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提瓦特养鸟日记

提瓦特养鸟日记

6

MissWan

加载中……

1、

那天的女孩，据温迪说是沾染了某种亵渎的力量，才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成为了诅咒的载体。所幸中咒不深，已经被温迪救下，好好送回轻策庄了。

“无妄坡嘛，死与生的交界之所，徘徊不去的地脉幽魂回荡在那里，太适合作为培育什么的温床了。”温迪眺望着远处，那片山脉所在的方向：“兴许有人想要收尽魔神残怨为己所用，在她身上植入了激化邪祟的咒文。你算是运气不好，业障缠身，恰巧把那东西的威力发挥到了二十成。……唉，也幸好是你遇到，如果是个凡人触碰了那种咒文，恐怕立刻就被吞噬成怪物了。”

魈问：“会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魔神邪怨，可不是谁都能利用的东西。”温迪沉吟着，“和平才不过五百年，又到起风的时候了啊……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会转道去给老爷子报备一声。你情况特殊，不方便在这件事上追查下去，让他选个更合适的人来吧。”

“嗯。”心知不该在不可控的事态上逞强，魈点头应下，此事就姑且算是揭过。温迪摊开手掌，掌心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羽毛铃铛，挂在魈腰间系带的环扣上：“对了，这个给你。”

“这是何物？”魈低头拿起那个铃铛，浅青羽毛轻轻挠在他的掌心。温迪向后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仿风铃型魈用危急场景求援装置——这是我从须弥学来的说法，帅吧？佑宁也有一个配套的。我将一部分感知的权能共享给了她，以免你遇到什么危险，身边却没有人可以求援。小鸟长大了，是时候肩负起……守护家人的职责了。”

魈刚准备开口，温迪很快抢白：“你不会要说自己不需要孩子的守护吧？关于这个，我和佑宁已经达成一致，决定——无视你的意见，执行强制赠与。戴上之后，就不许取下来咯。”

“你们何时竟有如此默契？”魈有些头疼，“佑宁才三十余岁，在仙兽中尚算是婴儿，纵是化形后的年龄，也不过人类的五六岁。业障凶险，怎能将她独自牵涉其中？”

“她什么时候怕过你的业障？”温迪偏过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笑意盈盈地看着魈：“被风所眷顾的小鸟，成长起来可是很快的。去相信她吧，魈。将你的一部分交给她，信任她，就像她信任你一样。这也是佑宁的愿望和期待哦。”

他伸出手，拉着魈的手臂，让他和自己一样躺在屋顶。暖洋洋的晨光洒在身上，背靠着温热的砖瓦，魈竟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别想那么多啦。”温迪闭着眼睛，呢喃的语气像是梦话：“……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你无忧无虑地晒一会儿太阳吗？”

魈感受着吟游诗人带着薄薄琴茧的手，一时疑心自己还在残祟营造的幻境中没有醒来。他偏过头，看着温迪安静的侧脸，风吹动黄叶带来飒飒轻响，阳光透过斑驳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像流动的湖水。

好温柔的阳光。

他轻轻闭上眼，用极低的声音回答：“……好。”

魈放松自己的身体，允许自己靠在风神的身边，放空心绪，仅仅思想面前的暖阳。除了风声与铃铛的轻响，他只能听到身边人平静悠长的呼吸声。轻轻纳入，缓缓呼出，柔软的节奏感，轻易地推动时光，流向木料与衣物的摩擦与哼哧哼哧的喘息……

……等等。

两个人同时睁开眼，翻身起来向屋檐下看去。一只小鸟团子正抱在柱子上，缓缓向着房顶爬来。

魈转头看了温……看了“砰”一下折叠缩小化成的风精灵一眼，从屋顶跃下去，将小鸟团子摘到了自己怀里。

“魈哥哥果然在房顶上！”佑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困倦地趴在魈的怀中：“没力气变成风或者本体了……但我还是想来找你。”

“既然精力不济，就不该攀爬屋檐。摔下去怎么办？”魈不赞同地皱眉，抱着她重新回到了房顶上。佑宁“唔”了一声，软软回答：“叫魈哥哥一下，魈哥哥就会来救我了呀。……啊！风精灵，你也在这里！昨天你去哪里了呀？我一个人背着魈哥哥回家，好担心你，差点以为你被魔物吃掉了……！”

佑宁伸手把风精灵拢到怀里抱住，眼看就要蓄起两汪眼泪，温迪连忙哄：“没有没有，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是去救人了哦。还记得你哥哥背着的那个女孩吗？”

“你送她回家了吗？”佑宁抱着风精灵，摸摸他的头，就像别的女孩抚摸洋娃娃：“也是，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魔物干掉呢？”

魈看着怀里的孩子，以及孩子怀里的风精灵，感觉有些没来由地好笑。温迪很擅长逗孩子开心，三言两语，话题已经从前一天的惊险转移到了今天的午饭。还困着的小鸟轻轻拉着风精灵身体的下摆，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欸？风精灵求助地看向魈，佑宁又摇了摇拉着他的手：“求你了，你还没有在白天来我家里玩过呢。留下来，陪我和魈哥哥一起吃饭吧？”

魈的眼中早已抑制不住笑意，闻言严肃了表情，轻微地对温迪摇头。小鸟的恳求岂是这么好拒绝的？眼见唯一能解围的也不愿做恶人，温迪头上的叶片都耷拉下来，双眼却弯成两道漂亮的弧线：“好啊。那么，魈上仙和飔小仙君，准备怎么招待我呢？”

新的一天，言笑大厨迎来新的难题。客栈顶楼那位餐风饮露的仙君抱着他的女娃娃下来了，女娃怀中还端坐着一只柔软的小生物，张口就是他从未听说过的菜肴。言笑初来乍到，一身江湖气还没收干净，这下当即“嘿”了一声：“要做新菜，我恐怕还得花时间研究研究，这一时半会儿恐怕端不上桌啊。”

“无妨。”仙君淡然道，“借你厨房一用，让他们自己去做吧。”

他们？言笑看着乖巧的女娃和连手都没有的小生物，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但他识趣，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不要毁坏厨房的话，就把连自己都还没捂热的灶台留给了三人。

佑宁自小在望舒客栈摸爬滚打，对厨房的构造比言笑还熟悉不少，此时从魈的怀里跳下来，放开风精灵，从角落里拖出半人高的小凳子，端正摆放在灶台前。她撸起袖子站上去，气势汹汹地拿起菜刀：“好！飔小神厨，开工！”

温迪在她的头顶撒下光羽，作为礼炮和彩带的替代。魈早已忍俊不禁，看着他们胡闹，任劳任怨地拉起风箱：“我为你们看着灶台的火候，去做吧。”

风精灵贴了一下他的脸颊，顶着左摇右晃的小簸箕，在食材架前上下翻飞，将土豆、洋葱、胡萝卜装了满满一篮。清凉的触感还残留在脸颊上，魈却感觉有些发烫，低头看起了柴薪。佑宁踮着脚拿来各种调料，仰头问温迪：“真的只能放蔬菜吗？可不可以放肉呀？”

“当然可以！”温迪毫无原则地更改菜谱，并从冰缸中取出冷藏的鲜肉：“杂烩菜的秘诀就是自由，想放什么都可以哦。”

这种话要是被言笑听见，恐怕要当场吐血三升、并暗自决定要将不懂得尊重厨房的仙君友人从此拒于门外。可惜此时年轻的言笑还没锻炼出对仙人的抗性，乖觉地去了楼下，没法阻止佑宁一连串亮闪闪的发问：“真的吗？那虾仁也可以放吗？薄荷呢？苹果呢？杏仁豆腐呢？”

“杏仁豆腐还是留给你魈哥哥吃吧。”温迪笑眯眯飞过来，在魈取柴火的手背上一点，轻盈转身：“魈上仙向来热情好客，应该不介意为我们磨一点杏仁浆吧？”

热情好客四个字，和他哪里有一点沾边？但双倍的亮晶晶笑容，无论何时都是魈最抵抗不了的事物，除了点头答应，再也说不出别的字眼。

于是在温迪和佑宁商商量量，把土豆与胡萝卜雕成各种形状放入锅中的时候，魈一面磨着杏仁浆，一面用小腿勾着风箱鼓火，好不艰辛。灶火烧得屋内热滚滚，饶是仙人头上也不免渗出细密的汗水。魈也觉得热，正想用衣袍下摆草草擦一把，就见一只风精灵顶着一方叠好的汗巾出现在他面前，佑宁搬着凳子哒哒跑到他身边，踩着凳子站上去，接过汗巾，替他细细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魈哥哥辛苦了——”

看着身边攥着汗巾的小姑娘，以及飘在另一侧送来阵阵凉风的风精灵，魈莫名有种轻策庄老农下地劳作、妻儿前来送饭送水的既视感。思绪一飘，弄得他自己都是一抖：不敬风神！

殷勤的小鸟又为他端来一杯水。“魈哥哥，”可怜巴巴的口吻，“我想吃金丝虾球……”

“想吃就做。”问我干什么？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温迪顶起一只簸箕，里面装着两只土豆，躬身递到他面前。

……好的，他明白了，金丝虾球要切极细的土豆丝，这两个人刀工不足，切不成形。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良……生活不易，魈上仙认命放下磨到一半的杏仁浆，在佑宁一迭声的嘘寒问暖里，手起刀落，又快又好地切出细丝满盘。

风精灵也在他的身周洒下光羽，伴随小鸟兴奋雀跃的欢呼声。佑宁头顶着风精灵，小心翼翼地将土豆丝倒进滚油，又慌忙寻找漏勺，把酥焦金丝从锅里捞出来。魈的杏仁浆也磨完了，佑宁便摇着他的手臂让他来帮忙，两人站在一起，捏着去壳腌制好过鲜虾的尾巴，挨个放进锅里。风精灵推来加入苹果泥制作的鲜甜酱料，魈将虾仁捞起，依次蘸取酱料和土豆丝，将做好的金丝虾球放进盘子。

他们就在屏风后的桌子上坐下。杂烩菜也出锅了，浓稠土豆汤汁挂在大块软烂的炖肉上，搭配红色的小兔、黄色的蝴蝶，又可爱又香甜。温迪抱来新鲜切好的洋葱，在杂烩菜的表面摆出风元素的标志，并将原本的菱形拼成了一个小小的桃心。一向对人类食物没有爱好的魈都给自己拿了一副碗筷，还给两个“小孩”各端了饮品来。佑宁那杯是加了糖的桂花茶，温迪趴在自己的杯口嗅了嗅，一样飘着桂花瓣，里面却是望舒客栈窖藏的好酒。

嘿嘿，不愧是热情好客的魈上仙！

佑宁是肉食性金鹏，本来最喜欢炖肉，今天对着满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倒难得多吃了些蔬菜。金丝炸得有些焦，虾仁的火候也有点老，但没人在乎口味上的小小缺陷，魈看着挂在酒杯边的风精灵、吃得嘴角也沾上汤汁的小佑宁，咬下一口虾球，觉得这是他接触人类以来，所吃的最好吃的一餐。

“如果能每天都这样就好了。”打扫完厨房，他们把冰窖里已经冻好的杏仁豆腐取出来，带到屋顶上品尝。佑宁躺在树枝上，风吹动枝叶就像摇篮一样，她咬着勺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温迪仗着自己没有手，之前一直赖在佑宁怀里，蹭佑宁的投喂。听她这么说，风精灵盘旋地飞起来：“到了明天，也会有明天新的快乐啊。”

“我不是说这个啦。”小鸟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在树枝上翻了个身，神神秘秘地压轻声音：“你有没有发现，你在的时候，魈哥哥笑得都比平时多了？”

欸，是吗？

风精灵转身望向魈，恰巧那人也抬头向这里看来。魈本在认真品尝杏仁豆腐，见温迪注视，犹豫片刻，拿着温迪的勺子，舀了一勺甜品，向他露出征询的表情。

虽说轻得难以察觉，温迪还是看得出，那双金瞳深处藏匿的放松和期待。不是佑宁说起，他尚未意识到，魈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浅浅笑意。

“虽然只有我们做朋友也很好，但是，”佑宁再次摇摇风精灵，“求你了，也来做魈哥哥的朋友吧。”

胸腔里的心跳，好像变得有些令人在意。这一次，风精灵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潦草带过，而是贴了贴佑宁的面颊，笑着说：“好啊。”

他从佑宁身边飞起来，降落在举着勺子的魈面前，一口抿掉了勺子上的杏仁豆腐。甜润的美梦在舌尖化开，温迪瞥见魈又开始发红的耳根，第一次感到小小的困惑。

有这么喜欢我啊，他想。

“好吃吗？”魈轻声问。他常吃杏仁豆腐，却不常亲手做，总觉与大厨的手艺差着什么，自然有些忐忑。面前的风精灵却弯眸露出肯定的笑容：

“尝到你的心意了。”温迪笑着说，“很甜，很好吃哦。”

——所以，自己果然很会讨人喜欢嘛！

风神大人为改善夜叉身心状况的卓越功绩洋洋得意，发出的感叹却逐渐偏离重心，如今已有八个璃月版图那么远。他本人却对此浑然不觉，那点轻柔的困惑刚一产生就被丢在脑后，以至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究竟什么样的喜欢，才会让人想要亲吻呢？

2、

岩王帝君做事，自然雷厉风行。第二日，月海亭便派出了一支千岩军查探无妄坡。回报的消息都不算好，魔神的残怨难以捕捉，来自深渊的邪魔也有意毁去了仪式的种种痕迹，除了一两具在无妄坡角落发现的女孩尸骨，没有新的发现。

佑宁只惦记那天引起魈业障发作的古怪咒文，连着几日都没睡好觉，夜里抱着傩面和铃铛，硬撑到实在睁不开眼才昏昏睡去。饶是仙兽不那么依赖睡眠，她的眼下也积起了薄薄的青黑。

“这样怎么行？”不赞同的风精灵先生四处飞来飞去，和小姑娘的正牌监护人咬耳朵：“带她出去玩玩吧！放松放松身心，别再每天像要打仗似的练武了。年纪轻轻的小仙兽，心思太重可是会长不高的。”

感觉被内涵的某监护人眯眼睨着他，到底没说出回绝的话，提前一日巡查了璃月全境，连山岩缝隙里的史莱姆都捉出来剁成了原浆。如此勤勤恳恳地加班加点，又向岩王帝君恭敬递交了“探亲年假调休申请”，获得对方的慷慨批准，这才安心下来，带着孩子和孩子的“好朋友”，一起外出度假。

“真不知道，你们璃月的仙人是怎么忍下这种被工作填满的枯燥生活的。”对此，休假两千余年、拥有的闲暇时间疑居提瓦特榜首的风神大人很是吐槽了一番。魈早就学会了不与他争辩，倒是怀里的小鸟在维护他：“魈哥哥是为了璃月的安定去打架的，才不是在给谁打工呢。”

风精灵照例趴在佑宁头顶，他的身体比羽毛还轻，笑起来就有凉风轻轻拂过：“那你又是为什么半夜不睡，非要起床练枪呢？”

“我要是能比魈哥哥还厉害，魈哥哥不就可以休息了吗？”

小姑娘臂弯挂着食盒，捧着莲花酥小口小口地啃，掉下来的碎渣不慎落在衣服上，魈就一路拿着手帕替她拍掉，一点也没让佑宁自己沾手。

难为魈这么溺爱孩子，小姑娘还能长成这么懂事的样子。风精灵在佑宁头顶翻了个身，抬头对着魈，向他面上吹了一阵风。魈只觉脖颈一阵痒，看向温迪，只见风精灵向他无辜地眨着眼。

……回归本体之后，成熟如风神也开始变得幼稚了。

上仙携老扶幼，带着家人来到绝云间。平日不能离家太远，佑宁从来没去过绝云间，这一次着实好好领略到了仙山直耸入云的景观。温迪与佑宁说起璃月民间关于采药人与寻仙者的故事，讲他们如何借着手中的镐与绳索，一点一点爬上华光林陡峭如竹的山巅，在石林间修起木质的栈桥。佑宁听得入神，落脚在栈桥上，也想像故事里的先民一样征服石峰。

魈自然是要陪她，温迪负责在一旁加油助威，环山织起细密的风毯，防止小鸟体力不支，中途摔下来。开始时斗志昂扬，慢慢地，佑宁就开始跟不上魈的节奏，落到了后面。

魈单手抓住岩壁上的突起，侧身向下看着佑宁，将另一只手伸给她。尽管拥有着少年的身形，多年厮杀仍赋予他极强健的肌肉线条，这样轻巧地转过身，不像他挂在岩壁上以求支撑，倒像是石山匍匐在他掌中，用身体将他支撑起来。佑宁咬咬唇，已经开始发软的手臂再次提聚起力量，一步步脚踏实地攀上山巅。

温迪悄悄汇聚风力，将佑宁的身体略微托起来一些，让她酸软的四肢少承受一点重量，更容易保持耐力。两道青色的身影，一前一后，慢慢爬上了石林的顶端。

瘫坐在山顶，佑宁大口喘着气，看向慢慢移向天空正中的太阳，与脚下沙盘盆景一般渺小的世界。这种感觉与练武的辛劳不一样，与飞行的自由也不一样，身体的疲惫与开阔雄伟的风景冲突鲜明，将快乐填满她小小的胸腔。佑宁大声笑起来，伸手拉住魈的手掌：“魈哥哥，佑宁真的做得到！”

魈也向她露出柔和的笑容，很浅淡，但作为家人，佑宁不需要仔细分辨就能感觉到。风精灵绕着她转了一圈，绝口不提自己利用神力提供的小小帮助，夸赞道：“不愧是佑宁，提瓦特最勇敢、最坚韧的小鸟，即使不展开翅膀也能接近天空！”

他靠在魈的手臂上，用身体撞了一下他。微凉的触感，魈一下子心领神会，点头道：“嗯，做得很好。”

佑宁“嘿嘿”地笑着，感觉身体又积蓄起了力量，借着魈手臂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拉着他在崖顶四处走着，摘下生长在四周的清心。风精灵为她编成两道垂在鬓边的辫子，将清心花朵仔细装饰在其中。走走停停，他们慢慢阅览过璃月的山岳，来到了一处掩藏在山顶深处的岩缝。佑宁毫无防备地走过去，不料魈眉目一凛，拽着孩子猛一错步，刚好躲过突然袭来的利爪。

佑宁惊魂未定，下意识躲到魈的身后，却见岩缝里钻出一只鹰。在它身后，筑起的巢穴里，新生的幼鸟正嗷嗷待哺。

“啊呀……”佑宁抓紧了魈的裤腿，“是小宝宝！”

风精灵抱着木琴飞上前来，认了认鹰的羽毛花色：“我们没有恶意，朋友。还记得吗？三十多年前，你帮助岩神与风神，用歌声唤醒了一只小鸟。一晃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现在也成为母亲了啊。”

那只鹰像是能听懂他的话，戒备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魈受到了小小的社交震撼，但见对方收起敌意，他也就不再保持戒备，静静看着风精灵越过他的手，飞到了佑宁身边：

“当年的那个孩子就在这里。你想看看她吗？”

“……欸？”

佑宁有点茫然地看过来，在风精灵鼓励的眼神里，张开双翼，展示出许久不曾显露的本体。流翡烁金的羽毛灿灿接住阳光，那只鹰恍然，低下自己的头颅，以鸟类表达亲昵的方式，为佑宁整理了羽毛。这下，佑宁在它的羽毛下看到了不轻的伤势，似乎有弓箭穿透的痕迹。

这只鹰带着这么重的伤势，还是飞回山顶，将食物带给了孩子。只不过，它也许很难再进行下一次成功的捕猎了。它发出低沉的鸣叫，温迪解释道：“它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不过，它也在求援，想要我们为它的孩子寻找一点食物。”

佑宁看着鹰身上的伤口，还有它身后巢穴里细弱鸣叫的幼鸟，难得有些沉默。张开羽翼环住年长的同类，一圈风环凝聚在身周，治疗鹰身上的伤口。做完这些，她将风精灵背在背后的食盒叼过来，将里面的食物分给这对母子。这只鹰感激地嘶鸣，但只从食盒里拿取了很少的食物。温迪尽职地解释着：“它说，这些就够了，它不能抢走其他幼鸟的食物。既然它已经好起来，就可以自己去捕猎了。”

在小鹰欢快进食的声音里离开，佑宁跳起来攀上了魈的背。大金鹏稳稳接住他的小鸟，佑宁环着他的脖子，想了想问道：“魈哥哥，每只小鸟都有自己的妈妈吗？”

魈的脚步放得有些慢，闻言先抬头，看向了飘在不远处的温迪。温迪感受到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替他回答：“有啊。”

佑宁继续问：“那为什么，佑宁从来没有见到过佑宁的妈妈呢？”

不管被问得有多心虚，风神表面仍要保持风轻云淡——虽然从那张属于风精灵的小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复杂的表情就是了。他顶着魈无声注视他的目光，轻咳一声：“这个嘛，佑宁的妈妈有很特殊的理由，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不能亲自来看佑宁，但他仍然很爱你哦。”

“是什么特殊的理由呢……”佑宁几乎完全趴在了魈的背上，蔫答答像一把隔夜的小青菜：“你刚刚说，是岩神和风神孵出了我。帝君爷爷肯定不是妈妈，那，佑宁的妈妈是风神吗？”

比佑宁的问题还不容忽视的是魈的目光，更直白更灼烈的期待，看得温迪浑身不舒服，疑心自己刚才把火元素扩散了。他强行保持镇定，穿过魈的注视，落在佑宁面前。

“这个问题，要等你长大以后才能知道答案。”他轻轻叹了口气，心说今后编故事千万要编成整套才行，孩子可不像魈那样乖巧，说什么都肯信——但即便如此，那句最能令人轻松的“不是”，他还是没法就这么说出口。

为什么？明明元素精灵并无世俗血缘的牵绊，他与佑宁的亲缘，本该只在接引她降生的那一段时间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算是小鸟的母亲，自然给了她生命，风伴随她成长，他所做的只是提供了一个足以憩息的温床，于情于理，他都可以自然地否定佑宁将他称作“妈妈”的说法。

但仅仅因为这个小生命曾经流淌在他的生命里，温迪有些舍不得将一份寓意着给予和新生的关系斩断。

“至于现在，佑宁可以把魈哥哥当作你的妈妈哦。”无视魈回头看了他一眼的举动，温迪循循善诱：“从佑宁出生开始，就是魈哥哥在照顾佑宁。这么耐心细致、周到妥帖，比那位鹰妈妈还要像妈妈呢。”

“可是魈哥哥不让我叫妈妈……”佑宁环着魈的手臂更紧了一些，探头去看他的神色。温迪继续哄劝：“你看，所谓的妈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真正的妈妈，就应该是陪在佑宁身边、一直引导佑宁成长的人……欸？”

魈用一只手背着佑宁，另一只手把还在侃侃而谈的风精灵捞到前面来，肌理分明的臂膀将他环在其中。风精灵从他的臂弯里探出头来，丝毫不懂见好就收，冲着佑宁挤挤眼睛，佑宁心领神会：“魈哥哥，佑宁可不可以把你当成佑宁的妈妈呀？”

魈忍无可忍，把风精灵拎到面前，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谴责。温迪无辜地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很轻地笑了出来。

“魈哥哥？”佑宁贴在了魈的脸上。“不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了哦。”

“……别闹，抱紧。要腾空了。”

言语平淡、耳根浅红的魈上仙背好自己“新鲜出炉”的女儿，怀里揣着颠倒黑白的风神大人，腾跃而起。温迪贴在他的胸口，恰巧能听到他沉稳、宁静的心跳声。

“还是想要见一见爸爸妈妈啊。”佑宁埋在魈的脖颈旁，轻轻地说：“……见到的话，就可以告诉他们，即使他们不在也没关系，我一直都很幸福。”

……所谓父母，真是有点沉重的词汇啊。

轻盈的风精灵，开始感到一种从前不曾注意过的重量。温迪在心里感叹着，在魈怀里寻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浅浅地睡去了。

6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6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