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叶周】点妖星

一叶知周

2024/11/15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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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泽楷感觉到手中传来的不属于他的温热，蛇性寒凉，他早习惯了自身在寒性浸淫之下终年不变的冷，可他现在却贪起暖来，这种温热与他靠近火时的灼人还不相同，另有一种润物无声的和煦之感。

这些都是叶修给他的。他好像也被这样的暖意融了，仿佛是山尖上的一捧雪，撞见春天，不由自主便消融了，成了一汪清泉。

虽往人间历练过一事，凡间种种他也见识过，但大多时候他只是个看客，人之间的种种亲密、羁绊，他只听过瞧过，从没人牵着他的手，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周泽楷感到心如擂鼓，然而心中的这点反应对他来说也很陌生。如果是叶修……他大抵会不顾一切去救，像他们曾在战场之上、曾在深宫之中相依为命时那样。

几十年过去的光阴，像被拨开的纱帘，周泽楷骤然回想起曾初相遇、他们都还“风华正茂”之时，他们是世人口中一双挚友知交，然而一直都是如此吗？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引人多思的时候吗？

其实有过的。那么多年岁，他们仅仅只有彼此，那些身陷战场中，那些漆黑无光的、不知来日的年月里，他们能够注视着、依靠着的只有对方。

周泽楷还记得曾有一次行军路中遇伏，他与叶修在埋伏之下与部下走散，二人一并在林中躲了三日有余。当时叶修受了重伤，人类身躯孱弱无比，如此大伤根本不能自己愈合。当时周泽楷恨不能当即现明真身为他治伤，哪怕是为此犯了天道忌讳遭受天罚，他也甘愿受着。

好在当时叶修运道颇佳，找到一株道行颇深的灵草，这才保住性命。如今想来，叶修应当也是顾忌他方才编出这么个幌子来。

那三日里也有过许多这样的时候，并未深说、却叫周泽楷心都热起来的时候。

从前是人妖殊途这样一层薄纱笼罩，他们有缘无分，便是万般所思，也只能咽进肚里，嚼成个百转千回的念想来。可如今他们一般无二，并不担心分离，并不担心殊途，他们就连原身都是相差无几的。

这是怎样天赐的机缘。

周泽楷在叶修灼灼的目光中低下眼去，他如今问心有愧了，这样的问题自是不能坦荡答出来。他知道叶修明白他不多说话的性子，只要缄默，许多不敢说的话就能躲开去。

可似乎是他私有若无的笑被发现了，叶修忽然贴近，鼻尖凑在他颈边，调笑般说了句：“也没有雄黄味啊，怎么有人忽然变了哑巴？”

周泽楷也笑开了，眯眼望着他，回答了四个字：“明知故问。”

叶修尤不放过他：“我知道什么？我是个榆木脑袋，你不说清我不明白。”

周泽楷心口那点愈发烫热了，不像是他这个冷血妖精该有的温度，连他面颊也跟着烧红起来。他把叶修牵得更紧了，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你明知我要选你。”

小蛇不明白人间诸事，没听过那些温软缱绻的甜话，不知温柔乡红尘帐是何颜色。他不晓得怎样的话该说给友人，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很快活，可惜他笨口拙舌，心想有十分，说不够一分。

他从未这样热切过。

叶修听完竟也红了耳朵，似未想到他当真能逼出这样一句话来，怔楞片刻，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

没奈何也是个妖精，漂亮话会听不会说。当即衣袖一挥，捞着周泽楷与赵王爷，并袖间一只小鱼妖，融入夜风里。

耳旁眼前满是山间雾气，周泽楷看不清身边人的神情，只有几分飘散的发丝拂在他衣上。似有一句叶修的话，他只听清了一半。

“……不枉我这些年打酒给你喝。”

***

下了山天色已近大亮，二人将那赵皇子扔在城中一间医馆，撂下些许银两嘱咐小厮照拂，便匆匆离去了。皇城中早市方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虽是一夜未睡，他们还是逛了一逛，买上些点心吃食，这才回到住所。

妖精虽说不必如人一般饮食寝卧，不过几十年人间生活，二人早已经习惯了每日睡上几个时辰，吃饭那算是贪嘴了。

在客店中简单休整一番，二人又睡了一夜，第二日才又出发，往赵皇子与蛇女都提到过的道观去。

这一日里京城中也发生了许多事。比如说相府中那位久病不愈的小姐忽然身子好了，相府夫人却不知为何偏要上山出家，在家中自断了头发。丞相拗她不过，只得将人送出京城。昨日车马过街时有人无意见到了车帘下的大夫人，听闻如今清减许多，憔悴得仿佛她才是大病初愈似的。

主母出家，这位小姐的亲事自然也是不好说了，如今许多人都在看相府的笑话，丞相大人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昨儿还被御史参了，听闻在朝中大发雷霆，被陛下当庭训斥，罚了两月俸禄。

还有一个热闹却是失踪的那位赵王爷。自从家中遭逢变故，这位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叫手下人整日去找一个叫“柳三郎”的人。皇帝乐见这位弟弟不务正业，便也没插手，直到这位王爷发疯把自己也给搞丢了，京中这才重视起来。

这位丢了有月余，皇帝派人在京城内外翻找了不下十遍都没找见踪迹，还以为要不私自跑了要不没了，谁知这位忽然出现在了城中医馆之中，医家说是两个江湖人士送回来的，除了一些银钱之外并未留下任何话。

赵王爷回京之事很快传入皇宫之中，皇帝马上将人接了去，一问之下发现这不正经的王爷把自己玩丢了不说，这回还不知道在外遇见了什么，居然半点事情不记得了，连进宫都是皇帝身边的亲卫把人扯着袖子硬抓来的。

离宫回了府这位也不消停，嚷嚷着要回家不说，还把一路上遇见的所有官府张贴的当心蛇害的告示全给撕了。

原先还有些人认为赵王爷是装傻，这下倒相信他是真傻了。

城中诸多热闹暂且不提，出城的二人却并没有用妖法遁地，叶修雇下一驾马车，略施法术，便叫那马儿无鞭自驰起来。

他们要去的地方远在一州之地，若要以妖法飞天遁地，容易被大能发现不说，还极损耗修为。权衡之下，他们选择以妖力驱使马车，这样赶路速度快不说，还更省力，约莫三日功夫便能赶到地方。

两个大男人在小小的马车之中自然有些局促，虽是在座上事先铺了软垫，坐着仍是不大舒坦。先进来的周泽楷规规矩矩捧着书看，才给叶修让了个位，就见那人合上车帘就变成了条黑金色的线，嗖地往他衣袖中一钻。

打蛇随棍上也不过如此了。周泽楷无奈拍了拍袖中小蛇，本想叫他出来，叶修却打定了主意要捣乱似的，往衣中越钻越深，索性将尾巴环在周泽楷胸前，蛇头往他衣领跟前一探，悄不声地挤出来个脑袋。

周泽楷低头瞧，小蛇也抬着眼睛，巴巴地吐了吐信子。

蛇鳞盘在身上，不知怎的居然没觉得冰。周泽楷本想不当回事了，继续拿起书，谁知蛇在他身上盘着还不老实，鳞片挪动间细细密密地擦过皮肤，为了将脑袋多探出些，叶修往高了盘，鳞片一时压着周泽楷胸口上柔软的地方一下碾了过去，异样的感觉叫他不自觉地轻嘶出声。

“叶修！”周泽楷似是有些恼了。

小蛇无辜眨了眨眼睛，脑袋贴在他颊边，撒娇似的蹭了蹭，又从颈后环了半圈，搭在他肩上一道看书了。

见他这幅正经的模样，周泽楷一时也觉得是不是错怪他了。毕竟蛇身鳞甲粗硬，人身上的皮肉在他们碰来都是豆腐似的软，分不清就里也很正常。叶修只是无意磨过，又不是故意的。

周泽楷如此宽慰自己，拿着书继续读，可身前的不自在叫他几度分心。细小的鳞片不时擦过柔软的尖处，又随着叶修盘紧的动作来回碾磨，他觉着又疼又痒，还有种极怪异的酥麻之感。

虽不知身体的反应是为何，但周泽楷本能地觉得这些不是能与人说的事情，便自己悄不声地掩藏下来，默不作声。

谁知他不做声，怀中的小蛇却变本加厉，蛇身盘踞着不说，尾尖还要甩来甩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往他柔软的皮肉上一记轻戳，吓得周泽楷几乎弹了起来。

此时周泽楷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揪着小蛇就把他从衣领中扯了出来。叶修一脸的无辜，眼睛眨巴眨巴，竟叫人看出几分可怜来。

周泽楷方才的火气一下消完了，只吐出干巴巴 的一句：“不许钻我衣服。”

小蛇点点头，又要往他身上盘。周泽楷赶紧把他团了团打成个松松垮垮的结，一手拿书，另一手把小蛇的脑袋捧在掌心里。

“拿反了。”叶修说。

周泽楷瞧了一眼书，脸色瞬间变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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