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下

凯内短篇合集

Marfa

2025/06/03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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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脚底像踩着软纱，内斯只感觉自己肺里像是被泳池消毒的氯气所填满，整个人浑身发软，但又无比僵硬。

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只是低头一路摸着墙壁，挤过走廊里疯狂的人群，打开那扇门。

一股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他趴在马桶边用力呕了一阵，却连那会儿喝下去的酒都没吐出来。

内斯往常可以飞速运转的大脑无法启动，抬眼迷蒙中看见浴缸，顺着潜意识里的记忆爬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一点水。

阀门呢？

他想起身去找，但麻木的四肢，剧烈的心跳，还有越来越困难的呼吸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嘿！兄弟！能快点出来吗？我快憋不住了！”

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但说话人再一次的声音却被外面躁动的重低音舞曲掩盖。或许是有人在骂，或许他尿了裤子，但内斯现在都毫不在意，也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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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醒醒。”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轻轻捏了几下。

内斯瞬间睁开眼，呼吸却还在停滞，一口气没上来。

一双温暖的手紧紧贴合上他的口鼻，说道：“没事的，慢慢呼吸。”

“尝试用你的腹部呼吸，跟我一起。”

慢慢吸气，123456......屏息，12，呼气，123456......

内斯跟着那个声音反复重复了好几遍，眼前才终于慢慢清晰。

他微微抬头看过去，一瞬间头皮发麻。

“我以前也有过恐慌症发作，幸好你还没有晕过去。”

内斯不知道是酒精开始发作，还是震惊让自己麻木了身体，只能怔怔望着他的眉眼，移不开眼神。

内斯回答：“谢谢你。”

“不客气。”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或许是自己看不清，“我想…我该让人送你回家比较好。”

内斯麻木着点头，浑身发凉，被他拉着从浴缸里站起来，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看起来非常狼狈。只剩下留在脸上的手心余温还有点温度。

他打了电话叫司机来送自己。两个人一起站在别墅的后门等待，像是和身后吵闹的派对狂欢隔绝于世。

内斯轻轻咬了下自己麻木的舌尖，让刺痛清醒大脑，他在思考：该说些什么。该说抱歉吗？作为一个派对上的扫兴鬼，第一次参加就被他“清扫”回家。

“对不起，我——”

“我很好奇啊。”他打断内斯准备好开头的道歉，“之前怎么没见你来过卡洛斯的派对呢？”

内斯愣住，瞪大了眼睛：“啊，这个、我、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卡洛斯办的，我以为是你办的......

“原来你不知道啊！”他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笑，“怪不得你第一次参加派对就这样，毁掉了你的派对体验第一次真是太可怜了。卡洛斯一向会偷偷带很多酒，还有很多人过来，你真是太倒霉了。”

内斯不知道自己脸上红没红，但他知道自己后背都因为害臊而发热，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额头。

“你没有喝野格吧？”

内斯咬着下嘴唇，用撕裂的大脑回忆半天：“我只记得有人递给了我一小杯从绿色瓶子里倒出来的酒。很少的，就小小的一杯，应该不是吧。”

他的笑声更大了，笑得靠在自己身上，胳膊揽过内斯的脖子，一阵清香从鼻尖飘过，说道：“天哪，你真是太可怜了。”

内斯看着他在自己耳侧张扬的眉眼，混沌的心却神奇地慢慢平静下来。

时间就像在两个人身边被加上了慢速滤镜，内斯发现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点。

等到他笑够了，抹开眼角的泪水，转头看着内斯不明所以睁大的眼睛，上手抓住他的头顶揉了一把。

“我以前只知道你很聪明。”凯撒额头抵着他的，缓慢低语，“没想到，你竟然也有点笨，内斯。”

内斯看着他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唇边呼出的气息那么热，心脏又开始跳得像是要飞到凯撒的手里，任人揉捏。

他听到凯撒对他说：“你用这么明显的眼神盯着我，是想吻我吗。”

-----

内斯从床上一把坐起，从梦境中回神，才发现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墙壁。

他垂下头颅，深呼吸几秒，回身拿起手机，才发现今天是自己答应了要给凯撒去补课的日子。

一周前，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什么从老师那里听到了他意外选理科的消息。

“你怎么会突然改选理科?”

"你怎么知道之前我想选文科？"

“嗯......是我从老师那里无意中听到的。”

其实是偷听了卡洛斯关于他最近开始不会再去派对的抱怨。

“我妈告诉我，她给我找的学习管理员说，理科补起来比较容易。”

“......”

“哈哈。”

于是内斯便以自己本来就想提前开始复习以前的内容为由，提出了可以帮他补习。而凯撒竟然也答应了。

内斯再一次打开新闻播报，将牙刷塞进嘴巴，看着自己和那天如出一辙的乱糟糟头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前面的是不假，但他怎么敢在梦里幻想，凯撒会离自己那么近，还说出那样......让人脸红的话呢。

这些日子他确实是和凯撒亲近了许多，但那也不过是自己精准计算出他来的浮动频率，拼命赶在时间刚刚好坐到最后一排的结果。

如果凯撒因为有事没来上课，就像昨天一样，那他的努力也只能白白浪费，看着身旁空闲的座位，有些失落地发呆。

洗漱完毕后，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内斯按下自动笔帽，将今天要给他讲的生物卷子，花了几十分钟快速做完。

将有可能会出错的题目标记好，内斯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凯撒家的司机正正好在门外等待，内斯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坐上这辆黑色的卡宴。

内斯到的时候，凯撒刚好结束锻炼，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去洗澡。

内斯坐在他的房间里局促不安，看着房间简洁的装饰，有些意外。

好空旷，和印象华丽的主人反差有些大。

过了一会儿，凯撒回来，两个人便开始学习。

起初内斯还有些紧张，总觉得离他太近，自己会不自觉分神，但随着时间慢慢逝去，还有凯撒认真的侧脸，他也被很快带入氛围当中。

提示休息的闹钟响起，两个人起身活动一分钟，又都有些疲惫地向后倒在床上。

内斯想起昨天发下来的成绩公告，只能没话找话挑起话题：“凯撒，德语课成绩昨天出了，你考得怎样？”

“还好，我考了13分。”凯撒反问他，“你考得怎样？”

内斯听了，心想着成绩不错，却又有点失落：那就不会来找他帮忙了。

“我考了6分。”

“啊？”这下轮到凯撒惊讶了，他转头去看身旁的人，“真的吗？你？考了6分？”

“真的。”内斯也转头，认真看过去，“因为前一天我在派对上喝醉了。”

凯撒盯着他一两秒，反应过来内斯是在开玩笑，有些无奈：“认真的人，就算开玩笑也有点吓人。”

内斯嘿嘿笑了两声，接受了这个评价。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但直到下次铃声响起，内斯翻身想叫他起来，却发现凯撒已经睡着了。

内斯撑起上半身仔细去看他，才发现他看起来和那天一样累。

凯撒睡着的样子并不和他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外放。相反，他眉头紧皱，嘴唇紧闭，看起来有些不安。

内斯又侧躺回他身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颊，用目光认真临摹他的眉眼，想将这一刻烙印在脑海。

贴在胸口的右手，像是凯撒自我安慰的信号。内斯垂眼看着那只手，突然感觉有些热。

他看过凯撒拍的那个广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服，只露出少年人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的后背，年长一些的女人一只手俯趴在他肩头，被他伸出右胳膊揽住肩膀，西服袖的暗色恰好与脖颈上那串精致的珠宝产生强烈对比。

内斯看着那张宣传图，心想着，他和自己的母亲确实长得很像，那样高傲的一张脸，谁看了都会想抛弃羞耻去渴求一丝垂怜。

这只手，和那天捂住自己的那只手是同一只。

鬼使神差地，内斯抿了抿嘴唇，抬头确认了好几遍凯撒确实已经熟睡，伸手覆盖上那只伏在胸口的手背。

凯撒的手指痩长，骨节分明，看起来甚至要比自己的更秀气一些。

中指的关节骨头尤其明显，像他这个人一样，棱角分明。内斯用指尖抚摸上去，硌在自己的手指关节处，却正正好贴合。

凯撒的心跳，透过两个人紧贴的骨头传到他手臂上，最终流入心脏。内斯数着他的心跳，却渐渐越来越乱，分不清到底是谁。

他只敢轻轻覆在凯撒的手背，将手指对上他指缝的空隙，却不敢握下去。

在视觉错乱下紧紧贴在一起的十根手指，像是他幻想的未来，两个人一起紧握，一起相守的美好。

他不敢抬头去看那双嘴唇，只是看着交叠在一起随着呼吸起伏的两只胳膊，心想着，好想亲他。

“我的手很好看吗。”

手心里的关节突然凸显，硌在内斯的手心，让两片肌肤不得不分离。

内斯呼吸一骤，抬头慌乱地看过去。

凯撒正看着他，脸上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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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斯坐在车上，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反应，只知道自己随便说了什么借口，快速离开了自己的犯罪现场。

在放空大脑不知道多少遍后，夜晚终于降临。

内斯躺在床上，又是一个因为他而彻夜难眠的夜晚。

睁着眼不知道思考了多久，他用手指触摸着嘴唇，只感觉从凯撒手指偷来的余温，都要随着夜晚温度下降而慢慢离开自己。

他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打开那个页面。

但当看到他的名字，存在脑子里的一百种或许理智，又或许圆滑的道歉方式，都突然失去了意义。

如果可以话。内斯知道这是天方夜谭。他只想问他，可不可以不要讨厌自己。

再睁开眼，左边框突然弹起了灰色的输入中动态框。

内斯手指捏着屏幕快要掰断，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机会。

[你的笔记本落在我家里了]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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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内斯抬起胳膊擦干眼睛，十分欢喜。

[不用了，就当送给凯撒了。]

[你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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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收到的下一秒，他的电话突然打来。

按下绿色的接通键，内斯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小声唤他：“凯撒......”

“看窗外。”

内斯大脑一片空白，连忙掀开被子想站起来，又被自己绊倒，从地上快速爬起来跑到窗边。

金发的少年正站在围栏边，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

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他失真，但又心动的声音：“我来见你了，内斯。”

房子的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只剩下街道旁昏暗的路灯照在两个人身上，洒下一片阴影，将紧握的双手藏在温暖的身体间，隐于夜色的暗光中。

Notes:
文里选择的是单科满分15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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