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理再造身

【恒刃】义理再造身

须知

2025/03/11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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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丹恒终于处理完演武仪典这个局所牵扯到的事物有时间顺着游龙臂鞲的感应寻到那人时，便发现那人正在某处偏远的院子当中。丹恒轻巧地翻越了最外围的高墙，落入小院旁的道路之中，与院中一墙之隔，却只能从墙上小窗中略过竹林窥探到院内。
  丹恒忽然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是许多人曾觉得自己做梦时来过这里那样的既视感。但丹恒很清楚他并不属于这种情况，毕竟他确确实实拥有些许丹枫的记忆，在梦中也被迫经历过那些。如今他觉得这里熟悉，说不定是丹枫旧日曾来过的。

待丹恒寻到院内正门时，越过竹林后眼前景象却令他愣住。刃正如梦中应星那般挽起了发，充当发簪的桂枝花正盛放，那人发间还有些飘落的花叶停留于上。一旁的石桌上正放置着一瓶酒与两个酒杯，正如梦中那般，其中一只杯中盛满酒液，而另一只明显是那人所用。石桌上除去酒与杯外还有一个八百年前流行样式的木盒，虽是流行样式但也颇具持明特色，这样想来这应当是当年丹枫之物。
  丹恒想到此事便不由得加重了脚步，却恰好让对月独坐的那人察觉到了他。他看见那人将碎发拨到耳后，微微侧过头却并未回头看他，想来也是，游龙臂鞲应当早已提醒那人他正在靠近。他听见那人哼了一声，而后便用一种他只在梦中听过的语调唤他。

“…丹恒。”

刃所呼唤的是丹恒，而非丹枫。这里并非旧日幻梦，也不是丹枫的记忆，这是他实际正经历的。丹恒终于对今晚有实感，他一开始如落入温暖柔和的旧日梦境中，像以往一样被迫窥探丹枫同应星的过去，那些充满温暖柔软的记忆，就像落入了蜜罐陷阱一样。他深知自己并非丹枫，而是丹恒，但梦境之中的应星只会呼唤丹枫，因为那是丹枫的记忆。

丹恒握了握拳，他不知刃为何会在此时再次踏上仙舟，也不知为何刃今晚出现在此，就像是故意引他来一样。但丹恒知道他不应该退缩，他已被过往困住许久，此时刃与往日不同，此时却是同刃好好谈谈的好时机。

丹恒走上前，“刃，你…”
  话还未落便被刃伸手随意指了指石桌上斟满酒的酒杯的动作打断，丹恒沉默片刻，随着刃的意思坐下拿起酒杯，桂叶也悄然落下飘到原本酒杯的位置。

“说吧，想问什么？”刃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整理手上那些明显已经拆阅过的信件，一封又一封地按照某些顺序排放进那木盒之中。丹恒有些好奇，但又极力克制自己目光不要被木盒所吸引，他还有其他事要询问刃。
  刃坦然接受他询问的举动实际上令丹恒有些无措，在过去丹恒想质问为何刃要追杀他，为何不愿放过他，可自从拾起了丹枫的记忆后这些问题已不必再问。
  刃，或者说应星和丹枫是什么关系？他也早已在记忆中得知，不仅是挚友，更是恋人，更如三月七常常提到的，她在看的小说里看到并极为向往的命定之人。说实话丹恒并不知道丹枫与应星对彼此是否真的是那样的命定之人，但他却能肯定刃对他有不一般的吸引力。这无关身份，无关行为，无关立场，就像是拥有磁场的磁铁那般，刃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着他。
  在拾起丹枫的记忆前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有些斯德哥尔摩症状，毕竟谁会对一个以一种疯疯癫癫的状态追杀自己的人抱有好感甚至真的有些心动呢。但刃实在是过于糜艳了，尽管刃的脸真的很好看，但其实这并不是指刃的样貌，而是气质。就像是花开极致的糜艳与衰败，本应是鲜活的却如死物般，正因如此动起来的那一刻才足够鲜活而令人忍不住想捉住。想让他一直如此鲜活，想让他能向自己展露生动的一面，想只有自己能看见…
  丹恒沉默许久，仍未想好自己应当向刃寻求什么问题的答案。他曾经想知道的已经从记忆中得到答案，他如今想知道的刃未必能给出答案，那么他还能问什么呢？丹恒忽然看向刃手边的木盒，他忽然想知道丹枫留给刃的是什么东西了：“…我能看看那只木盒里的东西吗？”
  刃感到意外，转头看了丹恒两眼像是在确认，而后将石桌上的木盒推向丹恒，“都是些旧物罢了。”

丹恒拾起木盒中的耳饰，那是丹枫的耳饰。在他能找到的记忆中，那是应星特意为丹枫打造的，材料也是从龙尊私库之中取的，持明族内特殊的精铁，海中珠，特织锦缎…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处处精细。若是他没记错，应星原本是打了一对的，只是丹枫又借花献佛将其中一只戴在了应星耳上，硬是让应星同他戴上了成对的耳饰。
  这样的事物似乎也不少，他手上的游龙臂鞲便是当初丹枫与应星一人一只的成对之物，而如今他与刃手上也仍然是一人一只游龙臂鞲。可以互相感应另一只的游龙臂鞲，也着实是令他过去吃了不少苦头，刃寻着此物指引找到他的次数可不少。

丹恒将耳饰放在一旁，又拿起那对锦囊，上面暗线纹样是持明龙尊特用的，面上却又缝制了些许朱明样式的花式，翻开束口还有细小的字样刺绣，丹恒眯起眼仔细一看才看清那是丹枫与应星的名讳。这件东西丹恒虽然没有清晰的印象，但也并非完全不知，丹枫的记忆中似乎曾有把玩其中一只锦囊的片段，但里面装了什么他确实毫无记忆。

刃看着丹恒对锦囊久久不语又漏出困惑的表情便猜到丹恒得到的记忆中没有这对锦囊，不由得嗤笑丹恒竟然拿到记忆了还没拿全，丹枫真是把自己蜕生身也防住了。虽然他也知丹枫对记忆做手脚也只会在化龙妙法上有所动作以防止蜕生后被持明龙师套出化龙妙法来，但那又如何，明知故问一直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刃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怎么？丹枫的记忆没告诉你这东西里收着丹枫和应星的结发？”刃看着丹恒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震撼、迷茫、不可置信的感觉，转过头不去看丹恒试图憋住笑。
  丹恒从刃口中得到答案后除去迷茫外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在智库之中翻阅过仙舟的习俗，尽管智库之中的资料并不齐全，但自从上次列车组停靠罗浮后，他便趁此机会进了龙尊书房之中查阅资料——至于丹恒是怎么进去的？他曾是龙尊，龙尊自然有法子悄无声息绕过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地盘。

丹恒翻到过一本有反复翻阅的痕迹并被人以云吟术做下标记的书，翻开却是一本《古国探求》，里面记载了仙舟起航前所在地古国的信息与传闻，并将仍能寻找到记载或口口相传的古国习俗记录在册。
  其中被做标记的便是古国之中关于婚姻嫁娶的习俗，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且不论应星与丹枫如今皆无亲人也无具体生辰八字，便是当时仙舟的情况想来也是不允许有这个条件的。他们能如何做呢？
  无非是在忙碌的空隙中抽出一晚去到某个被布置作为婚房的地方，简单拜过天地，饮过交杯酒，结发为誓罢了…他早该猜到的，这锦囊也只能是存放了丹枫与应星结发的锦囊。

丹恒回过神来便看见刃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肩膀却一抖一抖的，他放下锦囊悄悄越过石桌将刃转回来面向他。刃忽然被转向丹恒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击，只是任由丹恒将他转过去，他脸上的笑还未收起，只是看见丹恒的表情后又没忍住笑了笑。
  丹恒却被刃脸上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晃花了眼，那是他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那是他只在梦中的应星脸上见过的，那是对丹枫的笑容。但现在是对丹恒的了，现如今是现实中对丹恒的了。

丹恒忍不住越凑越近，双瞳不知什么时候已维持不住伪装转化成发光的龙瞳，就像是捕猎一般专心致志地盯着猎物，一点点悄然靠近后致命一击。刃却仿佛浑然不觉般任由丹恒凑近，直至呼吸交错，丹恒已将刃本就没有防备他的双臂撬开，将自己挤进刃的空间之中。

“…丹恒…”
  丹恒听见刃在唤他，月色朦胧之下他已看不清刃的表情，但他知道那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丹恒看见沾了酒的双唇张张合合，他感受到呼吸交错时热气打在皮肤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还在犹豫什么呢？丹恒问自己。

于是丹恒决定不再犹豫，他伸手扣住刃的后脑，将刃往自己的方向压，同时凑上去亲吻刃。
  丹恒贴上来后灵活的长舌绕过齿关，唇舌交缠后长舌又不满足于此，往更深处探去。就像是丹枫那样，但更青涩，刃一边想着，一边抗拒丹恒像丹枫那样仗着自己舌头长就以一种挑战短生种忍受力的形式亲吻，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短生种了。

最终这个互相争斗的吻被刃掐了一把丹恒的腰为终结。刃脸上泛起因缺氧而导致的红，一边喘着气将嘴角溢出的涎液擦去，一边心中痛骂丹恒一条刚成年的百岁小龙怎么跟丹枫一个德行。丹恒退开时虽有些喘气，但持明族天生优势却令他在这种情况如鱼得水，丹恒红了耳朵，低头向刃道歉：“…抱歉。”
  刃却没有如丹恒设想的那般对他产生了负面情绪，就像是以一种年长者纵容年幼者的宽容去包容他，这就像…丹枫记忆中的应星。
  丹恒还记得，应星对景元就是这样的态度，尽管在长生种的角度看来应星也不过是比景元大上那么一点，甚至两人的年纪真要算起来也只是同一辈人。但应星是短生种，在景元因天人特性停留在青年时，应星已经开始迈向短生种步入衰老的道路。

时间从未放过他，应星开始变老，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拼命工作常年熬夜加班的后果找上了他，尽管丹枫已经极力为应星调理过了，但岁月仍在他身上流逝。

应星是短生种，因此他的心智年龄成长得总是比其他人更快，看待一些事也更为通透。就像是某一天应星突然在聚会时开玩笑说待他死后这个小院这张石桌还继续被他们当聚会地点的话，那他可要把自己的骨灰留一部分在这，之后每次聚会时就把装骨灰的小坛子拿出来权当相聚了。
  大家沉默以对，还是白珩打个岔说那按照狐人的习俗可是要把东西都放上星槎的呀，那可不行，她之后给大家都留个东西就权当是她在这啦，然后就带着她的家当去真正当个无名客开拓新地方啦。丹枫又说一句他可不想以后对着骨灰坛子和狐狸尾巴毛毡喝酒，要是按他俩的做法这样他蜕生前岂不是还应该放点鳞片在这？镜流也开口说那她可没什么东西能留下，总不能她魔阴将近时从身上掰跟树杈子下来。景元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话题离他很远，但又很近。
  随后…之后是什么样的？丹恒忘记了，他没有从丹枫那里得到完整的记忆。

丹恒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刃状似不在意般倒了杯酒转过身去独酌，只是丹恒眼角看见酒瓶里的酒几乎没有了，刃杯中也只是薄薄一层酒。只可惜刃的头发太长将耳朵挡住了，令他看不见刃到底有没有同他一样耳朵发红。丹恒摇摇头试图挥散热度，而后将信件一封封拿出，那些信件已经被刃以时间顺序排好了。
  丹恒将信拆开一看，大多是丹枫同应星确认关系后丹枫写给应星的，信中大多是些日常工作与家里话，有时候还会有些看似平淡却感觉黏黏糊糊的小话在信中，真不知道丹枫是怎么写下这些的。

其中一封信中丹枫写到龙师又上书弹劾他这个龙尊整日同云上五骁另外几位“厮混”，几日后又查到龙师议会正好私下密会，当天龙师就上书说短生种应星不知如何蛊惑龙尊，令龙尊日日不念持明族裔只念云上五骁，恳请龙尊再三思虑不要被蛊惑。随后丹枫又写：龙师三言两句将你打成惑主奸臣，有何感想呀应星？要是让龙师知道你我二人关系，岂不是要将你打成祸国妖妃？
  而下一张信纸却不是丹枫的字迹，信中先是笑话丹枫怎么连龙师这事也要拿出来讲，怕不是被龙师烦得脑袋空空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写了？后写：我若是祸国妖妃，那你也是夜夜笙歌的亡国昏君。这比喻着实好笑，确实这样那景元岂不是奸佞“小人”？说起这个我便想起上次过节拍照时景元拜托路过的云骑军给咱们五个拍照，结果景元站最前排还是最矮的那个，当时一看照片到了他那就凹了下去，可把白珩笑坏了。

看到此，丹恒恍然大悟，这是应星的回信。这信件竟然是丹枫与应星的信混在一起，按回复排列的，内容也应该是能一封封接上。但丹恒决定不再翻看下去，这些信件繁多，而刃还在一旁，他自然不会让刃在一旁而他却因翻看信件而错过这次机会。

信件被罗列到桌上，拿起最后一封时丹恒却发现木盒底部有两个红色小本与一张红色纸张，拿起一看竟是结婚证。那张纸翻开来更是不得了，竟是一张丹枫与应星的婚书。上书天，下书地，拜天地，敬寰宇，最后并排写下两人姓名。

丹恒捏着那两本结婚证，又望着那张婚书，这三样都写着丹枫与应星的名字。丹恒却觉得上面丹枫的名字有些刺眼，不由得思索，按照仙舟律法，持明蜕生便是死亡，那刃如今的婚姻状态便应当是丧偶。思及此处，丹恒开口：“…刃。”
  “嗯。”刃听丹恒叫他，便放下酒杯转过头来打算看看丹恒叫他做什么，没想到一转过头来便看见丹恒手上捏着丹枫与应星的结婚证，婚书摊在石桌上，丹恒脸上表情变换最后变为坚决。而后刃就眼睁睁看着丹恒一鼓作气气势充足得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对他讲：“…我想，让这本结婚证上的名字变成我和你…！”

刃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他虽然之前因丹枫的出现而怀念过去，特意纵容了丹恒的行为，但他也着实没想到丹恒这条年轻小龙一下子就想将丹枫走了十几年的路程走完——他直接就求婚了。
  丹恒虽然在说出这话后红了耳朵，但仍坚定的望着刃。他看见刃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在了无奈，虽然看见刃的表情后他也知道这句话的要求太唐突了。果不其然，刃叹了一口气：“…你真觉得我和你是这种关系？”
  丹恒无言以对，尽管他们今晚如此平和的相处，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仍然是见面便拔刀相向生死对决的追杀关系。丹恒自知此事难成，主动放开了刃的手，低下头整理那些信件又将信件一一放回木盒之中以逃避这尴尬的情况。

丹恒听见了纸张的声音，听见了刃的叹息，随后他被红色占据了视线，那张婚书被覆在了他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隔着纸张的触感，那应当是一个亲吻。
  丹恒任由婚书从脸上滑落，又伸手接住了它。他看见刃拿起木盒，以一种如过去那意气风发的百冶那般肆意张扬的笑容对他说：
  “能不能把这张婚书上的名字改掉，就看你努力了。”
  “丹恒。”
  刃从丹恒身旁退开，仿佛刚刚最后唤丹恒名字时故意贴近丹恒耳朵的人不是他那般。随后刃带着木盒从小院离开，独留下手握婚书的丹恒站在石桌旁对沉思。
  丹恒魂不守舍地回到星穹列车上，把自己关在智库之中，他深知光会说是没有办法达成目标的。要想撬开刃那保护自己的壳，就必须在行动上抢占先机，好在今晚的刃格外心软，令他已成功撬开了一道缝隙。只要他持之以恒，那么便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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