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驱不散的鬼魂（下）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5/30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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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草草接近尾声，管家们正在安排宾客离场。
林先生脸上凝重依旧。他让林下安排叶献一行人回房休息，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说罢便和妻子匆匆离去。
洋馆的客房在三楼。在林下的引导下，一行人慢吞吞跟在后面。老实说，谁的脸色都不好。一路上大家心事重重。
今晚发生的事情固然意外，可每件都接踵而至，完全不留给别人喘息时间，细细想来，竟像已经安排好的剧本。
太蹊跷了。叶献满腹狐疑。
三楼宽敞，长长的走廊铺着地毯，两侧房间充裕，宛如豪华酒店。林下安置好众人，息和维维安住在一间，叶献在隔壁，其他空房则会给剩余宾客居住。
告别朋友后，叶献换好睡衣，躺在松软的豪华床垫上，整个人舒服得都要陷进去。
她瞪大眼睛，在黑暗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精致的桔梗花墙纸上，石英挂钟的指针在滴答作响。
疲倦将她禁锢在床上，不容她动弹半分。晚宴开始前，在维维安的怂恿下她拿了一堆糖果塞进口袋，本想着睡前和男孩们当做夜宵，再好好品鉴一番维维安压箱底的鬼故事，谁知现在兴致全无。
可越是卧床不起，内心的悸动就越发焦躁，今晚的事情，包括这洋馆本身都太奇怪了。这些杂念惹得她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她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
终于，她在被褥间一个猛子扎起身，用脚尖勾来拖鞋，打开灯，开窗透气。
窗外鸣虫呢喃，月亮湮于流云之后。这里本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此刻视野昏暗模糊不清。
叶献搬来凳子坐在窗前。夜晚静谧，女孩双手托腮，撑在床沿发呆。
她没发现身后的墙上，挂钟指针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叶献只觉思绪平息，眼皮打架，看来自己终究累了。女孩伸着懒腰，走到床前调好闹钟，准备明天一早找林下问个明白。
可下一秒，她愣在了床前：透过鹅黄色的台灯灯光，她看见床上被子鼓起，轻微起伏，分明已有一人正在仰面酣睡！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画像上的大小姐！
叶献顿时阵脚大乱。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知何时开始倒着飞速旋转。
再看大小姐，她没有晚宴时的狰狞模样，只是朱唇微启，双眼紧闭，乖巧地呼吸，完全没有暴起伤人的迹象。那白皙到令人心醉的皮肤，加上披散的金发，以及叠在胸口的纤纤玉手，简直就是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在床上横陈。
床头，多出来几罐不知名的药片，和一个白色陶笛。
叶献承认，如果面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她早吓得夺门而逃。奈何大小姐五官精致惊为天人，除了刚开始受到惊吓，叶献很快就恢复冷静，甚至不忍叫醒她询问现状，只想静静欣赏这番睡颜。
可还没看几眼，余光里又有人推门而进。
起初叶献没当回事，以为是管家或者客人走错房间。谁知那人竟摇摇晃晃直逼床前，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叶献抬眼看去，那是一位衣冠不整，脸有刀疤的男青年。
这气质绝不是今晚的客人。
男子无视叶献质问。他停下，与叶献隔床相距，低头打量熟睡少女。在灯光下，他咧开嘴，露出狞笑。
男子俯身，关掉台灯。
接着，他与屋内凝重的黑暗一起，压在了大小姐毫无防备的身上。
大小姐猛然惊醒，可还没等她出声，男人的手已她嘴巴死死捂住。
她瞪大眼睛，无声挣扎，眼泪从眼角滑下。
男人蜡黄色的手臂缠上她的身子。月光下，女孩的皮肤仿佛被抽干血液，白得发冷。她睡裙衣领被男人野蛮撕扯，露出润如蚌肉的肌肤和纤细的锁骨。
男子笑得更开心了，他满是胡渣的脸，埋在大小姐柔嫰的胸口前。
混乱中，被子滑落，药瓶打翻，白色药片散落一地。粗重的喘息在四壁间回荡。
因为力量相距悬殊，大小姐最后放弃了反抗，被男人压制在身下。她只是咬紧下唇，向床头柜的方向偏过脑袋，极力避开与男子对视。
她在看向柜子上的陶笛。在男子宣泄淫威的身下，她颤巍巍伸出手，用细如笋尖的手指，想把这精美的乐器握在手中。
男子却野蛮伸手，把陶笛从她手中打落。
陶笛摔落在地，滚到床下。
大小姐的眼泪终于溢出眼角。她在默默流泪。
床边，叶献大脑一片空白。刚开始她以为这只是某种游戏或者恶作剧。
但渐渐的，她感到恐惧、愤怒和恶寒。
以至于浑身发抖。
当看见大小姐哭泣的瞬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旁观下去了。
“你在干什么！松开你的脏手！”叶献扑上床，拼尽全力，想把对大小姐施暴的男子推开。
而结果就是——叶献结结实实摔下床去。就算地面铺着地毯，但她还是疼得直吸凉气。
她不是遭到男子的反击，而是床上根本就空无一物。
再回头一看，大小姐与男子已经无影无踪。
他把大小姐掳走了！
叶献慌忙起身追出门外，左顾右盼一番却不见人影。恐怕是走廊的地毯蓬松，吸收了脚步声。
现在情况紧急，怕引起混乱让男子趁机逃走，女孩顾不得去喊帮手，只想尽快把那个男人抓住。
叶献在走廊一路小跑，同时屏息静听，希望能捕捉到一些动静。
保安在院子巡逻，若有可疑人物定会引起骚动，可院内安静如初，说明那男人还留在洋馆里。
周围，客房里隐约传来宾客的谈笑，看来他们也对神秘男子的闯入一无所知。
叶献打起精神，搜寻了这层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那个男人和大小姐，似乎挥发成了空气。
叶献只好垂头丧气来到二楼走廊，希望在这可以找到线索。
这层没有客房分布，虽然装修依旧豪华，却没有三楼暖色调的灯光，取而代之的光源只有清冷的地灯与月光。
而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立在洋馆之前的石塔。月色之下，高塔的黑影笼罩在走廊，让人顿感压抑。
整个走廊的窗户都开着。凉风习习，白窗帘被晚风掀起，鬼魅似抽动。窗槛的阴影漆黑如墨，将倾泻一地的月光瓜分肢解，构成由黑铁铸就的牢笼。
或许是因为穿堂风，不远处一扇房门“吱呀”着打开。
门后似乎有人说话。
叶献立刻警觉起来。她蹑手蹑脚潜伏在门后，按兵不动。
屋里似乎有俩人在谈话。奈何他们刻意压低声音，分辨不出男女。这些人明明在讨论什么，却不肯开灯，实在可疑。
洋馆戒备森严，独自一人行动非常困难，莫非那男子还有同伙接应不成？
很快，房间里传来某种柜子的关门声，谈话也戛然而止。
叶献探头进去，只见在黑暗的屋子里有人影晃着，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
叶献笃定这就是今晚的罪魁祸首。林家人对自己如此照顾，现在机会难得，也该报答他们了；何况刀疤男子对大小姐行如此猥亵之事，不管这是不是大小姐的鬼魂，不为她出这口恶气，叶献今晚定会怄气到彻夜失眠。
想到这里，女孩心底升腾起义愤，踮起脚摸进屋内。她双眼已适应黑暗，对方的动向她一清二楚。下一秒，她趁着目标背对自己的空当，看准时机扑上前去，死死箍住对方的腰。
谁知那黑影竟弱不禁风，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叶献推倒在地，不住挣扎。
叶献哪会给他喘息机会，顺势反擒双手，抬起膝盖压制目标，对方见挣脱无望，只能束手就擒。
这番操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是肌肉记忆，但叶献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说！刚刚进我房间的是不是你！”叶献怒嗔。
“我、我对天发誓，我从来不进女生闺房！”那黑影高呼冤枉。
叶献一愣：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林下!
可怜的林下被叶献按在地上，衣服与头发凌乱不堪。叶献见状立刻扶起他，连连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认错人了！我马上去开灯……”叶献说罢跑开。
“请等等!”林下低声喊住叶献，“别开灯!不然佣人就全过来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房间么？”叶献好生奇怪，林下只穿了件单薄衬衣与方便行动的运动短裤，怎么看都像是准备上床睡觉。
林下闻言沉默。犹豫稍许，他只好坦言道:“这不是我的房间。这是我姐的。”
“你是说……”
“没错，就是我那个已经去世的姐姐。”林下掸灰起身，打开小型手电，光圈在墙壁游走。
只见墙上贴满了各类奖状，储物柜里也摆满了奖杯。手电扫过，熠熠生辉。
叶献本想继续追赶刀疤男子，可现在林下的情况更让她担心：大晚上不睡觉在二楼游荡，还在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言自语，他莫不是积劳成疾出现了幻觉？
林家戒备森严，刀疤男子就算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挟持大小姐的同时溜出洋馆；而林下自从晚宴就萎靡不振，现在又精神状态堪忧——上次林下作为诱饵被落尘伤到，已经让她好一阵心疼了。
叶献果断选择陪林下。刀疤男子已被她打草惊蛇，保安们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叶献还沉浸在闹出乌龙的尴尬余韵中，却瞥见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一家五口身着正装，正襟危坐，在洋馆门口留下合照。所有人的脸被笔涂黑，按理说看着诡异。
可叶献不觉得。
“哦，你说这合照啊。说来可笑，本来的一家五口已经……”林下发觉叶献盯着照片发呆，要上前把相框倒扣在桌上。
“你很想念她吧。”叶献突然感叹，“在照片上，你靠得最近的人不是林叔，也不是林阿姨，而是你姐。”
林下身子微微一颤。
“你可真是直奔主题呐。既没有问我为什么在这，也没问我为什么不去睡觉。”他缩回手，面露苦笑，“是啊。我很想她。这里因为有管家打扫，一尘不染，就像她才刚刚离开。”
说罢，两人环顾屋主辉煌的遗产。悲伤与压抑在屋内弥漫。柜子里，除了各类奖杯还放着空空荡荡的鸟笼。
叶献对安慰林下感到无能为力。所以她只好试着转移话题，调解他的悲伤。
“这些奖状奖杯是什么？”叶献指着柜子里的展品问。
“各类知识比赛的奖杯，与琴棋书画的证书。它们都是得到别人认可的证明。”林下回答。
“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叶献满脸仰慕，得出结论。
“是啊。她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却怎么都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林下喃喃。
“为什么？”叶献惊诧不已，“她应该是你们家的骄傲啊！”
林下偏头望向窗外，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觉得我父亲人怎么样？”
叶献回忆起刚进洋馆时，大厅的墙上布满林先生的荣誉。除了家族产业的成就，还有含金量极高的学位证、蝉联市区马拉松冠军的奖杯、跆拳道黑带证书、慈善活动的牌匾、甚至还有见义勇为，救下落水儿童的表彰锦旗。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很温柔，很可靠，是一个很慈祥，很完美的人。”叶献回忆，“但又让我感觉有点可怕。”
“那你觉得我以后，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吗？”林下的脸淹没在黑暗里。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叶献却突然哽住。她本能地察觉如果此刻轻率答复，自己一定追悔莫及。
她只好回答以沉默。
“抱歉，这种问题不该让你为难。”谁知林下脸上终于展露笑容，“谢谢。有人陪我说话，我感觉好多了。”
“所以你半夜不睡，是想找人说话？”叶献深感疑惑。虽然和林下聊天总是很愉快，但现在的他明显有所隐瞒。
林下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山林阴郁，树影婆娑；远方是大海，在月下波光粼粼。
他的侧颜却惨无血色：“你真想知道吗？”
叶献点头。
林下淡淡一笑：
“我只想看看今晚，大小姐会不会回来。如果这世上——真有鬼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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