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三）

【食物语】让他降落

一念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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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对我表露一丁点善意，我早就满心爱意了。

——《凯瑟琳大帝》

伊木清醒来时太阳穴还有点昏痛，他此时趴在还没有批改完毕的公文上，手臂上还有被额头压出的红印。

书桌？他最后明明是躺在院子里的。等等——

伊木清猛的站起来，这不是在宴仙坛的房间，这是空桑少主的房间！

他……站起来了？

伊木清抬起双手，早已没有知觉的右手现在能够灵活的使用，没有任何不适。

他感觉到的身体现在仍有不爽利，但是比之前轻松很多，腿骨和肋骨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刚有猜测系统就出声了。

【进度回溯已成功，现在的节点离伊木清因为伊木荷受惊被伊挚打伤还很早，宿主有很多事情可以提前改变、预防，更方宿主与家人修复关系，与父母和解，教养妹妹，解除和食魂间的误会与隔阂。系统对宿主没有特定任务要求，只要宿主能够改变原主伊木清的悲惨结局，达成幸福美满，系统将不会干涉宿主的一切具体行动。】

伊木清把文件往旁边一扔，倒在椅子上笑出声。

“就这？我临死前纳闷呢，你这个系统要保证宿主老老实实照你说的做，怎么除了不停打嘴炮就没有一点强制性的惩罚威胁手段呢？比如电击，加重我的病痛，改变一下剧情给我添堵，或者干脆直接夺过我的身体自己来。结果你就在这等着我？”

“你开始第一句话就笼统的给了我一个‘幸福美满’的要求，虽然我从头到尾也不在乎你说的什么鬼话，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远离人渣总是比跟人渣纠缠到死更幸福，可是你宣告任务失败的时候我明白，你要的不是伊木清或者我幸福美满，你的幸福美满是必须让空桑享有，只要空桑那群人过得好，我幸不幸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宿主想的太极端了，宿主上一世也看到了，你不再无怨无悔爱着空桑家人之后，原本一心一意的陆槐方也马上不再爱你了。但是陪着伊木清长大的家人即使有着再多的矛盾，误解，他们终究是爱伊木清的，不管伊木清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的身份是伊木清，只要你现在身份是伊木清，他们即使有所察觉，也会因为对伊木清的爱不去计较，并说服自己接受你。】

“哈哈，你是致力于把我拉低到同一水平线用丰富的经验打败我吗？食魂眼睛瞎了陆槐方眼睛没瞎，我是不是他爱的人他自己看得出来，算哪门子的不再爱我？你对爱的定义还真是可怕。如果爱本来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被人爱，我想多活两年。”

“我后悔浪费宝贵时间在这对牛弹琴了，我现在要马上休息，闭嘴吧。”

【……宿主好自为之，系统提醒一下，伊木荷马上要来了，宿主确定现在休息？】

“谢谢提醒，我马上锁门。”

【……】

然而为时已晚，伊木清抓住门正准备合上就被蹦蹦跳跳的少女逮了个正着。

啧，万万不能跟傻逼系统浪费时间。

“哥哥哥哥！——”

伊木荷正想来找哥哥，就看见哥哥默契的在门前候着她，兴奋的两眼放光，张开双臂往伊木清冲过来一跳，但伊木清拒绝承接原身兄妹俩你扑来我接住的熊抱默契，侧身躲开，对稳稳站在院子里的伊木荷冷下脸:“你出去，我马上要睡觉了。”

伊木荷并没有被暗示的自觉，听到伊木清赶她反而大惑不解的走向书桌，看看成堆的公文再看看伊木清。

“睡觉？现在午饭时间都还早呢，哥哥你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在处理公务吗？”

伊木清并没因为伊木荷的不见外气恼，这不光是父母和食魂的宠爱，也是原主伊木清无条件的迁就惯出来的。

伊木荷跟从小被管教得一板一眼，严谨克制的伊木清截然相反，她从出生起就在父母的羽翼下被呵护着长大，是女孩而且比儿子更像妻子，一加一大于二，伊挚这些年对女儿的疼爱也比高利贷的利息一样急速增长。

这样的生长环境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是显而易见的，她从小所感受到的只有幸福，没有挫折，到了伊木清可以一己之力挑大梁的年纪，她却纯净得像个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比同样被父亲保护的密不透风的母亲姚季更甚，世间的一切黑暗丑恶仿佛都跟她无关。

所以原主虽然对食魂围着伊木荷冷落他的事难过，但从来不愿意怨怪她，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一个单纯甜美的女孩比自己这个不会讨喜的男生，他也会喜欢前者。

更不用说伊木荷也对这个哥哥非常亲密，她和姚季是唯二对伊木清从来没有责备和冷待的人。

原主被伊挚打伤后仍然同意跟前来宴仙坛找他还要摆脸色的食魂走，绝大部分也是放不下这个不顶事的妹妹。

可是伊木清作为旁观者看到的关于这两个仅有的对他温柔的人，对他的处境也是一样的从来没有过问，甚至给他添加了更多麻烦。

作为现在变成伊木清的局外人，他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生不出丝毫的喜爱。

伊木清直接拿起桌上一叠东西不容置疑的塞给伊木荷:“正好，现在把你的分内事都拿回去。顺便说一声，包括批改公文和训练，以后的所有内务、外交，凡是空桑少主该做的工作，我都不会再碰。”

伊木荷没料到伊木清突然这么做，都没注意到有几份文件从怀里掉在地上，呆滞的站在那:“可是我不会啊……”

“哦，这是我的问题吗……”伊木清听完抬头作思考状，然后无辜的一摊手，“啊，这不是我的问题，所以现在请你出去，自己想办法，我很累，要睡觉。”

伊挚把女儿向儿子和食魂一丢就又带着妻子享受二人世界去了。时间一长原主觉得既然父亲决定了要妹妹接替自己做少主，老让她玩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想要开始妹筹备妹妹的学习训练，但伊木荷从出生起就没被降过这样的大任，她不想学习只想这么玩一辈子，撒娇打滚卖萌落泪，伊木清那心一软也不好说对她什么了。于是就去找食魂们商量，结果自然是因为把责任推给幼妹自找了一顿口头教训和体罚。

伊木荷那从未作用过的眼力见终于感知到了不对，她惴惴不安的低下头，偷瞄哥哥脸色:“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伊木清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伊木荷把文件往床上一扔，娴熟的换上委屈可怜的表情，拽着伊木清手臂可劲儿摇:“可是哥哥～我本来就没有你厉害嘛，那些菜单和价格我看一眼都觉得头晕，背不下来的，更不要说像哥哥一样打理文件和账目了，还有郭管家给哥哥安排的魔鬼训练，我光是听都觉得好可怕的，真要去做的话我肯定半天都坚持不下来就要被折磨死。”

“但是哥哥你不一样啊，你比我吃苦耐劳，又是从小就学这些的，早就都习惯了，而且你不是喜欢一个人清净的吗？我陪着鹄羹他们，你就会少很多打扰啊。”

伊木清笑了，笑声里却没有任何起伏，他靠近伊木荷，抱起双臂看着她:

“伊木荷。”

伊木清的语气不重，但伊木荷一听整个人抬头立正绷直了，可能是被家长直呼全名的恐惧。

“你得知道，帮别人把本不该自己的事全部做完，拿不到任何回报还要把原本自己享有的全部让给对方这种事，没有人会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是一样。”

伊木荷得到了最终答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

“哥哥是不喜欢这样的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郭管家说呢，如果怕郭管家不是还有鹄羹嘛？他们看着你长大的肯定疼你呀，你多撒个娇磨两下他们不会这么狠心的，我从小每次有不想做的事，跟爹娘这样他们就会同意了。”

何不食肉糜？没有面包为什么不去吃点心？

伊木清现在是真的相信伊木荷不是对他的超负荷工作装聋作哑，而是真的一直都觉得皆大欢喜。

她确实纯净得如一张白纸，带着天真无邪的冷漠残忍，因为她是真的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困苦，长到这么大，遇见过最大的烦恼都是今天该吃什么好吃的，玩得不够尽兴。她生来就一直享有特权，所以不知道这个世上会有人连说不的权利都被夺走。

伊木清当然也求助过，他向他看到的每一个食魂求助，我不愿意，我很累，我很害怕，可是温和一点的食魂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安抚堵住嘴，严厉一点的就会斥责他，堂堂少主，一点小事就不要再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了。

他发现这是徒劳，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习惯，去忍受，用尽一切光鲜体面去遮掩伤口，最后他终于不再拒绝，不再抱怨，成为完美的空桑少主。于是他们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不就对了吗？我就说他没事，只是无病呻吟而已。

伊木荷不肯做的事总要有人做，所以伊木清自己愿不愿意重要吗？

总之伊木清坚决把伊木荷请了出去，在那之前让她自觉把甩到床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带走。

【宿主不觉得对伊木荷伤人了点？食魂和伊木清关系恶化的时候伊木荷是唯一一直关心伊木清的人，也是一直对你最好的人，你为了自己舒服攻击无辜的人是不是太冷血了？】

“关心她哥哥的方式就是让哥哥在失去食魂帮助的情况下每天独自完成大量公务和训练，除此之外还要被她缠着陪她玩？你不记得伊木清为什么会被伊挚打伤，我可记得，毕竟伤口痛的是我，余生缠绵病榻受活罪的也是我，你只需要不痛不痒的动几下嘴皮子，站在道德高地就不觉得冷了吗？”

“再说无辜，她无辜不无辜我不知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有哪个人比伊木清无辜？比好端端的突然被你抓过来代替伊木清当奴隶的我无辜？”

【如果宿主不喜欢伊木荷是因为觉得她不懂事，完全可以好好教导她，宿主刚才不都看见了吗？她非常信服哥哥，也不是完全的不听话，原本没有学好是原主自己沟通的问题。宿主只要用对方法引导，她未必不会成长为优秀强大的少主。】

“伊木荷成凤凰还是成草鸡不是我该操心的问题，是她那对恋爱脑爹妈的问题，是她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哪里去的哥哥的问题，再不济也得那群每次原主想开始教都要拼命扯后腿的食魂接手，我不会下作到拿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泄愤，但我没有义务给他们少主当幼师。”

【……我知道你肯定想念你原来的家人所以抗拒这个世界，但是你现在不就可以借着新身份的优势给自己建立新的家和家人吗？你总是记住不好的回忆，把自己弄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就是本来还对你有些感情，看到你这么充满戾气的样子也不愿接近你了，到时候你非要把自己弄得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何苦呢？】

“我现在很忙，你再不闭刚信不信我马上一死了之，大家都落不到好？”

伊木清锁上了院门，他想起原来的这个时间点了，伊木清今天是劳累过度昏睡在书桌上，醒来后又被伊木荷磨了半天，仍然默默的继续工作训练，后来因为完成度不足挨了批评，忍到人离开后吐血晕倒。

这在空桑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平常一天的内容，伊木清的身体在得不到丝毫恢复的过度使用中每况愈下，而他最重要的亲人们今天也完美避开了每一个发现异常的机会，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伊木清感觉有人在用手在自己的脑子里使劲抓扯翻搅，把他颅骨内的所有组织当成面团在揉捏。五脏六腑也是躁动不安的在体内闹腾着，像是过一会就要争先恐后从他口喉挤出来逃跑。

由于身体原主人的无度压榨，它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暴动抗议。

虽然总体比上一世好了太多，但伊木清还是想马上把刚才对系统的威胁变成现实。

但最后他只是用力按揉太阳穴低语:“别急，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那之后你该得的都会有……”

他得休息，但不是现在。

他感受着过度劳累的痛苦，想到原主记忆中吐血晕倒无人发现，有了个计划。

伊木荷从他这儿走的时候，委屈的小脸都皱成一团，瘪着嘴红着眼硬是连吸鼻子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想也知道，食魂们看见他们的珍宝受气怎么饶得了他？

而在他们光临之前，伊木清决定趁此机会找点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事情做，多挥霍一点体力。

他循着原主的记忆，把食魂曾经送给原主的各式礼物收拾了出来。

佛跳墙的玉佩，龙井虾仁的茶具，松鼠鳜鱼的玩偶……这些东西并没有伊木清给他们的多，虽然后来伊木清因为繁忙和被指责不务正业渐渐的也不再准备礼物，但食魂们可是在伊木荷到来之后就立刻“断供”了。

各式各样的物品一直被原主保存的很好，没有任何磨损，只是后来原主要处理的公务越来越繁重没有时间做清理，它们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就像原主死死保住汲取温暖却在不断变冷变暗的美好回忆。

伊木清把它们拿出来摆好，并不做任何清理。

食魂对这个少主的态度并不一开始就这么坏，伊挚带着伊木荷回来之前，虽然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但是陪伴和照顾也是一直有的，脾气上来了冷言冷语也有，原主总是要费心哄着那些脾气难伺候一点的食魂，但他从小就是要靠极高的优秀才能换来家人的认可，也没怎么看过空桑外面的世界和人，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容易开解自己，食魂们性情高傲，看不上平庸的自己是正常的，或者他们只是不会表达，心里没有恶意，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伊木清作为一个跟原主完全不同的旁观者一开始就看出这段感情是完全不对等，在不了解的外人看来是空桑的少主一个人被众多食魂辅佐，但恐怕也只有伊木清这个变成原主本人的才知道是伊木清一直在竭尽全力去讨好，去追逐他们每个人。食魂们心情好的时候会赏他一点回馈，心情不好不但不会回应，甚至会逼迫他，打压他。这样不健康的关系就是一枚潜在的炸弹，只是伊木荷这个对照组出现前，炸弹的引线长到好像无限。

而她一出现，这个炸弹的引线尽头也出现了。

十六年的规训让原主很小就被阉割掉了自我保护和反抗的意识，从出生起就相依为命的家人因为刚来没多久的一个女孩就疏远自己这道题严重超纲，他只能无助的用仅有的认知死马当活马医，因为他根本没有其他的思路。

伊木清知道问题的各种解法，可没能帮他，也不能帮他，只能朝着他原来所在的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去坐下，答着同样的试题。

原主的记忆越想越令人烦躁，伊木清感到头痛带来了恶心的感觉，他觉得那只手想干脆揪着脑子顺便把皮骨里的内脏一口气扯出来。

这桌菜男人，希望他们消失的时候纠缠不休，希望他们马上来的时候又都跟死了一样，一个个还真是擅长恶心他，也不知道傻逼系统跟他们什么渊源。

对于爱这回事，大多数人总是记得强调要不求回报的去爱随便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但我们常常忽略的问题就是该不该无条件爱那些不爱自己的人。

伊木清的身体不给他思考哲学的时间，他看到原主床头一直空着的花瓶，暂定了消磨等待时间的新任务。

伊木清拿起扫帚不紧不慢的把落下的花瓣聚拢到树下的泥土，原主这个爱好居然跟他完全一样，以前食魂愿意照顾他的时候，这个活他坚持亲力亲为，后来被孤立，因为太忙他舍弃了很多事情，到这个习惯还是一直坚持着。

门响了一下，伊木清知道终于来了。

“……少主？”很疑惑的询问，听声音像鹄羹。

“你们少主不在这里，去别处找。”伊木清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居然不知道食魂手上啥时候有他院门的钥匙。

也是，原主的门就从来没关过，生怕他们来找他的时候发现门没开就走人，他们想进他房间连门都不用敲，钥匙这种东西从来连出场的必要都没有。

但是伊木清不为所动，继续清扫地上的落花。

“少主，您不打算解释一下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吗？我在考虑是否因为最近我们对您太过宽容了。”

他们永远都是这样，明明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着制造失败的多余残次品，称呼却永远是恭敬十足的“您”。

这声音表面的温和是一层完全透明的薄布，温和之下蓄势待发的威胁一览无遗，一听就是锅包肉。

“郭管家，您不打算解释一下您刚才的所作所为吗？我不用考虑都觉得是我对你们一直都太宽容了，以至于空桑管家可以不经同意擅闯别人的院子。”

不等锅包肉回话，伊木清又不厌其烦的纠正:“你认错人了，你们少主刚才拿完她东西已经走了有一会，你们在我这里找不到她。而且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自己的门我想锁就锁了，谈得上什么胡来？”

“你今日怎如此无礼？为师教你多年的仁义廉耻都……你……”

啧，诗老师把读书人的包袱看的也太重了，他都看不下去。

“我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一句骂人话诗老师你何苦非得美化加工一下呢？想到就直说不舒坦吗？”

“师弟！——”

伊木清一瞬间想，诗礼银杏生气的时候多次表示不想有原主这种扶不上墙的弟子，那八仙过海叫他师弟算不算违背师命？

但他不给八仙继续训斥下去的机会。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先做正事吧。”伊木清终于停止了清扫，把扫帚靠在树干上走进房间。

从头到尾他都没回头看食魂一眼，差不多的晚娘脸他上一世拄着拐杖来到宴仙坛门口已经看过了，没意思。

食魂们现在的感受没别的，非要说就是茶壶里煮饺子，满肚子话倒不出来，还被伊木清又往茶壶里硬灌了一肚子火。

在小少主抱着那些公文抽抽搭搭的说完经过之后他们其实对自己没太大的怒火有些意外，虽然少主在他们否决开始培养小少主后一直都有点矫情懈怠，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欺负小少主，在惊讶之余，他们心照不宣的有些欣喜。

他们的少主总是公事公办，像神一样对他们每个人都均等的体恤，没有丝毫偏爱，在统管空桑的公事来看这是最好的特质，可是对他们自己的私事来讲，就非常令人不快了。这是不是说明少主对他们还是有些无关于工作的在意呢？他们有意放纵对小少主的溺爱也是也是对少主心情有影响的吗？

现在比起恼怒他们更觉得茫然，少主从没这样针锋相对的对待他们。以至于伊木清自顾自的进屋之后，他们脑子里一团乱，慌慌张张的跟着伊木清进了屋子。

伊木清听到进门的声音才抬头面对他们，这是他第二世第一次见他们，但他们看他的脸色一点也没比上次好。

没事，他理解嘛，任何人要是哪天突然被你一直怎么踩踏蹂躏都不会吭声的东西突然跳起来糊了一脸，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换成他自己可能早就暴跳如雷了。

“少主已经把她的东西拿走了，你们也把自己放在我这里的东西领回去吧，不光占地方，我也没时间打扫，都积灰了。”

他无所谓的一指那摊旧物，无所谓的仰坐在椅子上。

龙井虾仁认出自己曾送给伊木清的茶具，他其实早就把给伊木清送过什么东西抛在了脑后，但是现在一眼认出那套堆满灰尘的茶具是自己曾送出的礼物，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忘记。

也是因此，看到它现在不复原来光洁的模样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下不光伊木清，在场的所有食魂都被爆发的龙井吓了一跳。其实伊木清从他们进门时的态度就让很多食魂火大了，但龙井居士一向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对谁不悦到极点也只是甩袖离开不再理会而已，从未像这般失态，谁也没想到他这性子居然是第一个发火的人。

伊木清自己才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龙井发怒一瞬间，他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全身一凉，那一秒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气血都往下流淌出身体了。从记忆中原主在食魂不高兴时的状态来看，这应当是原主身体残留的应激反应。

不过他并不会像原主一样马上被制住，他们的恐吓只会让他更有火上浇油的劲。

“我要做什么不是都说了吗？快点拿走，不拿我到时候就集中起来处理掉了。”伊木清冷冷瞥了出头的龙井一眼，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识，还边说边战术后仰。

“不然你们以为把我这当后花园想进就进，我不轰出去还请你们进屋是啥意思？真以为我天天盼着你们来我的屋阴阳怪气的？我又不是M。”

说着他揉了揉胀痛的额头:“顺便定个时间，什么时候让少主搬进来？我已经不是少主，还要占着这里就不合适了，到底哪一天，现在就定个期限吧。”

鹄羹拦住了黑着脸要开口的锅包肉，担忧的看着伊木清。

“少主，小少主来了以后你就一直有情绪，我们都理解，但是你是长兄，比小少主能干，也比她懂事，你现在的学识，经验，实力没有一样不远超小少主，为什么不包容一点，迁就一下她呢？”

果然，跟食魂互怼来能让自己肝火旺盛是个好法子。

“我不包容？对啊，我一点都不包容，所以从她来了空桑以后要什么我都没说不，我不包容，一句话就把我空桑少主的位置给她我说过什么吗？我不包容，她因为不懂爱玩惹出多少祸连累我挨罚我争过吗？我不包容，这些天你们全部围着她伺候，我一个人白白做着本来是她的工作，连个帮忙的都没有，饭都没时间好好吃，觉也睡不足，全身上下都难受的要死我没有一句怨言还要天天被你们冷嘲热讽，我还要怎样！我凭什么！我不想被啃死被累死都没有资格吗！！！！”

伊木清咬着牙，手指甲都快要在椅子扶手上抓劈了，他的声音随着体内痛苦的沸腾越来越激动，他的身体却严阵以待的紧绷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极力压制的是心情的悲愤还是身体的不适，这也是原主遗留在身体里的情绪反应吗？

“少主，您到底为什么改不掉自欺欺人的毛病呢？您这些天的表现真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您从小多少回了，每次想抱怨这里不舒服那件事很累，我们督促一下您还不是完成了，您现在这么歇斯底里，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那您自己说您这么多天完成这些工作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这还不能说明这些还都是您一个人可以克服的小问题吗？还要坚持为自己找借口吗？”

锅包肉实在是忍受不了第一次不再乖顺的伊木清，无视了鹄羹的阻拦，也顾不了管家的礼仪，黑着脸厉声质问。

类似的责骂上一世好像也听过了，伊木清原本烧的身心灼痛的无名之火反而突然平息下来。他终于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两步，不然他觉得自己的眼帘是真装不下面前这么多大过天的脸盘。他没太生气太难过，只是在想要是原主听见这群菜男人真实的神逻辑，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甘愿为之牺牲一切乃至生命的家人，这就是他们对你多年一个人辛苦支撑的感想，你现在认为值得吗？

原主跟在屠苏和饺子身边学过医术，所以伊木清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切忌劳累和激动，现在时机到了，他当即不再控制强撑，任由体内无声咆哮的种种悲愤之情涌上喉头。

于是不耐烦等着伊木清愧疚认错的食魂们看见他们少主站起来，无声的看着他们，头一次发怒之后又马上静默的少主好像突然憔悴了许多。

摇摇欲坠的晃了两下，伊木清飙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垮塌倒地。

他听到食魂慌乱的呼喊声，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努力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就是有些遗憾怎么没能直接把血喷到这桌菜脸上。这是伊木清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身体非常痛苦，但精神非常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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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分享一个八卦。

考研英语复试的时候，曾有同学卖惨，理由包括但不限于我英语口语水平不好，我生活学习家庭多不容易等等，各种莲香茶艺齐飞，堪比某些综艺选秀。奈何评审老师是大佬，遇到这种故作谦卑的戏精同学总是故意抬头沉思:“Umm……is that my business……？”然后低头重新正视着学生高冷摊手，“Oh！it's not my  business.”

事实证明，在硬实力决定一切的地方，无用的花架子只会让你变成跳梁小丑。

让他降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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