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境】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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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高中包下的酒店餐厅门前，凯尔希老师送走了挂着胸牌骑着自行车笃笃地赶往考场的监考员可露希尔老师，略担忧地低头看腕表，片刻后，她的目光再转向正吃着早餐的学生们——有的边吃边翻着古诗词本本和作文素材在背，有的两两成对互相提问对方知识点，还有的便是她的担忧来源——有些学生因过度紧张肠应激跑了好几趟卫生间了。而餐桌前，某位生着三色秀发的，叼着鸡蛋饼的大个子少年可怜兮兮地垂下头，耳羽也委屈巴巴地耷拉了下来，含混不清地念着：“诶，棘刺，温蒂，你们两个真的不能送我们进考场吗？”
	名为棘刺的，早先被保送至罗德岛大学化工制药系的全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托着腮，轻轻摇摇头，再打个哈欠，似乎对被叫起来送考，被打扰睡觉这件事颇为不满。在他旁侧，同样直升罗德岛大学的温蒂轻轻握住她对面因过度紧张而不住颤抖的絮雨的手。看向这副景象，凯尔希老师蹙眉凝思：高考的这几天，为应对学生们一生一度的、能够左右人生的重大事项与必经之路，标间的搭档也经由了班主任凯尔希的一手安排。而不说远的，可露希尔就曾对着房间安排表陷入沉吟：凯尔希老师，把相熟的、时常勾肩搭背打闹的、动不动就吃处分被一同挂上升旗杆的一对好兄弟安排在一间标间，是正确的决定吗？
	……还好，毕竟是为高考做准备，他二人暂时没有闹出些用药液摔炮烧了酒店床单或是炸了酒店电视之类的幺蛾子。而不同于行事一向稳重、令老师放心的絮雨，极境是有点小聪明的天赋型选手，但是极偏重于临场发挥，也就是看概率与运气。因此凯尔希老师思虑再三后，还是把他交给了她最为器重的好学生棘刺，希望极境能够在临考与考试时在最熟悉的氛围里保持一个好状态、好心情。而今，旁观一切的凯尔希未免担忧陡生，她伸手招呼棘刺坐到自己旁侧来，为他拉好椅子让他坐下：
	“极境这几天怎么样？”
	棘刺颔首：“他很好，好得不得了，劳逸结合。说到这个，为了帮他缓解压力，我们昨晚还用酒店电视玩了我偷偷带来的swi——”
	“什么？”
	“——没什么。比起这个，”棘刺目光躲闪，生硬地扯开话题，“这里的饭菜，凯尔希老师还吃得习惯吗？”
	“我的口味是次要的，你们能吃得好、考得好，才是我的期望。”凯尔希也颇为强硬地把话题牵回来，与他一同看向似乎没受大影响的、正与贾维攀谈的极境，听他说些“虽然注定当不了状元啦，但我要当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之类的浑话，“我看极境，挺想让你，棘刺，送他去考场的。”
	棘刺摇头：“这几天，我们已经相处够久了。虽然您的初衷是让我缓解他的紧张，但有时我会觉得……看到我，会使他更为紧张。我担心我的存在会更为他徒增压力，比如一些‘为了能和好兄弟一起，所以一定要考上罗大’的无谓的包袱……该独自调整心态，勇敢无畏地踏上战场，再如何，高考是他一个人的事。说到底，他不该是为了我而参加高考，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未来，为了他的人生——我相信极境有自己的考量。”
	很少被人说服的凯尔希老师张了张口，却知自己现下的确是心服口服的。于是她点点头，勾起唇角，露出少有的和蔼微笑。见多识广的凯尔希于是会了意——不让棘刺和温蒂去送考是正确决定，而现今面对着班主任，棘刺语气轻松，嘴唇却颤抖，如此却让年长的老师想到了一个格外不恰当的诙谐的比喻，那便是——故作镇定实则紧张过度，结果晕倒在妻子产房门前的丈夫。
	 
	“所以，对极境的情况，你当真有对凯尔希老师说的那样，十成十的把握吗？”
	“我倒是怕他满脑子都想着提前交卷第一个冲出考场，马马虎虎地不沉心静气检查试题。”棘刺掏出方卡，为走在后的温蒂开门，再做了个恭请的手势。温蒂踮着脚尖，对着dk们的房间做好了捏鼻子的准备——还好，棘刺和极境都是爱干净的，房间没有异味，拾掇得倒也窗明几净，“他有什么重要的话，非要等到第一个出考场对记者说？”
	棘刺想了想：“怕不是，比如什么，‘对腾讯公司说qq空间改成老版？新版太tm难用了’，还有一些，诸如‘毛绒飞猪和海鲜馄饨快出棘刺新皮、海胆鸟异格剧情和伊比利亚SS’之类。”
	“你在说什么高次元发言？”温蒂无语，在椅子上放下化妆包，“怎么感觉这个情节好熟悉。上一次也是我帮你化妆，哦，那次你穿的是女仆装。”
	棘刺啧了一声：“你才是，在说什么高次元发言？……不比学校论坛里那些无聊人士，不到万不得已，我可没有主动女装的雅趣。”
	此言的真实性实际上相当存疑，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万不得已”已经到来的现下——十几天前，趁高考生们参加四模，两位保送人士闲来无事逛街时，温蒂就陪着棘刺目光明确地钻进了一家旗袍店。而今温蒂摆弄着化妆品，目送着棘刺拎着由温蒂偷偷带到酒店的服装袋进了卫生间，等候些时，再见他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海派旗袍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出，两条（为了让前几天极境不起疑心，他今天送走了极境才紧急脱毛后）光滑长腿在直摆的开衩间若隐若现——
	这家伙，不是女人可惜了，对着眼前这副“旖旎”的景象，温蒂无数次地慨叹道。与极境同样的是，棘刺不信鬼神，对一切宗教都持以敬而远之的态度；而说到旗袍，在炎国的文化里，穿旗袍迎接考生代表着“旗开得胜”。如此的传闻被女老师们一笑了之，却唯独由棘刺听到了心眼儿里去。而说到这身旗袍的竹绿色，甚至也能体现了棘刺做的功课与下的功夫，与高开的直摆一并代表着竹子般的“节节高升”，寄托了他对极境、这位情比金坚的“好兄弟”沉甸甸的期许。
	温蒂不知道棘刺是何时练习的高跟鞋走路，能走出如此“云淡风轻”的效果来，而那细长的鞋跟终究令她心中生畏，于是她小心地把少年给搀扶到椅子上去，开始行云流水地为他盘发化妆。不过多时大功告成，眼前的棘刺当真像炎国言情小说中的“云鬓高挽、黛眉如画、呵气如兰”。不至于自惭形秽，但见他如此，本就同样面容姣好的女孩却更能生出几分艳羡来。若论美中不足……温蒂蹙起眉来，端着他的脸左右打量：那便是按照炎国人的审美来说，皮肤相对黑了点，但他们是伊比利亚人，想必也没什么关系。
	 
	拾掇完毕，距离语文考试结束还剩下一小时，两位“姑娘”打点行装叫车上路。滴滴司机通过后视镜左右探瞧：一位身形小巧的身着普通的jk制服裙，衣襟上绣着罗德岛高中的logo；另一位美人一身深绿色旗袍，一看便知是为考生助威的……家长？姐姐？无论那位黑美人是家长与否，后座的二人看起来都颇为紧张，上车后一句话都没有，视线紧紧盯着前方，像是在内心隔空祝愿祈祷着考生能够发挥正常……当然，超常是更好了。
	受惠于交通管制，车子开得相当顺利，司机青年便生出几分缓解气氛的闲余心思，视线自后视镜转向那位面容甚至有几分阴沉的黑皮“美女”：“您穿得这么正式，一看便知道是给学生助威来了嘿，那什么，‘旗开得胜’嘛。这年头，咱们当家长、您这当姐姐的，有时可也比学生要辛苦多了！”
	后座二人对视一眼，再由那位jk帮“她”接话与攀谈。虽能感知到对方不是个健谈的人，但有了话语调剂，乏味的路程也似乎短了不少。不过多时，车子便开到考点门口，停在严阵以待的警车、救护车、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后。Jk拉开车门，狡黠地对司机眨眨眼：“连他在内，我们和考生不是家长，是同学哦。”
	“嗯……嗯？”
	旗袍黑美女重重地关上车门。临了，对方的声音透过车窗准确地传抵，在引发司机的惊诧前，便轻飘飘地消失在燥热的六月午风中了：“尤其是我，不是他的姐姐，是他的——”
	 
	“好兄弟。”
	——我来找你了。
	铃声响起，放下纸笔起立，任试卷被收走的一瞬，极境默念着棘刺的大名与乳名，拎起书包向着门外撒腿狂奔，凭借身高与腿长优势把一众人等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愈多愈满，快要溢出来了，却不是对着记者们的镜头，而唯独是对着自己的好兄弟。凭男性的第六感（？），他知晓棘刺虽然没去送考，但迎考的人群里必定有他，且对方大概算是“首当其冲”。他飞奔下楼梯，再冲向大门前乌压压的人群，目光首先发现了向他挥手的可露希尔老师与凯尔希老师，她二人的神情却有异，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含笑——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极境看见棘刺位于人群之首对他微笑，这不是午夜梦回间的幻觉，前者便信心满满地做好了拨开长枪短炮的准备，腹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是他经由年岁重重筛滤去废话连篇，余下的想亲口告诉棘刺的极精炼之言，它朴实无华，却极为诚挚。那张脸孔、那副笑颜，真切而笃定，令他格外魂牵梦萦——我就是有这么喜欢你、期待你啊！而直到两米、一米，高度近视的极境才逐渐察觉不对——
	他的好兄弟单手撑腰，款款而立，这副景象如梦似幻……是在做梦吗？极境分明见到一身竹叶色旗袍勾勒出他起伏有致的窈窕身形（这家伙，绝对是趁我不备悄悄在衣服里垫了假胸假屁股吧！），直到水滴领、琵琶扣都近在眼前，那镂空绣花面料似乎都堪堪可触，经受确认、受到惊吓的极境一个趔趄，现实物理地“拜倒在好兄弟的石榴裙下”。
	他摔倒的一瞬，霎时，记者们的七八台摄像机，连同群众们的手机快门咔嚓咔嚓响起，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与欢呼将现下塑造成了仿佛婚礼现场的珍贵一幕。比起“毛绒飞猪快出海胆鸟双异格”，他们已经能预见“一小伙为高考的好兄弟穿旗袍加油”迅速登上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棘刺颇为优雅地上前一步，蹲下再翩翩将他牵起；而极境被他搞了个大红脸，他双手攥着书包带，期期艾艾手足无措目光飘忽，任自己接下来这句戏言与二人间珍贵的点滴片刻，被收录进历代第一位出考场考生的名言名句里：
	“不得不说，兄弟，你穿这身……真的很香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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