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罗生门

整点薯条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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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彻夜无眠，让尼尔森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都有些神志不清。

他满脑子都是晚上的那通电话。天意……以天意为名是有多傲慢啊，然而他却没有选择。多诺万先生遭了如此飞来横祸，前途彻底毁灭，而皮尔斯先生作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就这样死于非命，这让他感到如芒在背。“永恒常量”在电话里说得轻描淡写，然而不听到一个准确的消息他仍然放不下心——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敌人，那超级英雄变身飞过来的那点时间他说不定就已经死了，武力不如情报让人安心。

这样的思绪过于繁杂，以至于刷卡过闸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发现闸口上的提示是副总裁办公室。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尼尔森在等电梯的人群里手忙脚乱地摸出来，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提醒。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斯考特先生，您现在已经是副总裁了，可以走直达电梯。”

然后，仿佛有所预料一般，在尼尔森看完短信抬起头寻找直达电梯在哪的时候，角落里的一扇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人群有一些骚动，而尼尔森呆愣地看着那台电梯旁的指示——直达总裁、副总裁办公室，不停除平层和车库以外的其他楼层。

他僵硬地穿出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中登上了那台直达电梯。

电梯门把他与拥挤的人群隔开以后，他这时才感觉到背后出了一身汗。尼尔森捏着手机，赶忙在短信里回复：“你是谁？”

“我是使者。”回复言简意赅，却让他呼吸一窒。仅仅是使者，就做到了调控公司电梯的事情？甚至对他的行动时间把握得如此精确，刚刚好——要是短信发得再晚一点他可就跟着原来的同事一起挤下一班电梯上楼了。

门开了。他像往常一样探出头，果然在副总裁办公室看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莫名的放松感让他呼了一口气——那天在办公室等多诺万先生简直是魔幻的开始。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恐怖了。

当他拉开门的时候，便一眼看到了站在办公桌旁，穿着西装梳着高发髻的女人。

“您好，斯考特先生。我是常量先生指派来帮您维持和组织的联络，并在早期助您完成一部分工作的使者。您可以叫我洛莉•格林。”女人向他倾身，她领口的鸟形金属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多诺万先生离职以后积累的文件都已经整理好了，电脑上也已经登录了您的账户。您可以开始工作了，有需要随时吩咐。”

尼尔森无措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坐在了副总裁的皮椅上——连椅子都已经拉出了适当的距离——光亮的电脑屏幕倒映出他局促的脸。桌面上已经分门别类地建好了好几个文件夹，粗略看去有报表计划书等等。皮尔斯先生被害的事情正好发生在月初，很多例行的汇报都无人处理，尼尔森的工作量可不算小。

“如果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可以帮您先处理一部分。”似乎看出了尼尔森的犹豫和茫然，洛莉突然插话了，“您可以参考一下我的处理方式，之后相信您就可以自己处理了。”

尼尔森就像抓住救星一样赶忙点点头，并且立刻起身，像椅面发烫那样一秒都不肯多待，侧过身把皮椅给使者让了出来。

“您不用这么……拘谨。”洛莉却没有立刻坐过去，而仍然保持着专业且克制的姿态看着尼尔森，“您是王朝国际的副总裁。我是您和其他成员交流的通道，仅此而已——我只是您的助手，而您是组织的成员。”

尼尔森有些恍惚——这样的说法就像是他是什么贵族一般。“神意秘会”的成员，这个身份真就有这么高贵？仿佛有了这个头衔以后，他就自然变成了某种精英、某种充满智慧常胜不败的棋手一样。皮尔斯先生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同时是他们这些王朝国际员工可望不可即的存在。现在他也到了这个位置，然而他仍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能和皮尔斯先生相比。如果神意秘会的成员都和皮尔斯差不多，那他可真就格格不入。

就像一个普通人误闯了精英的聚会。这个组织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您不必担心。”洛莉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已经娴熟地打开第一个文件夹，调出了几个表格，“神意秘会的领导者眼光不会错。您感到不适，只是您加入的时间并不长罢了——学习是很重要的，没有人生来就会管理一个庞大的集团。其他成员有今天的成就，也只是比您早生了十几年而已。”

如此……高的期望。

尼尔森呼出一口气，仔细盯着屏幕，看着洛莉娴熟地浏览报表和数据，又关掉打开下一份。就像她才是真正的副总裁一般——熟练得让尼尔森有些惊叹。等到五份汇报处理完以后，洛莉站起身来：“我已经帮您检查了部分报表，并把往年同期的数值标注出来，供您参考。总结月度数据的报告模板相信您已经很熟悉了，剩下的文件您可以对照处理。邮箱的邮件您看完报表以后也可以浏览一遍，有一些需要您回复。”

“……格林女士，”尼尔森神色复杂，“你当使者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简直怀疑洛莉以前是不是就是副总裁了。

“神意秘会对使者有一套专业的培养流程——对于组织里的所有工种，领导者都已经有了完善的安排。使者虽然主要负责传递信息，但是也需要有一些专业素养。”洛莉起身退到一旁，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配合着她那一身职业西装和一丝不苟盘好的发髻，姿态严谨而无可挑剔。

尼尔森坐了下来，生疏地握着鼠标，有样学样地点开了一个文件。“我就在隔壁的助理办公室。”洛莉的声音忽然响起，“您有需要可以按桌上的对讲——”尼尔森随着她的话看向了桌上的一块黑色的小屏幕，“我会立刻过来帮您。”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就像刚脱离老师的羽翼的学生一般。洛莉随即走向了门口，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他听着高跟鞋踏地的清脆声响远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现在，他必须作为副总裁工作了。

第一天的工作最后还是费尽力气处理完毕了。尼尔森一脸疲惫地拉开门，庆幸于还好没有什么人要找他汇报——多诺万先生离开前已经进行了一批汇报。否则他昨天还只是个中层管理，今天就要看着原来的同事甚至上司毕恭毕敬地对他汇报，无疑会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斯考特先生。”

洛莉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周后有一个成员想和您见面，商谈接下来的货运合作事宜。您是否愿意和他见面？”

成员？尼尔森愣了愣，然后才想起应该是神意秘会的成员。一瞬间紧张感流遍全身，他一周后就要和一个上流精英见面？他真的能不出丑、做出王朝国际该有的决定吗？决定一个集团的未来的事情，真的要他来选择？

他僵硬地回过头：“我能……拒绝吗？”

“您当然可以。”洛莉平静地说，“您同样是成员，不是对方的下属。您刚刚上任，业务还不熟练，推辞的话拉尔森先生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拉尔森？

尼尔森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和货运有关的拉尔斯他只记得一个，雷克斯•拉尔森，加拿大货运集团巨头。那是控制一国物流的存在，他此前甚至只在严肃的新闻报道上听说过对方。而现在，活在电视里的人就要走下来了，还要和他平等地见面。

“您也不需要紧张。王朝国际和拉尔森集团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合同，拉尔森先生只是过来进行一些例行的确认——并且与组织的新成员见面。神意秘会是互助会，您不用害怕拉尔森先生会有什么对王朝国际的图谋。”洛莉说。

尼尔森只听见洛莉清脆的声音：“这是领导者的意思——我们是维护秩序者。”

言下之意他几乎立刻便分辨出来——维护秩序，不做改变。王朝国际现在是零售巨头，那么以后也会是，神意秘会不支持成员之间互相倾轧。这是互助会，他们是一致对外的。

某种隐约的恐惧感在他心底浮动。这么强的控制力，足以控制每一个成员？又有多么丰厚的利益，能让这些成员彼此之间放弃唾手可得的利润而达成合作？维护现有的国际秩序，这句话他此前根本没有感觉，现在却触摸到了一角。

他不敢细想到底是什么维护着这一切，作为一个中层管理他也并不了解——他只知道那是难以想象的布局和恩威并施的手段。行业巨头只是普通的成员，那领导者会是何等人物？

那个联络他的“常量”，又是什么人？

他本能地感到庆幸——他是组织的一员。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去吧。”尼尔森深吸了一口气，“我总要见其他人的。王朝国际没有CEO和总裁了，只有我对董事会负责——”

甚至他作为现存最高的行政官，已经成了董事会的一员，他是王朝国际的拥有者之一了。王朝国际没有其他高层，他总会去履行副总裁甚至CEO的义务的。

“您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洛莉点了点头，“我会为您安排好下周的会面日程。”

等到洛莉也离开了，尼尔森看着空荡的走廊，叹了一口气。

真……梦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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