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外科佬要学精神科吗？

外科佬要学精神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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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点薯条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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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值班值得最不安心的一次。虽然病区风平浪静，但你坐在办公室里，仍然心神不宁。整个病区一丁点的动静在你耳朵里都成倍地放大，你心如擂鼓，无意识地捏着晚饭的塑料叉，浑身紧绷，放任吃完的盒饭摊在你面前的桌上，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丝声响，生怕错过电话铃声——万一呢，万一呢？你害怕真的又收到支援信息，但也害怕支援电话真的打来，你却没有接到。

潮水一般的人声从远处渐渐漫了过来。你不知道寂静的基地是什么时候热闹起来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混杂的对话和脚步声就已经随风飘了进来。你模糊地捕捉到了“放那边去”之类的词句，随即就有脚步声往层流实验室的方向去了……层流实验室？

组长回来了？

刹那间，你浑身都软了下来，就像被抽干了力气。汗湿的塑料叉被你扔在了盒饭残骸里，连盒子一起又被投进了垃圾桶。你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坐在椅子上愣了愣，忽然觉得嘴里干得有些发苦。

你刚才太紧张了，经过这么一刺激，今夜不知道还能不能睡着觉。

值班室虽然还算舒适，往常你的睡眠质量也算得上好，但今天夜里你反常地辗转反侧了一阵，艰难入睡以后做了许多纷繁复杂的梦。梦中的你有时在手术室里，有时在病房里，甚至还有层流实验室——每个地方都有组长。他看着你的目光时而温和得一如既往，时而诡异得让你不敢置信。你瞥见那双陌生的棕瞳，心头猛地一跳。

睁开眼的时候，天边还泛着鱼肚白。你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立在床头的电子钟：才七点。虽然已经说不上早了，但是也远没到平时值班你起床的时候。然而就你这一夜的睡眠质量来看，如果坚持要接着睡，剩下的几十分钟躺在床上也只是徒劳地折磨自己而已。

你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摘下门口的白大褂披在了身上。醒都醒了，还是出去看看病区情况算了，早上交班也有内容可说。组长不知道会不会来——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来查房了，但是今天，你想，他要是来了你还是更愿意把他关回宿舍里休息。刚出了三次外勤，中途还突发了一次意识丧失，这要是一般的病人，你早给他下减少活动的医嘱了，但奈何有时候医生才是最不听医嘱的人。

病区一片寂静。彩虹小队的医疗组最大的特点就是病人呼叫少，大家病情都不算复杂，没有那么多琐事要处理。你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来到办公室门口，手掌接触到冰冷的门把手时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昨天夜里你可是关了灯的，可现在办公室里的光隔着磨砂玻璃洒在了走廊上。

你心中顿时冒出一个不太妙的猜想，猛地推开了门。于是不妙的猜想在你闻到熟悉的咖啡味时立刻成为了现实——组长正坐在电脑面前。他不在的这几天你顺理成章地占据了他的电脑，而现在，昨天为了以防万一而没关闭的你的临床管理系统就成了他正在浏览的东西。

……Shit。

“……卡特伯医生！”你两步凑了上去，果然看见他手边正放着喝了一半的一杯咖啡，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了，“这个时候您怎么——”你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不是因为害怕被组长审阅病程——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你自认自己已经摆脱了外科通病——而是你顿时因为病人不遵医嘱而热血上涌。虽然组长并没住院，但是自从你拉着他去做检查以后，你就出于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把他当成了你的病人，还是需要特别关注的那种。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病区的情况了。”组长瞥了你一眼，平静地打断了你的质问，令你惊讶的是他看起来居然一点都不困，“而今天实验室还有一些项目要做。你为什么醒了？昨晚睡得不好吗？”他注视着你，温和、关切，一如既往。但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只是一种微妙的直觉。你想，可能确实是梦做得太奇怪了，看见的幻觉给你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呃，并没有。”你若无其事地开始撒谎，“我睡得挺好的，只是起来上厕所。看见这里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组长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你，那双棕瞳流露出你熟悉的审视意味。尴尬的死寂让你不由得绷紧了脊背——你在组长和不遵医嘱的干员谈话时见到过他这幅表情，这通常说明他基于专业知识起了怀疑。按常理而言，这时候你应该立刻承认真实情况，但是现在可不一样。该被操心的是组长而不是你，偶尔一晚上没睡好算不得什么。

“隐瞒情况不是个好习惯。”他紧盯着你，目光带着几分责怪。你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但组长显然不这么认为。某一刻，你感到微妙的违和感似乎又增强了那么几分——不太……对劲，但你说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内心挣扎了那么几秒钟，还是在你最尊敬的人面前败下阵来：“……我晚上做了很多梦，不能算好梦，但是也不能叫噩梦……就是很奇怪。“

这本没什么，但组长的神情骤然严肃了起来。他皱起眉，语气严峻得让你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你梦到了什么？”你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你本能地想捏住自己的板夹，可现在这个办公用具被组长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根本不可能让你摸到。你紧张，紧张于接下来说的话在你看来感觉奇怪得要命：“……我梦到了您。没有什么特殊的。”

“有听见不同寻常的声音、出现不属于自己的想法，或感到思考困难吗？”

你想，如果把睡眠质量差导致的困顿说成思考困难的话，那你也许符合最后一条——但是不对，组长怎么在问你精神病学的问题？他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都没有。”你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我很清醒的。真的没什么，卡特伯医生……我只是一晚上没睡好而已，相比之下您更应该休息吧！”

组长怀疑地盯着你。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以前，你趁机抢过了话头：“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但是卡特伯医生，您已经三天之内连续出了三次外勤了，真的应该去休息而不是在这里——病区里什么事都没有，干员都要出院了，我和护士够管整个病区了。相信我，您真的不用——”

某一刻，组长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你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他想到了其他地方去，但是你的嘴比脑子快，在疑惑的这片刻时间里就倒了一堆词句出去。然而组长只是沉默了一会，随即打断了你：“谢谢，但是我不能离开病区太久，实验室的工作也很重要。如果你今天再次出现多梦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明白了吗？”

你茫然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劝组长回去休息了。你有点懊丧：唯独在这方面组长是很坚持己见的，最近尤其如此，你虽然早就知道，但此时仍然感到挫败。你正要转身走开，肩上忽然被拍了拍——组长正看着你，宽慰似地笑了笑。然而隐约地，一丝不安爬上了你的脊背。

交班，查房，每天如此。巡完病房后，组长径直往实验室去了，你坐在座位上，困得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了下来。病程早就写完了，于是你干脆脱了白大褂——夜班到此结束，你要回去补觉了。昨天约你打游戏的约定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不想那么多了。

这一次，你没有做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了，你一沾枕头，刚闭上眼，便直接陷入了深睡之中。莫说梦了，连睡前一点零碎的回忆片段都没有。等你睁开眼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基地里的灯光和夕阳透不过你的窗帘，一觉醒来你甚至差点不知道自己在哪。

……睡这么长时间晚上说不定又要睡不着了。

解决晚饭并不难。从食堂出来，你缓慢地往层流实验室走去——昨天约你打游戏的那人不知道这会下班了没有，先去看看情况，顺便再看看组长。希望组长已经离开了——做实验急也没用，至少你读研的时候是这样的。一天花再多时间，也达不到养细胞和做动物模型的要求。

你踏进了层流实验室的门。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正三三两两地从走廊里出来，绕过你的身边，看样子是已经下班了。你粗略地看了一圈，没看见那位与你相熟的实验人员，于是逆着人流又往里走去。实验室里大部分的房间都开着门，人声鼎沸，唯独有一间，你最熟悉的那一间，紧闭着门，寂静无声。

……不是吧，一整天了。

你在门口张望了一会。你很想直接进门问问组长什么实验能比他的身体健康还重要，但你不敢——做实验最忌讳随意打断，起码你当年读研时就是如此。再怎样，你也不愿意破坏组长的工作。但是，你不甘心。

“干什么呢？”

肩头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你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地侧身到一旁，看见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正站在你身后。面罩下露出熟悉的眼睛：“你们组长在这蹲了一天了，别想了，喊不动他的。走吧，去我宿舍坐一坐，玩会游戏吧。”

……

你搓着手柄，有点不忿。这算什么？组长就像是被古菌魇住了，先是神经核，再是这个成分试验——这一点还是你朋友告诉你的，组长向实验室申请了一批实验动物，预计是做未知成分的影响评估。你知道这样的实验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结束了，组长不知道要连轴转多长时间。可是实验什么时候做都可以，组长的休息时间却只有这么几天。

一不注意，你控制的角色就被BOSS打死了。看着屏幕上黑掉的一半画面，你感到一阵挫败，放下手柄从懒人沙发上站了起来：“算了，可能我下午睡糊涂了。谢谢你，我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给约好的干员换药。”

你的朋友理解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一个月，医疗组REACT分区也几乎只有你一个人——在古菌危机爆发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污染和人员流动，你们医疗组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为还没加入REACT的干员服务，继续作为反恐部队的后勤，另一部分，也就是你、组长、一部分护理和麻醉同事和另外两位与你轮班的医生来到了这个海上的移动基地。由于轮班制度，你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你自己。每天一个人查房写病程的日子实在是有点不好过——你上班时间里说的为数不多的话都是对病人的嘱咐而已，早就说过千百遍了。组长偶尔过来一次，也只是查完房完成必要的嘱托以后就匆匆离开。他要是还不回来，你就真的要长蘑菇了。

你想，即便组长实验没做完，你去给他帮点忙也是好的，至少有人和你说话。

抱着这样的想法，你又走进了层流实验室。

“……我……方案。”

一踏进大门，你就听见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了微弱但熟悉的声音——层流实验室为了保证封闭性，外来人员只能停留在外层的会客室，不能深入。但是，如果你不是上班上出了幻听，那么走廊里传来的正是组长的声音。

他为什么在外面？实验做完了？谁又会来这里找他？

你的心脏狂跳起来，贴着墙根蹭过拐角，凑到了会客室门边。门上一块狭长的玻璃为你提供了视野：屋内正站着组长，面朝着你，或者说，面朝两个穿着GIGN制服的男人。着装统一时你认不出他们是谁——也许是刚出过外勤回来吧。

其中一个高壮些的开口了：“可是古斯塔夫，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我和朱利安几乎都没在宿舍见到过你。”

组长点了点头：“实验很重要，我之前必须——”

“古斯塔夫。”另一个人说话了，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屋里最年轻的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很高兴你完成了激素针改良，但我们更在乎你。”他停顿了片刻：“我们听说了你出外勤时候的事情……要不回去休息一会吧？要相信我啊，我也执行过好几次任务了。我不会被古菌轻易击倒的。”

组长又一次沉默了，你忽然想起，一个月前下夜班的那天早上你也见过他这副表情。他还没有说话，年轻人就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你看见他裹在白大褂里的手臂僵硬了一瞬间，最终还是抬了起来，在年轻人背上拍了拍。

你贴在墙边，注视着屋内和谐的一幕。高壮的干员把一只手搭在了组长的肩上，似乎对年轻人说了什么。你的法语水平仅限于组长常说的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根本听不懂那位干员带着口音的话。组长没看见你，但你凝视着他的神色，忽然感到微妙的不安不合时宜地爬上了你的脊背。有似有若无的冰凉气息拂过你的口鼻和发梢，某一刻，你突然明白了一直萦绕在你心头的不安来源何处。

组长的棕瞳里闪烁着诡异的偏执暗芒，正如当日手术室里你见到的那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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