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威】Подсолнечник（向日葵）

△洲-昊嬷

九爪黑龙

2025/07/02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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Подсолнечник
  向日葵

训练基地的走廊弥漫着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冰冷气味，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线。
  王宇昊站在阿列克谢的宿舍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绷紧的标枪。他怀里那束向日葵却突兀得近乎莽撞——饱满的金黄花盘在惨白的光线下燃烧，灼热得烫手。王宇昊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气味刺得肺叶发痛，指尖却紧张得几乎要掐进包裹花束的牛皮纸里。
  门开了。
  阿列克谢·彼得罗夫站在那里，像一块西伯利亚冻土深处挖出的铁矿石。深蓝色的眼睛扫过青年绷紧的下颌线，掠过他怀里那团过于灿烂、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金黄，最后定格在他亮得惊人的黑眸深处。那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凝固的审视。
  “威龙？”，阿列克谢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像冰层下的暗河，“有事？”
  王宇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猛地将怀里那束沉甸甸的向日葵往前一递，姿态笨拙又孤勇，仿佛捧出的不是鲜花，而是自己滚烫跳动的心脏。
  “教官！”，青年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带着孤注一掷的锐气，“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死寂。
  只有远处某个通风口传来单调的嗡鸣，如同垂死的叹息。
  阿列克谢脸上的线条似乎又冷硬了几分，冰层下的暗河似乎瞬间冻结。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接那束花，只是沉默地看着王宇昊。那目光像沉重的冰棱，一层层覆盖下来，压得王宇昊挺直的脊梁微微发颤，却倔强地不肯弯折。
  “威龙”，阿列克谢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冻土里凿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寒气，“我们是战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这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王宇昊耳中。
  但王宇昊眼底那片灼热的火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烈，他固执地又向前逼近一步，向日葵的花瓣几乎要蹭到阿列克谢深灰色的训练服前襟。
  “战友？”，王宇昊追问，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他仰着脸，年轻的面庞在昏暗廊灯下像一块发光的暖玉，黑曜石般的眼睛紧锁着对方，里面盛满了孤注一掷的期盼和不顾一切的勇气。
  那光太亮，太烫，仿佛能融化西伯利亚最坚固的永冻层。
  阿列克谢的目光仿佛被那灼热的光烫了一下，极轻微地一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身后就是宿舍门框投下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阿列克谢高大的身躯瞬间没入那片阴翳之中，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退回了它幽暗的巢穴，将那张轮廓深邃、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脸庞藏匿起来，只留下晦暗不明的轮廓。只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阴影深处，依旧锐利如鹰隼，却又翻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挣扎。
  “不对”，阴影里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沉重的否定，“这不对，威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与内心某个咆哮的念头搏斗，“我比你大”，阿列克谢加重了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法逾越的铁律，“十八岁”
  那巨大的年龄鸿沟被他用冰冷的数字具象化，如同一道裂开的地缝横亘在两人之间。
  王宇昊却像没看见那道深渊。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向前一步，整个人从惨白的廊灯下彻底闯入那片属于阿列克谢的阴影里。年轻的身体带着一股蓬勃的热力，几乎驱散了阴影边缘的寒意，王宇昊怀中的向日葵在晦暗中依旧固执地散发着暖金色的微光。
  “那又怎样？”，青年的反问掷地有声，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沉重，“爱情分什么年龄？分什么性别？”，王宇昊直视着阴影里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眼神纯净而炽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执拗，仿佛要穿透对方所有的防备，直达那颗被层层冰封的心，“喜欢就是喜欢！”
  阴影中，阿列克谢的呼吸似乎窒了一瞬。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下颌的线条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深处，冰层下翻涌的暗流似乎终于冲破了某个临界点。阿列克谢猛地别开脸，避开了王宇昊那灼人的目光，声音低沉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一种自厌的沉痛：
  “我答应了……”，他艰难地吐字，像是在咀嚼着某种苦涩的毒药，“就是龌龊”
  龌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在王宇昊的心上。
  王宇昊抱着向日葵的手臂开始发麻，指尖冰凉。阳光依旧灿烂，却再也暖不了他，他慢慢地、一点点地垂下头，滚烫的脸颊几乎要埋进那向日葵的花盘里。花瓣柔软的触感蹭着他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的、属于植物的气息。他闭上眼，鼻尖萦绕着葵花籽淡淡的清香。
  幸亏……王宇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有点荒谬又带着点自嘲的念头，幸亏买的是向日葵……告白砸了，至少还能嗑瓜子……这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扎得他眼眶发酸。
  喉咙干涩得发紧，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带着被碾碎后的沙砾感：“你……是讨厌我么？”，王宇昊不敢抬头，视线死死锁在向日葵深褐色的花盘中心，仿佛那里藏着最后的答案。
  “不！”
  阴影里的否定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急切而猛烈，瞬间击碎了那片沉痛的阴翳。
  阿列克谢猛地转回头，深蓝色的瞳孔死死攫住王宇昊，里面燃烧着一种更为复杂的火焰——是痛苦？是挣扎？还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渴望？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拼命压制着什么，最终，那火焰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白，低沉而压抑地撞击在寂静的空气里：
  “因为……答应了你……”，他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撕裂自己的灵魂，“那么……我就是在……”，他停顿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最终，那个带着强烈自我唾弃意味的词还是冲口而出，“……享受你年轻的肉体”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通风口的嗡鸣消失了，只剩下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碰撞。
  这句带着自我鞭挞意味的否认，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猛地击穿了王宇昊被失望和自嘲包裹的心房。王宇昊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刚才埋首花盘留下的浅浅红痕，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被瞬间点亮的星辰。他抱着那捧巨大的向日葵，像个终于窥破谜底的孩子，对着阴影里的阿列克谢傻笑起来，笑容纯粹得毫无杂质。
  “那……那你就是喜欢我！”
  这清脆的、带着恍然大悟般喜悦的宣告，如同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在阿列克谢死水般的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他看着那张在阳光里绽放出纯粹笑意的年轻脸庞，感觉那笑容比正午的骄阳还要刺眼一千倍、一万倍！那光芒穿透了他刻意构筑的冰冷阴影，直直刺入他心底最幽暗、最隐秘的角落，将他苦苦压抑的所有渴望、所有挣扎都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疼痛伴随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眩晕感猛然袭来。
  一阵暖风毫无预兆地穿过走廊尽头半开的窗。它带着外面训练场沙尘和阳光的气息，莽撞地闯进这片对峙的空间。
  风温柔地拂过王宇昊汗湿的额发，更调皮地撩动起向日葵饱满的花瓣。金黄的花瓣轻轻摇曳、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无声的絮语。
  这阵风，也吹到了阿列克谢身上。暖意拂过他的脸庞，掠过他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阵突如其来的暖风里，被悄无声息地吹开了缝隙。
  阿列克谢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亮得能驱散所有阴霾的青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欢喜。心底某个冰封已久的角落，传来一声极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
  阿列克谢缓缓地、近乎迟疑地抬起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握枪磨出的薄茧，曾无数次在训练场上冷酷地指出王宇昊的错误，也曾无数次在危急关头将青年从生死边缘拉回。此刻，这只手却带着一种与他整个人气质截然相反的、近乎温柔的颤抖，慢慢伸向那片被阳光偏爱的领域。
  指尖终于触碰到王宇昊的脸颊，年轻肌肤的温热和弹性透过指尖的薄茧传来，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阿列克谢的全身。阿列克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退缩，粗糙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轻轻拂过王宇昊光滑的下颌线，感受着那温热的弧度，最终停留在少年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的颧骨上。那触感，像拥抱着一块在极夜中也能发光的暖玉。
  王宇昊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奇异地放松下来。他微微侧过头，像一只被顺毛的猫，无意识地将脸颊更深地贴向那带着薄茧的掌心。他依旧抱着那束向日葵，花瓣的暖金色映着他眼底纯粹的笑意，毫无保留地回望着阴影中的男人。
  阴影里，阿列克谢深蓝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熔岩在剧烈地奔涌、冲撞。那阵暖风带来的沙尘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混杂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汗味和向日葵淡淡的、近乎阳光本身的香气。他的指尖还停留在那片温热的肌肤上，感受着那年轻生命蓬勃的脉动。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渴望，如同地底的岩浆，冲破层层冰冷的岩壳，凶猛地灼烧着阿列克谢的理智。
  他凝视着王宇昊那双盛满了信任和欢喜的眼睛，那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阿列克谢的喉结再次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不再是陈述，而是某种带着金属质感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西伯利亚冻土般坚硬冰冷的重量：
  “王宇昊”，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要想好了”，阿列克谢停顿了一瞬，深蓝色的瞳孔紧紧锁住王宇昊，像锁住唯一的猎物，“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
  那只正在抚摸王宇昊脸颊的手掌微微收拢，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却又奇异地没有弄疼他。
  阴影中，阿列克谢的眼神变得幽深无比，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一种被长久压抑后骤然释放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我是不会放手的”
  这句话像一块沉重的寒铁，沉甸甸地投入了空气。那“放手”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执拗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那不是甜蜜的承诺，更像是一道冰冷的锁链，提前宣告着某种沉重的束缚。
  阴影笼罩着他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王宇昊，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漩涡——有挣扎的余烬，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更深处，潜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对彻底拥有的贪婪。
  然而，这沉重如山的警告，撞上少年被巨大喜悦充盈的心房，却只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
  王宇昊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黯淡，反而因为那句“在一起”而更加灿烂夺目，像正午的太阳，足以融化一切阴霾。他只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许可，捕捉到了那个“在一起”的承诺信号。至于那“不会放手”背后的森然寒意，那话语里潜藏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此刻都被他年轻无畏的心自动过滤掉了。
  阴影？
  枷锁？
  不存在的。
  他眼前只有阿列克谢终于松口的曙光。
  “好啊，教官！”，王宇昊几乎是雀跃地应道，声音清脆响亮，像是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迫不及待地将怀中那束沉甸甸的向日葵往前一送，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热忱，硬生生塞进了阿列克谢怀里。
  猝不及防，阿列克谢下意识地接住了这捧灼热的金黄。沉甸甸的花束撞进他胸口，带着王宇昊莽撞的力道和蓬勃的生命气息。饱满的花盘紧贴着他深灰色的训练服，粗糙的花托抵着他坚实的胸膛，花瓣边缘甚至蹭到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带来一种奇异的、毛茸茸的触感。浓烈而纯粹的向日葵香气，混合着阳光晒过的青草味道，瞬间霸道地侵入了他的呼吸，强势地驱散了他周身常年萦绕的机油与硝烟的冰冷气息。
  阿列克谢低头，视线落在怀中这捧过于灿烂的生命上。
  金黄的花瓣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固执地散发着温暖的光晕。那光芒映着他深蓝色的眼眸，仿佛在冰冷的深海里投下了一束灼热的阳光。他抱着花束的手臂有些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温暖的花束紧贴着他，像一块燃烧的炭火，透过衣料，灼烫着他冰封已久的胸膛。
  王宇昊还站在他面前，笑容明亮，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交付，仿佛已将整个世界都捧到了他面前。
  阿列克谢抱着那束滚烫的向日葵，缓缓抬起头。
  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窗户，风似乎更大了些。几片边缘已经有些失水的金色花瓣，被这阵突然增强的风温柔又残忍地撕扯下来。
  它们打着旋，在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惨白灯光构成的背景中，无声地、轻盈地飘落。
  一片，恰好擦过王宇昊扬起的、毫无阴霾的嘴角。
  另一片，则慢悠悠地，飘落在阿列克谢紧抱着花束的、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花瓣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阿列克谢却像是被那一点微小的、带着阳光余温的触碰灼伤了一般，指尖猛地一颤。
  他看着那片落在手背上的金色残骸，又抬眼看向眼前笑容灿烂、对未来毫无所觉的王宇昊。深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刚刚被短暂阳光照亮的冰海，骤然翻涌起更加深沉、更加晦暗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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