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诤臣与佞臣

ampano

2024/11/17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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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猜测苏丹究竟什么时候会停止这可怕的游戏，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人所愿，苏丹为了折断那些卡牌，俨然变得越来越疯狂。当他为了折断征服卡而攻打了一个向他效忠的部落时，廷臣们姑且可以用他以前也这么做过来开脱。然而当他拿着金纵欲卡要求他的兄弟，王国的最高将领服侍他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绝对是疯了。在他的兄弟因为殿前失仪而被他处死之后，他唯一一个还在世的亲人，他的姐姐兼后妃扎里娅又被他如同玩笑般地赏给了一个随便抓来的乞丐。扎里娅在听到他的命令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哀求与哭泣，只是安静地从宝座上站起了身，顺从地，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乞丐离开了。奈费勒至今还记得苏丹那怒火中烧的表情，和扎里娅离开前看向达拉伊那复杂的目光。

尽管王都被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之中，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在一个没有任何人因为那游戏而死的幸运的日子里，有个贵族为他的孩子举办了个盛大的婚礼，甚至奈费勒都被邀请参加了。达官贵人们急需要沾沾这场婚礼的喜气来暂时逃避脖颈悬斧的恐惧，因此这场婚宴尤为热闹，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饮酒谈笑。奈费勒没什么兴趣陪着他们粉饰太平，他在婚宴一开始便拿着一杯酒躲在角落里，慢慢地抿着。尽管他刻意地在躲清净，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达拉伊的声音。

“结婚？我还是算了吧，品行善良正直的女人又看不上我，我什么名声您还不知道么？”达拉伊满脸笑容地朝着面前的人摆了摆手：“您也不用费心为我介绍了，就算有人愿意，只怕不出半年她就得给我的茶杯里下毒了……孩子？嗯这倒是个问题，搞不好哪天我就会领养一个失去父母照顾的孩子回家呢！”奈费勒看着那一心想为他牵线搭桥的贵族一脸悻悻地离开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达拉伊虽然无赖得不像个贵族，倒也不会随意拖人下水，奈费勒都不敢想他要是真娶了妻子，那可怜的女人要怎么应付他那一屋子从帮派里带出来的仆从。

“奈费勒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奈费勒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挂上了客套的笑转头看向对方。来人名叫哈立德，是随着异国使团前来王都售卖粮食的商人，不久前奈费勒与他商量好了一个足够实惠的价格，一切都已经敲定，只等着苏丹拨款了，只是……“奈费勒大人，这些天我一直想去拜访您，只是贵府的仆从一直说您不在家，正好在这儿碰见您了，您看那些粮食……”看着哈立德满脸堆笑的样子，奈费勒只能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试图再拖延几天：“陛下已经知晓了此事，有些细节还需要再商议，想必不久之后就可以……”“别听他的，陛下一个子都不会出，你的粮食全烂了钱也不会下来。”谈话被突兀地打断了，两人齐齐望去，只见达拉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恼火的笑容。

“请不要胡言乱语，达拉伊大人。”奈费勒板着脸说道，心里暗暗唾弃这些天来一直在担忧他的状况的自己：“你何时对陛下如此了解了，为何就能笃定他一定不会拨款。”“我对他的所思所想不了解，但我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比如他为了折断奢靡卡给自己造了那尊金像之后，国库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就算能拿得出，他也会把那些钱留着折断下一张奢靡卡，怎么可能用来喂饱穷人。”达拉伊走近了他，调侃地低语着：“不用说，你上报提案的时候，他肯定对你没有什么好脸色吧。”奈费勒的沉默回答了一切。达拉伊笑了几声，揽过哈立德的肩膀，将他拉远了几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的粮食陛下不买，我买啊，我至少能买……差不多三成。剩下的我来给你找买家，保证你不虚此行。”

“……那就这样，剩下的事你明天可以来我家，我们再详细说说。”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哈立德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达拉伊的肩膀，满面春风地离开了。达拉伊一回头，看见奈费勒依旧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他撇了撇嘴，走到他面前摊开手：“你想说什么？”奈费勒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些天你还好么？你没有……”“嗯，谢谢关心，我挺好的，在家躺个两天也就差不多好了。”达拉伊嗤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真的，他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吧，我至少比他的兄弟好点，算是把命保住了。不过你真的只是想说一些关心我的话么？拜托，你的伶牙俐齿去哪儿了，你也要变得跟别人一样无聊了么？”

有一瞬间奈费勒甚至想转身就走，他恼火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说着：“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直说了。你的钱无非就是从原本就该上缴国库的钱里截了一部分，又靠着走私的生意赚了一部分，横竖都是偷来的钱，如今你又要从那些断了生计的人们口中抢粮食了么？”达拉伊不怒反笑，轻佻地说着：“没错，我的钱的确都是偷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把整个国库都偷过来呢。”“呵，我曾经甚至以为你虽然放浪不羁，但好歹有些高贵的品格，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硕鼠！我和你无话可说！”奈费勒气急地说着，想要拂袖而去，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这些钱在他手里，只不过能为他的金像加一些奢华的首饰而已，在我手里，至少归我管辖的穷人们能喝点稀粥，你是真的看不出这点，还是你一直在装傻，我的好大人？”达拉伊凑近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对他的忠诚到底从何而来。你以为他没有因为你的直言不讳而处置你是因为他圣明？那不过是因为你仅有的几个绝不会从他的国库里偷拿一个子的人之一，有你在，他才能更好地穷奢极欲，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忠心耿耿的。”

奈费勒看向他，眼中燃着怒火：“我承认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他无意考虑那些人的生计，难道你就可以打着照顾穷人的旗号为自己疯狂敛财么？你到底是真的想把这些担子落到自己肩上，还是为你的贪婪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可以不对他忠诚，但你又值得我高看么？”

达拉伊盯了他一阵，突然笑出了声，脸上的怒色一扫而空，颇为愉悦地说着：“啊……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都在做一个明君贤臣的梦，梦想着千百年后人们会这样赞颂你：‘高尚的奈费勒，他的谏言令一名暴君回心转意，拯救了一个濒临灭亡的国家，保护了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我们称赞他！’是这样么？”达拉伊抓着奈费勒的胳膊，看着他被激怒的神色，轻笑着凑近了他的耳边：“你也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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