感伤。
　　托马在墓碑前深鞠一躬，起身时却感受到自己头顶多了一把雨伞的影子。
　　神里绫人打着伞，平静地看着他。
　　托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绫人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和他错身，向父亲的墓碑行礼。
　　托马深吸一口气，当绫人转过身时，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单膝跪地执起绫人的右手并印上一吻。
　　“家主大人。”
　　托马抬头看向年轻的家主，绫人向他展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将他拉起来并抱了抱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绫人笑着在他耳边道。
　　“不，您从小就是坚强的人，这我是知道的。”托马说。
　　“不愧是托马。”绫人紧紧拥抱了一下他，然后松开。然后他惊讶地发现金发少年漂亮的绿眼睛里竟是盈着泪水。
　　托马心下一惊，连忙用手抹去，掩饰地笑了声。“少爷……不，家主，我们回吧。”
　　这泪是给老家主流的，毕竟是那位大人收留了当时尚年幼却无家可归的托马。
　　但也是流给神里绫人的。或许是出于兴奋或是担心，他因为神里绫人的继任而激动地流了泪。
　　更何况，那也是他最在意的人。
　　绫人心中能猜出个大概，开玩笑般地揉乱了托马的头发，并示意大家都可以回了，于是前来凭吊的人又整齐有序地依次退场。
　　“兄长。”神里绫华的木屐声笃笃地从身后传来。绫人转身看着他的妹妹。母亲过世得早，少女被迫过早地成熟起来代替母亲的职位，或许已将许多青春的情思埋葬于深春之中。
　　现在这继任的时刻终于也轮到神里绫人了。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绫人笑着摸摸她的头，说，“走吧。”走吧，离开这里，亦是走进明天。
　　
        ***
　　神里宅中。
　　雨一直下到晚上，神里绫人端着酒杯坐在落地窗前听雨。
　　托马吩咐好家务，进门时刚好看见绫人举着酒杯向窗外的雨幕敬酒，并扬首一饮而尽。
　　托马走过去，绫人便把桌上的盘子向他推了推。
　　“有和果子，吃吗。”
　　“吃点心喝酒？”
　　“点心是客人送的，或许你想来点茶？”
　　绫人支着脸颊，饶有兴趣地端详起托马的脸。从发梢打量到下巴，最后又回到那双清澈的绿眼睛，看到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时，突然便笑了起来，朝他勾勾手指。“过来坐。”
　　托马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看到神里绫人的笑便也跟着笑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稍稍依偎着，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绫人伸手搭在他肩头，凑近了些。“你知道刚才那些人和我说什么吗？”
　　“什么？”托马疑惑，但同时也感到有些眩晕。
　　绫人的唇齿间散发出梅子酒清甜的气息，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着一对宝石般的蓝紫色瞳仁。
　　托马的心跳蓦然加快了不少，但理智告诉他神里绫人可能有点醉了。他喝了多少？托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桌上的酒瓶，似乎已经快要见了底。
　　“没喝多少，不用担心。”绫人像是有读心能力似的，低声道，“其他的是客人喝的。专心点，托马，我在问你话。”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二人身侧。
　　托马正了正心神，察觉到绫人话语中其他的意味，低声问：“说了什么？”
　　“他们说……”绫人的手从托马肩头滑落，落在他腰间搂着。托马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什么暧昧，就听见绫人说：“他们让我分权。”
　　“他们小瞧你？”托马难以置信地看着绫人。他才刚上位，就有人想要钻这个空子，把年轻家主拉下马？
　　“轰隆——”远方，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嘘，小声。”绫人伸出食指按在托马的唇上。“你肯定知道，现在道上神里家的信誉很好。但他们信的是我父亲，不是我。”
　　托马沉默了。这种沉重的表情很少出现在这位少年家政官的脸上。但现在，一向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也染上了些许阴霾。
　　绫人看到他的反应，收回了摸在他腰间的手，故意问道：“连托马也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托马在榻榻米上跪坐的姿势更端正了些，向一旁退开些许，“少……家主大人。”
　　绫人始终微笑着看他。
　　托马双手扶在腿上，神情有些局促，似乎还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在道上走犹如过刀山火海，这他清楚，但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遇到危险和难题，他偶尔也会沮丧。
　　他想告诉绫人他相信着他，一直都信，但怎样说都感觉仅能聊表安慰，根本无法解决神里绫人此时的危机 。
　　犹豫片刻后，他只好恭敬地低头向绫人行了个礼。
　　“在还清我欠神里家的债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辅佐您的……”说着，托马将身子又压低了些，“所以，拜托了，家主大人。”
　　“还清之后，你就要走了么？”绫人静静看着托马的发顶，表情有些伤感。他没有终止托马行礼的动作，而是自顾自坐正了身子，开始斟酒。
　　托马有些慌乱地直起身，膝行过去，“不…不是那个意思……让我来帮您。”
　　神里绫人放下酒杯，看着托马为自己斟酒。
　　今夜是怎么了？托马在小杯中斟满了梅子酒，一向很稳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他方才对绫人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指尖发冷，忍不住双手交握住搓了搓。
　　神里绫人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将杯中酒饮尽，低头沉默片刻，又招手唤托马到身边来，然后把他的小家政官搂在怀里。
　　他醉了？亦或是没醉？托马看着绫人，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托马。”绫人开口唤他。
　　霎时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托马的神经迅速变得敏锐起来，绫人的手触碰在他身上的感觉也越发清晰。
　　“家主大人，我在。”托马压抑着波翻浪涌的心情，低声应道。
　　“托马…托马。”神里绫人埋在托马的肩上，开始连声唤他的名字。每叫一声，托马便应一声，如此循环。
　　“托马，不要用敬语。”突然，绫人在呼唤托马的间隙里多说了一句。托马一愣，他方才一直在称呼绫人“家主大人”，而且一直在使用敬语。被冷不丁地一点，他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只好答应下来。
　　“…两个人，不要用敬语，托马，记着了？……我想睡了，晚安……”绫人的唇蹭在托马的颈侧，像是故意要留下一个吻。
　　他的唇不是很湿润，但是很软，也很温热。以至于这夜过去了很久，托马仍旧能回忆起那晚颈侧温暖而柔软的感觉。不过他又会时常想起，那时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后来他找到了足以将所有的感情一言以蔽之的句子，是他偶然间从书上读到的：
　　“愿死春花下，如月望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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