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梦幻祭][凪茨]前略，总之成了这样

加载中……

按年纪来说或许该被称为“少年”的男子从地板上醒来，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无比陌生。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捡起掉在一旁的眼镜戴上，拍了拍身上——并没有土，地板足够干净，看来经常打扫——活动了一下睡僵了的四肢。
明明几步远外的地方就摆着一张看上去柔软舒适的长沙发，他却睡在地上，不知道在他睡着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再向前回忆，迄今为止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过往都是空白，他只能大致做出一个判断：自己失忆了。
虽说是失忆了，好在似乎常年作为人类生活过程中形成的技能并没有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他环顾周围，认定自己正身处一间办公室中，并且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目前处境还算安全。桌子上摆着电脑、平板电脑、手机和整齐摞好的纸质资料，经过简单验证，写在资料上的文字是他自己的笔迹。他笔尖一抖，在纸上写出来一个多少有点艺术感的签名。
像是写过上万次形成的肌肉记忆，“七种茨”，这大约就是他的名字。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熟练地用指纹解锁，一边搜索自己的名字，一边用空着的一只手沿着自己的头部轻轻地按压。
好消息是自己没有受伤，没有疼痛也没有眩晕，造成失忆的并不是什么意外磕到头，但同时坏消息也是这个——没有任何原因的失忆才是最麻烦的，这就意味着也许未来不知什么时候同样的情况有可能毫无征兆地再次上演。外界了解自己自己却对对外界一无所知无异于将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扔上战场，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信息差说不准就会致命，他可不能指望自己下次也能像今天一样在某个房间里安全地独自醒来。
眼下的最优选择自然是保护好自己，再根据外界的情况伺机而动，最好能在保险的地方躲到失忆症状消失，就算不幸真地无法恢复记忆，至少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来收集各种情报，做好应对未来的准备，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计划的前提首先就不成立——根据网络上搜索到的信息，他，七种茨，不但不是一个可以掩人耳目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小人物，而且是个抛头露面并且按照手机里的日程安排今天就要抛头露面的偶像。
虽然知道经历会影响人的性情，原本的七种茨与完全失忆的自己作风不同也是正常现象，但想到“自己”在做职业偶像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一阵不自在——“我”这种人明显比起台前更适合隐藏在幕后吧！他到底都在想什么啊，“我”这个家伙！
他穿过空无一人的事务所——现在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是Cos Pro的副所长，昨晚恐怕是留在公司里加班了——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同时在镜子里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确实就是在网络百科与新闻中看到的那个七种茨。
自己这种公众人物如果突然失踪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如果对外界泄露了自己失忆的事实，又难保不会有人趁机而入，夺走自己的权力，地位，财产，甚至是自己的命，毕竟偶像和企业家都很容易树敌，此刻也一定有人正在等着自己露出破绽，随时准备着给自己致命一击。另一方面，他也不确定自己这种失忆的症状到底会持续多久，如果运气好，明天醒来就能恢复记忆，至少他不希望给明天的自己留下一个烂摊子——要是有机会，他倒是不介意给别人添堵，但这毕竟是自己，他还不至于和自己过不去。那么现在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充分调动自己的头脑，运用精湛的演技在外人面前扮演与平时无异的七种茨。对着镜子拍拍自己的脸，他认命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抓紧时间研究与自己相关的情报。
现在的时间不到五点半，根据日程安排，今天的第一项工作是上午的音乐节目录制，需要在八点到达电视台，他的日程表旁边标注着最晚要在七点半出发，在其他人到达之前先确认现场，向节目组的各个部门打个招呼，于是可供使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从推测自己可能会藏东西的抽屉里摸出两包能量果冻，嗅了嗅，尝了一点，确认安全无害，就一边吸食自己的“早餐”一边打开了电脑。
电脑和平板电脑都有密码，好在都可以用指纹解锁，但事务所的OA系统就没那么容易登录了。他尝试了两次，不出意料地收到了“密码错误”的警告，眼下他又想不出第三种自己有可能设置的密码，只能暂时放弃通过ES内部系统调查自己，转而求助于设备中的本地文件和对外公开的信息。
他所属的组合Eden与Adam除官方网站和SNS平台上的官方账号以外还有粉丝自建的粉丝站，这为他省下了不少精力。参照官网和粉丝站内的个人信息，他很快熟悉了自己的三位队友，也在自己桌上的文件里找到了对应的材料——给“阁下”乱凪砂准备的谈话台本，需要叮嘱“殿下”巴日和的注意事项，还有用来防备涟纯被主持人问到时没话说而预先准备的一点谈资。每一份文件上都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事无巨细地写了各种关注点、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应对的方法。看来自己还真是周到，他想，现在倒是该感谢自己的这份细心了。
根据网络上的介绍和携手空间里的聊天记录来看，他的人际关系意外的简单，来往比较密切的除了几个队友以外就只有一个紫之创，和Cos Pro旗下另外三个组合队长之间的联系也只是例行公事，如此应该问题不大，他判断，只要不在熟人面前露馅就不是问题，至少应该能平稳地度过今天。
他快速地翻阅了一遍自己近期与其他人的聊天记录，熟悉了一下自己近期该知道的事、自己对不同人的称呼与对他们说话的语气，快进着播放了自己参与的电视节目、广播节目和演唱会视频，了解自己对外塑造的人设。播到队长乱凪砂在演唱会上的MC时，他忍不住又把进度条拉回去重新看了一遍。
——这个人在演唱会上和在访谈节目以及携手空间里说话的语气差别也太大了吧！他不由地吐槽，这就是自己制定的营销策略吗？就是那个什么所谓的“营造反差萌”？对照着手里一会儿要用的音乐节目台本，队长在舞台上的狂野人设确实是出自自己的手笔。行吧，他安慰自己，至少那个人设与乐园队长的身份和那个人的嗓音、外形、台风都十分相称，粉丝们一定会为他的风采折服的。
在心里模拟了一下见到不同人时该说什么话——从访谈节目和聊天记录来看，他在组合里属于比较健谈的一个，今天要是突然沉默势必会引人怀疑——以及在今天的音乐节目上要怎样发言，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打开一会儿要在节目上演唱的歌曲和编舞的资料，学习自己需要演唱的段落、舞蹈的动作和舞台上的走位。同时身兼成员与经纪人两职的好处就是能轻易在个人电脑里找到这些一般组合成员不会掌握的资料，即使失忆了也能凭借这些信息拼凑出一个“正常”的七种茨。不愧是我，他翘起嘴角，心里稍稍有些得意。
做好万全的准备，带上台本和下一项工作相关的资料，他满怀信心地离开办公室，锁上了门。现在还没到普通员工的上班时间，因此在他拉开事务所大门发现后面露出一个橘色的脑袋时，他也有些惊讶。
对方倒是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而是笑眯眯地开口：“副所长果然在啊！”
茨脑中飞速地筛选自己刚刚记住的Cos Pro相关人员的相貌，眼前的人是2wink的葵……他尽量不露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是葵日向。
“早上好，日向君，”他说，“有事找鄙人吗？”
“我和裕太君已经做好了下次活动的企划案，想早点拿来给副所长看看，”葵日向从书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过来，“我想着副所长也许会在事务所加班，就趁上学之前过来碰碰运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茨接过资料，草草扫了一眼：“好的，我收到了。你快去上学吧。”
“剩下的就辛苦副所长了，”葵日向说着抬起一只手，“敬礼！”
真是个难以理解的问候方式，茨想。携手空间里葵日向经常在对话的末尾给自己发来一句“敬礼！”，茨自己也在给“阁下”和“殿下”发送的消息里使用过这句话，不知道是自己习得了葵日向的个人癖好，还是这个行为在Cos Pro是什么通行的礼仪风俗。总之跟着做一下大概不会有错，就算真地错了，只要辩解说自己是在模仿葵日向就可以，于是茨也眯起眼睛，笑着将手举到头部一侧：“敬礼！”
送走了葵日向，茨在自己的日程表里记下：审核2wink的企划书。
早上七点四十过后，茨到达电视台，向音乐节目的制片人、工作人员和主持人都打了招呼，到休息室里换上演出服，等待自己的几个队友。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发现今天的他与往常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他暗自发笑，原来戏弄他人竟是如此快乐之事。
三名队友中第一个到达的是队长乱凪砂。面无表情时显得不怒自威的锐利眉眼在看到茨之后就笑成了两弯新月。“茨，我今天的辫子是自己扎的哦。”他在茨面前微弯下腰，给他看自己扎成高马尾的白发。
难不成你平时的头发都是别人替你扎的吗？而且一会儿化妆时会有发型师来整理一下发型吧？茨腹诽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哎呀，阁下真是心灵手巧，处理长发的手法令鄙人望尘莫及呢！敬礼！”
“感觉茨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呢。”茨拿出台本递给他时，乱凪砂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哪有！鄙人今天一如既往地精神百倍呢！今天也会像往常一样侍奉阁下左右的！”
“是吗，那就好。”乱凪砂轻声笑了一下。
第三个进入Eden休息室的人是大叫着“凪砂君！几天没见了我好想你！”扑到乱凪砂身上的巴日和，紧接着就是抱怨着“阿日前辈你能不能走慢一点，考虑一下拿着两个人东西的我啊”并在进屋后道了“早上好”，随手带上了门的涟纯。
巴日和与乱凪砂紧紧地相拥着，柔软蓬松的短发与长发晃动着蹭在一起。从涟纯的表情上来看，类似的场景似乎并不少见。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茨想，偶像在台下与台上有两幅面孔，他懂的，所以此前主要从外部渠道获取信息的自己会对他们的关系毫不知情，而且常年在一起的队友难免会有点日久生情，这也属于正常现象。他转过脸不看那两个人，从包里抽出资料交给涟纯：“纯，这是前两天说好要给你的资料。不用刻意表现，实在想不到说什么的时候把话题往这些方向上引就可以，鄙人会接住你的话题。”
“哦！谢了！”涟纯接过那几张纸，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瓶盖递给问着“你们在说什么？”凑过来的巴日和，自己坐在一旁，捧着资料翻看了起来。
音乐节目谈话部分的录制进行得十分顺利，接下来是在舞台上表演歌舞。今天要演唱的并不是新歌，以Eden成员的水准原本并不需要担心，可对失忆的茨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登台，歌曲和舞蹈动作虽然都已经记在了心里，但舞台周围环绕的摄像机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全方位地对准他架起，无法预测下一秒将切换到哪个机位的失控感恰如难以预料自己身外的哪个方向会突然响起一声黑枪，让他浑身不自在。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只是摄像机而已，又不是真的兵器。这样想着，他一面迈出舞步，一面在心里痛骂选择了抛头露面做偶像的自己。
歌曲唱到Adam两人面对面的一句合唱时，原本应该是对视的场景，茨却发现乱凪砂没有看他，而是眼神瞥向了一侧。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是一台正在朝着茨的方向转过来的摄像机。茨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拍摄，对着镜头扬起一个笑容，平稳地后退两步，将自己隐藏在了Eve的两人身后。
此后茨就一直在盯着乱凪砂。目光有了锚点暂时减轻了他初次面对摄像机的紧张，他发现乱凪砂的眼睛总能捕捉到正在拍摄他们的镜头。乱凪砂不愧是天生的偶像，即使在唱歌跳舞的同时也能如有神助般地精准对上镜头，将自己的一颦一笑透过镜头送入未来的观众眼中。借助那道目光的指引，摄像机位的变换不再难以捉摸，茨也不再像赤手空拳地被丢入战场，而是逐步掌握了敌方的定位，重新拾回了掌控感，甚至在再一次入镜时游刃有余地做了一个wink。
“茨在表演的时候一直盯着凪砂君看，明明就算只是电视节目，也应该看着爱我们的粉丝呢！”结束录像后，巴日和在休息室里抱怨，“这是坏日和。”
“殿下教训得是！鄙人下次会注意的！”茨不想就这个问题与他多做纠缠，马上用恭维话堵住他的嘴，“都是阁下在舞台上的英姿实在太过耀眼，让人挪不开眼睛，鄙人以后会记住收敛一些的！殿下对粉丝的这份心意也十分令人敬佩，真是值得我等后辈学习的典范！鄙人感动得快要热泪盈眶了！”
据现存的采访与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来看，类似的恭维是茨常用的说话方式。巴日和显然也已经对他的吹捧见怪不怪，附到乱凪砂身边和他咬了一会儿耳朵，茨看见乱凪砂摇了摇头，巴日和又依依不舍地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才叫涟纯收拾东西去赶下一场工作。
送走了Eve，茨坐上去音乐工作室的汽车，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听新曲的demo。将在下个月发表的新曲采用的是先作词后谱曲的形式，如今词曲都已经完成，他的下一场工作是与音乐家商讨编曲的风格。Eden的所有歌曲他都已经事先熟悉过了，办公室里关于下一份工作的材料上也已经做好了详细的批注，他对照着歌词和乐曲又过目了一遍失忆前的自己记录的要点，完成这项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在计划之内，那么唯一在计划外的就是坐在他身边的乱凪砂。
“阁下，请恕鄙人冒昧地再次提醒，您应该在刚才在星奏馆门前下车，而不是继续坐在这里看书，”茨出声提醒他，“这辆车是开往鄙人下一项工作的场所的。”
“我知道哦，”乱凪砂平静地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我听到你在听的demo了。茨是要参加编曲会议吧？我也想一起去。”
可是茨并不想和一个了解自己的人长时间共处，毕竟相处得越多，暴露自己失忆这件事的风险就越大。
“恕鄙人直言，这是制作人的工作，没有必要浪费您宝贵的时间来……”
“我是Eden的队长，是你侍奉的主人，你说我没有资格决定组合歌曲的方向？”乱凪砂的嗓音忽然沉了下来，恰如他在舞台上扮演的帝王风范，不怒自威的锋锐眉眼转过来俯视着茨，掷地有声的话音一声一声砸在他心上，就连伶牙俐齿的茨也被近在咫尺的气势撼动，心跳快得出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当……当然……”茨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找回自己的声音，连一只耳机从耳中掉了下去也没有意识到，“阁下自然有权参加会议。”
“乖孩子。”乱凪砂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捡起滑落在茨腿上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
因为在车上发生的那件事，茨原本以为乱凪砂会参与讨论，甚至是抢夺会议的主导权，然而预想中的事态并没有发生，向音乐家们打过招呼之后，乱凪砂就自顾自地坐在与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看起了书，好像他只是个带孩子来参加活动的家长，现在只需要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孩子结束游戏。
“阁下，您在听吗？”茨忍不住叫他。
“我在听，茨。”
“阁下对Eden新曲的编曲风格有什么见解吗？”
乱凪砂放下手中的书，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车上对茨的胁迫从来没有发生过：“茨来决定就好。”
“那就如阁下所愿……”这个人非要跟来，来了却又一句话都不说，根本就是在耍自己。茨想发火，又顾虑着不能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只能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平时的自己应该会这样说”的回答。
除去乱凪砂的强硬加入以外，关于新曲的讨论没有费多大力气。音乐家参考Eden组合的整体风格给出了几种方案，其中有一种茨和乱凪砂都很满意，于是就敲定了下来。根据茨的日程表，下一项任务是午饭，旁边还列出了详细的采购清单，看来平时的他会自己做饭。
说实话茨现在完全没有做饭的心情，他只想找个便利店对付一下就马上返回安全的办公室，可眼下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乱凪砂已经在问他中午要吃什么了。茨正打算以“阁下自己去吃饭吧，鄙人忽然想起还有工作，需要回一下事务所”的说辞推脱，对上乱凪砂满怀期待的眼神又觉得开不了口，低头再看过去的自己写下的采购清单，发现那明显不是一个人能吃下的量——看乱凪砂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自己平时都要给他做饭吗？
做饭倒不是完全不能做，茨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记不记得做菜的步骤和厨具的用法，但至少有网络上的菜谱可以做参照，然而他十分确信自己不记得星奏馆附近哪里可以买到做菜用的那些材料了。
要让司机绕一下路去大型超市吗？还是去商店街？这种行为算不算反常？会不会引起乱凪砂怀疑？要不干脆主动提出想去一个新的地方买菜，又或者查一下有哪些不需要预约的餐馆？
“我们一起去买菜吧，茨，”就在茨思索的同时，乱凪砂一脸快乐地说，表情得意得像是在向父母炫耀自己新技能的孩子，“我学会了买菜哦。”
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会买菜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等等，这个人该不会是看出来了自己不知道去哪里买菜吧……不，不可能，我的表演是天衣无缝的，茨安慰自己，需要稍微注意一下乱凪砂，提防他会不会意图对自己不利，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想要向自己邀功以换取奖励，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根据携手空间里近期的聊天记录来看，鄙人禁止您吃甜食呢，所以用甜食来奖励您是不允许的哦，阁下。
下午的行程安排是舞蹈练习，茨已经事先自学过了舞步，所以没什么问题。巴日和似乎从乱凪砂那里得知了关于新曲的事，在休息期间吵着要偷跑，茨从包里拿出上午用过的纸质资料垫在平板电脑下面，给坐在地上休息的几个人播放歌词。几个人挤在一起看着小小的屏幕，先是巴日和跟着曲子轻声哼唱起来，此后涟纯也加入了和声，乱凪砂的低音丰富了歌声的厚度，茨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伸手将平板电脑扣在那叠资料上：“计划外的活动就到此为止，该回到原本的练习上了。”
舞蹈练习结束后Adam的两人就没有了其它工作安排，Eve的两个人晚上要参加电台播音，并预约了下午剩余时段的舞蹈室，说要再做一会儿自主练习。茨叮嘱了他们几句别太劳累，换了衣服回到事务所的办公室，核对自己日程表上的待办事项，才发现包里少了一份2wink的企划书。
从头开始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行程，茨意识到可能是之前用企划书和其它资料一起垫过平板电脑，然后在收回包里时漏掉了一份，于是他折回舞蹈室。考虑到Eve可能正在练习，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却在推开门的同时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Eve的两个人正在角落里拥抱着接吻，啧啧的水声连站在门口都能听见。茨心头火起，重重地摔上门，这下角落里的两个人也注意到他了。巴日和有点喘，却摆出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涟纯脸上红得像滴血，磕磕巴巴地道了一声抱歉。
“抱歉，你们还知道抱歉？”茨被这两个人气得冷笑，指着悬挂在房间上方的摄像头，“两位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偶像的自觉？舞蹈室里是有监控的！”
如果每天都能碰见这种事，他心想，我宁可自己天天都失忆。
从手机里找到安保部门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叫人删除了录像，取回2wink的企划书回办公室的路上，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涟纯认错的态度倒是还好，巴日和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错，但也同意了以后在公共场合会收敛一些，问题理应算是解决了，至少是暂时解决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乱凪砂。Eve的那档子事Adam的两个人作为队友应该是知道的呢，还是乱凪砂也被蒙在鼓里？要知道他和巴日和今天上午还在搂搂抱抱咬耳朵，如果自己当时对他们关系的猜测正确，那怎么又会……以自己的立场，以平时的茨的作风，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吗？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乱凪砂真地被骗了感情，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归根结底这不过是别人的事罢了，同一个组合的队友又不是过家家，只要表面上能过得去，不至于影响组合运营就可以了，茨这么想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像砖块一样整齐摞起来的漫画书。
“茨，你来了。”
什么叫“你来了”？这是我的办公室才对吧？乱凪砂既然没有工作，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回宿舍去，怎么还到副所长办公室里看起书来了？茨刚刚撞见Eve的事，眼下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乱凪砂，可他偏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摆出一副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的样子，茨想开口请他离开，又觉得他估计会用之前那种帝王般的模式来胁迫自己，就只能自认倒霉，对乱凪砂“刚才去了哪里”的疑问也回答得遮遮掩掩，倒好像是自己做贼心虚似的。
——等等，自己刚才是离开得太匆忙，忘记了锁门吗？乱凪砂是怎么进入这间办公室的？难道他也有钥匙？难道他平时就经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书吗？
想到这里，茨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要求乱凪砂离开，避免了暴露自己的风险，但唯一确认了安全的办公室里有个外人这件事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在他需要额外费力假扮成“平时的自己”的情况下。
茨现在闲得没事，也不想给明天的自己添麻烦，况且现在办公室里有外人，他放松不下来，不如干脆工作一会儿，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在ES内部OA系统的密码，又不能问乱凪砂知不知道，就只能翻自己手里仅有的一份企划书。
要在失忆的情况下审核企划书多少还是有点难度，茨在自己的电脑里查看2wink往期的各项企划记录，搜索关于这个组合的各项资料，一旁沙发上的乱凪砂速度极快地翻阅着漫画，不一会儿工夫就看完了五六卷。
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啊？茨怀疑，要不是真的想在这儿看书，就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赖着不走啊。
“怎么了，茨？”乱凪砂注意到他的视线，朝茨看过来。
茨马上用笑容掩盖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没什么，阁下，鄙人打扰您看书了吗？如果干扰到了您，那就请允许鄙人先告辞……”
“我不觉得受到了打扰哦，”乱凪砂回答，“而且这里是茨的办公室吧？茨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茨原本想找个借口暗示乱凪砂离开，或者至少自己借机离他远点，对方却并不接他的茬，茨也不好再提出送客，就只能默许了乱凪砂继续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书。
“纯借给我的这套漫画很有趣，”乱凪砂忽然开始一边翻着书一边介绍起来，“我最初以为漫画就是阅读镶嵌在图画中的文字，但纯说不仅要看文字，也要欣赏画家的画作，感受漫画家利用分镜、画面明暗和拟声字、效果线等表现手法营造出的艺术效果，阅读长篇漫画还能体会到漫画家本人画技与叙述水平的成长，就像陪伴成长型的偶像一样。我按纯说的仔细观赏了图画，现在已经感觉稍微会欣赏漫画了，又学到了新东西呢，呵呵。这部漫画描绘了人类在面对强大而又邪恶的敌人时迸发出的勇气，纯给我推荐时还说漫画中主角兄妹间的深厚感情令人动容。明明纯自己也和我一样没有兄弟姐妹，却能够理解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茨，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吗？”
茨捏了捏手里的2wink企划书。从他手机里的联系人来看，他不仅没有兄弟姐妹，甚至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他斟酌了一下之后回答：“抱歉，阁下，鄙人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没办法解答您的疑问。不过人类是一种学习能力很强的生物，或许人可以从通过观察与模仿别人来学到某些感情吧。”
“嗯……兄弟姐妹之间，会不会就是像我和日和君一样的关系呢？”
“如果您心中是这样认为的，那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
乱凪砂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笑了：“似乎解决了一个问题呢。谢谢你，茨。今天你没有像往常一样敷衍我，我很开心。”
乱凪砂继续投入了对漫画的阅读中，茨却开始思考：自己和这个人已经熟悉到了能随便敷衍他的程度吗？难道平时的自己真的和几个队友关系很好……那么，难不成，自己设的密码不是应该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而是应该从Eden的角度来考虑吗？他模仿着身为Eden成员与制作人的自己的身份思考可能的密码，一个一个试过去，居然真的有一个猜对了。
原来平时的自己是与队友这么亲密的人吗？他想，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与这些人成立组合只是把他们当做便利的工具，没想到“平时的我”竟然和镜头前的“人设”一样，是个善良人！哈哈！
他忽然觉得讨厌起那个平时的自己来——比起做善人，明明应该是做恶人更爽快！比起假惺惺地藏起獠牙，和和气气过家家，还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更能让人安心！比起表里不一的别人，表里不一的自己更让人恶心！顾不得明天的自己会不会为接下来的行动拖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同伴对现在的他会怎么想。
“阁下，”他主动对乱凪砂开口，“您不觉得故事里的主人公都很虚伪吗？他们给自己加上‘善良’的枷锁，必须在重重限制下行动，像我们一样隐藏起自己肮脏的一面，只是为了满足粉丝美好的幻想。比起那样束手束脚的主人公，鄙人还是觉得不受约束，能自由地将想法付诸行动的反派更让人羡慕呢！”
“茨的想法很有趣呢。”乱凪砂微笑着回应。
阁下，您是没有常识吗？还是没有良知呢？我的看法明显违背了世间的公序良俗，您竟然不批评我吗？
“您也知道，我们事务所的2wink人气一直不温不火呢，”茨变本加厉，“继续这么相亲相爱下去是得不到关注的，鄙人有个主意，不如把他们两人分开，对外散播一些他们兄弟不和的谣言，再把我们事务所以外当今势头最盛的偶像拉进来，捏造一些照片和视频，谎称是他们造成了葵兄弟之间的矛盾，利用粉丝间的争吵提高知名度，您觉得这个办法如何呢？鄙人觉得一定能从中大赚一笔呢！啊，做坏人真是愉快！”
乱凪砂安静地听着他侃侃而谈，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您难道不会厌恶卑鄙的我吗？还是说这是您精湛的演技？茨心中越发焦急，这个人难道没有底线，没有自己的脾气吗？
“我相信茨不会做这种事的。”
“阁下您还真敢说啊。我们虽说是队友，但也不过是因为利益结成的契约关系，您对鄙人又能了解多少呢？名义上您是Eden的队长，是鄙人的主人，但我才是Eden的老板，我决心要做的事您也无法阻止吧？而且您对自己身边的人就这么有信心吗？那要不要鄙人来告诉您，您亲爱的巴日和殿下都在背着您做什么令人不齿的事？”
“你不该这样诋毁日和君。”乱凪砂放下手中的漫画，表情严肃了起来。
看吧，终于被我戳到痛处了，茨心里暗暗得意。
“日和君是有分寸的人。而且他一直和纯在一起，也没有机会做出如你所说的令人不齿的行为。”
“可是他们两个……”
“是恋人哦。”
茨没有话说了。他原本以为乱凪砂会无条件地信任巴日和，不分青红皂白地对自己发怒，那样就只需要嘲笑他，在心里将这个上位者踩在脚下就可以了，却没想到这个人并非单纯的护短，而是相当讲道理。
“如果……如果有一天鄙人也被人诋毁，阁下也会这样为鄙人说话吗？”
“如果茨确实无辜，我自然会的，”乱凪砂露出一个微笑，“即使茨不那么无辜，我也会在茨的身边看着，在茨越界之前把你拉回来。我比你想象中对茨了解得更多哦。”
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装作打了个哈欠。乱凪砂已经把脸转向了窗外，望着天边绯红的晚霞，语调活泼而轻快：“茨，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呢？”
茨的日程表里有今天晚饭的计划，但一来对业务不够熟练的他已经拖慢了今天的工作进度，二来他也不想离唯一的安全屋太远，就决定将原定的晚饭推迟到明天，今天的晚饭改在员工食堂解决。乱凪砂对此也没有意见，两人下楼去吃了晚饭，乱凪砂以借来的漫画还在茨的办公室为由拒绝回宿舍，于是两个人再次折回事务所。
在上楼的电梯里，他们遇到了Star Pro旗下组合fine的成员姬宫桃李和伏见弓弦。
在茨的印象里自己应该与这两个人没有太深的交情，自己不曾在采访中提到过他们，携手空间里也没有多少与这两人相关的聊天记录，大概应该只是点头之交。
姬宫桃李十分乖巧地叫了他们一声“乱前辈”和“七种前辈”，乱凪砂也向那两个人打了招呼。伏见弓弦将小个子的姬宫桃李拨到自己身后，似乎是在要求他远离茨和乱凪砂。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茨心想，我们和你理应无冤无仇，至于这么讨厌我们吗？
电梯在安静中平稳上升，伏见弓弦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许久未见，看来您最近过得不错。”
他没有指明听话人的名字，但从电梯里四个人的站位来看，这话应该是对着茨说的。茨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他的携手空间里没有与伏见弓弦的聊天记录，因此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称呼这个人，考虑到自己与这个人大概关系不怎么好，应该不会使用很亲密的叫法，参照平时的自己对他人常用的称呼方式，他眯起双眼，摆出一副笑脸：“久疏问候。谢谢您关心，伏见氏。”
听见他的话，伏见弓弦露出欲言又止，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茨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时电梯接近18楼，他身边的乱凪砂忽然笑了一声：“茨，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
乱凪砂的话为茨解了围，他立刻借坡下驴，换上一副狡黠的表情，装作刚才的事故只是自己的一场恶作剧。“遵命，阁下！”茨朗声答道，“既然阁下这么要求了，那鄙人就不和两位开玩笑了，二位后会有期！敬礼！”
失忆的茨仍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沉默地跟在乱凪砂身后。“茨和弓弦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哦，”乱凪砂仿佛读心似地说，“我觉得那该是由茨本人来考虑的问题。”
“阁下您在说什么呢，鄙人就是七种茨啊。”茨苦笑着装傻。
“我是说你不必在意，”乱凪砂回答，“即使现在有无法理解的事也不必挂心，因为那不是该由现在的你来考虑的问题。茨自己也不记得了吧？不记得弓弦君，也不记得我们了。”
茨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好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事务所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不至于在这一天临近结束的时候让“Cos Pro副所长、Eden的七种茨失忆”成为本日的大新闻。
“您怎么会知道？是从什么时候……”
“早上就知道了哦。日和君也很关心你，上午录制完节目之后来问了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茨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在遇到伏见弓弦之前都天衣无缝，原来早就暴露了吗？当时那两个人咬耳朵谈论的对象原来是自己？
“我的演技有那么拙劣吗？还是因为我跳舞的时候看着您很奇怪？”
“不，是因为你今天警惕性格外的高，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外界，在我们面前也精神很紧张，比起我熟悉的茨倒更像是刚认识你不久时的样子。日和君对他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呢，但心思单纯的纯似乎完全被你骗过了。不过茨不希望被别人发现吧？所以我就拜托日和君尽量像平常一样对待你了。”
像平常一样对待我是指给我增加公关压力吗，那还真是要感谢“殿下”了，茨心想，所以说乱凪砂今天一直都跟着自己，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吗？还是说他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我觉得在一旁观察努力挣扎的茨很有趣呢，”乱凪砂笑得云淡风轻，“而且能偶尔被茨依靠的感觉也很不错。”
自己这一天是彻底被耍了，茨希望自己现在马上就失忆，忘记这一天里发生过的事，最好能连带自己今天见过的所有人都一起失忆一下。不过把话说开的另一个后果就是不需要继续在乱凪砂面前伪装自己，他得以放松地坐在办公室里批阅2wink的企划书，轻快地敲击电脑回复邮件，乱凪砂则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看借来的漫画，两个人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天，茨并不追问过往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乱凪砂也不对过去的他表现出太多怀念。
茨不知道自己的失忆会持续多久，万一明天的自己不记得今天的事，甚至是明天醒来时再次失忆，那可就麻烦了。他整理好明天的日程表，仿照着今天拿到的资料打印出明天工作相关的文件，在侧边细致地加上批注，在网上搜索菜谱，记录下明天午饭与晚饭需要购买的材料，又在平板电脑里额外建立了一个文档，输入他到目前为止了解到的与自己相关人士的信息，OA系统的密码思考过后还是没有写进去，如果不幸真地再次失忆，就让未来的自己去烦恼吧。
茨在文档里一一标注：Eve的两人是情侣，伏见弓弦与自己的关系待考证。写到“乱凪砂”时，茨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名字的主人，对方也感受到他的视线，眉目温柔地回望过来。
茨避开那道目光，在“乱凪砂”的条目后面增加了一行注释：可以信任的人。

[偶像梦幻祭][凪茨]前略，总之成了这样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偶像梦幻祭][凪茨]前略，总之成了这样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