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俞亮时光】爱逾山海

海雪

2025/03/0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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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带着忐忑。
时光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怔。好奇怪，为什么会用“忐忑”形容声音？明明很寻常。
时光趿着拖鞋走出卧室。
“哪位啊？”
他从猫眼往外看，变形的视野里框着一位过分端正的少年。
“你好，我是俞亮，是时光的朋友。”
时光脑子一晕，眼前一花，耳膜里响起嘈杂的噪声，好像一大段对话被极速快进。
噪声停止时他听见自己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围棋啊？”
俞亮停下离开的脚步，郑重其事地回答：“尽管围棋是由黑白二子组成的，但热爱围棋的人却能从中看到一个彩色的世界。”
咚咚。
时光感觉心脏一突一突地跳。
他人生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也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彩色世界。

睫毛颤动两下，时光从梦里醒了。
窗外透进淡淡天光，房间还蒙着一层黑。
时光发现自己正像树袋熊一样缠在俞亮身上，而后者规规矩矩地躺着，呼吸绵长。
稀奇了，我还有比俞亮醒得早的一天呢！
他刚想爬起来，才发现手被俞亮握在掌心。时光不是很舍得吵醒他，只好枕回他的肩头，数他睫毛。
俞亮忽然轻轻皱眉，翻身把时光搂住。时光本能地去揉平他的眉心，却被捉住了手。
“醒了？”俞亮声音低哑。
“嗯。做梦了。”
俞亮尚不清醒，下巴蹭着他发顶问：“什么梦？噩梦？”手已经一下下抚他后脑勺。
“我梦见你回国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俞亮睁开眼，看见时光带笑的眼睛，轻轻啄了啄他翘起的唇角：“这么开心？是围棋联赛夺冠那次？”
时光高深莫测地说：“那才不是第一次见面呢。”
“嗯？”
时光捏着嗓子说：“时光去非洲找他爸了～～”
俞亮彻底想起来了。
他眯了眯眼：“这是承认了？那晾我两个月这事，某个小骗子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
时光往后一缩：“那还不是怪你，写哪儿不好写在手心，号码全花了。”
“黑白问道。”
“……”
时光脑袋往他怀里一拱，开始耍赖：“哎呀，我怎么听不懂呢。”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咱们今天吃小笼包好不好？”
俞亮轻笑一声，也不追究，他看向窗户，漏进来的那一束晨光中，无数细尘在跃动。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三星杯在决赛前安排了一日休战，这也是为什么俞亮没有按着时光再多睡一会。
时光如愿以偿吃到了心念的小笼包——由方绪九段亲自去顶楼星级餐厅买的。
至于为什么西餐厅会有这么地道的中式早餐……别问，问就是钞能力。
白川一脸慈爱地看着嗦汤汁儿的时光：“慢点儿吃。虽说贵了点，但能买到干净又地道的东西，也算值。”
方绪得意：“哟，师兄可难得夸我两句”
这时方绪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脸上掩藏不住的惊讶：“是老师！”
他接起：“喂？我在…小亮也在…啊？时光？……好，我让他听。”
方绪把电话递给时光：“老师找你。”
时光一下乖巧坐正，双手接过电话。
“时光啊。”俞晓暘温和地说，“我看了昨天的棋谱，下得非常好。”
“谢谢俞老师！”
“明天是你第一次参加决赛，紧张吗？”
“还行，有一点吧”
“愿意谈谈吗？就当作是棋手的交流。”
时光受宠若惊：“谢谢您。可能就是太在乎了吧，毕竟是第一次。其实我也知道要平常心，但……有点难，这可是世界冠军啊！”
俞晓暘沉默片刻，说：“孩子，一个棋手的伟大，并不在冠军，而在于给后人留下了什么。千百年后，名利皆尘土，唯棋局长存。
褚嬴虽无冠军，但每个看过他棋谱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棋手。
所以啊，是棋手成就奖杯。”
时光愣住。
俞晓暘长叹一气：“我也曾本末倒置，是褚嬴让我明白，最重要只是棋。你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棋士了，我想代替你师父对你说：
去吧，下一局好棋，足矣。”
喉咙像被温水浸透的棉花堵住，时光身体微微发抖：“俞老师，我……”
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晓暘没有与褚嬴说过一句话，这一刻他却最懂褚嬴。
“一个伟大的棋手他的心中只有棋。”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要失去人的温度，而是要在世事变幻中守住本心。就算时移世易，社会在变，人情在变，规则在变，可围棋不会变。
世界剥夺你的，围棋都会还给你。
时光突然落泪——不是悲伤，是欣喜。
他声音哽咽：“我明白了，老师。”

电话挂断。
俞亮心疼极了，不停给他擦泪。
方绪惊讶又尴尬，坐立难安，白川及时反应过来，高情商地说：“我们还有事要说，先走了。你们……”
俞亮点点头，两人结伴离开，给孩子留点面子。
房门关上。
屋里没了旁人，俞亮说：“怎么了？爸爸批评你了？给你压力了？你别听他的。”
时光摇头：“没有，俞老师特别好。是我……想起我老师了。”
俞亮动作一顿，他立刻明白这位老师就是时光一直以来讳莫如深的那个秘密。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我听着。”
“我曾经无比遗憾，没能多听他的教导。可我刚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就教给我了，在我们相处的年年月月里，在他一言一行里。
俞亮，我突然觉得我其实是个好幸福的人。”
时光自己抹掉眼泪，走到窗边，一下拉开窗帘。灿烂的朝阳在云海边缘燃烧，金色的光焰涌入房间，照亮时光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在闪闪发光。
时光深吸一口气：“你相信吗？我从来没有这样确定过。我会赢，还会赢得漂亮。”
俞亮走到他身旁：“当然。我永远相信你。”
“从明天这局棋开始，我会让‘时光’这个名字写进围棋的历史。我要让后来的人看到我的棋谱说，时光就是最牛的！”
俞亮轻捶了他一下：“还有我呢。”
“那就勉为其难，让你跟我并列最牛！”
两人对视，最后一起笑出声。
“哈哈哈哈……”

“围棋天地快报，第十一届三星杯围棋公开赛决赛于昨日（1月27日）在首尔开赛。首局，来自中国的时光（七段）执白险胜韩国李高昌（九段）半目。这位年轻棋手第一次打入世界大赛的决赛就锐意亮剑，先下一城，手握两个赛点。如今，他距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
今日即将开始三番棋第二局，究竟是时光勇夺首冠，还是李高昌扳回一局？让我们拭目以待。”

决赛第二日。
方圆。沈一朗和洪河的出租屋里。
“沈舵主！好了没？赶紧的！比赛要开始了！”
“别催啊……好了好了。”
沈一朗满头大汗地抓着一只大母鸡的翅膀冲进了卧室，洪河眼一瞪，赶紧抱过它：“你轻点。小猪嘴现在可是大老师的心头宝，掉了毛我怎么交待。”
沈一朗擦擦脑门汗：“它劲儿变大了。”
“废话，好吃好喝喂着能不大嘛。”
洪河手法倒是老道，他举起小猪嘴对着电脑，屏幕里是围达网转播的三星杯决赛。
“小猪嘴儿～你看，你时光哥哥今天要决战紫禁之巅了！你要保佑他顺顺利利～来，咯咯咯～”
“咯咯咯！！”
小猪嘴非常给面儿，洪河喜笑颜开。
沈一朗迟疑：“有用吗？它是母鸡欸。”
“啧，这话儿说的，想当年，咱三儿夜探厕所全靠它保佑。小猪嘴儿可不是普通的母鸡，它和咱们有羁绊，懂吗？”
“……行吧。”
两人一鸡一同在电脑面前坐好，紧张地等待着比赛的正式开始。

时光家里。
时妈妈拿着遥控器按了半天，无奈向江雪明求助：“明明，到底是哪个台啊？我不记得了。”
“欸！来了！”江雪明端着洗好的苹果走过来，“中央5台。”
爷爷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似得坐正，嘴里念叨：“怎么还没开始啊？我大孙子呢？哎哟，不知道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吴迪把刚泡好的茶递过来：“时光爷爷，您放松，时光他一定行的！”
“欸，欸，那就好啊。”
此时，电视台转播切进了韩国现场的画面，江雪明大呼一声：“呀！要开始了！”

定段赛会场休息室。
班老师刚整合好本届冲段少年的表格，忍不住瞥了一眼手表。大老师看不过眼，直接说：“你要实在惦记就看看呗。”
“那不行，今天咱们是陪孩子们来定段的，得专心。”
“你这个样子怎么专心？”
大老师抢过电脑，干脆利落地打开围达：“还早着呢，看看，看看。”
班老师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到底是我想看还是你想看啊？”
大老师含糊：“都一样。看！要开始了！”

同一时间。
俞宅，俞晓暘带上眼镜打开电视。
桑家，研讨室里聚集了众多棋手，盯着投屏，正热闹讨论。
方圆建投，几个本地的队员自发地聚集在俱乐部里，许厚带着他们紧张地听着广播。
方圆棋院，首都棋院，各地棋馆，棋迷聚会的广场，出租车广播，澡堂子里，棋盘厂里……
五湖四海的人们目光汇聚在一处，心中说着同一句话：
时光，加油！

“第十一届三星杯围棋公开赛，决赛三番棋第二局，中国时光对韩国李高昌，开始！”
时光执黑先行。
黑白均采用星小目开局，以下双方轮流小飞挂角，采用了时下最流行的开局。
20手，白棋率先打入黑阵。此时黑棋的本手是飞镇，然而时光略作思考，别出心裁地选择向左上角内小飞，将角上三三与常规的飞镇做成一个见合，试探白棋。
李高昌棋风厚实稳健，擅长以慢打快，以静制动，在局势不明的阶段更偏向实地。此时，他毫无意外地选择三三守角。
时光接一手飞镇，常规交换至28手后，布局基本完成。黑棋将打入的白子压制在低位，自己顺利连回左下，而白棋则在左上捞到实空，两人各有所获。
进入中盘。
接触战首先从左上爆发。
时光不希望左上白棋继续扩张，选择主动靠上，切断它与周围的联系。白棋则趁势夹击黑棋，以攻代守。围绕这一块的联络与分断，两人你来我往。
41手，黑棋依托之前21手的小飞，继续向内角爬，白棋却视若无睹，在中央长了一手。
时光停止落子，开始长考。
乍一看，这是示弱的一步棋，但时光却知道，绝没有这么简单。
备赛期间，时光深刻地研究了李高昌近半年的棋谱，发现他的下棋思路发生了细微的转变。比起前些年，他变得更加内敛、保守，有时甚至全盘无杀招。听起来很不爽文，但同时，他达成了自己生涯最低失误率，与之相对，他对手的打勺率大幅提升。
丰田杯上的时光就是如此。
时光自己总结了两个原因。其一，棋手不是机器，久攻不下，心态上难免会出现波动，或急躁，或灰心；其二，一旦对手出现失误，李高昌就会立刻露出锋芒，撕开裂口。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精力的确已经下降，但同时，岁月也为他带来丰富的经验和精准的直觉。他接受并开始利用这一点，依靠判断力，将珍贵的脑力分配到最紧要之处。
仿若一只虎，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正是这种“省电模式”让他在短暂低谷后焕发新生，仍然是如日中天的围棋第一人。
他的行棋或许会稳，却绝不会软。
那么回到本局，这样退缩的一步，当真是时光的机会吗？

观赛室里，俞亮、方绪和白川聚在一起讨论。
“这个局面……”方绪皱着眉。
“很乱。”俞亮说，“看上去处处是机会，仔细一看却不知从何下手。”
方绪点点头，指向棋盘：“左上、正上和正左，白棋有三块孤棋，但都相距不远，若进攻其中一块，另两块又成了援兵。”
“李九的治孤可是绝技，你去杀他的孤棋，说不好谁吃亏。”
“嗯，难办了。李九看似让出了先手，实则是将进攻这个难题抛给时光了。”

时光落子。43手，三之十二，靠。
他舒了一口气，感觉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明。此时绝不是进攻的好时机，既然如此，那就补强自身，积蓄力量，这一手靠就是如此。
“好棋！”场外俞亮眼睛一亮，“很冷静！”
李高昌有些意外，他上次与时光交手时，明显感觉这个孩子的棋是极富侵略性的。这指的不是杀棋，而是指比起固守，他更喜欢扩张。只要有先手权，他一定会主动进攻。
这一步棋的谨慎，有些超出预料，看来今天会是一盘持久战了。
李高昌心绪只波动了一瞬，然后又回复古井无波，比慢棋，他可不怕。
接下来，两人从左侧开始缠绕腾挪，同时缓慢扩张阵势，时刻注意对周边的辐射。因此，盘上的局势呈现出一种胶着的宁静，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只涌动在水面之下。
至60手，此处形状暂定，盘面两分，黑棋占据先手权。
时光开始在右侧扩张，李高昌不急不徐，70手，再次主动打入。
又想治孤吗？时光暗暗揣测，他意识到在别人手中是弱点的孤棋，在李高昌手中却好似武器，他不仅不怕，甚至是乐于此道。
可时光毫无惧意。
治孤与杀棋，本就是一体两面，抓不住对手，自然不配赢棋。
可我会赢。
黑棋71手，靠；73手，长；75手，断！
你想分割战场，那我就居中支援！
真正的激战开始，双方都决意将战略贯彻到底。
80手，白棋放弃中腹的打吃贴住，直接去角上靠，宁肯自己走薄也不给黑棋加厚中央的机会。
91、93两手，黑棋从右下与中央分别小跳，连接战场，主动将本来无关的右下角也卷入战局。
……
至130手，白棋基本做活中腹大龙，黑棋在四周成功联络，在右上与左下围出大空，局势仍是均势。

在观战者看来，此时，白棋应该去处理尚未定型的右下，此局的胜负悬念可能会延续至官子——而这恰恰是李高昌的招牌。
可局中人却不这么觉得。
目数不够。李高昌傲人的判断力已经算出结果。
三块孤棋，他只做活了一条大龙，右下即便能挖出一些目数，仍是不够。
他闭目深思，久违地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看似是四方作战，其实孰轻孰重，时光心中清明得很。杀棋本就难于治孤，面对李高昌这样的治孤高手，越是贪婪，越是吃亏。从头到尾，时光的目的就不是净杀，而是利用李高昌的顾虑，压缩白棋边地。
将计就计之策！
比之丰田杯，他的这位小对手，在战略层面老辣了不止一点。
李高昌忍不住赞叹，这孩子在棋上的悟性，真是令人惊叹。他会成为韩国未来二十年，最大的威胁之一。
想到棋院一些人目前的高傲自大，李高昌心中叹息，风暴将至，活在过去的人，将会第一个溺死。

短暂的感慨之后，李高昌重新聚焦战局。
必须做出改变。他扫视全盘，黑棋自身的断点同样不少，他要抓住最致命的那一个，举起大刀。
屠龙！
134手，六之十二，白棋挖！
四方皆惊！

转播台今日嘉宾是林厉九段，他立刻发出疑问：“李九段怎么突然决定屠龙？”
主持人：“那您替我们分析分析，这一手棋”
林厉沉思片刻：“不得不说……这一处破绽他找的很好，此前我没有看到。李九果然是李九，洞察力太强了。”
的确如此。
李高昌虽然收敛锋芒，但宝剑仍利，决胜之时，他一击即中。
观战室里，俞亮心猛得提起，捏紧拳头。
“这个断点……”方绪着急了，“时光忘了补了！失误了啊！”
当真如此吗？
时光眼中锋芒一闪，右上稍作处理后，137，八之三，二间跳，切断右下白三子，封锁治孤空间。
然后返回上方，开劫！
至154手，不容有失的天下大劫彻底成型。
棋局进入了后半盘的劫争之战。而在此前的作战中，黑棋留下的劫材明显更加充分，这个劫，是黑棋有利。

“这是他算好的？”
眼看着局势转危为安，方绪松了一口气，询问：“那个断点是他的陷阱？”
“是陷阱，也是危机。”
俞亮明白了时光的想法。对于李高昌这样的高手，虚假的陷阱无效，只有真正的弱点才能吸引他。时光不是想利用陷阱来决胜负，而仅仅是要将对手引入他的谋划。
虽然之前黑棋一直是进攻方，但全局围绕治孤成功与否展开，节奏明显掌握在白棋手中。
一步示敌以弱，将局面转为屠龙之战，反而是将要点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高昌大半盘为治孤铺垫，临时转换，必会自我冲突。如此，时光才有可能把握胜机。
对的，仍然是可能。因为这个弱点是真实的，时光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李高昌认为白棋目数不够，是基于他自己强大的官子，可时光却没有这个把握，他根本不想拖进官子。
所以他宁愿损失，也必须搅起乱战，中盘胜，则棋局胜！

为了打这个劫，白棋没有余裕在下方进行精细化的处理，黑棋乘机再抢目数，李高昌愈发紧张，算力全开。
“啪！”、“啪！”、“啪！”……
清脆的落子声回响，如同进入高潮的乐章，带动所有人的心跳。
劫材将尽！
李高昌长舒一气，还行，目差不大，这个差距，官子说不定能追回来。
时光在棋桌下，捏了捏自己颤抖的手指。
207，黑棋点；219，黑棋打吃，再做一劫！连环劫！
李高昌猛得抬头看向时光，时光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是的，这就是时光埋伏到如今真正的后手。
早在120手，时光就决定要以劫争定胜负！他有意识地制造了大量劫材，就等这一刻。

227手，黑棋打赢，连消两劫。白棋不甘，再去左侧开劫，却已然不够目数，黑棋从容地弃子，将左下彻底做活。
此时抛开贴目，黑棋盘面领先十目。
262手，白棋投子。
场外，俞亮兴奋地一拍棋桌：“赢了！”
方绪呆滞片刻，声音颤抖着说：“时光……要赢李高昌了……”
他与白川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尽管眼睁睁看着时光走到这一刻，但他们还是不自主地感到不真实。
那可是李高昌！过去十年，他们最大的噩梦。

方圆。
洪河与沈一朗呆立在电脑前，围达网转播界面右侧的评论栏飞快刷屏，小猪嘴早在打劫阶段就扑棱着飞出，而两人毫无所觉。
“阿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沈一朗跳起来，把眼镜往桌面一摔，大喊：“不是做梦！时光赢了！二比零！三星杯冠军！”
“好！好！好！”
洪河眼泪唰得流下来：“赢了！他赢了！”
沈一朗被他感染，两个人抱头开始痛哭。

时光家里，吴迪又蹦又跳，江雪明和时光妈妈抱成一团，时光爷爷大笑，缺了几颗的牙全漏在外面，突然他想起什么，起身往门外里冲，健步如飞，好像一朝返老还童。
“爸！你干吗去啊？”
“我要去告诉祖宗！我们老时家！出了个世界冠军！”

俞宅，俞晓暘摘下眼睛，欣慰一笑。
明娴妈妈也喜欢时光，高兴地说：“小时赢了！这孩子真厉害！”
“是。”俞晓暘打开扇子，摇了摇，“可惜，他师父没能看到这一刻。”
“怎么没看。”明娴打趣地指向眼前棋桌，上面摆着俞晓暘与褚赢下的那局棋，“这不是看着吗？”
俞晓暘大笑：“哈哈哈，是，看着呢。”

方圆棋院，首都棋院……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许许多多的人，这一刻都站起来欢呼！庆祝新的世界冠军的诞生！
十七岁的时光，二比零打败世界第一人，加冕为王！
从今日起，中国再添一位九段——最年轻的九段，时光！

时光走出赛场，众人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地恭喜他。
他却只看到远端站着的俞亮，嘴角带笑，眼神明亮。
时光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想抱他，又克制住自己，眼泪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我赢了。”
“你赢了。”
“我赢了！”
“是，你赢了！”
俞亮前进一步，用力抱紧他，时光也立刻紧紧回抱着他。他把脸埋在俞亮肩头，手上攥紧俞亮的外套，放声大哭。

人们歌颂创造奇迹的英雄，英雄却只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一路走来，他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和他的爱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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