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

【应枫/刃枫】冬至后长夜

半隅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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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恒】冬至后长夜（下）

这么久了终于把最后一段补完了
ooc预警 三观不正 含部分令人不适描写 自觉无法观看时请主动退出

初中的刃并非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才励志发奋苦学的。丹枫大概是不记得当年班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了。他有一双不祥的红瞳，这样的人大多是不合群的，不过很少会有人当面笑他什么。刃的眼神向来孤冷，像一只离群的狼。
丹枫话也少，但由于他成绩好家境好长得又讨喜，大多是别人巴结他，不过丹枫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生命中似乎只有学习二字，就像刃的生命里只有发呆一样。他们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人。
丹枫并不比刃矮，但班主任让丹枫坐在刃前面，说丹枫的坐姿看了都令人赏心悦目，将来必定是要成大器的，再说某些同学整天趴着，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刃并不在意班主任说他什么，他从小挨过的骂比班主任听过的都多，他想的只是混完初中早早体验一下人生然后早早地死掉——当时天真的孩子只知道学校令人生厌，却不知社会是粪便与尸体混合的下水道。班主任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到日光，因为它都不知道该从哪出去。
丹枫的寡言恰合刃的心意，他以前的前桌总会自作多情的来找他搭话，或是问他交不交作业。对于这类人刃一般都懒得理睬，睁眼便是他们那令人作呕的观看珍稀屎壳郎的强烈的探究欲。
小孩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好奇一切比他们更不像人的生物罢了。
刃睡醒了便盯着丹枫看，不管他能不能感受到，反正他是一次没回过头。他瘦削的背永远笔挺，夏天的目光可以从他的后颈一路顺着脊线向下直到被课桌挡住。他的衣服总是精致的像文物，偷着生人勿近的昂贵。
刃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有病的，每次看到丹枫他就会想到猫。福利院的草丛里有一只狸花猫，福利院的阿姨将它养的很胖，吃的比他还好。它也不怕人，但给摸的时候总会喵喵叫，并且不安的走来走去。
刃不懂猫，他不知道猫这幅样子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但是后来再摸它时，手指隔着一层软毛摸到其下柔软的皮肉与凸起的脊椎骨时，他有一种想要掐断它的冲动。猫喵喵叫着。他想，那么纤细柔软的生命，却有一副谁都看不上的傲慢神态。
他讨厌丹枫就像讨厌猫一样。宠物是一种麻烦的东西，但猫这类生灵又很能引起人的征服欲。他看见丹枫的时候想要掐死他，但看不见他的时候又想的发狂。
他第一次找丹枫说话是在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考前，按例每次期中考后都会有家长会，刃没有家长所以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些。但那一次他叫了丹枫的名字，待丹枫回过头来时他说，期中考后要开家长会，每次我考不好就会被打，你……
他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说了什么，但是他记得丹枫回过头来的样子。夏末秋初的日光照进尘埃飞舞的教室，每一缕灰都在发光。丹枫浅青色的眼睛干净得像无机质的玻璃，刃在那玻璃芯里看见了自己。他记得丹枫点了点头，低声说好，然后转了回去。
反正刃在期中考试时看到了丹枫故意露出的卷子，涂有选择题的半张大喇喇的在他眼前，主观题一半被丹枫压住，刃只能看到丹枫写的自己的名字。字迹潇洒清峻，小小年纪便有了未来的风骨。他忽然嫉妒起收发作业的人来，他们每天都能亲手触碰到这么好看的字。
于是在下一场考试前他顺利拿到了写有答案的纸条，每一笔都仿佛是依着他心意写的，好像是在古代窥得剑客出招时的强烈震撼，不是狭路相逢，不是棋逢对手，只是一个普通人对剑客的叹惋。
毫无意外的，他们被举报了。老师们不相信丹枫这样的好学生会做出帮别人作弊的事，他们都在极力洗脑丹枫让他“承认”是刃逼迫他这么干的。
丹枫自然是不会承认。刃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分，哪怕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如果丹枫敢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先掐死他的。
当刃走进办公室时感觉到所有老师都在瞪他，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注目”的感觉，以前他只是不在意，而现在他为了丹枫开始在意了。多好，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晚饭后公告栏上被贴了处分单，他与丹枫的名字并排。刃整个晚饭时间都在看那张单子，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赏心悦目过。
“好看吗。”丹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看上去很累，但眼里透着光。
刃笑嘻嘻的说：“等我死了，我要把它刻在我的墓碑上。”
丹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将一张叠好的纸递到他面前：“检讨我替你写了，不过看起来你不是很需要的样子。”
“怎么可能。”刃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写检讨。”
丹枫没有回他，转身走了。老师办公室中传出愤怒的大呼小叫与长吁短叹。刃看见班主任恭恭敬敬的送一个人出来，他喊他“龙师”，刃猜是丹枫的家长。
周一升旗仪式，丹枫先上台检讨。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看了一遍，之后才开始读。刃听着措辞与过程感到奇怪，掏出自己那份一看才发现昨天丹枫给错了，而俩人都没发现。刃悄悄瞥了一边的龙师一眼，发现他气得直吹胡子，心下感慨丹枫那么好看的脸幸好继承他的比较少。
丹枫下来的时候似乎是想和他换一下，但刃没给，照着丹枫那份读了一遍。上午的阳光很刺眼，他都有些看不清字，但他读的很认真，很虔诚。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当时的心情，大概便是在全校师生前偷情，情书还被进了公告栏。
很久以后刃才知道龙师并不是丹枫的家长，只是他的暂时抚养人。丹枫亦父母双亡，但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这位“龙师”便是觊觎者之一。
那时刃与丹枫的唯一一次交集。丹枫本来应该被保送进这里最好的高中，却因为这个处分不得不转到了外省继续学业。他当然不会再记得这位陪他唯一叛逆一次的陌生人。
正如班主任曾自以为高明的看似单独劝说丹枫实则暗中警告刃的那样，你们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点小时候的“交情”能做什么？留着以后老同学相见冷嘲热讽吗？
这位班主任还真是个预言家。当年刃就只是丹枫的一只小白鼠，一个牺牲品，长大了依旧是。

丹枫以为他们的交集也仅限于此了，他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天才，漂亮但冰冷，没有人能真正走近他。或许曾经的刃也没有，但那至少是一个能与他一同站在全校目光下的人。
他经过层层筛选进了云上实验室，才有了一种“我就应该在这种地方”的归属感，与其余成员关于实验的话题讲不完，却依旧没有过什么生活上的交集。
直到某一个晚上，白珩做完实验后并没有着急离开，一直等到丹枫慢吞吞开始收拾东西了，她走上前去，问道：“一起吃夜宵吗？”
丹枫本想推辞，无奈白珩过于热情——她可是捂热过千年冰块静流的女人——于是便这么稀里糊涂的坐到了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路边小摊上。
“你知道吗，今天是元宵节。”白珩的声音在热气的熏染下显得模糊，她感慨了一句，“这家的元宵最好吃，带你来尝尝。”
丹枫用塑料小勺搅拌着碗里粘稠的液体，一颗颗圆润的丸子翻滚在红浪里。他有点没食欲。
“静流不和你一起吗？”
“她回家了。”一向玩世不恭的语调有些低落，她叹了口气，“我家里没有人。”
丹枫愣了一下，他不常处理这种人际关系，顺着直觉道了歉，才迟钝的意识到白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除了“对不起”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别人，再次语塞。
“没关系。”白珩笑了笑，“我贸然请你出来吃元宵，你不介意吧？”
丹枫想到了之前听到别人开玩笑说“来都来了有什么好介意的”，但他是绝对说不出这话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尝了一口小丸子，真心实意的赞美道：“很好吃。”
他们沉默着吃了一会，忽然白珩推了推他的胳膊，神秘兮兮的说：“你身后坐了一个人，一直在看你诶。”
丹枫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告示牌前的那张脸，与他一般神色寡淡、人情寡淡，但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他在循规蹈矩的那么多年人生里，第一次违逆龙师。
他回过头，看到那个人一身黑色长风衣，坐在自己身后一臂的距离，背对着自己。他可能是听到了白珩与自己说话，把头回了过去。但丹枫肯定，他就是刃。

不过他们的交集不止于此。在寒假过后实验室便贴了一则告示，大意便是有一个新人要加入实验室，而第二天，丹枫就在实验室里看到了刃。
刃的简历，或者说个人生平，与投进云上实验室动辄几十上百的板砖相比，可以说是富豪榜与贫民窟的差距。不过不难理解，他自幼因无父无母被送进了福利院，在浑浑噩噩念完初中后本该被福利院打包丢出，却不知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愣是磨着院长让给他申请了补助金上个高中，然后破天荒的考上了罗浮大学。
如果现在去翻翻罗浮晚报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的报道，大意是流落于福利院的天纵英才，从无到有一路开挂实现人生逆袭——不错，逆袭得十分彻底，直接从人类进化成了小白鼠。
刃能进入云上实验室靠的并不止是他的学历，更是他干净的背景，简单来说，就是可以不经过报告率先在他身上进行某些实验。
因为经过检测，刃的自愈能力远超常人，几乎可以不以人类的标准来评判。

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平淡的过着，直到上头来了命令，重启了早便被禁止研究换脑实验。
刃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向逼着他打针吃药从不手软的丹枫却迟疑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唯有丹枫那边迟迟不上报可以开始。
于是一场意外降临，云上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刃死在半年前的一场车祸。 
只有丹枫不信。
那天他好端端的走在路上，那人毫不遮掩的跟着。他假装不理，但是会在走过玻璃门的时候，悄悄看一眼后面的人。
那人会迅速感受到他的视线，在他转回头之前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来，但是很让丹枫放心。
被龙师控制的日子里，他早已习惯了身后遮遮掩掩的脚步声，他们向来目光麻木、神色冰冷，如此光明正大跟着他，还会不熟练的笑的，还是头一个。
这是一个令丹枫感到舒适的距离，不远不近，能随时看到他，但不会打扰到他。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刃姣好的容貌，和他随时给予的“情绪价值”——是“我看着你呢，不往前走，就是死”，而不是“你敢走错一步，就是死”。
从这点上来说，刃是一个很好的偷｜窥者。
但就是在某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辆灰色汽车直直冲着丹枫驶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大力推开了他，尖锐的刹车声刮的他耳膜生疼，重物落地的声音如在梦中，朦朦胧胧的，仿佛一团烟花在眼前炸开。
你说，之前这么纠缠他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一脸模糊的倒在血泊里了呢？ 他的脑袋被撞开一个很大的洞，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半凝固半流淌着环绕着他苍白的脸，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脑浆。
他觉得恶心，他想起了重逢第一面的那碗元宵。好像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
但又很胡扯。

那场车祸出的真是好，撞的位置不偏不倚，身体上没有影响使用的损伤，不过这些不重要，因为唯一严重的便是脑部，而脑部坏死，整具躯体便没有用了。
但是没关系，合适的脑部承载体也已经准备完成。丹枫早就看过他的档案，一个白头发紫眼睛的男人，与刃同龄，甚至容貌都大差不差，但由于常常温和的笑着，脸上多了几条法令纹。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撑不下去，但丹枫成功完成了手术，甚至还去病房看了应星一眼。仅仅一眼，他便满脸失望的离开了。
那之后，丹枫病了，好像病得很严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病，在同学的嘴里自己好似已经病入膏肓。
他依旧忙碌于实验室，偶尔去医院复查一下。那个叫符玄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分派给他的工作越来越少，但他就是忙的停不下脚步。
换脑实验的后期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直到有一次，他晕倒在了实验室里。

医院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护士，脸圆圆的，很爱笑。丹枫没记住她的名字，也不用叫她，因为她总是跑前跑后的，有无限的生机和动力似的。
小护士坐在顾清病床边削着苹果，一边对丹枫说:“你还是我第一个病人呢！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但是丹枫不喜欢吃苹果。他忍不住想起来刃有一手很好的刀法，会把苹果削成兔子。在学校的时候他削过一次，丹枫一直盯着他修长的手看。
但是刃也没有吃，只是放在桌上，由着苹果氧化变色，从雪白饱满的一只兔子，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核儿。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变得奇怪，刃开始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这或许是一种补偿，从前刃在他眼前晃悠，但他一心研究，现在刃不在了，那些关于他的记忆便叫嚣着浮现，让他心烦意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过分完整，完整到似乎所有人都在遮掩着什么，而这个苹果仿佛是毒蛇赐下的、划破上帝编织的幻境的钥匙，让他想起来，自己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能让他感受到喜怒哀乐的人，那个人叫刃。
所有人都在隐瞒刃的存在，他们说他死在了一场车祸里，但丹枫坚信着，他还活着，他活在一个名为“应星”的男人的身体里。

看着距自己几步之遥、应星任职的珠宝店，丹枫闭了闭眼，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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