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心愿（上）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5/14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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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公园门口。
抹去围观群众记忆恢复秩序后，鹤天召集众人。大家心知意外发生，叶献与落尘下落不明，都面露凝重。
而气色最差的要数林下。他坐在保镖们准备的折叠凳上，双手抱头，一个劲唉声叹气。维维安和息对此无能为力，只能陪着一起愁眉苦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出了差错……都怪我！那姑娘可是我邀请的！要是她有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林下急得直揪头发。
“是我和海柳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叶献。你已经全力配合，无须自责。接下来将由我们委托人全权负责。”鹤天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落尘的身世我已调查清楚了。她化为人形仅为十年，还太年轻，不仅记忆混乱，是非观念也尚未成型。她虽然懵懂无知，却已具备了伤害他人的能力。若不能及时纠正，怕是会酿成大错。”
“叶献呢？她现在会不会被弄得遍体鳞伤，还是说她已经……”说到这林下面无血色，惹得周围保镖纷纷上前，劝说林公子不要急坏身子。
“可能性微乎其微。”鹤天手指拨弄念珠，“落尘不傻。她知道人质的重要性。何况之前她袭击黑衣男性从未下过死手，说明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听罢林下更自责了：他当然知道落尘专门袭击黑衣男性。所以在活动开始前，只要看见身着黑衣的男性游客入园，林下和保镖就以防止弄脏衣物为名，请他们把黑衣替换成白色防晒外衣。接着他再特意安排身强力壮的保镖，让他们内部穿上特制的防护衣，再外披黑衣，旨在彻底转移落尘注意，保护客人安全。
所以他才忙得不可开交，明明是他邀请的叶献，结果连叶献的面都没见着。
而恰恰因为过于在意黑衣男性，其他游客的安全才未能得到保障。叶献遇险就是证明。
现在林下一筹莫展。在偌大城市里找寻落单的付丧神并非易事，何况她心智不稳，手上还握有人质。
“放心啦，我们知道她住在哪。她就是那个钉子户。”海柳倒满脸轻松，一语道破林下的烦恼。
林下闻言大惊。
“那不去捉她？还等什么？”维维安问。
“武力不能解决问题。现在是该如何与她交涉。我们需要一个契机……”鹤天话说一半就被海柳打断：“放心，姐姐是老手，有的是办法！”
“你该不会想把那屋子一把火烧了？”鹤天直翻白眼。
“嘿嘿嘿，这只是备选方案之一嘛。”海柳大大咧咧笑着。
鹤天扶额。
“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袭击黑衣男性？”林下总算把话题绕回正轨。
“根据之前的袭击报告，她似乎在阻止拆迁工程，并认为只要是身着黑衣的男性就是工程决策者。具体缘由等我们抓住她，再慢慢问吧。”鹤天闭上眼摇头。
林下听罢若有所思。
“稍等，有短信。是锡奴的。”鹤天打开通讯器，只见他眉头舒展，“有好消息。落尘和叶献在她那，而且落尘受伤了。她正和叶献照顾落尘。”
“漂亮！”海柳打个响指，“她人在哪？我们马上去！”
“但锡奴让我们今晚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她会把落尘送回自己的住处。”鹤天冷静道。
“啊？这是演哪出？”海柳挠挠头，“好不容易找到落尘，不直接把她抓住？”
“锡奴她自有打算。听她的便是了。”
“唉，明明近在眼前，真憋屈。烦！真的好烦啊！”海柳气呼呼念叨。
“对了，还有防护服吗？请帮我弄一件。”林下突然问保镖。
“少爷，您这是……”保镖们预感不妙。
“她是我重要的客人，因为我的邀请她才被落尘绑架，我的责任不可推卸。”林下说着，脱下自己的黑色外衣，递给保镖。
“这种事让我来。”息拦住林下。
“你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你们出差错。再说，”林下直视鹤天与海柳，目光炯炯，“协助处理付丧神危机也是我家族的使命，对吧。”
“太乱来了，你不要命么！”海柳慌忙阻止。
“没关系，我不有胸针嘛。”林下表情严肃，“而且如果鹤天情报属实，落尘本该找的人就是我。”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林下只是脸色平静：
“因为这个改建工程，就是我父亲批示的项目。而且明天，工程就要开始了。”
回去的路特别漫长。叶献一路上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同落尘解释这般变故。
开门后，落尘就站在眼前。屋内烛光摇曳，她的面容也在光与影中沉浮。
叶献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里要施工了，是吗？”落尘问。
叶献一惊，只好坦白承认。
屋内的空气凝重如铁。
付丧神的思维直来直去，何况是刚诞生不就的落尘。现在有人要拆掉屋子，那对于付丧神而言，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工人全部赶走甚至造成伤亡。他们害怕了，就不会来了。
而据叶献所知，人类根本不是付丧神的对手。
叶献看见落尘捏紧双拳，本以为愤怒到极点的付丧神会失去理智，落尘却迟迟没有动静：“我现在不会攻击他们。但只要他们再敢往这迈开一步，我就要反击了。”
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现在她，终于迎来了这一天的到来。
在少女们说话时，挖掘机和渣土车已陆续就位，硕大无朋的施工器具顿时充满工地外围。废墟周围架起围挡，电灯打开，光芒之下亮如白昼。
说是明天正式施工，恐怕今晚就要抢工期开干了。
工人越来越多，运进来的设备也越来越多。看来，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落尘直视窗外刺眼的白灯。
她的眼角留下泪水。
她身旁浮现出灰色光芒与尖刺。可才维持几秒，她剧烈咳嗽，脸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叶献赶忙扶住她：“你别乱来！你伤还没好，这样折腾你会没命的！”
“我知道。”落尘虚弱喃喃，“因为下午锡奴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你更不能这样！你死了，这个家谁来保护？如果你母亲和妹妹回来，你不是还想再见她们一眼吗！”叶献心急如焚。
“但这是我的选择：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保护这个屋子。”落尘轻轻推开叶献，挣扎着站起身，“虽然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但谢谢你能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有一晚。对了，能请你再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吗？”
落尘说着，脸上露出微笑：
“如果我的妹妹与妈妈回来了，请你告诉她们，我一直在等她们回家，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好吗？”
叶献咬紧嘴唇，黯然答应。
落尘打开门，独自走到门口，背对少女道：“你可以走了。去属于你的地方吧。我不需要你留在身边了。”
屋外，工地上灯光耀眼，投射出落尘瘦小到近乎稀薄的影子。
突然，落尘只觉手中一暖。那个人类少女正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蠢吗！”落尘脱口而出，“你能做什么，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啊！而且你是被卷进来的，根本不用为任何人负责。你就是个局外人！”
话刚出口，落尘又觉不妥，怕伤了叶献心意。可覆水难收，她只好咬紧嘴唇，维持住自己冷酷面容，最后幽幽补上一句：“就和我一样。”
叶献一言不发，执拗杵在落尘身边。僵持稍许，落尘只好叹气：“真是乱来。你是怕我伤害无辜？”
叶献点头。
“这没办法。他们要破坏我的家，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落尘皱眉。
“如果是刚遇见你，我可能不会说什么。”叶献走到落尘面前，直视她眼眸，“但我看见了你的记忆。我觉得，你不是为了伤害别人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落尘半张嘴巴，无言以对。最后，她无奈叹气：“那我答应你，我会和他们沟通。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随便伤人——除非让我遇到施工负责人，行吧？”
叶献因为担忧而紧绷的脸上，终于展露笑容。
看着叶献如释重负的笑容，落尘突然一愣：除了墙上的全家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笑颜了。
小小的少女们手牵着手，慢慢走出红屋顶的房子。她们深一脚浅一脚，朝废墟边缘的工地走去。
她们脚下是残砖碎瓦，她们头顶是满天繁星。
可走了好段路程，俩人又心生疑惑：奇怪，刚刚这里还有很多人，现在怎么全没了？灯还开着，施工设备也一应俱全，就好像所有人统一收到指令临时撤离了。
女孩们尚在左顾右盼搜寻工人，却听见熟悉的声音闯入耳廓：
“请等一下！”
落尘闪电般把叶献挡在身后。她身体周围浮现出尖刺，发出淡灰色的光芒，警惕扫视四周。
海柳正站在不远处。
她头戴头盔身着工装，还掩盖了气息。若不是凝神细辨，落尘还真没发现她。
落尘身体一颤，下意识想把叶献抓在怀里当做人质。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海柳姐！你不要再刺激她了！她的伤还没好！”叶献预感一场新的冲突在所难免，此刻央求道。
海柳却微微低头，没有回答。
“等会你找准机会快走。跑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落尘直视海柳，口中却对叶献低语。
叶献瞪大眼睛。
明明挟持人质会让自己更占优势，但落尘还是决定放跑叶献。
眼下，海柳与落尘尚有距离。因此只要落尘一直用尖刺从远程压制，海柳根本无从近身。落尘也记住了鹤天的气息，他应该不在附近。所以若是单纯的一对一，她还有胜算。
海柳是站在人类那边的付丧神。只要把她打倒，其他工人定会望风而逃，她就能保住屋子，继续等待重要之人归来。
就和过去十年来一样。
晚风吹拂。落尘身上的灰色光芒正愈发强烈，宛若烈焰静静燃烧。随着她蓄势待发，落尘的脸颊和双臂迸裂出细小伤口，鲜血渗出。
叶献听见落尘的心跳正在急剧加速。
可就在落尘盘算何时突袭时，她瞳孔猛然收缩——她分明看见海柳身后，一位身着黑衣的人影一晃而过。
工地上黑衣服的男性。一定是他。他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脑海空白。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伴随叶献的惊呼，落尘裹挟着骇人的气息袭来，她手腕周围变出尖刺，尖刺洞穿黑衣人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工地挡板上。
落尘眼冒幽光，喘着粗气。
海柳被她甩在身后。奇怪的是，她竟毫无动作。
“终于找到你了！立刻停止工程，这屋子不能拆！”落尘低吟，用右手扯开对方的兜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年。
“你好，小姐姐。”林下强忍疼痛，面带笑容，“你的诉求我都知道了。但请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眼中会那么悲伤呢？”
在他平静的声音之下，鲜血沿着墙面缓缓流淌。
落尘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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