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识】猫（3）

【符识】猫

突突突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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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是很神奇的动物，每天回家都看到小识在作怪的符华如是想。
周四的猫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学习成果，毕竟符华“请病假”数日，教她的首件生活常识就是如何安全操作家用电器。顺带一提猫认得不少字，否则这教育难度又要更上一层楼。
“家会爆炸”四个字惊得猫尾巴奓成掸子，她难得老老实实听完全过程，点点头表示迟早要把除了能看的电视、能玩的电脑、能戳的手机、能存放食物的冰箱外的危险因素全都扔出去。
符华：？
一家之主只得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告诉猫，她是人类，人类不同于猫，基本不能吃生食。
“小识的牙能咬得动生肉，我的牙咬不动。”
猫“哦”了一声，非常大度地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拍拍符华肩膀：
“牙口不好啊，我懂！廉颇老矣，只吃精米。”
符华非常确信小识是故意的，她飞扑抢眼镜窜衣柜顶时应该就是这副表情。
遂面编寡人之过者，赏脑瓜崩。
第二天，猫用半碗掺了猫罐头的粥演示何为漏风小棉袄。
粥是用微波炉打的，米花散开的不是很均匀，米油和粘稠度都差了点，但以新手的标准而言已经很不错。罐头是新开倒进去的，小识似乎记得混合猫粮和罐头之时必备搅拌动作，所以其实这是碗肉粥。
就是搭在水池里的木勺像是符华给猫舀罐头的那只，并且原本清淡的米香中多出股微妙的海鲜气味，同时因为它热量不低导致挥发性分子扩散速率增大……
用人话说就是腥到她开了换气。
符华十分庆幸自家猫记住操作规范没用她的不锈钢饭碗，以及早就养成了挑嘴到能吃罐头就不吃猫粮、将猫条当零食的坏习惯。恰恰好的是，这盒罐头是人猫都能吃的，虽然猫吃之前要倒掉对它们来说盐分过高的汤底，人吃之前要去腥煮熟。
“我吃了一半，咸咸的。”
养猫人习惯性眼前一黑。
她不得不捧场地端起碗，因为虎视眈眈的小识已经开始条件反射般“拜拜”乞食，可能当人类说“你吃吧”的那刻她就会扑上来舔个底朝天，然后因为盐分过多……开始掉毛？
“谢谢小识，下次、下次不用放罐头，也不用放冻干，那些我都不吃。”
符·虚弱·华勉强从宛如霉变咸鱼的气味中挣扎出来，也不知是礼貌使然，或是不想打击猫学习做人的积极性，她强忍吐意硬是眼一闭一睁倒了几口进肚，哪怕这碗东西从气味和口感来讲均是毁灭性的糟。
“……你肉都吃不下了？！要去找眼镜带圈吗！”
倒吸一口冷气的小识拽住符华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嘟囔“好像要钱”“钱要上班”“班哪里上”之类莫名其妙的玩意，后者在被她这身使不完的牛劲拖走之前，总算靠着多年的默契猜出急得团团转的猫是叫她去看兽医。
“不……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单纯的想吐。”
猫松了口气。
“我寻思你长得比二楼家呆瓜好看多了，咋和它一样娇气呢。”
二楼养了只布偶猫，叫什么符华没印象，反正肯定不是这个名。玻璃胃，爱好随地大小吐，曾经跑丢过一次，小识帮忙找回来时它叫得都带了哭腔，不排除是被修理得太狠。
“吃不吃化毛膏？哎小麦草好吃实在不行吃点这个。”
看着小识噔噔噔端着盆猫草过来，符华再度意识到何为百年树人，和距离产生美。虽然她之前能理解小识的叫声代表什么，但既然是跨物种翻译，那更难做得到信达雅。
人类曾觉得猫干坏事前后的喵喵叫等同于“略略略”做鬼脸，如今根据她有事没事刺自己几句的习惯，猫当时可能是在说点更……欠揪耳朵的话。
“小识，不许背后说别人坏话，猫的也不行。”
“呵，我当面说过了，说完还揍它呢，你看它敢……哎呦哎呦疼！”
而当天小识又学会了一件事，她无所不能的后妈嗅觉味觉都有问题，不但吃不得自己所认为的美味，甚至闻到腥味过重的鱼啊肉啊有一定概率会吐。
“弱诶，要不然换我当老大吧。”
伟大的识女士发表高论。
不过从此以后，上班族每晚回家都先能喝到碗热乎乎的粥或麦片，纯净无猫粮版。
周五的猫兴致不高，因为这意味着符华明天不上班，而她又要像前几日那样被迫学一堆人类世界的常识。
和继续听养母证明她俩不是一个物种，小识躺在床上叽里咕噜。
出于抗议，等人开口她立马变回毛绒绒的模样，一辆不知是胖还是蓬松的煤气罐晃晃悠悠从衣服堆里爬出来翻了个身。
眼瞅着对方张皇失措奔向小衣服架子的模样，她是越想越气，猫界粗口一句接着一句。猫自问近日是没做错事，一不溜出门抓鸟，二没摔她杯子花盆，三忍住牙不胡扯卫生纸，四没上巴掌只是看心情平等地哈每个人，五……五一时半会整理不出，就当她没玩得兴起就又咬又踹好了。
结果呢，梳毛梳一半翘尾巴示好就被套上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裤子，忍辱负重给揉原始袋，没想到仅仅几下就像是被烫到手般急忙帮她裹住肚皮。
最可恶的是拍拍！她每日一次的拍拍！应该消失的是愚蠢的无处不在的衣服，而不是作为对她良好品行的奖励和肯定、让她心甘情愿听话的拍拍！
当然符华只能听出小识是在表达愤慨，否则断不会容许后者讲那么久的猫科特供脏话。
“小识，变回来说话好吗？”
猫：吱哩哇啦老吴老吴。
好嘛，洗澡专用怪叫，人叹口气。
她也不哄，毕竟小识生气起来是不讲道理的，要和自家猫沟通只能等对方平静。
于是她想了想，转身从抽纸柜里取出筒卷纸试图替换被爪子勾出线的织物。她知道小识发脾气就喜欢扯东西泄愤，虽然这是坏习惯，但在没有拍拍作为奖惩机制后，猫越发是对人话爱听不听。
后者非常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
“就用这来糊弄我？”
口吐人言的家伙终于气呼呼褪去兽形，哪怕裹上被子尾巴都要烦躁地挥出残影。
猫最终哼哼唧唧接受了隔着防舔服拍拍的提议。不得不说符君妙计安天下，小识现在又回到冲着每日任务大部分时间老老实实的时候。
那么代价呢？
代价就是人类今后基本每天都怀着慷慨就义之心，默默把“这是在交流感情”复读好几遍，才愿意去行她所认为的不合礼法之举——
以及没说的后半句不怎么吉利。
周六的猫疯狂玩着自己尾巴，漫不经心地任由符华给自己灌输她关于人类社会的全部认知。
“最近教的都是新的狩猎本领？”
小识冷不丁的问了句。
“算是……吧。”
猫撇撇嘴。
“养母不也是妈，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否认个什么劲。”
对此耿耿于怀许久的继续嘟嘟囔囔。
“你愿意和我共享地盘，还给我梳毛，喂我东西，教我咋样填饱肚子，告诉我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你怎么就不是我妈了。”
大约是认知被迫改写的次数过于频繁，小识最近的情绪并不高。无论是符华将她最喜欢的小鱼冻干摆在面前，或是拿出那款系着蝴蝶的逗猫棒晃了又晃，本该上翘的尾均仅没精打采地抖了两下示意“已读不回”，平素管用的数种手段某种意义上理所应当地失了效。
蔫头蔫脑的猫令她蓦然生出几分不忍，可重新建立正确的认知是必须的，是对小识有好处的。
“……但是在人类世界，承担这些责任的不一定是母亲，也有可能是教师。”
所以她心肠硬得很快，哪怕猫已经捂着耳朵明摆着不听不听。
“那我不管，反正我把你当妈，你把我当啥随便。”
“母亲这个身份有特殊意义，你并不能……”
有那么一瞬间符华觉得小识准备亮出爪牙。拥有人形的猫在低吼，并难得拿出挑衅的态度直直瞪视着她双眼不放，明黄色的瞳孔更是因此聚拢成富有攻击警示意味的竖线。野性未褪的生命本就是人类历史长河内不曾彻底驯服过的物种，在察觉二者间不存在妥协余地之后，出于天性，她终究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困扰、烦闷、愤怒等不满诉诸于暴力。
符华毫不怀疑小识的杀伤性，她曾看到过化为人形后的猫顺走案板上的排骨做零食，并三两下撅断准备用来煲汤的大骨，只为吃几口里面的髓。但人类又发自内心觉得小识不会真的伤人，她并不是对自己的教育水平多有信心，就像她知道，填鸭似的灌输知识在猫这里，很有可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仅仅是想起小识到家后没多久，尚生着乳牙的小家伙就奇妙地学会了收着力，而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迄今为止，唯一的受害者是医生，据他亲口说，“咪咪被收养后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爪子和牙很尖，再不习惯也只是挥巴掌”。
果然，飞机耳最终还是翻了个面，无精打采地塌在发顶。
“关我啥事，大不了你觉得别扭我尽量不叫你妈。不说别的，空调外机附近住的俩鸟可是母子关系，耽搁它们抱窝了吗。”
——她甚至刻意用人类忌讳的伦理纲常试图结束话题。
不知道说什么的符华只好用拥抱安抚尾巴乱抽的猫，后者从喉管里挤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作为回答。
“……以后周末加一次拍拍？”
耳朵“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周日的小识好像生了病。
猫没有睡在被窝里。符华的公寓放不下双层床，更别提两张单人床，天气尚热，她不愿意变成人去挤一张，更不想穿着皮大衣享受双倍热量。
可猫又起得不算晚，虽然她没有陪人晨跑的习惯，但双休日早晨九点半绝对会晃晃悠悠从某处溜达出来找吃的，以往的晨起舔毛已被换成喵喵叫要求脱衣服，生物钟准头都快赶上闹铃。
符华找到猫时她正蜷在洗衣篮里，周围毛掉得加量不加价，伸手一摸浑身烫得似火炭。一大张猫毯被抱起来后勉强哼几声，后爪还死死勾着件外衣不放。
吃了退烧药的小识掖着被子发汗，下半截脸埋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溜圆的猫儿眼叽里咕噜直转。
“你能不能再买一盆花。”
“啊？”
“两盆装不下我，我不想被埋外面。”
猫是个自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的，因此她下意识就把此刻的身体异常当做死兆。生母不详的动物没机会去学自然界里那些弯弯绕绕，小识只知道按照规矩，她的尸体应该离领地越远越好，这样才不容易招惹其他肉食动物，符华也能相对安全点。
稀里糊涂的猫被奇异的热量烤到失去开门的力气，浑身上下包括脑子都被粘滋滋的东西裹了一层，像人做炸鱼时勾起她馋虫的挂糊。平时跳起来一碰就开的门把手她挥了半天爪都扑个空，更别提蹬墙解开更高处的防盗门链，晕头晕脑的，就只好循着熟悉的气味翘起尾，钻进味道最浓、本能里最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
待她脑子稍微清醒些却有点后悔，猫自己都打遍周围无敌手了，何况能拎住她后颈皮的妈。索性，索性就呆在领地里，反正都入土了，应该不会有怪味？
符华叹气，能把……成年标志当做得了不治之症的，天底下可能只有这只笨猫。要问为什么她知道，早就了解过相关知识的怎会不清楚猫的生理变化。
可如何处理呢？
她摇摇头，刚想和小识讲清楚后者没有得不治之症，谁知心大到过分的家伙一放松，蜷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好吧，猫确实是一天能睡十六个小时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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