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胎梦

【SC】天降贤淑男

明滅雲

2025/01/24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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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菲罗斯疑心，克劳德会不会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在不知不觉中就随着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离去。
他走到床边，凝视被子下单薄的人。克劳德消瘦了一圈，原本脸颊上孕期被养出来的软肉被沉重的打击消磨殆尽，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只露出尖伶伶的下巴，比白色的被角还要苍白。
没等他叫，克劳德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视线缓缓落在了他手上。
这双眼睛在一周前还灵动如春水，鲜活地反映出omega的憧憬。它会温柔地垂下去，眼帘半遮，注视着弧度已然十分明显的小腹；它会倏尔抬眼望向自己，有时是突然问他想没想好孩子的名字，有时是闹点小脾气，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盯着自己看，不少次就这样盯到垂头半坐着睡着。现在这双眼睛空洞无神，像是失水的欧珀。
在事故发生后，从医院醒来的第一时间到现在，克劳德一直没有哭。这是萨菲罗斯最不愿意发生的状况。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得多，这样太静了，不能完全掌握自己omega的情绪让一向处变不惊的alpha焦躁不安。克劳德的目光落在萨菲罗斯手里那碗寡淡的清粥上，无动于衷。他这一周除了喝水，几乎没有吃进什么东西，只是就着萨菲罗斯的手，任他摆弄小口吃下一点，就扭头拒绝进食。在身体承受巨大损伤后还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昏迷，简直能算得上是个奇迹。
萨菲罗斯不太想刺激到这只沉湎于悲伤中的失魂雌兽，尽量放缓了声音寻求克劳德的配合：“克劳德，吃点东西。”
克劳德还是没什么表示，只是木然被他扶着半靠在床上坐起，萨菲罗斯用小勺一口一口喂进去，大约不过喝了十多口，碗里的液面几乎看不出下落的痕迹，克劳德就扭头避开汤勺。
“我没胃口。”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的飘渺。
“你这一周差不多算没有进食。”萨菲罗斯的态度变得强硬，他要更换策略，迫使流产的omega面对现实，从当下的状况中走出来，“把这个喝完。”
克劳德对他的命令无动于衷。留长了一点的金发变作营养不良的干枯，落下来遮住了克劳德半张脸，毫无光采。他自顾自避开alpha压下来的眉头，背对着慢慢沉进床里。
克劳德的动作被打断。他被本就比他健壮的丈夫现在仅用一只手就握住肩膀制住，碗落在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对方掰开他的嘴巴，端起勺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一勺一勺将温热的甜汤水给他灌下去。
克劳德似乎因他的强制染上几分活气，在他的手下开始挣扎，不停地扭动着想要避开萨菲罗斯粗暴的喂食，用轻飘飘毫无力量的细瘦手臂挡在面前，但没起到任何防御作用。他在挣扎中没注意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眼角滑落下来生理性泪水。
克劳德终于在这段死寂的时光中出现别样的情绪，他用浸湿的眼睛怒视萨菲罗斯，无声地质问。
萨菲罗斯表情冷淡，并无解释，他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垂下眼扫到克劳德枕边的一团柔软的焦糖色。他不动声色地再次靠近床边，愤怒又破碎的omega又认为他是在压迫，瞪着他警惕地向床后挪动，精神紧绷。萨菲罗斯在对峙中的目标并不是克劳德，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分散到自己这边，那团毛茸茸的焦糖色处于自己的触及范围内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团东西捉进自己手里。
是一只新生儿会用的小兔安抚巾。克劳德给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准备的众多物品之一。在流产发生后就一直被他放在身边。
安抚巾绵密的触感溢进萨菲罗斯的指缝里。克劳德这才反应过来，若不是没有力气，他现在肯定会跳起来撕扯自己，萨菲罗斯毫不畏惧妻子眼中的怒火，平静地说：“你如果再拒绝进食，就不会再见到它了。”高大的身影环视了一圈卧室，落在床上、衣柜还有角落里的其他东西上，“房间里的其他东西还够你拒绝我几次。”
“还给我！”慌乱不安的omega几乎是用身体所剩的全部力气冲他叫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克劳德苦抑多时的眼泪终于顺势而下。
面无波澜的alpha实则在内心松了口气，但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他脆弱的妻子现在显然经不起更多的刺激。萨菲罗斯没做出任何的安抚举动，只是拎着那只暖色小兔，站在床边任由克劳德哭泣发泄。
“你们都……太狠心了……”他抽噎道，捧不住揉不尽的眼泪滴落到床单上，以微末之力震出千钧之声，沉重地砸在他们二人之间。
克劳德没有再说其他话，他们之间本来也无需多言。现在尚且不是安慰他的时候，萨菲罗斯也无意和一个病人争执，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身前的被子上出现的一个个湿痕。
omega的泪终于要流尽。克劳德抬起脸，苍白的脸现在被泪水泡得发红，他嘴唇哆嗦着，却因还没止住抽泣不能成言。
萨菲罗斯先开口，他很清楚克劳德那并不清晰的脑子里此刻在想些什么，他说：“我还是原来的那句话，他在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算是个‘人’，就让它过去吧。”打断那句将要说出口的话，理智到近乎无情。
克劳德此刻混乱的大脑根本不知道他用毫无杀伤力的抽泣说了句多么伤人的揣测。
“萨菲罗斯，正合你意是不是……他原本就不在你的计划里……”
萨菲罗斯对他的问题少有如此程度的不解，整个人被他问得一愣，顿了一下才说：“不管你怎么认为，我都很珍惜他存在的这段时光。”他在心底劝自己不要和病人置气，才尽可能稳住语气，问出那个并不新鲜的问题：“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一样爱你，难道没有孩子你就不爱我了吗？”
“你想说的事情不可能。”他冷酷地说，克劳德愣愣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或许是情绪过分激动引发了这具不堪重负躯体的低血糖，克劳德盯着他，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萨菲罗斯那张深刻的脸变得明灭不清。他重重地闭了一下眼，再想睁开时，却感觉身体开始不受使唤，怎么也睁不开。
他愈发着急，浑身涌起一股反常的热流，这股热流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熨帖，他还在努力和意识拉扯，就在快要陷入昏迷，意识朦胧之时，他听到萨菲罗斯对他的呼唤，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克劳德……？”萨菲罗斯叫他的名字，克劳德猛地睁开眼睛，深而急促地呼吸。
脸上的泪水已经变凉，干涸的泪痕扯着皮肤，他仰头怔怔盯了天花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完全不对。原本应该站在床边的萨菲罗斯现在躺在他的身边，“还好吗……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又从克劳德身侧传来。
克劳德直接略过了他的问询，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以一种夸张的动作幅度摸向自己的腹部。圆润的弧度从omega化作孕育的河流的身体上浮出来，宝宝还在。那只焦糖色的小兔也从未出现在枕边，克劳德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还没有买过这样的安抚巾。
刚才的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现在出现了仿佛是时间倒流般的错觉，如若不是在噩梦里不知何故他被套上了萨菲罗斯的视角，他现在说不定都会弄混梦境和现实。身边的萨菲罗斯伸手过来，在他的耳朵上捏了一下，力度不算小，他没防备，“呀”一声。
萨菲罗斯在他身后笑了，“知道疼了，你醒着。”
夜灯亮起，他受到惊吓的妻子吸吸鼻子，转过来钻进他怀里。
omega孕中情绪不稳定很常见，他已经能很熟练地处理掉克劳德时不时的这些负面的情绪。这个孩子对妻子来说，来得很不容易，精神有点过分敏感也无可厚非，毕竟罪魁祸首是他。但哭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萨菲罗斯并不问，只是抱着他，释放安抚意味的信息素，等待克劳德自己和他开口。
其实看着克劳德醒来时激烈的反应，噩梦的内容他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梦的内容并不重要，但是这对这名坚毅的omega来说只算是个契机。梦里真实的他方视角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牵动。
他或许应该更坦率地对自己的alpha表露感情。
克劳德在他怀里仰头看他，手环着他的脖子，发质偏硬的金发扎得萨菲罗斯脖子发痒。他等待妻子给他讲梦里可怕的奇遇，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短而珍重的“我爱你。”
克劳德说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可以说是不解地看着怀里不知道玩哪一出的妻子，可克劳德除了腮边挂着的泪痕，神色如常，一定要等到他的回应一般，又固执地重复一遍：“我爱你。”
这句话克劳德在各种情况下都没少说过，但这样份量还是会让alpha心有波澜，不善言辞的妻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于是萨菲罗斯用一个纯粹的吻来回应妻子真挚的感情。
虽然他还是没太弄清克劳德怎么突然开始哄自己，比起受用，萨菲罗斯更好奇自己的omega到底梦见了什么？
克劳德缩在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又沉默了一会，似乎打算对这个梦闭口不谈，过一会才没忍住一般，苦恼地说：“我觉得他不喜欢你。”
“这也正常。”alpha实事求是，克劳德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刚才在梦里，他跑了……你还很坏。”
萨菲罗斯闷闷地笑，愉悦的振动通过胸口传递过来，“有多坏？”他追问。
“是你喜欢的……强迫我。”克劳德低声说。
“那我改不过来。”某人不以为耻。
他们又不说话了。又一会，克劳德突然又抛出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萨菲罗斯认为这个问题不太应该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提出来。
克劳德说：“我们得给他想个名字。”
这么重要的问题应该在他和妻子面对面严肃坐着，面前摆放好各个语言字典时才允许被谈论。
于是萨菲罗斯回答：“我还没想好。”
克劳德说：“我知道……那你现在就想！”准妈妈霸道地命令他。
“那你呢？”萨菲罗斯反问。
“其实我想选个中性一点的。”omega在他怀里绞尽脑汁，“Nova怎么样？”
“不可以。”萨菲罗斯对着那双被期待点亮的眼睛摇头，“太多人用了。”
“很多人用不是很好吗，证明寓意很好呀，而且很短，好记。”克劳德怀疑地望着对方，提前警告，“音节给我控制在四个以内，别给他取一些听起来神仙下凡或者皇帝驾临那么大的名字！学说话的时候小孩会很苦恼的。”
“那就用我们的名字，或者你长辈的。”萨菲罗斯说。
在怀里的omega突然握住他的手，顺势反过来抱住他，表情正色，“没事的，萨菲罗斯。”
Alpha抬眼看他，绿色的竖瞳幽深，长长的睫毛鸦羽一样扑闪两下，终于有了点在认真思考的神色。
过了半晌，克劳德都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萨菲罗斯才说，“Aliferous。”
克劳德等得昏昏欲睡，下意识用梦呓般的声音问他，“好长啊……这名字什么意思？”
“拉丁文中乘风而起的羽翼，好寓意。”
他们突然同时定住，克劳德看上去完全清醒，两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克劳德的肚子。
“他踢我。”掌握语言能力的那位抢先告状。
“那就当他是同意了。”克劳德用手再次抚上他们完成第一次问候那儿，感受到下方有一次微小而有力的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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