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昨日之后

【枫恒枫cp】下弦月高悬的黎明

pendulum-

2025/03/02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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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玻璃将囚室与走廊分隔开来。男人坐在玻璃的内侧，双手端正地平放在桌上，眼睛望着对面的窗户出神。
> 那是一扇半开的玻璃窗。搭扣已经被细心地扣好，因此即便有风吹拂，窗扉也不过只是微微晃动。浅棕色的窗帘在风中安静地飘拂。阳光沿着窗框垂落到地上。从走廊经过的人很少，但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只有露在外面的眼睛时不时地向他转过来——严肃的审视的目光如刀一般扎进他的皮肤。
> 男人不为所动。那些全副武装的人像影子一样来去，很快便消失了，不知已经去往何处；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他期盼的那个人——那也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位手持步枪的士兵。男子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在向前行走时被阳光倏忽照亮，紧绷的嘴唇和苍白的面色在光下暴露无遗。士兵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头一昂便转身离去，一点可供观察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男子一把拉开玻璃另一侧的凳子无声坐下，脸庞因逆光而看不分明。
> 男人微笑着叹了口气，仿佛心中的巨石终于坠地。他思索着，双唇紧抿在一起；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声开口道：
> “好久不见，丹恒。”他低沉的声音经过话筒的转播显得更加嘶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 隔着光滑洁净的玻璃，他看见对面那人的肩膀猛地颤抖起来——就像被自己话中的某个词刺激到了一般。
> “...你就知道？”丹恒偏了下头，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意，“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 男人没有因他话中的挑衅而慌张。他只是从容地直视丹恒的眼睛，那锐利的眸光反倒让后者的情绪越发激动。
> “当然知道。”他点了点头——仍旧保持着许久之前那幅高傲不屈的姿态——“你在恨我。”
> 话音刚落，丹恒猛地站起身来。他身后发出一阵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响。
> “恨？”他双手撑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你错了。我对你的感情远远不止是恨。”
> 男人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神情坦然得令人震惊。“你现在觉得无所谓，对吗？你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做的事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痛苦，对吗？”
> “不，”男人摇摇头，“我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我才会走上这条路。”
> 丹恒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紧接着又迅速变为了愤怒与悲痛。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斥责的话语却先一步从两片毫无血色的唇间跃出：
>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连带着紧攥的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 他一拳砸在那面光洁的玻璃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方才那位持枪的士兵，走到他背后想要伸手阻止：“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丢掉了自己的理想，丢掉了你为人的尊严，丢掉了我们之间的誓约？你为什么这么坦然地就走上了背叛的道路？先前你跟我说过的所有话，我们面对面发过的所有誓，难道它们都是假的吗？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吗？”
> 士兵想要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他推了回去。“回答我的问题，丹枫！”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泪水从他干涩发胀的眼中夺眶而出，“你现在没有资格逃避我的提问！”
> 在他怒不可遏的质问下，丹枫居然笑了起来。他垂下眼，轻轻咬了咬下唇那一小块擦伤的血迹。
> “不是的。”他似乎是想抬手拨开垂落颊侧的头发，然而双手被镣铐束缚着，只能就此作罢，“我以前从没骗过你。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为联盟效力，为它奉献青春与生命。都是真的。”
> “那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 丹枫依旧直视着他。他眼中那锐利的、令人心惊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削减半分。“...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丹恒。”他抿起嘴唇，“而我只是作出了我所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 “…向亚德丽芬投诚，协助他们在联盟的土地上掠夺杀戮…这就是你心目中的正确？”丹恒的脸已经因愤怒而涨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真是疯了。你是个无药可救的该死的蠢货。”
> 他死死地瞪着丹枫——然而他看上去依旧是那么平静，就像一颗不可摧毁的坚石，无论用怎样的唇枪舌剑劈砍刺斩、用怎样的愤怒之火灼烤燎烧，那幅强硬得近乎冷漠的神情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真是气极了，心脏狂跳、头皮发麻；可震怒之余，从他心中升起的却是无止境的悲哀——或许也有些微的、几乎难以被捕捉的遗憾。
> 他并非第一次看到丹枫的这幅模样。早在五年前他就在悬着明灯的训练室里无数次与这样的丹枫打照面；他们挥汗如雨，想尽一切办法攻击对方的薄弱之处，而尽管自己已经精疲力竭，手臂酸痛到难以举起，丹枫也仍旧神态平静，斗志昂扬——他总是会在这时站立原地，耐心地等待自己不服输地爬起，随后扬起他那骄傲的头颅，伸手对自己喊道：
> “再来！”
> 那时他清冷高傲的外表下是一颗纯粹如火炼真金的心脏。可现在丹恒在泪水模糊的视野中望着他那似乎并未变化的脸，却感觉到那颗心已经彻底死去。它已经不会跳动，没有温度，像一颗从天边坠落的陨石，表面满是剧烈燃烧后的漆黑疤痕，连着承载它的那具身体都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丹枫了。他是个夺走了丹枫身体的恶魔，全身上下都流淌着罪恶的毒血，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野蛮的血腥气——丹恒愤怒得痉挛不止，过度的呼吸让他头晕目眩。他脱力地撑住台面，虚弱地坐回到椅子上。
> 他没看到丹枫在这时微微皱了下眉头。“你让我失望，丹枫。我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
> 他没将剩下的话吐露出来，可丹枫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感慨般轻叹一声，身体向前挪了挪。那张令丹恒同时感到悲哀、愤懑和恐惧的清瘦面庞在玻璃上放大。
> “话都说到这里了…丹恒，也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吧。”他对那位士兵警告的目光视若无睹，淡漠的神情居然慢慢变得柔和——最终几近恳求。
> “第一个问题。”丹枫犹豫片刻，话筒里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
> “...你还爱我吗？”
> 丹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我不爱你。”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我恨你。我甚至想杀了你。”
> 丹枫的眉头跳了跳。“也包括以前的我吗？”
> 丹恒沉默了。他没有回答，甚至连点头或摇头都做不到，只是咬着嘴唇痛苦地流泪。
> 丹枫露出微笑。“我明白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只有一个。问完之后，我就不再开口，以后我们也再无瓜葛——我们都会迎来自己想要的结局。”他倾身向前，双手微微抬起；镣铐的碰撞声听上去如同濒死之鸟的哀鸣。
> “你还记得自己的理想吗？”
> 丹恒抬起眼，泪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 “忘了的人只有你。”他咬着牙说。
> 玻璃后的人露出了释然而欣慰的微笑。“那就好。”他的声音微微拔高，“就这样走下去，不要放弃。不要像我一样。”
> 丹恒再也忍受不了这样令人绝望的场面。他带着满脸泪水起身而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都没有回头。金黄色的长廊重新被寂静所笼罩；丹枫愣愣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椅子，终于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 从他那双青色的眼眸中涌出了湿热的眼泪。它们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在镣铐的边缘破碎成无规则的数瓣。
>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门开的缝隙中，用哀怜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他欲说还休的嘴唇嗫嚅着，而从丹枫泪水涟涟的视野中看去，他已经有些苍老的眼睛仿佛也在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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