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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レオ】来自星星的你
【泉レオ】来自星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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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hapter 0+1 ## 2 Chapter 2 ## 3 Chapter 3 歌 约翰·邓恩 去吧，跑去抓一颗流星 让那曼德拉草根也有喜 告诉我，去哪儿追流年的踪影 是谁豁开魔鬼的双蹄 叫我聆听海妖的歌 或是抵挡嫉妒的咬蛰 寻寻看 那一番 好风送真心，越过万水千山 若你生有异禀 能见得内心之隐 一万个日夜奔波不停 直到岁月染白发际 当你归来，讲给我听 你经历的一切奇迹 并立誓 不曾见 那么个女人，既忠贞又娇/艳 你若寻到，便和我说一声 如此甜/蜜的朝圣 算了吧，我还是不去了 哪怕只与她一墙之隔 就算相遇时，她美丽忠贞 可待别后致信 她不等 我叩门 早已负新欢两三人 ——有位哲学家曾问道：我们是因为关注星辰，才成为人类，还是因为我们是人类，才会去关注它们？年方五岁的女孩暂且无法/理解这种颇具哲学意味的论调，月光流淌在她流苏般的卷发上，窗外繁星漫天，映亮了男人手中的牛皮卷。女孩打了个哈欠，甜糯的嗓音催得万物在倦意中安眠：“爸爸，人能看见星星，那星星能看见我们吗？” “当然可以哦。”男人微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合起故事书放在一旁，“不早了，到了睡觉的时间了。故事还有很多，日子尚且漫长，足够我每天不重样地讲给你听呢？” “不嘛，我还想再听一个故事！”女孩摇头如拨浪鼓，瞪圆了澄净如宝石的蓝眸，“王子救公主，勇者屠恶龙的故事已经听腻啦！” “那小瑠璃想听怎样的故事呢？” 女孩歪着脑袋思考：“唔……想听关于‘爱情’的！” 父亲不由失笑：“小小孩子，知道所谓的爱情是什么吗？”也罢，虽然尚且不到年纪，但乘机对女儿进行一番启蒙也不算坏事。于是他颔首回溯，一个绵长的故事从始在脑内渐渐铺展：“故事很长，我不保证能小瑠璃能打起精神，坚持到最后呢？” 来自星星的你 by lattice Chapter 1 我能乘着烛/光到那里吗？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想追求心之所向——所有的冒险故事与童话故事，总要有这么个庸俗的开端。总之乘上一辆汽车或货车，从大都市的某条宽敞的马路向前延展，路面渐窄，柏油大道会变成一条小径，蜿蜒曲折地通向森林，穿过布满石块和石子的小道，我们的故事便从这处村落中开始讲起。 身着沾着泥浆的外套与羊毛长裤，月永レオ眺望着星空，漫天的星辰像牛奶流淌在黑色天鹅绒上，亘古不息地在他的眼前流转。自星辰下循便是村落的东侧，那里矗立着一堵高大的灰岩墙，它由粗凿的花岗岩石块堆砌而成，在树丛的掩映下那处裂口便格外显眼。透过裂口向外张望，便是一片嫩绿色的草甸，绵延至丛林，时而能眺望见一闪而过的人影，或者有亮晶晶的小玩意一闪而逝。这道不可逾越的边界，长时间由村/民持武/器自发守卫着，力图打消人们去往另一边放牧、耕种或一览究竟的念头。 往日的晚间，十七岁的少年所常做的，大抵是双手垫在脑后，边嗅着自墙那边拂来的夹杂着薄荷、百里香和红醋栗的香气，边肖想一些羞耻而离奇的光景——譬如自己身为骑士在恶龙的魔爪下勇猛地救下了公主，抑或是贵为王子与小/美/人鱼在海畔的“一期一会”，而今他并没有如此消磨时间的心情与余裕。常言道，少年人的烦恼总要有爱情相关，即便今次爱情的主人公并不是他。事实上，他刚结束与同父异母的妹妹间的一场争执——向来乖/巧的月永琉可第一次公然忤逆他的心愿。现下，女孩子蹑手蹑脚地沉默地行至他身后坐下，静候他暴风雨般的斥责。 风中的香气愈发馥郁，惹得屋内的壁炉跳跃着升腾起颜色奇异的火焰。而今次奇异的光景不比往日，难以勾起他半分兴致。“我没有在生气，”月永レオ说道，在妹妹面前总是一副谨肃的骑士模样，实则比起任何人都舍不得自己的妹妹过早出嫁，“即便是小琉可与别的男人私定终身这种事情……可，可你才十六岁！”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悲怆，“实在不应该早早嫁人，你还有梦想还有志向，当初拍着胸口说一定要考上医学院的小琉可去哪里了……最近的你让我感到陌生。” “我知道，哥/哥，可这是出于所谓的‘爱’……”女孩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毫无底气，转移话题般捋一捋橙色长发，眨着翡翠般的绿眼。年方十六岁的月永琉可是村落中，乃至整个群岛上最为夺目的女孩子，她肤色白/皙，身形纤瘦，毛/茸/茸的橙色发辫扎成两束，蓬松得像胡萝卜。她轻飘飘地蹦跳着走在街上，节拍踏上众多男孩乃至男人的心跳。每个适龄的男青年都钟情于她，上了年纪的绅士们也不例外——即便他们不声不响地结了婚，胡须也染上了霜。 “门狄先生吗？可他四十五岁了，离过婚，还有孩子！”月永レオ抬高了音调，未免悲从中来，“即便父亲母亲都同意了，还以能和门狄家联姻为荣，可是，可是——你的光/明岁月还有很长，我实在不忍心将其借由婚姻的名义全部葬送。” 月永琉可垂下眼睫不再做声。听闻响动，在屋内踱步的父亲蹲下/身来，粗声粗气地哄着家中豢/养的绵羊生下的小羊羔。团绒般的绵羊在暗夜中“咩咩”着拥簇作一团，仿佛沉坠天际吸饱了雨水的海绵般的云朵。 他们的父亲是个沉默的男人，看上去是个罗曼蒂克的绝缘体，他的母亲——严格来说是继母，则十分能干，同父亲一同操持整个家庭。月永レオ从不知晓自己生/母的详细，自幼从邻居处探听来的只言片语，则是她生下自己后没多久便病死了。对于他的身世，父亲不曾提起分毫，更遑论那位继母。继母待他不冷不热的，却时常无言地看向他，如同在看向一个星辰之下偌大的秘密。而今面对这副兄妹阋墙的僵局，四十余岁的妇/人所能做的，也只是上前摸/摸亲生女儿的头：“好了，我们的琉可已经是大孩子了，有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权力。” 从父母处得到干涉看来不可行。于是月永レオ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怀揣着试图说服妹妹的壮志，追着星星的踪迹奔上山坡，不忘为妹妹腾出个位子来让她坐下，二人像小时候那般肩并肩坐着看星星，或许是妹妹在身旁的缘故，星星的色彩较方才更为缤纷，在云翳之后向他们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自半山腰俯瞰，村落的每家每户跃动着烛火，暖黄/色的光芒明明灭灭，与头顶浩瀚的繁星交相辉映，奇幻美妙，不可言说。 “琉可，如果你不嫁给门狄先生……”他干涩地开口。 “可他有一艘大大的轮船，我能去广袤的国度探险，去伦敦，去巴黎！”不用强调便知一艘轮船的诱/惑对于十六岁的乡村女孩而言来说是多么大，“若是能住进他的大房子里去，拥有一辆大四轮马车，恰逢好时节就能去伦敦旅行，去布莱顿泡海水浴——” 月永レオ定定地看向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妹妹能道出的爱慕虚荣的言语。现今的她铮铮地睁着两只翡翠般的眸子，言语与行径与往日的那个她南辕北辙。莫非是被石墙那畔传来的风所蛊惑，村里向来有着如此的传说——人一旦被“那畔”的风拂过，便会被迷惑了心智。也罢，既如此，他便顺着妹妹的话向下讲：“不过就是些奇珍异宝，庸俗玩意罢了。如果你不嫁给门狄先生，我会为你到印度去，带来象牙、红宝石和拇指那么大的珍珠！ “我会为你到美洲去，不到圣弗朗西斯科金矿带回同你一样重的金子誓不归来，把它们铺开在你的脚下！ “我要去非洲，为你带回板球那么大的钻石。我要追溯尼罗河的源头，命上你的名。 “我愿意跋山涉水前往遥远的东方，劫持海盗头/子，抢来满载玉石与丝绸的大帆船。 “只要你一声令下，远在天边的北极我也肯去，为你带回北极熊的熊皮。” 十月末的风飒飒而过。小木屋的门外，开阔的山坡上，女孩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客观来说，在说到北极前，月永レオ的神情都可以堪称胸怀大志。“如果琉可需要的话，我要给你献上不尽其数首名曲！”他终于想起重操旧业，即便他以养羊为生的家庭连送他去伦敦的音乐学校的盘缠都送不齐——而从妹妹诞生之时起，他便为她写过无数首曲子，客观来讲早已失去了强大的吸引力。 听闻此，月永琉可的眸间终于一瞬被点燃，毕竟他的音乐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门狄先生说，如果我嫁给他，他便能送你去伦敦的音乐学院进/修，让你发挥所长——”女孩啊了一声捂住嘴，闭上眼摇摇头，“说漏嘴了！……总之，我是大孩子了，有逃离哥/哥的庇护，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言尽于此，月永レオ愣在原地。他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万万料不到妹妹的决断是因为这个，酸涩的心绪涌上心头。总之他在上述五分钟内穷尽了读过的“一便士惊悚小说”，以一句誓言为此作结：“为了琉可的梦想，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没有我登不上的山，没有我渡不过的河，也没有我穿越不过的沙漠。”他豪言壮志地指向天边，在妹妹的惊呼声中，源自低挂在地平线上的猎户座，一道愈发闪亮的纯白光芒划过天际，自上而下照亮了整片林地。起初这道光芒同月亮一般大，接着无限放大，令整片森林在光芒中震颤。吞/食坚果的田鼠抬头凝望，猫头鹰俯身看到水面中的倒影，各路生灵凝神屏气—— 而后，随着一声如破空子弹的尖锐爆响，笼罩林地的光芒消失在石墙对岸。沙沙簌簌的树叶复归于寂，老鹰乘机捉住那只田鼠而后展翅翱翔。一墙之隔的这畔，在这副光景下，花费了好久，月永レオ与月永琉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一颗流星从天而降一闪而落在彼方。“这可真是……”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倏忽间无端的念头在他的心涧鼓噪，“总之，我会穿过那道石墙，为你取回从天而降的流星来！” “这你要怎么过去呢！”月永琉可捂着嘴，好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千百年来，妄图跨越这道不可逾越之壁的探险家无一不会挨上一闷棍，时至今日也有两位村/民夜以继日地站在裂口边，守卫着世界的边界。不可越过这道石墙，约定俗成地成了村落里每个孩子自降生伊始便需要遵守的准则。 “好问题，”他打着哈哈开口，一阵冷风袭来，他裹紧了外套牵着妹妹起身，向家的方向回望——每家每户烛/光跃动灯火闪烁，暖融融的黄/色光线令人心驰神往，头顶的漫天繁星见证了一场跃迁，依旧冷冰冰而恒定地闪动着，仿佛今日见证的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将妹妹牵回家后，他趁她不备闪身出门，沿着小径一路前行，直直奔向那处墙口，今次尚且只有一位守门人打着哈欠坐在石墙边，昏昏欲睡状。 “看，流星！” 他大喝一声。待守门人抬头张望的间隙，他寻得空档飞速猫腰钻入。不待拔腿就跑，他便被大棒堵住去路，一脚摔了个狗啃泥。 “是月永，怎么又是你！破了天大的规矩，你休想再去一次——”纵使年近九十，好身手的守门人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踱步而来，“哦，这次是月永的儿子啊，我猜你也想跨越这堵墙，不是吗？好了，我劝你赶快放弃念头，回家去吧。” “‘也想’？还有谁？” “没有，没人。没人能跨越这堵墙，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回去吧，年轻人，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你为什么会想去那里呢？” “我还想问您呢！”待妹妹与母亲睡下，他坐在修剪羊毛的父亲身畔：“父亲，您知道吗，去往那畔的方法？” “你怎么会想到来问我呢？”他有些感冒，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月永レオ盯着父亲毛糙的橙发与褐色/眼瞳，“是一种源于血脉的直觉，人总要向比自己资历老的人请教经验，所以我……总之我感到您一定会明白！” 沉浸在回忆中的父亲尴尬地笑了一番，做足了心理建设般起身，引导他去柴房，为他打开一个布制的包袱：“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我有母亲？啊不，我母亲还在？” “你母亲在墙的那一边——不管别人怎样说，我终归料到会有这样一日。是时候该让你回去了，你出生的地方。你会见到的，不逊于当年的景色。”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陷入回忆。月永レオ想起自己不同于小琉可的，长而尖的精灵耳，从小每每被开玩笑时都会令他思绪翩跹至自己的身世，没曾想当真在此刻获得了证实。 “她可是位相当美丽的姑娘。有一条银链系上她的手腕和脚踝，被我悄悄砍下一截来——据她所言，这是把猫的呼吸、鱼鳞、月光和银子混在一起做成的。除非魔咒破/解，否则坚/不/可/摧。”男人摩挲着布袋，从中掏出一段短短的银链。其余的物什有一张皱巴巴的字条包裹/着一小截蜡烛，与一朵枯萎的雪花莲。月永レオ展开捋平那张牛皮纸： 狮子的姓名赐予你勇气，雪花莲赐予你好运。送给我的宝贝，月永レオ。 “等哪一天月亮失去了女儿，一周里出现两个星期一，她便会重获自/由。” “您一直在期盼着像个骑士那般解救她的那天吗？” “成为骑士是你的理想。比起我，我更想把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交予你。”父亲递来一个包袱为他背上，内里装有六个熟透的红苹果、一条乡村面包和一块圆圆的农家白乳酪。他将那朵雪花莲放入月永レオ的口袋，擦开火柴，点燃只剩半根的蜡烛，“拿着它，想着你的心之所向——去吧，孩子，带回你的星星，愿上帝与天使与你同在。” 月永レオ庄重地闭上眼，烛/光照亮了他周/身的世界——他所处的开阔山坡的每一座房屋，身畔的每一棵树、每一从灌木、每一片草叶。他在光芒中迈出一步，便瞬移到了湖边，烛/光照亮了映出星辰的湖面；他越过群山，穿过人迹罕至的峭壁，照亮了终年的积雪；他踩/踏在云层中俯瞰世界，见到一座双轮羊车穿行于群山间，驾车的是个黑发红眸的红裙女人。他紧/握蜡烛迈出一步，深邃的穴/壁反射/出连缀绵延的象形字符。 他再次踏出一步，今次来到了峡谷之中，硕/大的月盘高悬在天边，高大的羊齿丛、榆树与成片的毛地黄环绕着他。他高擎着蜡烛寻觅那颗坠落的流星的踪迹，竖/起耳朵，凭借敏锐的听觉，闻见榛树后窸窣的响动——这就是了，坠落的星星。跌落在地的月永レ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榛树下躺着一个被他扑倒的人，穿着系领带的夏季制/服，布料的触感陌生而奇异，如何看都不像所属他们这个时代的产物。在他身下，一位样貌英俊的少年面露苦色，一手揉/着脚踝上的淤青，一手抚/摸/着树皮，想离开而不得。 “你好……”他支撑起身/体，维持着尴尬的姿/势，瞧向那张异国的脸孔和宝石般的蓝眼睛，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课上所学，用蹩脚的法文开口，“你的衣服……” “走开，滚，别烦我！” 他被一脚踹翻在地。一块土块向他投掷来，被他用手挡住化为尘土。少年异样的制/服被树枝撕扯成两半，袒露/出一片雪白的颇有轮廓的小腹。月永レオ看向他，而后茅塞顿开：“我猜得没错！你就是星星了。” “那你就是个笨/蛋！”对方挖苦道，“傻/瓜，白/痴，蠢货，猪头！” “没错，随便你怎么说，”想起正事的月永レオ大脑飞速运转，趁其不备之时从包中掏出那段银链，唰的一声拴住男性的手臂，他瞬间感到自己手腕上的链环紧了紧。模样英俊的男青年试图挣脱而不得，一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土地，面上青筋暴起：“这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把你带回家带给小琉可，唔，就是我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月永レオ拉扯着银链同他拉锯，“抱歉，但遵守诺言是骑士的秉性。既然许下了诺言，我是一定会办到的！” “是，是，没错，没有什么比绑/架一个受伤的男人当作礼物送给妹妹更为浪漫的了。”俊美的男性挖苦讥讽道，同他拔河的力道显然更大，活活将月永レオ拽了个跟头，这下变成对方牵着自己了。而一阵狂风吹过，火苗挣扎着跃动，迸射/出最剧烈的光芒，将山谷和连接两人手腕的银链映得光/明敞亮。而后它颤/抖着挣扎一番，居然径直熄灭了。 脚踝受伤的男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口袋中掉落出一沓纸，一支他从未见过模样的……笔？对方别开脸挪着身/子，生怕被他脏兮兮的双手触/碰到般（这副闪躲的模样令月永レオ十分受伤），任凭月永レオ匍匐前进去抚/摸那些泛着光芒的物什。千言万语被巨石压在心尖，月永レオ拾起仅剩的一截蜡烛。万物在静谧中休憩，四下寻不到一丝火光。 ——我能乘着蜡烛到那里吗？当然，去了再回也完全可以。他当然明白俭省的道理，而从这里回村落，是足足六个月的艰险旅程。 Chapter 2 魔法钥匙与雪花莲 而事关“仙国有多大”的问题，这很难一语道破。它不是一片大/陆、一个公国、一块领地，它的地图不准确，甚至不可靠。它大于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度，甚至大于这整个世界，这里有龙，还有狮鹫、翼龙、鹰马、蜥怪和九头蛇。在其中一片幽深的密林中，矗立着一幢阴森森的宫殿。殿外/挂着金质的鸟笼，有只小黄鸟哀无声息地立着，毛发蓬乱而黯淡。 老态龙钟的魔法/师立在门前，逗/弄这只同样老态龙钟的鸟儿，眼见流星自东北落至西南，霎时燃起丛丛的火苗。冲击波推得他连退数步，回过神来，他向后推开殿门，踏着彩纹玛瑙地板，一阵风般自黑曜石房梁下而过，跨过宅邸中/央的露天庭院，途经的黑色的清泉从美/人鱼雕像的口/中汩/汩流/出，映出点点的星光。 他来到兄长朔间零的住所内。屋内的壁炉烧着炭火，不比垂暮老人形态的弟/弟，大床/上躺卧的朔间家主，模样却是年轻俊美的。这已然是多谢了朔间凛月仅存的法术——他实在不忍兄长的韶华流逝（口头称自己忍受不了他丑陋的皱纹），于是让其的生命得以绵延至今，却也逐渐于事无补了。雪花莲在整个仙国渐趋灭绝，他们依托于此而生的法术已然所剩无几。最后一朵盛放的雪花莲与种子被锁在公主的温室中。自从风暴要塞的前任领主最为钟爱的这位公主被巫婆捉走后，钥匙散落民间，作为公主的宝物，雪花莲的功效广袤而奇妙，之一便是能重返青春赋予永生。而即便是枯萎的雪花莲，也能赐予人或其他物种源源不断的好运。 “兄长，你也看见了吗？”魔法/师颤巍巍地伸出皲裂的手，抚上朔间零的面庞，口/中呢喃，“星星，钥匙，最后一朵盛开的雪花莲……” “不要紧吗，凛月？” 年轻人面无血色，躺在一张织满蝙蝠状花纹的毛毯下，瘦削得像片单薄的纸。 “兄长知道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朔间凛月搀扶着朔间零起身，一齐从摇摇欲坠的高柜前拿下一个严丝合缝的铁盒来。铁盒上系着两根旧绳索，打着不同的绳结。兄弟二人各自解/开绳结，打开呈出盒底金灿灿的东西。 那是几簇雪花莲的花瓣。 “没剩多少了，”朔间凛月叹道。当他们居住的密林还沉在海底时，他就已然老态龙钟了。朔间零张/开双手伸进盒子中，那团金芒左右躲闪，却依旧躲不过被捉住的宿命。他呈给朔间凛月，后者虽有闪躲，却在兄长劝慰的目光中铁了心地张口，对着镜子吞下—— 世界先是一颤，再是一震。镜中映出一位黑发红眸的高挑美/女的倩影，破旧的衣衫也难掩其美貌。历尽千帆的魔法/师难以置信地盯着镜面，拢了一把乌木一般黑的头发，张了张鲜/嫩欲滴的唇/瓣：“剩下的难道放变质了，把我变成女人了吗！”也罢，恢复青春的少/女魔法/师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艳红色长裙为自己套/上，站在年轻俊美的朔间零身畔，当真像极一对正逢韶华的兄妹。 “吾辈担心……汝这个模样抛头露脸会有危险。” “武力值不会下降的……大概吧。总之我会审时度势想办法的。两千年来第一颗坠落的星星，开启温室的秘钥——”她正了正头顶的银冠，舔/了舔嘴唇，“无论如何，我会把它带回来。” “是说，这支笔，啊不，‘钥匙’，能维持泉君的生命？” 月永レオ在濑名泉诧异的注视中抚/摸/着不请自来追随他们的独角兽的脑袋。来到仙国不过几小时，却已然于身于心宾至如归，这大概算是他天生的禀赋之一。 “喂，别这么亲/昵地叫我，真恶心——你居然能听懂独角兽讲话，你是迪士尼公主吗？” “迪士尼公主，那是什么？” “呃……算了。” 濑名泉，十七岁，处于少年和男人的中间，并对这两个身份都感到无所适从。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置身于童话王国，摔坏了腿不说，还被一个橙发的蠢货用银链子俘获了。更糟糕的是，巨大的冲击让他短暂地失忆了。“你给我记住，”他冷冰冰地开口，“不管你是谁，对我有何企图，我都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 “我是为了‘爱’！”月永レオ摩挲着连接二人的银链，“小琉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最甜美的姑娘了。” “哦，哦，”濑名泉冷笑道，“那就是这个聪慧甜美的小家伙派你来折磨我的咯？” “不尽然，”月永レオ拉紧树皮，系了个结拽紧，再向他递去亲手制成的拐杖，“如果我能带回共睹的那颗流星……她便不再会为了我而被/迫嫁给一身病颓的老头/子了。”他勉力搀扶起濑名泉，后者白了他一眼，坐在地上纹丝不动。月永レオ于是扯了扯链子，对方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全身倚在拐杖上，仿佛碰到他便会恶心到自己了似的，这让月永レオ十分受伤。濑名泉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而后再度摔落在地，他别开脸，宝石般的蓝眸沁出生理性泪水：“走不了，我的腿一定是断了。” “呃……”月永レオ深感无力，“我给你做个夹板吧？”他用刀劈/开更多树木，脱/下衬衫撕成碎条，将木条牢牢绑在濑名泉的断腿上，再次搀扶着濑名泉起身，并用音乐建构的媒介告会绕着他们踱步的独角兽：乖孩子，让这位俊美的青年坐在你的背上吧？ 一方面，月永レオ觉得“骑独角兽”和这个念头有些亵/渎神圣：它不是马，无需遵守自古以来人与马定下的契约；另一方面，他无端感到独角兽很关心濑名泉，并希望能帮助他。于是他见独角兽乖顺地在濑名泉面前伏下下/身/子，驮起他沿着榛树林的鹿径向前走。濑名泉只对他与独角兽沟通的歌声颇感好奇，除此之外对他一连串好奇的盘/问一概不答。作曲天才手舞足蹈地问他当星星多久了，当星星好不好玩，是不是所有星星都是男的，诸如此类的种种濑名泉皆不予以理会。最后一口面包落肚，饥肠辘辘的月永レオ望向独角兽身上的濑名泉，后者也已经一日不曾进食了——难道星星都是可以不用吃饭的吗？ “关于这个，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还不曾感到饿——难道VR游戏和现实的时间不共通，这里的半天只是外界的瞬息吗？” “什么VR游戏？濑名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没，没什么。既然听不懂就别接腔啊？” 濑名泉让独角兽停住脚步，念及对方与独角兽沟通的言语，试探着把口袋里那支笔递给月永レオ。后者接过那支跨越年代的原子笔的一瞬，巨大的饥饿感席卷了濑名泉，后者仿佛失去了饥饿以外的所有知觉，一瞬如同行尸走肉，不可控地匍匐在独角兽身上。而见他面若菜色，月永レオ马上将笔递还给他：“这支钥匙一定是濑名很重要的东西，能维持你的生命。你可得拿好了。” “喂，我说你啊，”重回生机的濑名泉俯视着他，“如果独角兽肯驮你的话，你还是上来吧。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你弄点东西吃。” 独角兽没有异/议，趴下/身/体任凭月永レオ向上攀爬，后者却饿得完全失去了力气，爬上独角兽的后背如同攀爬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独角兽只得被他牵到一棵连根拔起的山毛榉旁，任他顺着根/部爬上树干，再从树干爬到独角兽背上，坐在濑名的身前。 “我说啊，你会恐高吗，濑名？” 濑名泉别过脸去不作声，却在颠簸中把双手死死地卡在对方的腰/际，借此坐稳身/子，这种动作让月永レオ感到怪怪的。骑独角兽不同于骑马，骑起来也更狂野、舒畅、新奇，待他们适应了独角兽背上的颠簸的观感，这匹魔幻世界的野兽才开始从容不迫地加起速来。一颗颗参天大树涌潮般向他们扑来，月永レオ被吓得忘了饿，双手死死抓/住独角兽的鬃毛，感知到身后的濑名泉的双膝夹/紧独角兽的腹侧，他独特布料的衣/裤贴紧他光/裸的后背。山峦与溪流飞速后退，清冽的风擦耳而过，这种滋味当真如痴如醉，妙不可言。 而距他们不远处，少/女形态的朔间凛月仍在驾驶着双轮羊车在小径上全速行进，两只山羊稍有懈怠便会挨上一鞭/子。烤肉与木烟的香气袅袅，他，或者说她，瞧见一辆五彩斑斓的吉普赛篷车，从那火光中的奇异色调判断出眼前之人必然是她这位仙国大名鼎鼎的魔法/师的子民。 一位形迹可疑的魔女，或称老太婆坐在火堆前，转动着烧烤架。朔间凛月勒住山羊，在她面前下车。篷车前方的驾驶座上，一条银链一头拴着一只蓝色羽毛橙色肚皮绿眼睛的知更鸟，一头拴在栖木上。鸟儿见朔间凛月的到来，惊恐地拍起翅膀尖/叫起来。 “乖，乖，”我不会伤害你的，少/女朔间凛月露/出自认为和善的微笑，用手躲开尖利的喙的咬啄。灰发老太婆嗅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息，这是源自基因里低位对高位的恐惧与反之而来的震慑：“在您开口前，我得告诉您，我只是个普通的卖花老太——” “哦，给我闭嘴，我知道你是干嘛的。就生活习性来看，你我是一路人。” 老太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颤悠悠地开口：“说是如此，但我如何知道你所言非虚呢？对于我这样孤家寡人的可怜老太，总该小心些才是。” “好了，”朔间凛月叉起腰，“我发誓，以我们的律法和戒条，以我的嘴唇、胸/脯和贞洁做担保，我对你没有恶意——这是只相当不错的鸟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应该刚生下来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吧？” “这倒不稀罕，”老太婆回身钻进篷车，拿出两个彩绘木碗，两柄木质餐刀和一罐绿色香草粉，“大约十八年/前，那只鸟将我存货中的一样现今已然灭绝的臻品送人了，给了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所以，在我能找到个任/劳/任/怨的仆人后，她就得永远当一只鸟儿了。” 朔间凛月妥帖地撩/起裙摆，以参加国宴的礼节宾至如归地坐上椅子，握起餐刀点头称是。她甚少顾虑地在烤兔肉上洒了些香料，刀尖叉起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唔，是罗勒和百里香……还有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那么，陌生人，”老太婆摆/弄着自己那份肉，讲究地用嘴吹凉，“这么好的天，你赶着去哪儿？” “我在找一颗坠落的星星，他就落在这儿不远处。我一找到就要杀死他，好夺过他携带的魔法钥匙，开启公主的温室取出最后一朵盛放的雪花莲。那是一剂神药，能抵御一切年龄和岁月的侵蚀，会让我和兄长青春永驻——” “雪花莲？！啊呀，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对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虽然我看起来不在乎那个哥/哥，但在过往的漫长年岁中他已然陪伴我度过了千万个日出与日落。若是他有朝一日从我身边故去，我的心里某处多少会空落落的——”言罢，朔间凛月缓缓捂住嘴，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她掀翻餐桌猛地站起，拔/出腰间的剑指向老太婆的心脏：“灵薄草？你竟敢给我吃灵薄草来套我的话？你知道自己犯/下天大的错误，让我怒火中烧了吗？” “亲爱的，你是我的客人，”老太婆笑得前仰后合，“星星，魔法钥匙，真是好东西哇。我也能有朝一日重返青春啦！我将会拥有无上的力量，回归青春的美貌，我还要把剩下雪花莲种子带回集市变卖——你发了誓，还吃了我的食物，根据律法，你不能以任何形式伤害我。” “想要伤害你，不还是轻而易举，”朔间凛月踱着步子盘算着，“我要给你世上最恶/毒的惩罚——”一阵绿光从她的指尖迸出，穿透了老太婆的脑壳，远方的闪电在她的字句中迸射，“你窃取了不应得的秘密，这有害无益。你将看不见星星、魔法钥匙与雪花莲，上溯二/十/年至永劫，你将察觉不到、触/摸不到、尝不到、找不到，无法探听它们的消息。即使它们的主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无法察觉其存在。所以，祈求别再遇见我了吧，肮/脏的老太婆。” 距离星星落地已过了一日，西沉的日光中，饥肠辘辘的月永レオ眺望着村落：“我要去山下弄点吃的……濑名，独角兽会保护你的。”独角兽闻言甩了甩鬃毛，啃食起草地上的鲜草。 “就在这儿等？”濑名泉抓起绑住二人的链条。月永レオ试图去拉扯，却无论如何分不开：“看来我也被你绑住了，就像你被我绑住一样。” 濑名泉深吸气以对他颇为暧昧的发言：“也许有魔咒之类的东西。” 月永レオ对着落日余晖举起链条，想起亲生/母亲的嘱托感到不如一试，便用另只手握紧口袋中枯萎的雪花莲，见泛着链条上熠熠生辉的波纹：“拜托了，母亲，请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待话音落地，他的手便从中滑了出来。“拿着，”他把链条的一端递给濑名泉，“以你这张好看的脸起誓，你不会逃跑——拜托了。” 濑名泉摸/着绑着夹板的腿：“如你所见，我好一阵子都没法逃了。” 在乱世嶙峋的山口，朔间凛月在斜坡上停住羊车。干冷的气流钻入鼻腔，牵起她的裙摆，让她不由得颤/抖。 “很好，星星带着钥匙朝我过来了。” 少/女眨了眨血眸，深红的唇/瓣勾起一抹旗开得胜的微笑。她光彩照人的姿色，源自内心的希冀与喜悦，令任何人看了都会血液冻结。 山风呼啸而过，似乎在予以回应。 树篱与枝杈间纷飞的萤火虫，在初暮的天际末尾做着星样的游戏。去他的妹妹，去他的承诺，待月永レオ的身影消失在视域内，濑名泉便勉力爬起身来。没来由的念头闪现在脑海：他不能再在这个倒霉催的世界待上一分一秒了。游戏也好VR也好，他万分憎恶除了独角兽外这里的一切。“真是抱歉，我们要先走一步了，”他骑上独角兽回转身，“回到方才我降落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寻到穿越回去的开关或大门。” 他想起月永レオ的“巴比伦蜡烛”，现在回去说不定能在原处找寻到一些烛心，眺望着袭来的滚滚乌云，心想赶在落雨前或许通/过钻木取火之类的方式能让他回到先前的世界。不远处闷雷轰鸣，鞭状的闪电掠过天际，树叶在呼啸风声中簌簌颤/动着，提醒他天气的转坏。濑名泉裹紧了单薄的夏季制/服，好在注意形象的少年在炎热的夏季也是体面的两件套。灌入脖颈的冷风刺/激他的感官，针脚般密密麻麻地疏通经络，过往的景象帧帧幕幕地闪回——在他所处的世界里，他似乎是个偶像，再往前追溯，似乎是个模特。他有个非亲非故的弟/弟，喜欢玩类似他现今所处世界的VR游戏，他难道正因此而误入了游戏的王国吗？ ——不对，远远不止此，他似乎遗忘了最重要的一员，也是问题的关键。不待他深入思考，细密的雨丝便簌簌而落，将他海藻般蜷曲的灰发浇得湿/淋/淋。断了条腿的人骑着独角兽日夜不息地奔波，却终究在密林里迷了路，瓢泼的雨愈来愈大。不知捱过多少时辰，抵达山垭口时，濑名泉已然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一手仍攥/住独角兽的鬃毛，仿佛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手攥/住裤子口袋里那支不知属于谁的原子笔——仰仗着这个世界的魔法钥匙作为加持，淋雨与饥饿不会危及生命。 在当下，这支笔犹如令他安心的定海神针。于是为了增强信念，他用剩余的银链将原子笔串起挂在脖子上，仿佛某种昭然若揭的护身符。而他的独角兽已然饥肠辘辘，森林里找不到青草和蕨类，遍地皆是灰岩和蔫蔫的荆棘。独角兽没打蹄铁，走不来石子路，更因为驮着一个人，所以越走越慢。而在森林的尽头凭空生出一片空地来，开阔的视域令濑名泉远眺见一间客栈的招牌，正在风中嘎吱作响地摇晃。 独角兽在距离客栈二十米的地方停住了，再不敢向前一步，于是濑名泉只得牵着独角兽，跛着脚步行上前，抬头见绘有一辆双轮羊车的牌匾，门前有一位黑发红眸的少/女……啊不，消耗了部分法/力的中年女性，正抬手向他热情地招呼着。 ——经受两天的暴雨后，客栈的光芒简直是濑名泉所见的最美好的事物了。 Chapter 3 双轮羊车客栈 山峰斜插/入天，高/耸入云的风暴要塞顶端聚/集着大量雷云，向下界倾洒着大量暴雨。花岗岩卧厅里，第八十一任领主气若游丝地卧在床/上，旁边聚/集着他的一群儿子们，活着的僵立在床畔右侧，局促不安抓耳挠腮，不断换着两脚间的重心；死了的身影们悬吊在壁炉上方，灰暗的身影虚幻而沉寂。 身为最不受重视的末子，朱樱司并不十分挂念与他感情淡薄的父亲的死活，更不甘被卷入你死我活的王/位争斗。小王子自诞生起从未离开过风暴要塞一步，碍于王室颜面无法踏上追寻神秘地图的旅途。而今唯一不关心继承权的王子默然以对俯仰间的风起云涌，在心中无声地倒计时，那便是兄长们喜闻乐见的父亲的死，即为挣脱束缚出发寻找神秘地图的首肯。 “父亲，”最年长的兄长开口，声音深沉而孤寂，“我们都来齐了，您有何吩咐？” 老人努力抬眼望向他，将一丝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天边：“我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你们得把我的遗体送入宗庙。如果你们不照做，将会受到诅咒，风暴要塞的高塔也会崩塌。” 老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即便奄奄一息，只要他的心脏一刻还在跳动，他便还是风暴要塞的领主，有权力极具威严地发号施令。众人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颗流星倏然划过夜空，再颤/动着坠落，向着西南方烙下一道光迹。 这可能是一颗晚星，朱樱司心想。 有/意或是无意，享有一世威名的风暴要塞领主，在为他平日照拂甚少的末子指明前景后，不待交代事关继承权的遗言，便一歪脑袋断了气。众人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而后假惺惺的悲恸哭声此起彼伏，在末子的身畔立体声环绕。后者假意捂脸，却有一丝不易见的笑意浮现在唇角。说他冷血也罢，事实上自此为始，他此生第一次获得了解脱——从当下为始，他并非要作为风暴要塞籍籍无名的继承人之一而庸碌终生，取而代之的，是要身为光荣伟大的朱樱司陛下，为找寻传说中深埋在黄金海岸的宝藏，为自身的理想与憧憬而活。 为此，他所要得到手的，便是每一位货真价实的探险家梦寐以求的那幅神秘地图。能得到地图本身，对于探险家而言便是一枚珍贵的勋章、一座伟岸的丰/碑了。而外面的世界固然新奇，却在短短一日间让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吃尽了苦头——他轻装上阵，没料到气候的风云变幻，只得围着手坐在火堆的余/烬旁，用树枝扒拉着面前闷燃的土壤，孑然一身瑟瑟发/抖。 “即便没有了风暴要塞古板老套的作息表，breakfast也十分必要呢。”令他时刻不忘的，是已然故去的母后的叮嘱，于是秉承偷偷拜师学来的生存技巧，他蹙起眉梢吹着气掰/开滚/烫的泥球，虽然这副近似于茹毛饮血的景象不甚雅观，但毕竟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总没什么好挑挑拣拣的。刺猬肉的甜美/香气扑鼻而来，配上一块硬乳酪与一瓶微酸的白葡萄酒，他慢慢地用唇齿挑出肉来吞咽进肚。饭毕，朱樱司妥帖地用手帕擦手，对着式微的余/烬，他又一丝不苟地从口袋中取出另一张手帕，从中取出几枚红色的花岗岩石符，口/中念叨着什么，再将其高高地抛上天—— “怎会如此，the mysterious map离我越来越远，逃得越来越快。” 出发一天一夜后，记不清多少次，他目光追随着石符们掉落的轨迹，心中溢满疑惑。但他姑且对私自学来的从未失手过的占卜方式深信不疑，便只得捡起这些小碎片，再小心地装回口袋中。占卜罢，他用足尖小心地踏平石块上的踪迹，毕竟这儿的小妖怪比起别处更会为/非/作/歹，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留下把柄。待人与马都补足了食粮，他套/上马匹爬上驾驶座，向着西南方向一路疾驶。 律动的马蹄声在森林间回响，朱樱司充满了新奇地四处回望，即便有目的在前催奔，此行比起一场冒险更如同一场旅行更为合适——原始森林中栖息着许多生灵：板岩色的侏儒、长毛野人、迷路的野怪、野山羊和矿藏守护神，自然还有他从未有幸一睹的传说中的魔法/师与他的妹妹……弟/弟？总之是一位黑发红眸的貌美的巫后。自幼在绘本中知晓的，在他被囿于幽深的宫殿中的青/春/期所心向往之的景象，跃然眼前供他领略，当他在驾车之余惬意地欣赏两畔的景色时，敏/感的耳朵捕捉到树林间隙传来的喘气声——他见到一位光/裸上身的橙发家伙正没命地追着自己的马车奔跑，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嘶嘶作响。 真是不体面，朱樱司心想，并不曾放低速度去等候，反而挥动着马鞭加了速。而甩掉对方不出十分钟，小王子的探险之旅便遇到了险途——一颗粗/大的橡树枝干横亘在前方马路上，他作为唯一的驾车人，不得不停驻脚步徒手将其搬到一边。即便练/功习武是风暴要塞王子的必修课，奈何他养尊处优惯了，此举对于他格外吃力，哼哧哼哧半晌，它却纹丝不动，给了对方充足的余裕赶上他。 “呼……呼……终于追上您了！” 踏踏的足步声自后而来，浪潮般涌上了朱樱司。不请自来的橙发小辫子青年弯下腰来呼哧呼哧地喘气，幽深的小径甚而能够回荡着他如鼓的心跳。朱樱司并不甚在意地回望，又触电般别开了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蹙起眉头从车厢里拿出件衣物让他披上。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橙发青年一手扶腰微笑着，眼睛眯成月牙。他们把几匹马解/开，绑到橡树枝干上，两人一起推，四匹马一起拉，总算将挡路的树枝拖到路边。夕阳透过诡谲变幻的云朵，经由丛丛叶片筛下细碎的光点，这在遥远的东国似乎被称作“木漏れ日”，尽管现下的景象和氛围与这个宁和又富有诗意的词汇不甚搭边，而比起这个更为重要的是，比起货真价实的橡树与马匹，这个橙发青年却没有影子——他通身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看起来不像是仙国，乃至整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 在他甚少外出的机缘巧合间，朱樱司在他迄今18年的短暂人生中实则见过不少“那边”来的人，即便只是匆匆一面。大多是好奇心满满的小孩子，他们的身高足够矮小，以能钻过守门人的重重围栏，甚而长途跋涉循着冥冥中的指引，摸索到风暴要塞脚下，再被连声道歉的父母强/硬地牵走，原路返回。他们与父母却无一例外，都有影子。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并非善类，至少他隐藏着一个偌大的秘密——他不全属于那边，又不全属于此处，或许属于头顶那片云翳背后初现的星空，也说不准呢。朱樱司张了张口，想要问询，却对上对方毫无保留的真诚视线，只得终究将疑虑按下不表：“我不载客。” “拜托了，就快要下雨了！”橙发青年指指天空，“没有我的帮忙，您还会一直被困在这儿呢。灵感女神既然把我送到您面前，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说不定您在沿途中会庆幸自己多了个帮手呢。” 朱樱司不作声地打量他，从包袱中掏出一打石符，让对方挑两片出来。对方乖/巧地照做了，任其打量其背后的纹路：两片皆是吉兆，印证了他的揣测：跟着这人的步伐，说不定便能循上神秘地图的行踪。“好，”他做出了决定，“你可以跟着我。” 夕阳下，马车哒哒地驶过绿草茵茵的小径。朱樱司让对方坐在自己的驾驶座旁，余光打量着对方。他见橙发青年的神情饱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痛苦的悔意，充满了内疚与羞耻的杂糅。 “冒昧地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月永レオ，你呢！”见他时不时掏出符石来占卜，旁侧的人好奇地探头凑近来瞧。朱樱司只是哼了一声，生怕自己的名讳把对方从马车上骇落般：“我在追求我的destiny，一张mysterious map……你呢？” “我啊，”月永レオ微笑道，“我是为了爱哦！——还有，我冒犯了一位星星，我想要弥补我的过失。虽然他脾气是坏了点，但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是‘咻’一下，从高高的夜空中砸到地面上——” 见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讲着毫无美/感的词汇，实则没听懂的朱樱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愈是往前，树木便愈发稀疏，月永レオ眺望着群山，倒吸一口气：“天呐！” “如果有机会，有朝一日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我家的castle，它高悬在悬崖峭壁上，比起它，你眼前这些不过是小山丘罢了。” 对方诶了一声，而后匍匐在他身畔，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开始写画着什么。“您是我来这边后见到的第二个人！你们这边的人都这么好看吗？——真是感谢您呀，让我这几天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毕竟星星啊，巴比伦蜡烛啊，诸如此类的事端，让我过于应接不暇了啊~” 他不作回应，只用余光瞥着，见到一个个音符跃然纸上，没曾想这位衣着朴素的下里巴人居然懂得如此高深莫测的艺术。纸笔的勾连在他的余光里连成线，构成纵横交错的画面。若是自己的地图也这样唾手可得就好了，朱樱司不由得心想。 行至半途，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在夕阳与黑夜的临界点，乌压压的云朵遮天蔽日，掩埋了高/耸的群山，天幕也沦为一片湖泊。他二人穿上了油布雨衣，在慢悠悠的上坡路上艰难前行。 “你可以去车厢里待着的，”朱樱司说，罔顾自己也被淋得湿/透。 “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两双眼睛两双手总归省力些。” 他俩并排坐着，淋成了落汤鸡。朱樱司将缰绳换到左手，伸出右手来：“我是风暴要塞的小儿子。朱樱司，我的名字。” 他二人握了握手，而心事重重的月永レオ差点用左手和他握了。后者不知道什么是风暴要塞，却不禁担心起濑名泉的那条伤腿，一定是自己的举措太过武断吓到了对方，才直接导致濑名的逃亡。他现在一定又冷又湿难受得不得了，念及此，月永レオ的心中同样格外不好受。 “要我说的话，”朱樱司吸了吸鼻子，“这场雨来得不太自然。” “不太自然？” “怎么说……胜于自然，超越自然。我希望沿途能遇到个客栈。马儿要歇息，我要一张干爽的床，一炉温暖的火，一桌好菜。” “是啊，您说得没错。” 月永レオ不甚用心地应着。他想象自己回到了村中，向小琉可讲述自己的冒险旅程，可惜目前为止的每个故事听上去都格外乏味，尤其他还弄丢/了名为濑名的“星星”，无法兑现承诺……所以，至少在与濑名重逢前，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更没有消退的念头，一道闪电照亮了峭壁，令他瞥见雨幕中一抹鲜亮的灯光。他拍打着朱樱司，兴/奋地抬手：“您看，那里是不是有间客栈？” “抱歉，我一个人走不过去。我的腿……” 濑名泉饱含歉意地看向那位黑发红眸的红裙妇/人。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他身后的岩石上，湿冷的风钻入他的脊背，让他被从脊髓深处弥散开的冷意席卷。他揉/着独角兽湿/漉/漉的脖子，尽量缓下音调柔声安抚道，可后者就是不肯再迈前一步——或许情有可原，毕竟它已然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了。 “可怜的先生，我这就来搀你，让你不要独自在外面淋雨。马厩里有清水和干草，供你的骑兽享用。” 妇/人柔/软而友善的声音温暖了他，而当她靠近时，独角兽一阵躁动，仿佛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濑名泉好说歹说，劝着独角兽匍匐下/身/体让自己下来，迈前一步被她牵着进入客栈，在门前停驻脚步，回身目送独角兽孤零零地走入马厩里最里面的栏舍，在干草上伏下/身/体——这匹有灵性的野兽不知怎的，始终与妇/人保持距离。她变戏法般掏出几件雍容华贵的长袍：“瞧你身下这滩水，你一定冷极啦。” “抱歉，我想……” 濑名泉看看衣服再看看她，一副为难的模样。妇/人愣了几秒，而后恍然大悟状：“我还想是因为什么，哈哈，我吃过的盐赛过你吃过的饭，什么是我没见过的呀。”她取出一副屏风来，站在屏风外，接过濑名泉褪去湿/漉/漉的衣物，将其挂在火炉边的挂钩上。水滴溅到壁炉前滚/烫的地砖上，滋滋作响。 他脱/下衣物，小心地从口袋中取出浸/湿的纸张。在雨水的浸泡下，蝌蚪状的音符洇开了，纵横交错的线条相连向融，像漫天的星谱，又像——这个念头也更没来由，他想，活像一副地图。将纸张晾晒在桌上，濑名泉向后张望，在身后不远处有个锡澡盆，内里烧着水，想必也是为他提/供的。看来今/晚运气不算太差，他姑且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放下心来，罔顾“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这一说。 红裙的女主人贴心地问道：“你想要温/的？还是热的？还是能把皮肤烫得通红的？” “现在这样就刚刚好，谢谢。”濑名泉一/丝/不/挂，胸前挂着那支原子笔，脑内对于纷至沓来的奇遇方感一团乱麻。足尖踏进温水中，感到暖意自脚趾上涌席卷了他的头脑，让他愈发地卸下心防来。 “你要是再想加点热水就只管叫我，厨房的灶上还烧着萝卜呢。等你洗完了，我就为你端来温好的香料红酒和香甜的烤萝卜。” 濑名泉坐在澡盆里，夹/着夹板的伤腿放在外面的三脚凳上，对着匆匆离去的妇/人连声道谢。他闭上眼睛，身心放松/下来，在被/迫穿越后头一次感到身心舒畅。外面风雨交加，而客栈内却暖融融的。他的原子笔漂浮在水面上，在火光的映照下居然泛着灿金的光辉，如此看来当真像一把熠熠生辉的魔法钥匙。 从小笃信童话的人为自己的幻想方感好笑——如果这支不知归属的笔当真是钥匙的话，那它必然适配世上唯一的某把锁，说不定是解/开某人心灵的秘钥呢。往日的他必定会中止这份不失罗曼蒂克的追溯，而今在暖洋洋的水中他不知今夕何夕地为其放行。他闭上双眼，双手凭本能护住胸前沉浮水面的“钥匙”，聆听着壁炉窸窣的声响，居然就这样入了眠。 纵使历尽磨难，他在陌生的环境下睡得不算深沉。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中所见的形形色/色的物什。他在逃亡途中曾顺着独角兽的指引一头钻进了精灵集市——永不枯萎的薰衣草，瓶装的梦，不及自己拇指大的水晶猫，拉琴的面色哀戚的黑熊，尤为值得称道的，便是某处布满花草的小摊：风铃草、毛地黄、风信子、水仙花，纵使种类多样繁复，样貌丑陋的女巫摊主也要问这位异乡人有没有见过新鲜的“雪花莲”……哦对了，她还豢/养一只蓝背红胸的啁啾叫的鸟儿，约莫是知更鸟，栓起它的银链总觉得有几分眼熟，难道是这个世界的通用物品吗…… 他在魔幻的国度中云/游，突然舒缓的bgm戛然而止。一阵狂风刮入室内，火炉中蹿起绿色、白色、紫色的火苗。他蹙了蹙眉心，脑袋转向一边，接下来的梦境便没那么愉快了——梦境的主角是一位生着知更鸟的羽翼般的橙发少年，他浑身上下遍布着自/残的伤痕，被唾弃、被殴/打，骨折的臂膀白骨森森地穿透血肉裸/露在外，却还要指尖蘸着血在地上写音符。梦境的最后一幕，是满地谱纸的围栏为界限，那位橙发少年匍匐在地面，血与脑浆的混合物从头的边缘缓缓渗出…… 他大喝一声惊醒，剧烈地喘着气双手攀附在浴缸边缘，见胸前的原子笔照样忽明忽暗地闪着，亮度却不胜从前了。每一次，每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每一次，梦境或是回忆都会止步于此，每每当他不自量力地想要追溯，便会有一阵锥心的痛楚自大脑而出一路下循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在温热的浴缸内也顿感冷若冰窟。他倒吸凉气迈出浴缸，围上下/身，脱离了水的簇拥，于随他的步伐而一颤一颤地鼓噪的胸肌间，那支原子笔仍然在闪灼着光芒。 “啊啦，这可当真是好东西呀~” 红眸的妇/人颇为暧昧似在调/情地点上他裸/露的胸膛。她的一颦一笑富有魔力，颇具魅惑的功效。或许是泡得太久又睡了一觉，濑名泉在她的驱使下本能感到头晕目眩，又不知来者何意，本能的提防重新树立起心墙。而在此时，他远远闻见门外熟悉的声音为他驱散严寒，夹杂在一位陌生的声音间。那个陌生的声音嚷道：“快来招呼客人！Jesus Christ——美食、红酒、炉火！马童到哪儿去了！” ——是月永レオ，月永レオ追来了。濑名泉心头一紧。那位妇/人却一动不动，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她撇了撇嘴，一手拂过自己灰白的银丝的头发：“等上一会儿，也无妨——这位年轻的先生，毕竟你哪儿也去不了，对吧？” 他惊魂未定，用诱骗月永レオ时的百倍虔诚开了口：“是的，我尊敬的女士。谢谢您的殷情款待，我感激不尽。” “好，好，”见他背转身再披上长袍，妇/人搀着他走向一张长木桌旁坐下歇息。桌上一头摆着一把切肉刀和一把匕/首，都是骨质刀柄和黑色玻璃刀刃。她难耐地拨/弄着两把黑刀，像等不及要做什么似的：“等解决完这个麻烦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哦~” 自从跨越石墙踏上仙国的土壤，便没什么比客栈的灯光更能让月永レオ感到身心愉悦了。朱樱司喊他搭把手，解下累坏的马挨个送进马厩。他知道自己答应月永琉可的那颗星星，即为濑名泉，就在目之所及处，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心中既宽慰又紧张。濑名先生，他决定这么说，请接受我诚挚谦恭的道歉。れおくん，濑名泉会这么回应，面露娇羞（？）的微笑：我会全心全意地接受，现在让我们一同回你的村子，把我作为爱的信物，送给你全世界第一可爱的小琉可吧…… 他明白朱樱司的马儿们比他更为饥/渴，相比之下自己的晚饭与同濑名泉的会面都可以放一放。他对朱樱司说自己要照料马匹。一边哼着歌儿刷马一边清洗马蹄时，一位黑发红眸的红裙女性款款走来，约莫是客栈老板娘，她端来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红酒。“放那儿就好，”他抬头致谢，“我过会儿再享用。”而猛烈的冲撞声传来，从马厩的最里面中冲出一匹白马——不，那不是马，他认出那正是短暂地陪伴着他们与濑名泉的独角兽。它踢倒了栏舍的门，低垂着角不顾一切向他冲来，停在大酒杯前，将角伸进热酒。月永レオ歪着脑袋，望着咕噜冒泡的红酒，这才想起：在那些被遗忘已久的童话和民间传说里，独角兽的酒可以用来检验—— 毒药？ “那么，”朱樱司喃喃自语，“在这穷乡僻壤，床铺怎么样？有稻草床垫吗？屋里有火炉吗？……壁炉前有个澡盆，这真是喜闻乐见，如果还有干净的热水，我很乐意泡个澡。”他脱/下滴水的黑袍挂在壁炉边，紧挨着濑名泉那身湿/透的衣/裤，转过身看见桌边的濑名泉，“在这样的鬼天气，幸会啊，这位先生。” 濑名泉无/言/以/对。正在这时，马厩里传来一声巨响。 “马儿受惊了。”朱樱司说。 “也许是被雷声吓到了。”化身为女主人的朔间凛月匆匆上楼回应。 “May be，”他走到桌前，另一样事物占据了他的思绪，他看向桌面的谱纸们，在暴雨的洇渍下迅速发黄，更甚蔓延开层层叠叠的纹路。他盯向濑名泉的眼睛，仿佛要探查他的一切般，而后笃定地说：“你有mysterious map，不是吗？” “什么东西？”濑名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目光，这才知晓他在说那几张纸。虽然他也尚且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与胸前的原子笔一并，那是重要之人留下的礼物，是他给予自己的祝福，尤其在原子笔维系着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命的前提下，他更没有将其易主的打算，“是了，是了，那你就向我来讨吗？这可是我的东西，怎可能会轻易拱手让人呢？” “如果，”朱樱司深吸气，“是我硬要夺呢？” “那我就用生命来守卫。” 气氛僵持。情急之下，朱樱司目光转向桌面的刀子，一眼便认出来：在风暴要塞的地窖里有些破旧的羊皮纸卷，上头绘有这两把刀还记载了名字，它们可是相当古老；与此同时，密卷里还记载了一些秘闻，关于鲜见的“没有影子的人”……说时迟那时快，客栈的门砰地开了。“朱樱先生！”月永レオ大喊着，“他们要毒死我！” 濑名泉猛地回头——是他，月永レオ！ 只见女主人幽幽地起身，却又顿住片刻，喃喃自语道：“他的灵魂不完整。” “什么？”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濑名泉已然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说出“什么”了。 “没什么，真有趣呢，”朔间凛月摩挲着刀柄，“即便是我，也只在远古的羊皮纸卷里听闻过这种情况——”她的思绪在此刻与朱樱司达成了同一，“你的朋友，是‘此岸’与‘彼岸’的沟通者哦。” 而保命要紧，朱樱司闻言，将神秘地图与同濑名泉的争执抛之脑后，只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短剑。月永レオ来不及反应，转瞬间只见朔间凛月动作行云流水，抄起那把长刀亮出刀刃来——正当这时，独角兽冲进了客栈，一脚踢飞了女主人——落地的女主人头发大把地掉落，居然化身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红眸男人模样。他穿着鲜红的长裙，握着刀向独角兽步步逼近。朱樱司翻滚着从地上爬起，与他拼起刺刀。趁他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月永レオ向濑名泉扑去，将他压/制在墙角，关切地问他：“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濑名泉在打斗与鲜血中被吓得惨叫，他自诞生之日起哪里见过这般场景，眼前的景象把他仅存的一丝温度也掳去了。意识到自己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他一手死死地握住那沓谱纸，一手紧紧攥/住胸前的原子笔。而此举让打作一团的朱樱司与朔间凛月对视片刻，达成了共识转移了目标。紧/握短刀的二人一步步向他二人逼近，护在他们身前的独角兽步步后退，濑名泉与月永レオ在墙角瑟缩着抱成一团，见二人慢慢地，慢慢地，踉跄着逼近，慢得令人心惊肉跳。 “濑名，用一只手护住纸与钥匙，另只手牵上我！想着家的方向，拜托了！” 月永レオ握住口袋中仅剩的烛心，掏出这颗将就着捏好的巴比伦蜡烛来，将手插/入壁炉内的火焰——这大胆的举措让渐渐逼近的二人一惊，好在经过濑名泉与钥匙的隔空传导，他毫发未伤。临时拼凑的烛芯燃/烧起来，蓝色的火焰轻轻摇曳，周/身的世界开始闪耀。 “就是现在，心中默念着‘家’，迈一步，濑名，”他哀声祈求着濑名泉。 濑名泉用病腿勉强迈了一步。 客栈霎时远在身后，朱樱司与朔间凛月的怒吼在耳畔回响。 他们来到地/下，烛/光照亮了潮/湿的穴/壁；他们又探了一步，来到月光下的白沙滩；迈出第三步后，他们立于世界之巅，俯瞰着脚下的山冈、林木和河流。迈出最后一步，狂风骤雨席卷着他们，他们踩着砖块般厚实的黑云上，灯光熄灭，最后一点蜡烛燃/烧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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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レオ】来自星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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