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内容
原创
二创
补给站
站点导航
补给站
创作中心
活动中心
文澜德旧站
注册
登陆
雪暖照日青
1
何恕
2024/12/15 22:51
大众
加载中……
罗德岛舰船驶到炎国北部，室内空气循环系统都开起了制暖，融融地熏熟了人呼出的气。不愿醒来时里凯莱被脸上尖尖的剐擦感猛地勾去了困意，一下子睁开了睡懒觉的眼睛。“熟睡的人的呼吸节奏跟醒着的可是很不一样的哦。”看见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芳汀时里凯莱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压住自己的重量。小少爷轻拂在他下眼睑处的指尖划到了他的鼻尖上，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点。 “......唉。早上好啊。”里凯莱放任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望着天花板给了芳汀一个毫无起伏的问安。他太困了。“休息日你起这么早。”上午十点的晴日投在皑皑的雪景上，聚了一涡刺眼的白光从半掩的窗帘间泄进来，“外面这么亮，我还奇怪你怎么不醒呢。”强光照射下不常见光的皮肤透得像瓷，平时存在感不高的灼伤显在了芳汀的指节上。里凯莱攥住他小了自己一圈的手，搓了搓伤处的暗斑。这些年来芳汀用过不少祛疤膏，因而原本的色素沉积现在消去了不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的白是白得要化了，在里凯莱的手里腻作一捧。 源石技艺真危险呐，里凯莱想。他低着眼指腹搓擦着深深浅浅的烫伤疤。里凯莱握着芳汀的手的时候总喜欢去搓他手上陈年的疤，直到芳汀把手抽出来才算完。残缺给人的吸引力是鬼魅的，就像忍不住地摸血痂光滑的外表一样。里凯莱揉了又揉，感受到的是自己生着茧的手磨在软滑的肤上，又有点不大忍心继续了，忧心把手感这么好的皮肤给蹭得粗糙了，于是改为一下一下地摁。吃饭的家伙哪能不危险呢，里凯莱又想。他虎口的枪茧抵在芳汀的掌侧，增生的皮只有压感而没有细微的触觉。 芳汀手上被源石技艺灼出的疤是溅射状，里凯莱看着的时候很容易联想出来馥郁的绿色粘液是怎样溅在小孩彼时还幼稚的手上，滋啦啦地腐蚀出了一块被敞开的红肉。重重地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之后芳汀把手抽出来，还顺带打了一下里凯莱的手。“我想出去。” “去哪？” “甲板。雪停了，出去透透气。” 自从舰船航线北上，就罕有这样的晴天了。不管是里凯莱还是芳汀都已经许久没有机会闲散透气，能这样出门逛逛也好。“穿衣服。”芳汀把里凯莱的厚绒风衣扔到他脸上。 里凯莱伸手把风衣从脸上拿下来，侧过头看看窗外刺目的雪光，拍了拍芳汀的大腿，“你先起来。”芳汀撇撇嘴从他身上挪下去，嗒嗒嗒地去卫生间洗漱了。悠悠而轻滑的羽兽啼鸣朝着不知多高的调子提，终于把里凯莱从床上提了起来。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冷气抓住了他的脚踝，还穿着睡衣的他打了个喷嚏。芳汀洗完脸过来打了一下他的手，还沾着冷水的手啪地溅出些水珠。 “倒点热水再洗脸啊，不冷吗你。”里凯莱回头看着正走出洗手间的芳汀。一如既往，这种话总得不到芳汀的回应。 ——— 食堂今天入乡随俗地卖起了烧饼，芳汀看上去很中意，剥开脆生生地响的油纸欣赏了一会儿澄黄的饼皮。肉馅伴着香料的味道从被油煎得酥的外壳里由内而外地溢，溢满了嗅觉就是一个圆圆满满的笑脸。里凯莱买了两个，边拿着吃边跟着芳汀往甲板方向走。芳汀终于开始动口了，只是颇有无从下嘴的感觉，只能小口地啃掉一些饼皮，再从缺口两边继续啃下去，直到不会弄脏嘴角两边才放心地咬下一大块。 越靠近甲板冷空气的存在感越强了，里凯莱接过芳汀塞给他的方形油纸包装。即使都已经同居了，每次看到芳汀吃饭都还是小小地惊诧，因为他的进食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不少，离甲板还有些距离，一个烧饼他已经吃完了，可能是罗德岛太大了吧。“你吃饱了没啊。”每次吃完饭里凯莱都这样随口一问，芳汀也每次都说“嗯”。里凯莱手里还剩半个，囫囵地吃完之后把三个空油纸袋一起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非典型小少爷，里凯莱想。吃饭不是优优雅雅慢条斯理的，但是又确实有矜持高傲之处，这种关怀的问题每次都被他想都不想地回绝。 温度差导致的空气对流就像迎面被推了一把，跟芳汀的源石技艺感觉起来很不一样。围巾被呼的一下吹得贴紧了脸，里凯莱想把它扯到下巴以下，又被灌进来的冷风激得盖了回去。他看到芳汀被吹得皱着眉眯起了眼，额前细软的碎发不住地翻飞，白得发冷的脸只从围巾里冒出来半张。 走出门半步的顷刻，尖利的风就平息了，没来得及扫去的细雪低低地颤，跟水晶球里的一样。甲板上早就来了不少好动的小干员，薄薄一层落雪里密密地撒着深浅的脚印。干爽，这是远处看着这样的风景给人的第一感受。低头细看才看见融水挂在霜晶间湿漉漉的一滴又一滴，像新生的泪水粘着睫毛，并不干燥。芳汀向着甲板最边缘处的栏杆走去。 里凯莱还在门口，怕挡到人就往旁边走了两步。抬头时朗朗晴日也是冷白色的，阳光却依然温暖，吸热的黑色风衣很快捂得他感到了烫。冬日的天不大蓝，是泛青的灰白。小朋友连他的腰都不到，穿着厚厚的棉衣在他眼里像滚动的球。细细的笑声和尖叫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从左滚到右，从右滚到左。舒适，是吗？里凯莱想问问自己感觉怎样。休息日，好早饭，好天气，好小孩，芳汀......一分钟没看他就跑不见了，跟刚遇见时一样。 芳汀钻到被舰桥挡住的地方，没有小孩的脚印，踏上去时呼地扬起纱一样的雪幔。北方漫山的针叶林绿得发乌，绿得那么冷、饱满，浓稠地从山上滴下来。他伸出食指抹了一下栏杆上的雪，再抹一下栏杆下挂着的小冰柱。今天戴了一双他喜欢的黑色皮质短手套，里面的绒很软，穿上时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甚至热得手心出汗。芳汀勾住右手的手套边缘，把它扯了下来。感觉凉快多了。他伸出裸露在冷空气里的手，用掌心贴住金属的栏杆。 ——— 拉特兰太热、太潮湿了。 芳汀的手从小摸起来就是温热的，无论什么季节。不去刻意地想还好，一去在乎便觉得燥热难耐。上学时一到课间他就去洗手，冷水冲过的感觉很放松。他期望着流水能带走这满溢的热。不过没等上课多久，又是重新地热起来，甚至手上的皮肤越洗越干。 家里的保姆告诉他，因为他是健康的，所以才双手温暖。 热到没法安坐时芳汀把手贴在课桌金属的桌肚上，这能暂时地让他好受一些，不过很快桌肚就被他捂热一块，于是他过一会儿就要给手挪挪位置。燥热，好像要化了，好像病了。但芳汀的确是没病。聒噪的虫声被三叶形的风扇绞得失真，嗡嗡地钻进听不下课的优等生的心口里。 蒸烧的雨季闷得他要在空气里游起来，只要站着睡着，他坚信，一定可以整个融解在这个热池里。 一开始到莱塔尼亚的时候，手上难耐的热得到了一丝缓解，至少学业伴着莱塔尼亚语课程让他忙了起来。但几个月后偶然间，拉特兰湿润的热气追上了他。他重新开始感到热，跟使用源石技艺时身体的发热不一样。芳汀开始时不时就招招手让指间环绕着带有香味的气流，或许这样其他方式的发热能对冲、缓解一下。 即使不似拉特兰雨水充沛，莱塔尼亚也是有雨的。芳汀一头扎进图书馆里，从滂沱坐到淅淅沥沥。窗外的阔叶绿树被洗得丰润，鼓鼓的新绿低垂在玻璃边上呼之欲出。他就这样一路往拉特兰的炎热所步步紧逼的反方向跑去，用雨后茵茵的绿色冲淡了他不曾回头的往昔。厚软的驮兽皮书散发着它独有的沉沉的咸味，被翻得裂出了白色的褶皱。 芳汀没有经历过生长痛，却在闷热里受尽了难以启齿的生长之痛。 ——— 里凯莱第一次见芳汀是在莱塔尼亚边境，这里的雨比拉特兰的要凉上一些，混着尘土与移动城市的喧嚣。他坐在车站门口，看上去刚刚淋过雨，头发被浸成一缕一缕的，肩上也被打湿了一片。里凯莱从包里拿出证件和预先拿到的资料跟芳汀交接，确认是否有信息遗漏。 姓名相符、容貌相符，确定是本人。“那些带着保镖的侦探是你雇的对吧？” 芳汀才舍得把目光从天上收回来看他一眼。“是。” “关于这次遗产铳研究者遇害事件，罪犯已经被执行死刑了。还有来刺杀你的人，也已经缉拿归案了。至于犯罪团伙窝点里本应该有的一些非证据物品遗失了......你不用告诉我，这个案子已经结了，鉴于这些东西不是证物，我们可以装不知道，你带走吧。” 进了车站之后芳汀脱掉了湿外套搭在行李箱上，扔来轻飘飘的一句“我去买水”，等里凯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执行者只得留在原地给他看包，毕竟保护公民人身安全和权益就是他此行的工作。 芳汀回来时看都没看他一眼，拎着瓶水坐回座位上。看上去高领毛衣在开着暖气的车站里也显得有些热了，里凯莱想。芳汀在有意无意地扯自己的领口。还是得找点话说啊，接下来还有几天路程，关系不好可就麻烦了。 “那个......” 芳汀没看他，自顾自地喝水。 “你吃饭了没？我带了甜甜圈。”这招总是很灵，里凯莱九分自信。 “不要。” 还来不及尴尬，他就听到芳汀从鼻子里出了口长气。看来是不高兴了，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 里凯莱拿出跟生活在国外的公民打交道时的第二万能钥匙，“我记得你很久没在拉特兰了吧。你觉得拉特兰怎么样啊？” 芳汀拈着耳边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沉默不语。正当里凯莱感觉天似乎已经被聊死了的时候，芳汀开口了。 “拉特兰太热、太潮湿了。” ——— 栏杆湿湿的，不能趴上去，所以芳汀只是摸它。 昨晚窗帘拉得不严的后果就是今早芳汀被外面的光给晃醒了。枕边里凯莱看上去是快醒了的浅眠样子，在芳汀窸窸窣窣掀被子起床的声音里翻了个身。芳汀站在窗前抹开结的水汽往外看，一副天光大亮的样子，风景缓慢地随着舰船的移动后退着，雪已经不再下了。前几天穿过暴风雪时窗子被打得直响，现在只是明净又安然。 他走到衣柜前翻了翻，在里凯莱的衣服里随便扯了一件他觉得摸起来很厚的风衣。里凯莱还没睁眼，芳汀无聊了，爬到床上去往他身上一坐，伸手在他脸上戳戳画画。芳汀喜欢这样看里凯莱的脸，没有醒着时看起来那么老油条。他感觉这人应该是要醒了，但是怎么不睁眼呢。正当他戳着里凯莱的下眼睑时受害执行者睁开了眼睛。芳汀突然想逗逗他，“熟睡的人的呼吸节奏跟醒着的可是很不一样的哦。” “......唉。早上好啊。” 被攥着摸了又摸的手即使在凉水冲洗过后也还是浮上一股头皮发麻的痒意，芳汀看见里凯莱走进洗手间，想都没想地过去打他的手。正当里凯莱在洗手间哗啦啦地洗漱时，芳汀开始换衣服。因为工作需要，他总是戴手套，今天他挑了自己的那副皮质黑手套。 罗德岛还在向前，甲板上的景色仍然后退。 背后比奔跑的小孩要重上许多的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及近，“要不是在罗得岛不担心你跑丢了遇害我现在就要开始说你了，说你你又不高兴，真是算了。” “是啊。”芳汀冷笑。
0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1
留言
加载中……
提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