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叶周】点妖星

一叶知周

2024/11/15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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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周】点妖星13 by和邑
第十三章

作为蛇族，周泽楷的模样本就比寻常人更多三分冷冽的艳色，寻常时候细瞧不出，生起气来那真是醒目不已。叶修瞧得挪不开眼，又舍不得他当真含着气闷坏了身子，连连告饶几次，允诺再也不说这样的丧气话，周泽楷这才消了气。

二人继续前行，他们似乎较早先攀高了些许，天与云离得近了，半隐在云后的银色星子也显出形状来，仿佛伸手可摘。周泽楷依旧走在前，手里托着身形变小了许多的小鱼。

风在此终于起了势，吹得二人衣袍猎猎翻动，似是一枚松针顺风而来，霎时挑起了周泽楷束发的一缕丝带，不知飞去多远，连叶修都没来得及捉住。

叶修无奈，手中金光乍现，凝成一节松木簪。他动作熟练地为周泽楷挽好一只简单半髻，又顺手理了理发丝，道：“前几关如此温和，想来洞主没有要我们性命的打算，倒不必太过担忧。”

周泽楷应了一声，一手将小鱼揣进袖里，又伸手来牵住叶修：“走吧。”

周泽楷不善言辞，叶修也非是爱说话的人，两人虽是相识多年，但许多时候二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容易叫人忘了，他们可是有过几乎抵得上凡人一生相与的时光。

如今想来，叶修倒觉得那些时日多少蹉跎了，他早该与周泽楷坦明的。蹉跎几十年，多少该说没说的话都藏得淡了、忘了。

可又或许是因为这份长久来的求不得，反而让他们彼此相触时几乎有种近乡情怯的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行差踏错，便要酿成大错。

这种时候，居然是周泽楷表现得更坦率些，他低眼朝叶修笑了笑，牵着他往高处去，缓声说：“早些回去，看看朋友。”

一路向上，再未遇见什么洞府，路却是越走越窄，宽阔的石阶逐渐演变为山间的土路，踩上去一脚泥泞不说，还极容易滑倒，叫他们不得不分出些灵力来护在脚下，才不至于一步踩空、丢了性命。

周泽楷在前，步伐也因此变得愈发谨慎，他不再往身后瞧，专心把后背交给叶修，自己只瞧着眼前，预备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山间冷雾自树间扑下，如同坠下的碎雪一般，二人避之不及，立时将护身妖力释放到最大，可一阵雾气拂过之后，二人发现周遭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周泽楷发间不算牢靠的簪子都没松动半分。

再向上走又这般遭遇了三四次，二人终于放下些戒心，还以为雾气便就是山中水汽腾升。然而变故就在此时出现了，步伐在前的周泽楷率先走入一片雾中，先前还温和无害的雾气中变故骤生，每一步都很小心的周泽楷就像是一步踏空，身体急坠下去，他立时放开了叶修的手，似乎害怕连累叶修。

叶修却不领他这份情，感觉到变故的一瞬便大跨步闯入雾中，随着一阵向下拉扯的力道，他也速速急坠而下，终于抓住了周泽楷。

二人只来得及留出些力量护体，不过几息工夫，就感觉周遭喧闹声骤然变大，他们的身体也停止了下坠的动作，定定悬在空中。叶修控制平衡站直了身子，定睛一瞧，见到的却是人间，一处他极是熟悉的地方。

从前历练人间，在朝为官时，叶修是镇守西北边陲的有力悍将。在告老之前，他与后来提拔做了将军的周泽楷便是住在这座西北都护府中，望着边关落日与鹅毛大雪，一守就是十多年。

北地苦寒，生活条件也极为艰苦，不但对人如此，对妖类来说，这里也是灵力稀薄的不毛之地，周泽楷的修为在这十多年里几乎都没有涨过。

他们在这地方吃过沙、咽过雪，最饿的时候也干过望梅止渴的傻事。从前种种苦日子，提起来几乎都叫人想起那股风沙割喉的血味，可在后来的许多年中，叶修也时常梦见这里，梦见没有炭火与被褥的雪天里，他与周泽楷抵足而眠、相依取暖的时候。

如今亲眼又见到这座都护府，见到北地漫天大雪，二人一时都有些神色动容。

几乎就在心念一动之间，二人便来到了都护府中，正厅牌匾依旧光洁如新，一如往昔，若非他们清楚知道人世早已过去百年，他们怕是也要错认。

这是他们记忆中的某一段，西北都护府中，两位已然半通心意的大妖面对往事，心意可还如昨么？

叶修一手端起堂中盖碗，碗沿连那只他曾无意摔碎又磨平的缺口清晰可见，碗底一片澄净，连点茶汤的颜色都瞧不见。

可想而知，他们来的是都护府个中匮乏的时候。

此时在再瞧，叶修发现自己一身宽大衣袍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轻甲，可与他不同的是，身边的周泽楷毫无变化。此时周泽楷在去碰屋中物件，却怎么也碰不见了，他伸手想来牵叶修，指尖却是径直从叶修掌中穿了过去，仿佛他变作了一缕无形的游魂。

周泽楷一时有些慌了，他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从前他练功修岔了、魂魄离体之时，所见便是如此，这样的联想叫他不禁的汗毛倒竖。从前魂魄离体即便在有人护关的情形下都极为凶险，眼下他们可是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一不小心，他岂不是要真变成游魂了。

身旁叶修也是一脸不快，他到底曾经来过芸梦之乡，对眼下发生之事有所应对，只见他飞快挽手掐出几枚法诀，金色流光兀自飞出，朝着某一个方向缓缓飘去。叶修一时连手都有些颤抖，他却顾不得自己，只是攥着自己的手，对周泽楷说：“这是影咒，并非魂魄离体。顺着光去找你的本身。”

周泽楷点头，才走了两步便发现自己可以飘起来，他当即一跃跳上半空，自然无比地从关着的门窗上穿了过去，似乎对自己这幅“鬼”身接受良好。

叶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来到椅边坐下，仔细一瞧，从前他与周泽楷留在这些桌椅上的痕迹也都还在。

飘出房间的周泽楷不知怎么，十分良好地接受了此刻自己“阿飘”的身份，在他眼中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解除他身上的法术，回去与叶修汇合。在这样危险的秘境之中，一人落单可是十分危险的。

他一路追着叶修放出的金光，来到一棵树下。金光至此停驻，树下一片未被砖石覆盖的土地上，冒出地表的树根盘虬错节，却有小小的一方地方没有被树根盖住，在一片空地中显得很突兀。

周泽楷下意识上手去触碰，手自然是再次穿过泥土。可他却好像在里面摸到了什么，非但能摸到，而且触感很实，似乎有些重量。

他用了些力气，终于将盒子从土中取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盒身上没留一点土，上好的檀木盒子上小小的扣锁早已生出铜绿，只消他轻轻一碰便很容易地打开了。

他小心揭开盖子，往里一瞧，看见的东西几乎令他呆愣在当场。

盒中重重叠叠柔软的丝绒之上，一小枚带血龙鳞安静地躺在那处，悄无声息，仿佛它只是一株无人打搅的小草。周泽楷屏息凝神，蛇族与生俱来的本性令他对这东西生出了极大贪欲。龙族之物对蛇来说自然都是极好的，早先那颗蛟珠都能叫他得到无尽好处，如今这枚可是真龙的龙鳞，不消分辨，他也能感受到上面清晰无比的龙气。

他的手几乎颤抖起来，目露凶光，几乎就要被蛇族本能蛊惑，将这鳞片一吞了之。就在关键时刻，他的理智忽地回笼，因为周泽楷在鳞片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即便已经被抹得很淡了，但他还是能稳得出来，那是叶修的气味。

龙鳞为何在此便有了个解释，可更多谜团便随之而来，叶修为什么会和龙鳞有关系，又为什么叶修得了龙鳞却不自己吸收，而是埋在树下，还留下了能叫他发现的气味痕迹呢？

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泽楷心中汹涌腾起的本能叫他立时清醒过来，他瞧着手中几乎有些烫手的龙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依照本能来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受到蛊惑吞下龙鳞，可他此时对叶修的担心远远超脱了本能。

探查过龙鳞身上没有咒法之后，周泽楷便将盒盖关上，作势就要将龙鳞埋回原处。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眼前的树上传出，声音竟还有些熟悉。

周泽楷抬头一瞧，看见的却是一个道士，一个他曾在佘山上见到过、跟随一众山门之人欺负佘山众妖的道士。

见他目露敌意，道士赶忙摆了摆手，说：“此地乃是天师为厅中那只孽畜所化，天师念你与此你不相干，早些离去就是。”

周泽楷没有理会，方才严重的戒备与警惕此时尽数转为愤怒，抬手便是一记妖法抽了过去。

小道士连忙逃窜，边跑还变喊：“别打人啊，你自己瞧瞧那个盒子，他瞒了你什么事儿你都不知道，你还护着他呢？”

“无需多言。”周泽楷又是一记术法，直将那道士衣袍都烧缺了一角。

道士拎着衣服，也有些生气了，瞪着周泽楷便道：“那孽畜违抗天命，杀了一只下届历劫疗伤的病龙，你手中那个便是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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