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帕弥什][神威中心]神威不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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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休眠，清除了冗余数据后的意识海状态良好。库洛姆从修整舱中起身，第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抱枕。
万事的修整舱舱门开了一半，堆叠在一起的抱枕中间露出一只手，想必是还没确认舱门完全关闭就睡了，塞满了修整舱的抱枕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万事，该起来了，”库洛姆伸手去拉万事露在外面的那只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是执行完任务回来也要注意内务整洁。你修整舱内部乱七八糟我就不说了，但你不应该让自己的私人物品到处乱掉，影响其他人。休息时间结束了，你应该起来整理一下，还有昨天任务的报告也必须在今天完成，拖沓会导致任务越积越多，再这么自由散漫下去就……”
库洛姆的唠叨听起来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万事从抱枕堆里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打断他：“好好，我知道了。队长怎么今天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了，你去看看旁边那个修整舱，绝对比我的更乱，你怎么不说他……”
万事说到这里，控制发声模块的电子脑忽然卡了壳。
“我现在是在说你，别想通过转移话题来推卸责任。负责你私人物品的是你自己，和别人没关……系。”库洛姆嘴上继续数落着万事，说到这里也忽然停了下来。
库洛姆睁大了眼睛，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唇，又重新抬起头望向万事。
万事也睁开了原本半闭着的眼睛：“哎……咱们说的……是谁来着？”
库洛姆和万事面面相觑，两个人眼中都透露出同样的问题——突击鹰小队除了库洛姆、万事和因为病毒感染住在单人宿舍的卡穆以外，还有其他的队员吗？
发生了怪事，就连万事也不困了，他马上从修整舱里钻出来，在库洛姆目光的责令下捡起地上的抱枕塞进去，两个人一起去查看突击鹰小队休息室里的第三台修整舱。
第三台修整舱上贴着字母K形的标志，与库洛姆修整舱上的字母C和万事修整舱上的字母B属于同一个款式。两个人疑惑了一下为什么第三台修整舱上的字母标记是K而不是A，用库洛姆的队长权限打开了修整舱的门。
电子门向一侧滑开，露出里面的床铺，看不见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最普通的统一规格的枕头与连接线。这是备用修整舱吗？还是给卡穆申请的修整舱？库洛姆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又或者每个小队三台修整舱是标准配置，并没有因为突击鹰小队住在休息室的人数不足三人而改变规格？
万事也向修整舱里看了一眼。身为狙击手的万事视觉模块精度更高一些，他发现了一点线索，用指尖夹着从枕头旁边的缝隙里提起来了一张正方形的塑料片，是旧时代一种被称为“3.5英寸软盘”的东西。
“队长，这是你的吗？”万事问。
“不是。”库洛姆摇头。它显然也不是提出问题的万事的。软盘对构造体来说是个过于老旧的物品，库洛姆和万事的机体自然都不具备读取软盘上信息的功能。两个人在休息室里环顾四周，也没找到能读取它的设备，倒是在标着字母K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大剑的零部件、一些未开封的零食和一些亮闪闪的宿舍币。
这些东西是卡穆的吗？库洛姆用眼神问万事。可是卡穆有他自己的宿舍，平时也并不经常来串门，为什么他的个人物品会存放在突击鹰小队的公共休息室？而且卡穆有收藏宿舍币的爱好吗？构造体的记忆都以数据的形式存储在意识海中，理应不会忘记才对，可库洛姆把自己的意识海上下搜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与宿舍币、字母K和软盘相关的内容。
“我也完全没有印象，这下束手无策了啊。”万事无奈地笑笑，拍了拍库洛姆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说起来——感觉到肩上一沉，库洛姆忽然无端地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理由和队员之间关系这么亲密的呢？他明明记得父亲教导自己史密斯只在乎有用之物，自己原本也并不是善于交际的性格，与突击鹰小队队员之间的情感联系很重要吗？属于自己应当利用的资源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万事成为了可以勾肩搭背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向一侧挪了一步，躲开了万事的手。为了让万事不至于因为自己突然的冷淡感到冒犯，库洛姆马上跟进了一句：“抱歉。”
手被人躲开的万事也陷入了疑惑，收住了正在打哈欠的动作——自己明明是个罪人，不知道有多少如库洛姆一样的构造体被“意识回传”的谎言被夺去了生命，自己只是一个无力拯救他们的弱者，这样的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怎么还能睡得着觉？自己在成为构造体之后一直是这样没心没肺地混过来的吗？这样怎么能对得起那些因自己而死的构造体战士？
万事意识海中一阵恍惚，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库洛姆。库洛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常。
“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万事嗓音生涩地说了一句。库洛姆没有回答，但也没有阻止，于是万事回到自己的修整舱，关上舱门，让抱枕的海洋淹没自己，仿佛自己与外界隔绝，漂浮在真空中，再也不必了解任何外界的消息。
在抱枕的温柔环绕中，他轻声抽泣起来。
库洛姆注意到万事离开了，但他没有过问，更没有阻拦。他先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资格对万事的行为方式置喙？万事只是他的队员而已，诚然他的实力很强，与辅助型构造体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也会有利于确保行动的成功率，但库洛姆自己与万事之间的友好程度是不是已经越过了一般同事的界线？库洛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任自己与队员这么亲密的？这是错误的，这不该是完美史密斯的所为，感情会影响判断，应当时刻保持冷静，与队员保持适当的距离——不然的话，如果自己在行动中判定舍弃万事为最优选择，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能保证狠下心来抛弃队员吗？
库洛姆离开了突击鹰小队的休息室，在走廊里遥望着漆黑天幕中的地球，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灰鸦小队的三名队员从休眠中醒来，互相道了早安，里为三个人和指挥官检修武器，丽芙去给指挥官准备早餐，露西亚计划出门去训练室磨炼一会儿近战技巧，这时指挥官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构造体。
里不记得昨晚指挥官进房间时身边还有别人，瞬间警惕了起来，举起冲锋枪对准了那个构造体的脑袋。露西亚也立刻开始戒备，架起了练习用的制式太刀。她觉得那个金发的构造体看起来有一丝眼熟，但完全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在指挥官身边出现——昨晚并没有别人进入指挥官的房间，难道是夜间趁三个人休眠时偷偷溜进去的？
“哎，怎么都拿刀枪对着我啊？”那个金发的构造体叫道，“里哥，这是干什么啊？”
“别叫我哥！”里眉头一拧，意识海中涌上一丝不快，“举起双手，从指挥官身边离开，不然我就开枪了！说，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们指挥官在一起？”
“大早晨的这是唱的哪一出？”指挥官一脸疑惑地看看里，又看看从他身边走开的构造体，“这不是神威吗？你们不认识他了？”
露西亚问：“指挥官，神威是谁？你为什么要袒护他？”
“啊？”指挥官目瞪口呆。这时厨房里的丽芙也闻声赶过来，看着被里的枪和露西亚的刀对准的金发构造体开了口：“请问……您是哪位？”

“都说了我是突击鹰的神威啊……”神威垂着头坐在一张沙发上，对面的沙发上灰鸦小队三个人中间夹着指挥官。
“我可不记得突击鹰小队有什么叫神威的人。”里瞥了他一眼，目光凌厉得像刀子。
“指挥官你认识这个叫神威的人吗？”露西亚问指挥官。
“当然认识了！”指挥官回答，“我昨天还跟他一起睡的觉。我反倒奇怪你们为什么会不认识他，里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吗？昨天他跟我进屋的时候你们也都在场啊，丽芙还跟我说要限制游戏时间，不能玩到太晚。我可是好好听话了，我们俩十一点就睡了，对吧神威？”
“嗯！”神威用力点头，金色的人造发丝漂浮起来，让他看上去像一条大狗。
“可是我们三个对他都没有印象，为什么唯独指挥官认识他呢？”丽芙疑惑。
“呃，可能因为我是人类？”指挥官点点下唇，思索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是你们三个都对神威没印象了，只有我还有记忆……这么干坐着也没法让你们相信他的身份，咱们去突击鹰确认一下怎么样？有库洛姆队长作证的话，你们应该就能信了吧？”

灰鸦小队与神威一行人到达突击鹰小队休息室外时，库洛姆正站在走廊里，用左手掐着右手的手腕。
“队长！”
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声音，那道声音和发出声音的人的相貌他却并不熟悉。
“库洛姆，请你帮个忙，”被灰鸦小队簇拥着与一位满面笑容的金发构造体拉开距离的指挥官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队员今天早晨醒过来突然都不认识神威了，需要请你来证明一下神威的身份，好让他们放心。”
“神威？”库洛姆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在场的几个人中他唯一不认识的就是那个金发的构造体，神威想必就是他的名字，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要叫自己队长？
“啊……”库洛姆努力保持冷静，思考着恰当的应对策略。指挥官请自己证明这个神威的身份，可见他应当与自己有关系，或者至少是指挥官认为或希望他与自己有关系。在这里实话实说表明自己不认识神威与顺应灰鸦指挥官的意思姑且认下来再慢慢调查他的身份，哪一个选项会是更有利的选择？
“队长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自称神威的构造体从一侧接近过来，离得太近了，库洛姆想躲开，却被他抢先一步抱了个满怀。
库洛姆并不习惯肢体接触，瞬间僵直了身子，然而神威的怀抱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组成构造体身体与思维的只有机械与数据，原本并不应该存在任何“魔法”一类的奇幻现象，库洛姆却忽然想起了曾经有个人说不想再看到自己为难时五官挤成一团的表情，说希望自己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意识海深处似乎有一个身影不论何时都会停下脚步，面带笑容地叫他：“队长，快跟上啊，我们一起走吧。”
库洛姆僵硬的躯体放松了下来。虽然仍然想不起与这个神威相关的回忆，但他愿意相信自己本能的判断。无关利益，也无关对错，他相信神威没有骗自己，他一定是自己亲爱的队员。
库洛姆拍了拍神威的后背，算是默认了他的身份，告诉他万事在休息室里。神威用头在他耳边蹭了蹭，放开库洛姆，去休息室里找万事。
万事听见有人打开了自己的修整舱，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手搅动了死水一般的抱枕堆，伸进来四处摸索。
“万事！”
是从未听过的嗓音。万事扫描了差点碰到他的一根指头，判断对方是个构造体，自己小心地蠕动着朝抱枕的海洋深处缩了缩。
“万事你怎么不出来啊？别睡了！我跟你说出大事了！里哥跟露西亚他们忽然都不认识我了！万事你出来说句话啊！”
万事现在唯独不想见到构造体，不单是因为他脸上留着光镜清洗液淌过的泪痕，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意识回传”？并肩作战？那些构造体对他保守的秘密一无所知，心无芥蒂地将信任交付于他，他怎么能坦然地面对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即使他现在自己也成为了构造体——他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构造体？为了从无法承担的罪责中自我放逐，为了以这种方式获得“赎罪”的自我满足吗？
不要靠近，看着在在抱枕堆中不断翻搅着摸索的那只手，万事一再后退，不要发现我，至少在我整理好情绪之前……
可那只手像是已经锚定了他的藏身之处，对着已经缩到角落里再也无处可退的万事伸过来，张开五指握住了他的手腕。
“抓到了！”抱枕组成的屏障外响起快乐的话音，“不许再偷懒了！快出来！”
“不许再偷懒了”几个字敲在万事的感声装置上，渐渐变形为了“不要逃避”。他忽然想起仿佛有个人曾对自己说过，正因为知道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地把握住它，做自己当下力所能及的事。万事记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和样貌，但他还记得那几句话带给自己的温暖，正如眼下握住他手腕的这只手，虽然只是机体模拟出的虚假体温，却让人感到无比的真实。
他也许就是为了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才选择成为构造体的吧。万事回握住那只手，被那只有力的大手从修整舱的抱枕堆里拽了出来。
脱离抱枕堆的一刻，灯光沐浴在他身上，仿佛从长时间的潜行中浮出水面，终于可以自如呼吸。迎面来迎接他的是一张并不熟悉的笑脸——并不熟悉，但也绝不令人生厌。
跟随万事一起从修整舱里掉出来的还有那张3.5英寸软盘，那个笑着的金发构造体欣喜地叫了一声：“啊！原来在这儿！万事你帮我找到的吗？太谢谢你了！我前几天把游戏机和PC机全都搬到指挥官的房间，然后好不容易淘到了软驱却找不到软盘了！原来在这儿呢！这可是电子游戏早期的超级名作，要是真丢了可就亏大了。指挥官！万事帮我找到软盘啦！”
灰鸦小队的四个人和库洛姆闻声也走了过来。这个人太聒噪了，万事心想，简直扰人清梦，但是……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说其实你们都不记得神威了，”一群人围坐在突击鹰小队休息室的沙发上，指挥官听过在场除神威以外所有人的陈述，做出了结论，“虽然我没法说自己比你们记忆力更好，但我十分确信神威真的是大家的同伴。构造体集体失忆不是个小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一下。”
指挥官说着给赛利卡发了一条消息，但赛利卡一直没有回复。指挥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把消息发给了阿西莫夫。没过几秒，阿西莫夫的通讯拨了过来。
“打字太慢了，直接语音跟你说吧，”阿西莫夫开门见山，“神威的事是吧？我们知道了，最快明天解决，慢一点就后天。”
“到底发生什么了？”指挥官问。
“还不是你们该死的军部，查看记录就算了，还要手贱修改设置，”通讯里的阿西莫夫皱着眉捏了捏鼻梁，满脸写着疲惫与不悦，“昨天有人看完神威的资料之后误操作，把所有和他相关的资料都设成了极密，从那之后所有接入过空中花园数据库的构造体应该都对神威失忆了。现在军部和清理部队正在忙着一条一条地筛选记录，修改信息等级，连我们也被抓了壮丁。真是的，这种事也要来找科学理事会……”
“可是我自己还记得自己啊。”神威凑到指挥官的终端前。
“你昨天休眠的时候连接数据线了吗？”
“没……没有。”神威红了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就对了。今天别到处乱跑，少惹事，明后天就恢复正常了。”阿西莫夫说着挂断了通讯。
“听见了吗？让你别乱跑。”里瞟了神威一眼。虽然仍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里感觉自己发自本能地想要瞟他。
“那就睡一天吧。”万事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虽然我没有关于神威的记忆，但既然你应该是突击鹰小队的队员，我还是有义务对你负责，”库洛姆说，“我和万事可以和你一起行动，向别人解释你的身份，所以咱们一起去训练如何？为了应对类似的危机，应该提前拟定预案，保证小队在彼此失忆的情况下也可以正常配合完成任务。或者你还有什么没有写完的任务报告吗？”
“啊哈哈哈，不愧是库洛姆，”指挥官笑道，“神威自己大概会希望在房间里玩一天游戏吧。”
“不对！”神威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卡穆呢？”

一觉醒来，卡穆意识到自己身处空中花园。
自己在空中花园似乎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空中花园的生活，修整舱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扔着些食品的包装。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能这么泰然自若地生活在空中花园？为什么自己不曾怀疑一下他们提供的食品会不会有毒——例如包含某种摄入式的电子脑病毒，又或者就是帕弥什——就能心安理得地吃下去？
卡穆捂住自己的嘴。
不行，太迟了，已经不可能用呕吐的方式把昨天吃下的食物排出体外。那里面到底有没有病毒？自己会被感染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被感染的症状，可为什么意识海里好像空了一块？他瞥向墙角的零食架，看到上面的袋装热狗，竟然有点想吃。成为构造体之后明明已经不需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为什么自己还会产生进食的冲动？该死的人类……这是空中花园控制自己的手段吗？
宿舍的电子门被人从外面解锁了，看来有人要来检查病毒是否起效了，卡穆马上警惕起来，抓过靠在修整舱边的大剑，摆出应战的姿态。
进门的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一脸傻相的构造体，人类是卡穆认识的鸦头，构造体没见过，门外还能看到有灰鸦小队的三个人和突击鹰小队的库洛姆与万事。
原来他们全都是一伙的吗？就连库洛姆和万事也……卡穆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早就该知道会这样，空中花园的构造体自然都是人类的走狗，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们两个是自己的同伴？
“卡穆！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受影响。”鸦头身边的陌生构造体先开了口，就连与卡穆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声音也在向外冒着傻气。
“别过来！”卡穆压低身体，握紧大剑，随时准备先发制人，“所有人都理我远点！不然小心我释放身上的帕弥什病毒！”
“神威，别继续接近了，他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鸦头拉住正向卡穆走过来的那个构造体，同时卡穆的意识海里亮起了属于人类的思维信标。
思维链接抚平了卡穆意识海中的不安。人类循循善诱：“卡穆你不要担心，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们就是来向你解释状况的。这个人是神威……”
卡穆看着正在试图向自己说明情况的鸦头。他的话可信吗？应该是可信的。可为什么自己会认为鸦头可以信任？虽然经过考察确实证实了鸦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类……但自己在经历过黑野的阴谋与师父的背叛之后，怎么可能会尝试对一个人类交付信任？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会选择迈出了第一步？
他又看看在鸦头身边傻笑的“神威”。他很确定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个人，虽然鸦头说是军部的失误……但那是真的吗？真的可以相信他们吗？明明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天真地轻信别人，再也不要因为天真受伤……
“你说我原本应该认识他也好，不认识他也罢，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卡穆说，“既然你们没有恶意，那就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别这样嘛，我和指挥官也是因为担心你，”神威嬉皮笑脸地说，“大家也都很关心你。”
卡穆切断了与鸦头的思维链接，竖起手中的大剑：“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神威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愤怒一般，仍然面带微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卡穆没有那么好心，一次威慑不成功之后也不会再用第二次，而是直接抡起大剑向神威劈砍过去。
神威仿佛十分熟稔似地一眼看穿了他的动作，侧身避过剑锋，一只手压下剑身，脚踩着大剑借力向上跃起，张开双臂朝卡穆扑了过来。卡穆也不示弱，在身体被抱住的同时用额头上的断角猛地敲击对方的头，神威额头上的角擦着他的额角划过去，在卡穆头上留下一道伤口，也切断了他左侧的一缕人造发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卡穆要是把我忘了，我会很伤心的。”与卡穆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与神威肌肤相贴的一瞬间，卡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完整。意识海里仍然没有关于神威的记忆，却已经不再因为缺失了什么而感觉不安，也不再因为面对未知的神威而感到烦躁。神威……他到底是什么人？
“神……威。”卡穆嗫嚅着叫出他的名字。
“嗯，我在，”神威回答，“大家也都在。”
视线从神威的肩膀上方越过去，能看到鸦头、库洛姆、里和露西亚关心的眼神，丽芙和万事正掏出随身的医疗包，过来给受了点皮外伤的两个人做治疗。
“傻逼，”被拉开后，卡穆问神威，“你不怕我身上的病毒？”
“不怕，”神威回答，“就因为是我，所以不怕，也就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怕。”
卡穆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人，但即使无法理解，也不觉得讨厌。
“我到现在还是不记得你，你干吗要上赶着贴上来。”
“可是我还记得你嘛，”神威说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已经约好了要教会你怎么爱这个世界，那我怎么可能会失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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