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渔火临江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2025/03/0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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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和泉奈四处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最终止步于转津城。他们到的时候是当地雨季末尾，这天早上泉奈卷起帘子，意料之中地瞧见窗外又在下瓢泼大雨。
“不用担心，”不远处路过的表姑善解人意地说，“这雨下不长的，中午就放晴了。”
泉奈叹了口气，觉得在自家店里住了这么多天，人都变懒了。三江既是货栈，也是重要的情报来源，家族里专门有一批人运作它，母亲还没系统地给他讲。不过过去一个月里他先真切体会到了这帮人的厉害：虽说并不是每处铺面都有自己本族人，但多亏了这个网络传递的信息，他和哥哥才能一路顺藤摸瓜，来到离国都这么近的地方。
他吃过早饭后，斑从外面回来了。路过前厅时他告诉表姑船已经安排好，如果下午雨停，他们就启程回去。表姑则一边照常准备开业，一边答应把整理的线索拷贝一份留下，通过本地的商人和脚夫们替他打探点国都的消息。泉奈在里屋完整地听了他们的对话，等斑进来，才说：“我觉得可以问问他们。”
斑还没开口，他又嘴快地补上一句：“毕竟咱们这边已经没线索了。”

那天爆炸之后还有幸存的船员，斑和泉奈按他们的口供去了上船地点，又在当地族人以及一点写轮眼幻术的帮助下拼凑出了铁矿石和船的来源。蛛丝马迹汇集起来，最后指向了国都。他们本想直接去，却被得知来意的表姑劝住，理由是昭明城周边防守森严，和其他守护代的居城不可同日而语，轻易进不去不说，还容易引火烧身。线索断了让泉奈非常不甘心，甚至大胆地想从仅有的另外两个当事人那儿再挖点东西。
但斑谨慎地否决了，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已经正式和筑江确立了盟约，私下会见效忠其他贵族的大家族，容易说不清楚。
泉奈锲而不舍：“我可以以私人身份去。”
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真追究起来，谁管你用什么理由去？”
“我会很小心、不会被发现的。”泉奈信誓旦旦地保证。
“而且，”他话锋一转，故意问，“哥哥不是一直说那个千手柱间是你朋友吗？朋友是不会出卖对方的吧？”
斑却坦陈他不敢保证。虽然不了解千手的主公，不过都活在这个世道里，没人对信任或道德抱有过高的期待。无论是宫城氏通过别的途径监督千手，还是柱间转头向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从理智上讲都不是不可能。他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别扯上关系的好。

泉奈见他拎得这么明白，还觉得有点意外：他分明看见了那天千手柱间跟他哥谈话，还担心对方又要给他哥灌迷魂汤，不过现在看来他哥根本没喝。三年过去了，他仍然没看透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忍住问斑到底怎么看待千手柱间，斑想了想回答：“有想法，我挺喜欢他的。”
“什么？！”原来还是喝了！
“没必要骗你，”斑一副他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也只是觉得他想法不错而已，我眼下有别的事要惦记。”他希望直接变成贵族的家臣、从而摆脱漂泊者的身份，但父亲依然想着雷之国山北的祖宗之地，虽然离分家都过去了一百年。要想说动父亲放弃，必须把筑江变成新的家才行。
因此，虽然不奔着千手，他还是想让泉奈尽快把消息带给驻扎在千流城附近的族人，以及南贺的母亲。虽然三江明面上只是家普通商铺，他们和筑江的盟约也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千流守护代不是一般人，不能被动地等他发现。
“如果母亲没意见，就让留守的族人尽快都到筑江来，”斑告诉弟弟，“离日向和千手都远一点，才方便做事。”

他说这话的差不多同一时间，千手柱间刚刚收到日向天忍的信。
他和扉间从涡潮村回家时，刚好赶上今年夏税开征，同时又是稻田里最忙的时节。几乎所有其他事都为这两件让路，杂居了不少各色人等的南贺难得一片清净。千手是个大地主，名下有贵族赐的、兼并得来的、别人托管的田地，有水田、茶园、桑树、果园，要兼顾本族人、附庸、长年将小块赐田托管的忍者、缴租耕作的庄户，要用稻米、茶叶、丝绸、绢麻和金钱缴纳不同种类的税……柱间不是第一年见这个阵仗，但依然一个头三个大。
好不容易从账册地狱里抽身，天忍少爷的请帖就轻飘飘地落在了面前。这也是每年夏末秋初的惯例，征完税以后守护代会设宴招待治下的名士和豪族。今年做东的是日向华晏，大小姐嫁了守护代的外孙，在梅川镇有座漂亮的宅邸。
“不知道日向当家的用不用亲自记账啊。”
柱间半是揶揄地感慨了一句，从桌边起身离开，去告诉扉间赴宴的事。请帖被扔到一边，盖住了昨天收到的漩涡家来信。

七天后，扉间跟着他大哥如约出现在了梅川镇。
之前和柱间一起来的只有桃华，从去年起多了一个他。他不喜欢这样的贵族宴会，并不只是因为人多，还因为不喜欢宴会上的柱间和桃华：一个完美地表演那套繁文缛节，跟人谈笑风生，一个用锦衣盖住匕首，假装漂亮的花瓶。扉间非常不乐见他们干这种装模作样的事，反而是另外两个来安抚他说没办法，对岸宇智波想要这个待遇，还没人给呢。
哈，扉间可想象不出某些好战分子装乖的样子。
可能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察觉到了一个非常微弱的反应。乍一看不像是他认识的人，但因为三天两头在渡口镇感知到，伪装并没能骗过他。
“大哥，”他仿佛得了赦免一般说，“我要失陪一下了。”

他在远离宴会的地方找到了宇智波泉奈，那家伙穿着一身黑藏在江边阴影里，听见扉间靠近才现身，远处的渔火隐约照亮了他的脸。
“失策了，你狗鼻子真灵，”他嘴角逸出一丝讥笑，却让微光下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不过既然都来了，我就跟你谈谈吧。”
扉间想了想说：“你开个结界。”
“哈？”
“你会结界术吧？开一个。打赢我我就跟你谈。”
宇智波泉奈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要求，仅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一气呵成地开眼、结印、拔刀冲向了他。那一瞬间千手扉间莫名地想笑——单就作为一个人而言，宇智波泉奈比方才的宴会有意思多了，至少不废话也不装模作样。

“你这人真有毛病。”泉奈把刀从对方脖子边上移开，收起了屏障。
“你太有礼貌了，我怀疑是假的，”扉间退开，理直气壮地说，“现在确认了是本人，还是怀疑你设了陷阱。”
泉奈冷笑了一声：“在你哥和那么多日向眼皮底下害你，我嫌命太长啊？”
“你还知道啊？正常人根本就不会不请自来。”
泉奈习惯性地想反唇相讥，突然想起自己偷溜过来是干嘛的，就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攻讦，转而换上比较平和的口吻说明来意。扉间一听还是关于上次的爆炸，又听说他们甚至确认了其中一个委托人的名字，不禁半是刮目相看半是脊背发凉。

“应该还和雷之国有点关系，”扉间说，“我们在船员的身上发现了咒印，说是雷之国的。”这是漩涡家那边反馈来的信息，奇怪的术式给解读带来不少障碍，不过最终还是确认了它的用途：一旦宿主被幻术控制就立刻发动，让人在被撬开嘴之前死掉。
对面的人狐疑地问：“是针对我们的？”
“大概不是吧，能施幻术的又不止你们一家。”
泉奈没再问，谢过他就离开了。扉间没有回答的机会，不过就算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从没有宇智波跟他说过谢谢。他望着江面上摇曳的渔火，忽然感到一丝荒谬，就好像突然发现从前认为是木石的东西也会口吐人言似的。再一想，一直以来他心目中的对家可不跟木石没多大区别，只是会喷火、会杀人、也会死，但会死的未必都是人。
宇智波泉奈的反应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之外，扉间收起思绪，调头回去了。

没想到宴会第二天，他和柱间就又被召见了。见到那扇熟悉的门，扉间开始觉得不太妙。门打开，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那味道他也认识。黑发白衣的青年抬起头，见他们来了便放下笔。待一坐定，他听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扉间，你昨天晚上去见的是个宇智波吗？”
扉间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知道他既然这么问，就一定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宇智波泉奈的查克拉伪装或许骗得过感知忍者，但终究还是没骗过千流城居高临下的那么多双眼睛。不过他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怕别人问他。

日向天忍安静地听他解释完，反过来宽慰他别紧张，问扉间有多了解这个人。
了解？扉间仔细一想，作战方面他还能说出点东西，别的还真是一概不知道。天忍少爷听后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朋友啊。”
扉间一听下意识地想撇清关系，想说谁跟那种脾气差打人又疼的家伙是朋友，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以那种温和的、彬彬有礼的口吻继续说：“那你来杀掉他吧。”
他向他们解释这是宫城氏的决定：他已经得知宇智波即将变成筑江的臣属，但他们在南贺生活太久了，如果要投奔敌对的藩国，就不能带走任何情报、知识、关系和资源。柱间成了族长之后得知，千手家在几代以前为了止损和对家祖先有过协议，不可直接进攻对方的住宅，于是天忍少爷请他们在那天晚上封锁好河岸，不要放跑一个人。

柱间坚持认为这制裁太重，因为律法并没限制漂泊者迁徙的自由；扉间也觉得摸着良心说，没必要让他们死。他觉得守护代在意的根本不是带走什么重要的机密，而只是想抓住机会削弱敌对的贵族罢了。日向不想脏自己的手，也犯不上，因为他们早已跻身贵族之列，替历任守护代管理藩国内诸忍族。他想起昨晚大哥还和这个人在同一场宴会上谈笑，不由得在心底嘲讽地笑了一声，又感到几分悲凉。
日向天忍比柱间还大几岁，又是个涵养很好的人，面对对方的异议甚至拿出了几分兄长的耐心。扉间看着他大哥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一点一点败下阵来，感觉自己也被无力感勒紧了。
见他终于不再反驳，天忍少爷端起了茶杯送客：
“你可不是漂泊者，不要本末倒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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