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Sleep in Thunder/第三节

[纺夏/连载]夜莺与玫瑰

hoshika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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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纺陷入一种空白的状态，好似突然找不到了着陆处。他不知做什么好，只得把双手握在一起，手指夹得紧紧的。
“五年……”他的声音几乎带上点颤抖。

逆先夏目俯视青叶纺的无措，以为自己，理所应当的，会有雪恨的卑劣快意。这虽然与他想象过的报仇有些出入，但即使方式不同，背叛者的痛苦上不应该建立快乐吗？
“有意思的说法a。”夏目故意讥讽地道，“但需要说明g，我肯定是无法把前辈从五年前带过来的e，就算神来了也无法违背时间法则e。那只是——宙应该给你讲过了e，只是普通的召唤术而已i。”

然而快意只有一瞬，很快更多情绪涌出，让心脏如同灌铅般沉重下坠。不同于他在这五年间沉积的悔恨，那并非炙烤肝脏的毒火，更像饮下北地冰雪融化后的水，从喉咙凉到脚跟，那是——难道他还能可怜青叶纺的自作自受不成？
夏目浅思辄止，不愿意再琢磨。为何要花心思在青叶纺身上？

纺被夏目的话语惊动，缓缓抬头，目光有了焦点。
他“嗯”一声，道：“我想应该可以解释你对我的召唤……你没有扔我送你的那根羽毛，是不是？”

这次轮到夏目愣住，脸上忽红忽白变了色，下意识骂“该死”，语速又快又急：“恶心死了e，早想起那曾经是你贴身的东西i，说什么都会找出来处理掉o……忘记这件事简直是我人生的污点n。”
『如果使用了被召唤者的贴身物品等作为媒介，召唤的成功率就会增加』，因此青叶纺优先于原有目标被召唤至此。

纺似乎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理会夏目的解释。
“出于某些原因，我没有在和零君的决战里直接死去，但大概失去了原来的形态……比如只以灵魂的状态存世，所以没人找得到我，我也无法醒来，一直被困于梦境中。直到被你召唤，凝聚了新的肉体……你能感受到么，我这副身体已经不与真身相连了，比树叶还要脆弱，一只猫就可以轻易杀死我。”

“这说得通g。我后来去过一趟魔王城的旧址i，”夏目只失态了那一句话的时间，很快调整过来接上话，“那里有一副巨大的鸟类尸体i。”

“这样么。”纺反在这令人悲伤的事实面前笑了，“看来我确实已经死过一次。”

房间不大，收光却很好，青叶纺格格不入地沐浴在光中，让人错觉阳光无法照亮他，亦无法温暖他，甚至直接穿透他。
像极了民间故事里的幽灵。

“既然王都五年前没有找到我，现在更不会找我，骑士青叶纺应该已经消失在了五年前。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幻影，与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没有联系，你无需继续戒备。”
 
“然后u？”

“我的复生或许是神的捉弄，或许是意外的连续……我猜想你并不喜欢跟我呆在一处，最好便不是继续叨扰。”
青叶纺顿一下：“但某种意义是你确实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如果你需要，灵魂连同新的躯壳都可以给你，我不计较生死。如果侥幸活下来，便离开再也不碍你的眼，这样可以吗？”

“你去哪里i？那个皇帝身边n？”夏目轻蔑地哼道，“‘青之骑士’的故事已经流传了五年n，你回去后必然可以收获数不尽的鲜花与荣光g。你们造成别人的灾难n，反以此获荣g，令人不齿i。”

“那就是战争。”纺说，“但我也不会回去王都。剑已经断了，我不再是英智君的骑士。”

“你的功绩不朽u，王国和人民会不认你吗a？领取属于自己的荣誉u，在众人的爱戴与哀声中下葬g，你的名字会被镌刻在史书上流芳百代i。”

“……我不需要那些。王都不是我的归处。”

夏目被噎得失语，心觉此人不识好歹，又为青叶纺不再回去王都有那么一点松快。他听出平静话语里显而易见的寂寥，不再追究缘由。
“那么e，你要去哪里i？”夏目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纺答：“去哪里呢？我也不知道。也许穿越平原，也许走进雪山。死期来临时我就跟随象群步入墓地，他们留下尸骨，而我什么也不留下。”

瞧瞧这话说的。夏目想。
也就是等死。

纺又笑：“我会祈祷来生仍做青鸟。好了，那么夏目君，你需要我做什么？”

看似处处退让，实则咄咄逼人，他自作主张地走上死路，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不解、厌烦、愤怒，以及水面下他不愿细想的情绪都乱麻般缠住心脏，恨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却不愿就这样遂了他的意。夏目倚在窗边，嘴唇抿得很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印记，为一个不应再牵扯之人的自暴自弃而惩罚自己。

“所有人以为你在决战中死去v，”夏目说，“但我发现这个事实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愤怒u。我讨厌王国o，因为你们一手造成了四位兄长的陨落o。其中你尤甚n，因为你i，青叶纺……”

青叶纺眨了眨眼：“我是不同的。你当我是朋友。”

气流无风自动，一道劲风突然刮过，把青叶纺撞得歪倒，用手撑住床垫才好险没滚下去，靠墙堆放的小件物品簌簌砸下来一堆。
纺惊魂未定，手腕一痛，又被夏目猛扯着倒向另一边，接着一只手掠过他颊边，耳垂忽炙，瞬间痛出了满身冷汗，摸到耳朵却是冰凉凉一粒金属，纺凭直觉知道这不是能徒手取下来的东西。

“过去时i。我可不愿承认背叛者是我的朋友u。”
逆先夏目撑在纺的前方，他的头发也乱了一点，双眼在刘海下的阴影里明灭，鼻尖与青叶纺相隔只十几厘米。
“不是说要报恩吗a？那好o，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做我饲养的白老鼠u。等哪天我想好要如何使用你i、如何宰割你i、如何让你比简单死去更痛苦u……我们就清算一切e。在那之前，你不是飘荡的亡魂n，” 夏目说， “你是我的囚徒u。”

纺稍稍仰着脸，被囚禁在夏目遮出的阴影中。
姗姗来迟地……他被烫到了。
在最后的战役前，青叶纺已经认定自己会走向终结，那时夏目已经彻底断了与他的通信，他也忙于战报传递、人员调动、布局安排……即使早预料到怒火与恨意，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没有途径去解决这件私事了。

游魂重返世间，被迫面对用死亡逃避的历史遗留问题，被拽回世间的他不得不重拾责任。
同时，也许异想天开、不知好歹，但如果还能够安抚自己亲手造成的伤痛，这说不定是他还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纺最终闭了闭眼，说：“那就拜托你了。”

逆先夏目步子很快，步幅很大，几步并作一步，好像迫不及待要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门也没有关。
没过多久，宙就过来了：“宙听到很大的声音，出什么事……呀！好乱啊，宙明明早几天才把杂物间收拾好的。”

“风很大，把东西都吹掉下来了。”纺俯身抓起被子，看到宙把满地零碎捡了个满怀，又去关窗户。
“宙君，那是个……怀表吗？”

“嗯？是的。”宙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物件，把他们堆在角落，从中翻出一个很旧的表，“是一个庄园主用来抵押妻子药费的古董，因为用处不大，就一直被弃置在这里。奇怪，指针怎么在动，宙明明记得它原先已经不运作了……”

纺接过那个精巧的机器，它的外壳被漆成黑色；秒针是简单的样式，分针与时针的末端分别有着“太阳”“月亮”的小图标；表盘底部画着浪，藤蔓花纹组成两边与顶部的的边缘，表盘正中的图案上画着一男一女。
“用慧树木材做的钟表，不需要能源，不需要调校，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指示正确时间。你说先前不动而摔过后才动起来，大致是因为把卡住的零件摔开了吧……夏目君竟然一点也不宝贝这样贵重的魔具，还真是有他的风格。”纺说，“我留在这儿的时间里可以把它借给我吗？它来自我的家乡，让我想起母亲。”

宙不知道师父和前辈做了什么关于“留在这儿”的约定，听见纺睹物思亲，便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稍后我会去问师父的，前辈先把它放在外面吧。”他说话时注意到青叶纺新打上的耳钉，于是给纺展示自己的耳朵：“宙也有一样的呐，师父说这上面有定位魔法……”

纺摸了摸耳垂，指尖收回来时沾血。
宙说：“打了耳洞要好好保护伤口，不然就会发脓，这是师父当时讲的。宙这去拿酒精和纱布来。”
纺听着哒哒哒小跑声逐渐远离，叹了口气想：夏目君给我戳下去这东西时，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什么感染吧。

纺和刚摔好的表就这样被留下。寂静的空气中，这小机械运作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喀哒、喀哒，喀哒喀哒，从凝滞到流利。
那表盘上有日月相逐，海潮涨落，万物生生不息，即神创世。
纺凝视了这怀表许久，在宙回来时把它置在了床头。

至此，时间终于开始重新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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