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夜蛇】小憩 - 文岛 Wland

【夜蛇】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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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nasura

2025/04/01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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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考察下一个村庄的状况——同时也是提前熟悉仪式场地——是一项轻松而平淡的常规准备工作，但占据了他生活的五成时间。
八岐大蛇大人通常在每一场游戏结束的当晚，就开始催促他去准备下一次仪式。他似乎永远殷切期盼着自己变强，不过这总的来说，也是好事。
老板大人喜欢的风格，大概是先进行长时间的幕后准备，精心铺垫几个月甚至数年。到了正式上场时，使用最直接的碾压平推，一击必杀。
这其实缺了点趣味，夜刀神心想。
他熟练地褪去人类贵族外形的伪装，带着情报回到了冬眠生物们的秘密宅邸。每个村子的内部情况都各有不同，阶段性考察后需要记下来不少东西，作为资料。最终，所见所闻都会在七夜仪式发挥作用。
这样似乎就没什么问题了呢，一切都符合流程，合情合理。
夜刀神转过身，看向书架上排列满满的每一次仪式的档案，已经积累了一整个几米宽的大方柜。书架顶端的第一份装订册，便是初次仪式——同时也是他和蛇神大人初遇的详细记录。
这是由八岐大蛇撰写的唯一一本，给他作流程参考。从第二次仪式开始，便都是夜刀神自己写的。
八岐大蛇大人这个时候可能是去了阴界或狭间，在养新的蛇魔。天黑前，他应该会回来吧。
漫长的仪式间隔期不如正式游戏那般刺激而瞬息万变，考察村庄就需要扮演人类长时间生活。虽然游玩的还算开心，但自己也有半个月没见到老板大人了。
 
他突然想再看看那本初次仪式的资料。
很多年过去了，自己虽然不如人类健忘，但记忆中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
他刚从井底逃脱的时候，入住这幢加上他只有两个人形活物的宅邸，看什么都是新奇的。那时小夜刀神还习惯昼伏夜出，太阳落山醒了，便想离开卧房逛逛。
他撞见昏暗的灯光下，八岐大蛇独自待在二层的书房，那是神明大人自己的屋子。远远瞥一眼，便能看到里面书籍资料堆积如山，汗牛充栋，向内似乎还有不少房间，一整片小院都被围了起来。
他正在阅读其中的一本。
神明大人见多识广，学识渊博，这世界漫长的时间都由他见证。他存积的资料应当是天下第一丰富的宝库。他甚至可能不需要使用人类发明的纸张作载体，仅凭记忆就能复述过去任一时间任一处的所有细节，这些旧书本可能只是四处收集的风物志…世间万物的成果都由他直接享用。
小小的夜刀神刚养好伤能正常行走，他望着神明大人高大的背影出神。老板大人的四处游荡的蛇魔随即注意到了他，八岐便转过身来。
“夜刀神。你怎么在这？以后不要到这附近来。”
他显得有些意外，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手中的书卷也合上了。
“啊，是。非常抱歉，大人，冒犯了。”
好奇的夜刀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发黄的毛茸茸白发蓬蓬的，盖住了一点眼睛。在八岐俯视角下，像是一只惊慌的红眼小兔子。
他很干脆地把他赶走了。
……也是，怎么能随便靠近上司的资料库呢？能被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已经是绝佳的待遇了吧。
自己不该过问他的事情。
 
八岐大蛇对他的要求是按照法阵执行仪式，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
自己长得高了一些后，便加上了同时当近侍，护卫老板出行的工作。
有时，近侍也会侍奉更加私人的任务。
一切都顺理成章。有游戏玩的自由生活相当充实，他很喜欢。一次又一次收获的充足力量让他富有成就感，虽然偶尔会因为角色扮演太过深入，忽然对自己的妖魔身份感到迷茫——但也许并无大碍。
夜刀神很小心地拿下那本最初的记录。
他其实也很少翻看资料，都是凭借记忆和直觉，加上兴趣的指引。玩游戏若只是循规蹈矩地执行既定步骤，那该多无趣。
只是突然想回忆一下。
整座秘密庭院都由结界维护，任何储存物都能保持永远全新，那本资料犹如刚放进档案架的那一天整洁。简洁的封面写着“初次仪式记录”几个毛笔字，笔画之间有细小的黏连，这是蛇神大人字迹的标志性特征——他手腕没什么劲儿，可能是因为蛇类更习惯用尾巴握笔。
夜刀神轻手轻脚翻开册子，第一页便是八岐大蛇视角的，他路过这片有夜刀神传说的偏僻乡村，听说了传言，便开始行动。
他取了一点夜刀神的血，滴入水源中，待瘟疫爆发，便乔装作神秘来客，进入村庄，散播仪式的开启方法。
八岐写的很详细，村庄的每一处陈设位置，每一个村民的动向，都记录在册。这段时间，虚弱的红色妖魔一直沉眠于井底，不能知道外界的事情。
 
夜刀神一面翻页，一面托住下巴。
八岐大蛇像是忠实的观察者，每个行为和现象都面面俱到，行文严谨而流畅。将细节描写搭建起来，仿佛身临其境。
重头戏来了。
八岐大蛇在祭典阴暗的角落里驻足观看，注视着村人将四种开膛破肚的祭品，落进那口尘封百年的枯井内。
飞缘魔先一步从躁动的血水里飞出，赤红的力量以那个人类少年不甘的意志为引，吞没了枯井为中心的整片村庄，血洗了天空和大地。
“没有灵智的野兽叫声杂乱无章，很吵闹。一切结束后，我走近井口，看到了被丢下去的人类少年张出了翅膀，艰难地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爬了出来。那个人类是死了，现在这个就是名为夜刀神的妖怪。”
“他很弱小，初次仪式汇聚了几百号人类的灵与血，也只能勉强让他冲破封印，获得微弱的呼吸。他没有力气，骨头全断了，这便是从今往后他要暂居的躯壳。他想要向我行礼，却摔倒了。”
夜刀神已经忘了这茬了。面对自己的狼狈失态，他无奈地撇撇嘴，继续浏览。
“修补了大的伤口。他伏在我的腿上，看起来好了一点。还是先让他待在血水多的地方养一养，吸收得太慢了。之后，再把他带出来。”
夜刀神凝视着娟秀的文字出神。
他忽然想到一个也许不该关心的问题。
蛇神大人为何选中了自己？
 
思绪被庭院里的响动打断。
夜刀神放下册子，立刻出了房间，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夏日，庭院内外的樱树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的大树，茂密的绿叶层层叠叠，在夕阳光晕下，浓绿树冠也被染上橙红的霞色。清风微拂，吹动出沙沙的响声，那个人的脚步声便一起没进黄昏之中。
黑色长发不加束缚，飘动着闯入视野，瘦高的熟悉身影逐渐靠近，夜刀神面对他欠身垂目，将右手臂放在心口，优雅而沉稳地行礼。
“回来了？”
八岐的语调很平静，一如往常。天光暗下来，在他的睫羽下投下阴影。他永远是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漠而威严的气质似乎不会受到任何暗流涌动的影响。
红发的妖怪看着他。
“大人。”
 
夜刀神忽然俯身单膝跪下来，摆出一副极其庄重的模样，轻轻牵起八岐的一只手。蛇神的深色长手套包裹着纤细的腕部露出来，整只手搭在夜刀神手心。夜刀神合上眼睛，对着自然放松垂下的手指节，稳稳地落下一吻。
他感到八岐没想抽回手，但对方明显诧异了，不自然地挪了一点身体。
这不是常用的礼节，八岐本身也不在意形式，夜刀神对他是采用了自创的一套模仿人类行礼的方式。他习惯的就是夜刀神跟在身边，仅此而已。
“……你怎么突然搞这些。出什么事了，忧心忡忡的。”
夜刀神才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可能与以往有些不同。
“是吗？是日落了您也没回来，又好久没见，有些担心。但是大人果然平安，在下便放下心了。虽然不自量力，但是护卫您的安全也是我的职责。”
八岐在等他松手，但夜刀神不知为何，一直就这么拉着，气息和声音都非常靠近他隔着薄薄手套的皮肤。八岐经常分不清他是在奉承还是陈述事实——也许这小子嘴里就没有过完全客观叙述的事实。但是小打小闹他并不在意，只要不影响最终目的，他即使知道对方在隐瞒或含糊其辞，也不会深究。
而现在，他嫌那只手有些热了。
“好了，你回去吧。”
夜刀神很能听话音，他仰望着老板大人的眼睛，适时松了手。但他并未起身，反而用一种更加诚恳的语调，扮出认真而卑微的神态，继续开口。
“大人。在下其实有一个小请求……。”
 
八岐在室内洗漱完毕，看着换上浴衣的夜刀神再度进入视野。
他拉开和室的格子门，一步一顿，小心地走进来。八岐倒了两小杯茶，捧着刚写成的又一处妖气记录翻看。
“到底什么事。”
见红发小伙进门却仍保持沉默，他实在等待不住，没耐心地问道。
对于夜刀神这样一手培养又成天相处的小辈，他习惯直来直去交流。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请求，比如想多玩几天，想把什么带到庭院里来——他已经准备好直接把这家伙轰出去。八岐认为夜刀神是要做别的事，才暗示着由着他进屋。
夜刀神不声不响落坐在八岐身侧，抬眼看看他，扭了个方向，背对着蛇神。
八岐诧异地稍微转过身，下一秒，红发的脑袋稳稳倒在他的大腿上。
“……困了就去自己房间睡。”
夜刀神的体温比八岐高。热量随着接触传导，八岐感到大腿都被毛茸茸的红发小伙烤热，沉甸甸的，压得他没法优雅地挪开位置。
夜刀神虽然行为上有所冒犯，眼神却一直乖乖望着他，同时感受柔软的触觉。八岐人形很瘦，就这附近有点肉，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令人安神。微凉的触感缓解了暑热，夜刀神放松地稍微侧过身，小心地伸手捏住一缕蛇神垂下的长鬓发，在手指上绕了个圈。
“大人，您下次要不要躺在我腿上。我的腿比您的壮一点，您这两腿并起来，也只能放下一个头。”
八岐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气得语塞，一时想把他赶走，但最终还是仅仅叹了口气，继续看书。
“我不躺。”
夜刀神露出轻松的笑容，他把八岐垂落的长发一点点揽进怀里，闻着清香的味道，觉得舒服不少，心中的疑影都暂时抛之脑后。
居然真的有些困了。
在似乎安全的氛围中，他沉下心来，眼皮也开始打架。
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呢？
不知道。就当是为了多了解他一分吧。
 
“夜刀神，你得起来了。”
他是被叫醒的。八岐拨弄着他翘起的蓬松发型，拽出一根自然脱落的长长红发，弹手丢到一边。
天完全黑了。蛇神也打着哈欠，他合上书卷，无奈地低头看着小下属——红发小伙愣愣地直视他，心想，也许眼神里还藏了些别的东西，他很熟悉。
他立起上半身，转而非常自然地倾身，一手顺着怀中长发的来路将其捧起，一手揽上八岐的腰。夜刀神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呼了口气，紧紧贴在一起，能听到心跳。
蛇神没有推开他。夜刀神感到那只刚刚执笔的微凉的手，顺着袖子，一点一点攀了上来。
夜刀神忽然拉住了那只手，打断他的靠近。再次被高一截的体温抓住，八岐有些惊讶——随即压下眉毛来。
“又怎么了。”
蛇神真的不悦了，语气明显烦躁。他只觉得，自己从下午到现在，被溜了好几次。夜刀神慢条斯理地用掌心蹭了一遍蛇神大人的每个指节，俯下身对手背轻轻一吻，便后退站起身来。
“没什么，大人，我忘记把一本册子放回架子了，现在先去收拾一下书房。”
他在夜晚的暗影中笑着对八岐大蛇摆摆手，踏着月光大步离开。
“马上回来，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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