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浮萍随遇

清醒梦

写作业鱼

2024/12/04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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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独闲一整天都时不时走神看向窗外，气得褚霖一把揪住他耳朵：“你像个死了老公的寡妇。”
对方正色道：“我国现行的婚姻法还不允许同性结婚。我生理上是男性，不会有丈夫。”
褚霖白了他一眼：“死老婆的鳏夫。”
不想，时独闲又道：“请不要诅咒我未来的妻子。”一脸正经严肃，完全没有理解对方的用意。
“在我这打工就专心点，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摸鱼，谁给你的胆子？”
“因为我半小时就能做完八小时的工作。”时独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但他总能用一万种方法无意中凡尔赛。不是每个人都像寒止一样懂这一点，褚霖冷笑道：“还敢顶嘴。我看你现在是用八小时只干了半小时的工作。下班前完成不了这个报告你就死定了。”
“哦。”时独闲干脆起身不管了，打算最后半个小时再发愤图强。
褚霖：……
她发誓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资本家，绝对要开掉时独闲这样的员工。
时独闲走到窗户边上，探出脑袋，却不想直接撞见了一个背对他的身影。对方嘴里正念念有词，好像在排练什么东西。
“哈哈，下午好啊，有没有想我，小困困……不行不行。”背影摇了摇头，昨晚才发生那样的事，这么油腔滑调加上亲昵的称呼实在不合适，“咳咳重来…下午好，时先生。工作忙完了吗？辛苦了，我带了些……啊，不行！怎么那么像来给老公送饭的小媳妇，再换一个，说什么好呢……天气真好啊哈哈，我恰好路过这里，有没有认出我呀…啧，我有病吧！”
时独闲默默站在窗口，露出的半个脑袋满是困惑。他呆呆地看着寒止戏瘾乱飞地表演了十五分钟，终于找到了一套满意的说辞，信心满满地喊着“就这样说！我真是个天才！”
“天才”得意洋洋地转过头，准备来和时独闲对线，在转头看到窗口脑袋的那一刻却大叫了一声，颤抖的手指着时独闲，方才排练的完美剧本一瞬间烟消云散：“你你你……！”
时独闲歪了歪头：“鼠鼠……？你在做什么？”
“什么鼠鼠，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寒止涨红了脸，此地无银三百两，拉下墨镜想要拔腿就跑。
“我没有认错。你穿着我的衣服，还拿着梅梅。你害怕见我？不怕，不用跑。”时独闲一把从窗户翻了出去，好一个擅离职守。
寒止见瞒不过去，自暴自弃地撇过头。要不是他里面现在是真空的，巴不得当即就把时独闲的衣服脱下来甩他脸上。
“你剪头发了。像只小仓鼠。”时独闲看了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和小时候很像，蓬蓬的自来卷，发质很细很软，天生长着比常人浅一些的棕栗色。果然还是短发适合他，像顶着一头轻飘飘的云朵。
寒止本来想躲，但时独闲竟然罕见地在微笑，他又问心有愧，于是强忍着羞赧任他撸鼠。半晌，忍无可忍了才闷闷道：“你要把我抓秃了……”
“你昨晚说早上就来看我的。”时独闲又狠狠摸了两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我一直在等你。”
“你生气了？”寒止心虚地望着他，“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没有。但褚医生好像生气了，她给我布置了两倍的工作，还诅咒我未来的妻子。”说着，时独闲看了看他墨镜都挡不住的黑眼圈：“你熬夜，作息紊乱，会长不高的。”
“这根本不是重点吧。”寒止捏了捏眉心，“你这种人真的能找得到老婆吗……而且我已经没法再长高了。”
“唔…这样吗。”时独闲望着比自己矮了快半个头的小仓鼠，认真道，“没关系，小小的也很可爱。”
寒止已经对他无语惯了，习惯性屏蔽他的话：“你的手……好点了吗？”
“嗯。”时独闲举起方才一直垂在一边、缠满绷带的手，“褚医生不放心，帮我又缝了针。”
“很疼吧。”时独闲透过墨镜看到寒止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对不起…我昨天没有控制住他。”
“不要愧疚。不是你的错，你也很害怕。”
寒止深吸了一口气。时独闲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体会不到自身的情绪，可偏偏又能精确地读懂…不如说从行为分析出其他人的情绪。尽管很多时候他为许多情绪的动机与原因感到不解，直白而真诚的提问往往如同毫不留情的揭穿，踩雷踩得遍地都是。
他不明白许多时候人类对于情绪是不坦率的，害羞的，防御的，逃避的，无法接受的……
因为他没有，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无法理解。
“你不是也一样。”寒止道，“你昨天拿针管的时候在发抖。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吧。”
“我知道。我‘应该’在害怕。我还知道，我‘应该’在愧疚、悲伤、痛苦……但这些我都感受不到。”时独闲望了望自己的手，“就连疼痛我也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我很好奇，你们所感知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鼠鼠，对我来说，你能那么切切实实地活着，让我有点……嗯…从我身体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羡慕’。”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寒止有些冷漠道，“如果你体会过我眼中的世界，根本不会羡慕。其他人类或许能够切切实实地活着，我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我从不生活在这个地方。时独闲，你听说过缸中之脑吗？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清醒地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被策划好的美梦，你还愿意回到现实、回到真实当中吗？”
时独闲摇了摇头。寒止笑了笑：“哈，你是个爱逃避现实的人。”
他没有反驳，只是轻轻说着：“我只是认为，真实的概念很难去界定。当你从这个梦中醒来，如何保证面前的真实一定是真实，而非另一层梦。人类很难探寻到所谓真正的‘真实’，只要你说的这个前提存在，这就会成为一个无解的悖论。实际上，你只是想追寻你认知中的真实，这种‘真实’仍然是主观的。或者说，你只是渴望一个能够安心的归宿。”
寒止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往常的人都只会说，不要再想下去了，寒止，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疯掉的。但时独闲只是伸手，轻轻抱了抱他：“如果你感到害怕或不安，试着去这个你不认可的世界里找到一些你所认可的‘真实’吧。”
寒止半阖上眼，睫毛颤动着，心跳很快。他伸手推开时独闲，退开两步，远离对方温暖的怀抱：“我们不是一路人。”说着，他转身走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时独闲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没有追上去。他低下头，久久望着自己的手，指尖意犹未尽地蜷了起来：“我为什么……”
直到褚霖从窗口探出身骂他，时独闲才回过神。对方的面色黑如锅底：“你又去见他了？死性不改！看看现在几点，还有最后半个小时，你完成不了就等着再给我打一个月工吧。”
时独闲听话地翻回了窗户里，拿着闹钟开始计时，噼里啪啦写了起来。他说得没错，死线是第一生产力，褚霖惊讶地看着时独闲几乎不需要多少思考的时间就顺畅地写完了，甚至只花费了24分钟33秒。她不信邪地拿起报告翻看，质量也很不错，比她过往带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学徒好多了。
“你的这些想法倒是很不错。”褚霖合上报告，把目光投向他，“该说不愧是新人类吗…可怕的效率，轻轻松松就突破了人类所能触及的极限。那个寒什么也是？”
时独闲摇了摇头：“他应该不是。至少目前我没见到过他的能力。”
“我看他也不像。”褚霖就像意料之中那样冷哼道，“他要是新人类那真丢这些人的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留在我的实验室？”
“我想陪他去旅行。”时独闲没有犹豫，“他想去哪里，我就陪他去哪里。一直到这个世界彻底毁灭为止。”
褚霖是个惜才的人，但她真的感觉要被时独闲气死了，恨不能把他打醒：“你知道你的天赋能给科学带来多少贡献吗？他都快死了，谁都知道这个病一旦发作死亡率是百分百，你把时间和青春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有什么意思？”
“他不会死的。”时独闲对她置之不理，自顾自地说，“我是天才。”
“你以为你是天才就能创造奇迹吗，幼稚！”褚霖看着时独闲点了点头，发现这个人其实心底也有着表面看不出的孤傲，也许在对方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失败、挫折和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如此自信傲慢。
她拿开桌上的报告，发现底下压着一沓草稿纸，上面满是写写画画的字迹，是她所认为时独闲方才“摸鱼”八小时的成果，她以为时独闲走神是在担心寒止心神不宁，不想对方只是一直在潜心思考。至于她布置的任务，也许是对方认为太简单了才不屑于动笔。
褚霖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被划去的方案和公式，重新把纸拍回了桌面，“行，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你亲眼看着他在你面前死去再难过后悔吧。”
“他不会死的。”时独闲仍然平静地陈述道，执拗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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