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芙】神明许你

【那芙】短篇合集

许之

2024/11/19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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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不老的魔女在无聊到不想活了以后，会去捡一个孩子养来杀死自己。
水之国度的神明当然不是魔女，却也尝试了相似的道路。

芙卡洛斯第一次见到那维莱特时，他还只是枫丹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孩。
那个旧时代最初一切正常，男孩还没有在水中长出鱼尾，还没有被当做怪物驱逐，还没有从懂事知礼的贵族少年变成垃圾堆里的丧家犬。
他被母亲牵着手，走进辉煌迤逦的宫殿觐见神明。
大人们在跪拜时会抬头仰望吗？
那维莱特不清楚，但他这样做了。
出乎意料的，落入他眼中的并非什么盛气凌人抑或超凡脱俗的形象。
仅仅是小女孩高坐于王位之上，清澈的蓝瞳却倒映着世间百般喧嚣。

最开始，芙卡洛斯对那维莱特是毫无兴趣的，甚至留不下粗浅的印象。
千篇一律的贵族，虚伪且俗套，哪怕还只是个小孩，哪怕比别人优秀许多，哪怕曾察觉别人端着的假面他是真的奉为教条，在她眼里依旧空洞且无趣，最多不过平添几分可笑。
是什么时候开始能隐约记得“那维莱特”这个名字的呢？好像是如齿轮般转动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被卡了一下——在王都里愈演愈烈的消息被传进了宫殿，于是神明也听说贵族的血脉里混进了海妖，有位声名远扬的继承人竟是个怪物。

于水下见到芙卡洛斯时，那维莱特的视力已经开始退化了。
他有海妖的血脉，却不是纯然的海妖。在被关在水里的日夜，水在滋养那长生的血脉，却也在毁坏他的身躯，如眼瞳，如血色，如生气。
将将能被称作少年的年纪，哪怕是那维莱特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于是芙卡洛斯见到的，就是被锁在水箱里也仍然优雅矜贵、甚至因为逐渐虚浮的瞳光格外显出两分温柔、“逆来顺受”的年少继承人。
少年努力聚焦着目光去望这一方国度的神明，却只能辨别出如面具般的空白，和那双世上最清冽的瞳中无声却席卷的波澜。

人类，愚昧又智慧，谦卑又傲慢，世间的美与丑、善与恶都天然地凝结于这一种族之身。
芙卡洛斯早已知晓这一事实，却不知为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在听闻被混淆了血脉的小贵族要把曾经的继承人处死时——来到了霉湿的地牢。
被锁在水中的继承人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曾如月下水色般泛着清透蓝意的发却苍白灰败，眼中瞳光涣散全然空洞。从他的腰部往下是一条鱼尾，能看出本该华贵迤逦的模样，现在却大片大片残缺着鳞与鳍纱，裸露出被泡得白胀的伤口。
芙卡洛斯不必去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长生，炼金，宝物，药剂。
“真可怜呀。”
那维莱特眼中的世界早已变成一片模糊，现在却几乎看到神明的模样，与初见时一般无二。
十年过去，她的容貌未曾改变。笑容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眼底却是独属成人的冷酷漠然。

“想活吗？求求我的话，可以带你逃走哦。”
说着这话的芙卡洛斯几乎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是多么宝贵的慈悲，是人捡起脚下蝼蚁、洪水淹没枫丹般的难得，作为被神明垂怜的渺小存在，他理应抛却过往的全部，从此刻便全身心地匍匐于……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女孩眼底的兴奋凝固住，像满心期待的鸢尾不出预料地凋零在盛开之前，于是神态也变得带着些索然无味的淡漠起来。
这时候她又像那高高在上的冷酷神明了。
然而那维莱特看不到。他只是茫然不解，却坚定地望着看不见的方向。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逃跑的是我呢？”
那双蓝色的瞳孔里重新映出他来，带着全然的欣喜与止不住的颤栗。浅樱的唇角越扬越高，与此前无数次孩童般烂漫到虚假的笑容不同，她歇斯底里地、毫不遮掩地透露出自己的无上愉悦——
“就是这样——去质疑，去审判——正义与法律面前的错误，哪怕是神明也同罪！”

那个无名的、全部价值仅限于为上流社会提供了一个长久不衰的闲话、在整个枫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小贵族，被神明看上了从鱼缸养到水牢的“混淆血脉”，诚惶诚恐地把人献了上去。
于是大贵族们又有了新的话题——据说他们的神明把那人鱼养得很好，鳞光闪闪的尾像云母，水色的鳍像丝绸。只是听说原本是被害瞎了眼的，比起年少时颜色温柔的蓝瞳，人鱼现在那双贝壳般的眸子总像是含着霜，冷冽又寡淡，却十足的锐利。
那维莱特在被问到时，总会垂着睫，声音却冷沉。
“那是审判神明的权柄。”
而得到人鱼之后，芙卡洛斯也肉眼可见地增添了许多快乐，比如审判，审判庭，审判官。
至于神明藏起的那只眼似乎换了个模样——就又是不可言说的了然了。

神明本应高坐云端，没有人能将枷锁加诸于其身。可她却轻快地走进囚栏，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烂漫且兴致勃勃，摘下礼帽向他微微欠身。
这是曾经她想一手摆弄出自己喜欢模样的玩偶，是后来被她捡回藏于宫殿的人鱼，也是如今最合她心意的枫丹最高审判官。
对神明的审判——正式开始了。

碎碎念：这篇初设其实是芙芙是前任水神，爆料最开始好像是这种说法，但是动笔的时候又看了看开始说她是现任了，遂改……虽然少了点味道但不影响最初的构思嘞……
是芙芙本想拐骗勉强看得上眼的那维莱特离家出走，结果那维莱特自己直接打算反叛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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